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我是重庆人，重庆人管聊天叫摆龙门阵，暖暖冬日，约上三五好友，一杯盖碗茶，好不惬意。
忙碌了一周，我也想少一点理性，多一点感性和生活。
周末没事来跟我摆龙门阵嘛，要不要得？
中年人追个热点可太难了，扔掉手机一小会儿，就跟不上潮流了。
前两天我看一篇关于小鹏汽车的文章，标题是《小鹏汽车，年轻人不讲武德》，一下子把我整懵了，这啥意思啊？
不甘心，我跑到网上一通冲浪，才看到了红得发紫的“耗子尾汁”、“不讲武德”，还有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马保国，一夜之间火遍全网。有点意思，今天写写他的故事。
马保国是谁？
马保国自己说，7岁就跟着父亲练功夫，刀枪棍棒样样精通，后来成立了个教太极拳的门派，叫作浑元形意太极门。
在陪儿子在英国读书的时候，马保国创立了混元太极拳的协会，还出了本书，叫《我在英国教功夫》。
马保国说，自己在英国收了20多个弟子，在全球开了30多个教学网点，收了上千个学员。在国内，马保国也招生，10人小班课收260元/小时，1对1辅导1000元/小时。
按说，招牌这么响，功夫应该挺厉害吧？但从视频上看，马掌门的太极拳更像是“抽风”。
今年5月份，马保国对阵了50多岁的王庆民，一人是太极拳掌门，一人只是个自由搏击爱好者，结果马保国在半分钟之内被对手打倒三次，最后直挺挺地倒下去，昏迷不醒。
马保国被王庆民一拳打晕 图源网络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媒体们只跟风去讨论江湖功夫的真假，马保国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骗子，不会成为网红。
真正让他火起来的是一段自拍视频。前段时间，马保国肿着一个被打得青紫的眼睛，分享了一段自己和年轻人比武的故事，“小伙子你不讲武德”、“耗子尾汁（好自为之）”、“我大意了啊没有闪”，伴随着他富有喜感的演讲节奏和独特的口音，火了。
马保国开始在各大视频网站“屠版”，在网友恶搞的视频里，他挥过闪电五连鞭，打过哥斯拉，偷袭过钢铁侠，甚至还参加过二战，反正就是火得一塌糊涂。
看完马保国的故事，让我想起来初代草根网红——芙蓉姐姐和凤姐，都是当年哗众取宠的代表人物。
凤姐身高1米45，长相普通，但凤姐的自我认知不普通。她在征婚启事上很不客气：“誓嫁1.76-1.83米的清华、北大硕士生什么的，必须长得帅，户籍要必须东南沿海，西南地区不予考虑！”，话说凤姐自己也是重庆人（西南地区），自己歧视自己。
凤姐也有很多“雷人”（是的，当年还叫雷人）的话，她说央行、花旗银行、汇丰银行等多个驻中国CEO都争着和她结婚，但她觉得人家太老，不愿意；自己学富五车，上下三百年，无人可比。凭借这种迷之自信，凤姐也是瞬间霸占各大电视媒体，风头无人能及。
……
不管是用电脑看论坛、贴吧的十年前，还是用手机刷着短视频和头条的今天，网络上的跳梁小丑都一直存在。
他们为啥能那么火？——是因为自我认知的极度偏差。夸张的言论和平平无奇的能力的鲜明对比，让网友根本不想去指责和揭露。
因为大家心知肚明这些人就是小丑，认真你就输了。
任何一个时代，年轻人都需要宣泄和交流的对象。和聊时事、聊工作不一样，大家对他们的观点 ，没啥剧本反转的可能，慢慢地就成了社交里的黄金话题。
这样的人，已经不会再有人上纲上线，去拿道德批判他们。也没人会在意他们接下来会是谁、做了什么，结局会怎么样。
舆论是习惯俯视的。
马保国和凤姐火了，是因为我们需要他们。一定是有某个时刻，他们可以安抚到你生活的不如意。对比和嘲笑他们，可以获得某种形式上的安慰。他们一无是处还大放厥词，去消费他们的时候，负罪感好像也消失了。
不过听说马大师已经开始直播带货了，这波操作也是可以。可惜凤姐没赶上好时候，不然也可以做网红直播，完全不用跑到美国去做美甲。
不过央媒这次眼神犀利，昨天《人民日报》发表锐评——马保国闹剧，该立即收场了。其中一句评论一针见血：“马保国应该从闹剧中抽身而退，对他背后的人来说，尽早收手更是明智选择，否则必定血本无归。而对那些热衷流量、推波助澜的互联网平台，应马上停止再为这种丑行闹剧提供渠道。”
短短两句话，把利益链条和各方利益诉求解释得清清楚楚。
看来，马大师凉了。
这两天与马保国一起火的，还有李毅，这可不是前几年李毅吧的李毅，而是微博认证是“旅美社会学家”的李毅。
这个李毅在深圳参加了一个论坛，对新冠发表了点看法：
“新冠这个东西是最不利于欧美的，最有利于朝鲜和中国的……你死四千人和美国死22万人比，等于一个人都没死嘛，14亿人才死了四千人，这根本就等于没人得病没人死嘛……你看你看，到现在还有多少人还在戴口罩？”
