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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电影《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的中文译名如何翻译,在看完电影后只觉得“妈的多重宇宙”这个双关翻译巧妙且贴切。
鸡飞蛋打的生活
主角 Evelyn 是一个妈妈,一个妻子,一个女儿,一个社会人,身兼数职的她在电影开头为观众展现了一段令人窒息的生活场景:处理摆满餐桌的各种票据,服务洗衣店里的顾客,应付眼里无活的老公,安抚沟通困难的父亲,打消女儿暴走出柜的念头,解释洗衣店的税务问题,这些都由她一个人来完成。
周围的人甚至无法理解或是不在乎 Evelyn 的处境,大家都只是一味地向她释放着自己的感受和想法,她与所有人的关系里都插着倒刺,她在拼命挣扎,却越陷越深。就连另一个宇宙里的老公 Waymond 在看到 Evelyn 时都说:“你不擅长任何事,你是你的多重宇宙中混得最差的版本了。”
就连另一个宇宙里的“熟人”也在 PUA 她。洗衣店版的 Evelyn 混得是不太好,可是又有多少人可以预见当下的选择能对未来产生何种影响呢,她只是在那时选择了认为是最正确的路罢了。随着剧情的展开,Evelyn 看到了更多宇宙中的自己,武打明星、京剧艺术家、长着热狗手指的女同性恋、户外人形招牌打工者、一颗石头、厨师、二次元卡通人物、装满糖果的人偶。
在这当中自然有洗衣店版 Evelyn 羡慕的另一个自己,她也常常会回忆,若是当初没有执意和 Waymond 在一起,也许就会是那个光鲜亮丽的武打明星吧。相信我们都有过这些幻想,若是选择了另外一个答案会是什么样子,错过的、失去的、放弃的也许会在某一个时空皆大欢喜,而不是此刻坐在税务局,听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词语和警告,被人明里暗里的羞辱。
Evelyn 其实选择了大多数人会选择的路径,因为总体是可遇见的且相信了一些“轻而易举”就能给出的承诺。那一刻当然是美好的,摆脱了父母和家庭的控制,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当他们第一次走进那家属于自己的洗衣店时,满眼都是对未来的美好幻想,而他们的生活也才刚刚开始。而这家洗衣店最终成为了 Evelyn 生活的全部,在那个逼仄的收银房间一坐就从一个年轻人做到了半老徐娘,眼前只有苟且。
在有了女儿 Joy 之后,她似乎也变成了和她父母一样的人,有极强的控制欲也从未想过去了解女儿的世界,这就是一个奇怪的死循环,父母年轻时的叛逆希望得到理解和尊重,甚至冠上了“情有可原”的标签,试图合理化那些动机;但是等到下一代的出现,同样的剧情却无论如何都是不可理解和接受的。Evelyn 的生活就像洗衣店里面的滚筒洗衣机,一直不停地轮回着熟悉剧情之余,滚筒洗衣机内搅拌的东西时常混乱不堪,甚至还有不能放进去清洗的物品,随时都是潜在的威胁。
Everything Bagel
在多元宇宙里面,Bagel 不再是一种食物的名称,而是一种混乱和虚无,它早已在 Evelyn 的生活中形成,滚筒洗衣机、单据上不耐烦地涂鸦以及黑化女儿 Jobu Tupaki 自造的终极武器。透过 Bagel 中间那一个细小的孔洞看到了未来是属于混沌和无秩序的世界。
事情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诡异。因为在一个叫 Alpha 宇宙中,那里的 Evelyn 对女儿 Joy 的过度开发,导致 Joy 穿梭到过多的宇宙中感知过载(sensory overload),Waymond 说感知过载后心智如同碎裂的陶罐无法修复,导致 Joy 黑化变成骄横的反派 Jobu Tupaki。
看来亲子关系在任何一个宇宙里面都是一道难题。很不幸,拯救宇宙的重责大任就落在了洗衣店版 Evelyn 身上,她需要“打败”黑化的女儿。洗衣店版 Evelyn 开始在战斗中学习如何找到另外一个宇宙的自己并借助她们在那个宇宙里面的拿手技能来应对当下的危机。在穿越过程中与原本宇宙中人生的分歧越大,所需要的现实扰动越大,就必须做出概率越低越的奇异举动(Jumping pad)。这也是为什么,在开打前会有智熄的表演、淡定吃掉唇膏、反复用打印纸割手、尝试尿裤子、想尽办法让菊花塞满塞好等等行为出现。
当然,Joy 是痛苦的,她和母亲的沟通一直都有问题,Evelyn 因为工作忙碌无暇顾忌屡次想要沟通的女儿;女儿的性取向也是她介意的地方并且对此讳莫如深;无话可说时就只能从女儿的身材开始数落。长此以往,两人想要沟通的欲望只会有减无增。
Joy 在多重宇宙中寻找 Evelyn 不是追杀她,而是希望母亲可以体会自己的痛苦,希望母亲帮她找到存在的意义,并轻声告诉她,这个世界还有值得你去爱的东西。但是,Evelyn 不知道如何帮助女儿,并且在感知全宇宙后,她和 Jobu 一样失去了生活的意义,她开始破坏各个宇宙自己的人生:她在没有 Alpha Waymond 出现的宇宙中故意忽视税务问题,她在春节夜砸了自己的洗衣店,她在热狗手指宇宙中抛弃爱人,她在厨师宇宙中举报同事的浣熊,她在武打明星宇宙中企图和企业家 Waymond 再续前缘,她洗衣店的宇宙中刺伤了 Waymond。
一同坠入 Bagel 深渊
洗衣店版的 Waymond 软弱、无能而善良。不过善良却是一把有用的武器,能在起冲突时保护 Evelyn,也让事情的发展留出转圜的余地。春节夜里,税务员找上门来扬言要收回这家店,Evelyn 选择“不合作”的方式对反抗,还被警察制服在地。Waymond 上前和税务员交涉请求能再宽限一些时间,等 Evelyn 冷静下来后她问税务员,闹成这样为何还能网开一面,税务员说你老公不过是解释了在这家洗衣店里面发生的一切,苦苦支撑这家洗衣店的不易。其实,税务员也有自己的苦闷,人生孤独无助。Waymond 的坦白让税务员共情,才没有下最后通牒。
Evelyn 理解了,要拯救女儿修补母女之间的感情,不是一昧的的要求听话和服从,而是尝试去理解她,就像 Evelyn 把塑料眼睛打在每一个“敌人”的身上,借此探知他们的宇宙样貌。在石头宇宙中,两人完成了一次对话,但是 Evelyn 还没有完全了解女儿的困境,虽然 Joy 屡次向妈妈寻求帮助。石头 Joy 最终选择了离开石头 Evelyn 跌入悬崖,身为一个母亲无法放手看着女儿从此沉沦,Evelyn 选择和女儿一同跌入悬崖,用切身的经历感受相同的痛苦。
一同坠入 Bagel 深渊,紧紧抓住你,狠狠地共情。
东亚家庭的塑造
电影是一部关于东亚家庭的故事。不论他们是生活在东亚还是以亚裔移民的身份出现在大洋彼岸,家庭的核心问题都是一样的,就是缺乏沟通和理解。我们甚少给过彼此拥抱,羞于开口说爱你,总是用行动和默默付出展现出爱意,这当中难免出现会错意的时候,毕竟明确的语言表达更直白明了;还有我们一直诟病的家长作风,要求服从和不容置疑,浓缩成我们常常听见的词语“听话”,这种不容挑战的权威感,再度降低了彼此之间的沟通欲望。
当然,Evelyn 一家试图尝试过沟通,Waymond 希望通过一纸离婚协议“逼” Evelyn 坐在面前好好聊聊,尽管他没有要离婚的想法; Joy 想在 Gong Gong 的生日宴上把女朋友正式介绍给家人,希望得到祝福和理解;Evelyn 把 Gong Gong 接到美国来一起生活,想证明她当年的选择是正确的并能得到父亲的认同。很显然,沟通全部都是失败的。
那么,“多重宇宙”的出现,是这一家人试图用一种游戏的方式,在完成“打怪升级,拯救宇宙”的共同目标中,完成一次次的对话交流和情景假设,毕竟这样会显得没有那么刻意。在这个过程中,为了拯救宇宙也好,毁灭宇宙也罢,他们可以顺利地开展对话吐露内心的真实想法。期间,Evelyn 看到那个她最羡慕的武打影星宇宙,在这个宇宙中,Evelyn 拒绝了 Waymond 选择和父母待在一起按部就班的生活,而 Waymond 也从一个穷小子变成了富豪,两人事业有成,却再也不复当年的感情。可以理解为真实发生在另一个宇宙的故事,也可以理解为对当年选择爱情的一种解释。
所以,我觉得多重宇宙的危机,是这一家人为了跳脱现实生活的种种繁杂不约而同选择的一个交流空间。这个空间天马行空,每个人都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暴露出来,Waymond 其实没有那么软弱,相反有勇有谋;Joy 压抑已久的内心早已“六国大封相”黑化成了宇宙终极大 BOSS ;Evelyn 总是在收拾混乱的局面,现在她也没有什么顾忌了;Gong Gong 虽然是反抗组织的首领,却无法控制局面。
故事发生在一个华人家庭中,但是内核却是所有文化都可以产生共鸣的,事业与爱情、爱情与情亲、成长的烦恼、代际的鸿沟,都可以在这里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