细品这话，有错吗？可能没错。他整场演讲说的是中美防疫的差异，表态美国人不比中国把防疫放在心上。关键李专家说到这个话题谈笑风生，不是面带微笑，而是面露喜色，似乎因新冠去世的不是活人，而是不值一提的“蝼蚁”。
这样的态度一下激怒了网民，也激怒了媒体。
新京报对此发表了一篇评论《“死四千人等于一个没死”：逝者生命岂能这样被“归零”》，批评李毅的言论，没想到李毅直接气到跳脚，连发3篇小视频，对着镜头指责新京报“报道不实”、拿钱办事儿：
感觉李专家气得不轻 图源bilibili截图
“新京报你要注意，你要想清楚，你胆大妄为，胆子太大了，想搞谁就搞谁，你是谁呀？不要学马云，要学任正非，不然早晚一天跟马云一样完蛋……”
“中国有14亿人，感染了8万多人，才死了四千多人，和美国相比，就相当于没有死人，我这相当于批判美国的抗疫斗争。”
“你们是资本的力量……是你给了新京报钱，还是新京报给了你钱……这人背景复杂，背后势力复杂……你今天惹到我了，你（背景）再复杂我也让你简单化”。
面对媒体的质疑，李专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回应，只是一味地觉得有人在整他。他不在意自己是否无视了生命，他在意的是资本的力量，在意的是新京报的实力是否有资格批评自己。
能登上论坛发声的社会学博士，不应该把社会问题浓缩成研究、观点和数字。我们需要的公知，是能理解百姓疾苦、为百姓发声的公知，不是把自己当上帝，用冷冰冰的对比数据来评判生命的公知。
我们不想用死亡人数当战绩去比较，也不想因此产生什么侥幸情绪，如果可以，我们更希望全世界没有一个人因新冠死亡。
理解了这些，也就不难理解李专家在最新的视频里向新京报道歉，表示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李教授最终像“资本”低头了，但对网民的愤怒，对生命的无视，他从头到尾选择了默然，这件小事似乎不值一提。
李专家，也要凉了。
网上骂他们的文章太多，连主流媒体也都发声了，所以也不缺我的那几句。但我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马大师和李专家，一个是被万人嘲笑的小人物，一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知识精英”，两个人同时火爆，其实也给我们展现了一幅残酷的现实画卷。
这让我想到了一本书和一部电影，《北京折叠》和《逆世界》，有兴趣的伙伴可以看看。
《逆世界》里镜像分割的两个世界 图源豆瓣
在《北京折叠》里有三个空间，分别住着上层阶级，中层阶级和下层阶级。
下层阶级的人每天仅有8个小时，拼命打工，为了一些鸡零狗碎精打细算，生活里几乎没有阳光。他们占总人口的6成，扮演的角色是工人、农民、清扫工，他们被生活重负挤压，似乎永远都没有上升空间。
中层阶级的人一天有16个小时，生活体面，但生活繁忙，早出晚归，披星戴月。他们占3成，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白领精英，看似体面，但只是社会的螺丝钉，极少数人能跳跃到上层世界。
上层阶级有24个小时，他们可以掌握所有时间，需要的话，还可以压榨其它两个阶层的时间。他们只占5%-10%，收入是最底层的80倍以上，人生没有天花板。
不论是《北京折叠》还是《逆世界》，都作了一种设定：世界已经按照社会阶层分割完毕，不同阶层的人一辈子可能都无法交流，人员的流动甚至是犯法的。社会完全撕裂成不同的世界。
在最近的几次热点话题里，我好像也找到了相似的感受。在同一片天下，我们的社会在讨论什么？年轻人在自嘲“打工人”，江湖骗子马保国在用自己的猫脚功夫坑蒙拐骗，道貌岸然的知识精英在用理论数据漠视世界灾难……
生活在一线城市占到教育利好的年轻人，可能会打心底瞧不起小城市的“做题家”；打小就在网上冲浪的80、90后，可能无法理解为什么抖音里拼接的假靳东能骗得这么多农村阿姨们的信任；过生日又被叫回去加班的女孩的老板，应该不能感受到996打工人也想偶尔喘口气。
连续加班一个月的女孩在网约车上崩溃大哭 图源燃视频
所以，马保国在年轻人的短视频火了，而李毅火在了中年人的朋友圈。
不论是马保国，还是李毅，或是打工人，都是我们正在体验的、真实的、无奈的现实。
这是张湧说财经公众号第93篇原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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