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连载(点击阅读)
004
都说监狱是个大熔炉,是的,对刘沐寒来说,18岁开始的5年,美好的青春在囚禁中度过,他也从一个文弱书生变成了体强身壮的大小伙。
监狱饮食虽然不好,但一日三餐却可以保证,这让小时候饿过肚子的他吸取了不少营养,生活也规律了,不再饥一顿饱一顿;监狱劳动辛苦,烈日炎阳,但也练就了他忍耐、坚持,抗打击的能力,也练出了一身的蛮力,胸肌发达,身体自也成了古铜色。
刘沐寒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跟在诗悦姐后面屁颠颠的小男孩。如果再来一次,他会走在向诗悦的身边,把胳膊递给她。
监狱于他还有一个特别的变化,就是曾经美好浪漫的“爱情”变成了满脑子的“黄色下流”,终日想象着女人的胸脯和屁股,想象着各种性爱场景,甚至想着和李铁柱一起搞女人,自己都觉得自己污秽不堪。
自慰空虚之后才偶尔反应过来:“诗悦姐,我还是你要等的那个人吗?我还是我自己吗?出去后我该如何面对你?”
其间,向诗悦借探监时间来看过弟弟。
第一次相对而泣,她不停地喊着二弟,二弟也不停地喊着诗悦姐;俩人互诉相思之苦,约定出狱后一定要地老天荒。
不就是5年吗?人生一瞬而已。只要有希望,感情就是永远。
再后来见面,弟弟总是色咪咪地看着姐姐,上上下下地打量,那双眼睛就像X光,把姑娘剥得寸褛不存,令女孩坐立不安,浑身不自在。
再后来,姐姐就来得少了,因为她考上了大学,终于逃离山沟沟去了重庆,离家乡足有几小时的山路车程,离监狱倒是近了些,但大学总是很忙,学习不算,重要的是各种社团活动占去了她的时间,她也从曾经的苦痛中走出来,性格活跃开朗了许多。再后来她毕业了,留在中文系工作,就更忙了。
俩人的交流只能通过信件。
等诗悦姐的信,是刘沐寒5年监狱生活中最重要,也最有仪式感的的一件事。
信件一般晚上才能收到,因为管教需要审查。先在衣服上擦擦手,再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来。不急着开封(或者已经开封),认真看信封上姐姐的笔迹,揣摩姐姐的心情。
完完整整地拆开信,展开信签捂在脸上深深地吸一口,上面似乎有姐姐的体香,有姐姐呼吸出来的哈气。这个动作是绝不可以少的。通过信封的传递,他能感受到姐姐的呼吸。
再读内文,读得很慢,要让感觉一点点涌入心头,不要一览无余。读完,闭上眼睛回味,揣摩重点词句。然后是重读,这次读得更慢,因为要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不只是文字,甚至笔触的快慢,字体的大小、字迹的潦草程度都能够完整地体会到诗悦姐的心情。比如有一次她的信就是突然结尾的,最后面的字体变得很大,显然诗悦姐临时有事。那封信的信封也写得很潦草,远不像最早的信封一笔一画,弟弟收不到信可不行。
读完几遍心满意足,原样捋平,原样折好(那是姐姐折的不能动),装进信封,在封面上编好号,写上收到的日期(顺便计算时间差下次好告诉姐姐),然后压在枕头下。睡觉前还要重读的。
每天都盼着信件,开始每天都有,管教送过来时喊“刘沐寒”,马上窜起身道谢。慢慢地三天一封,再后来一个月一封,总共200多封厚厚的一叠。等待的过程都是一种煎熬,心里各种胡思乱想七上八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时甚至喜极而泣。
等不到就把往日的信件翻出来重读,翻了又翻,读了又读,直到信签老化发黄,曾经的香味早已散去,沾上了他的眼泪。
5年监狱生活,刘沐寒只和狱友动过一次手,也是唯一的一次,起因就是诗悦姐的信件。当时他正把信签捂在脸上,一个狱友见状暗笑,悄悄上前抢夺信件,信签被撕破。明白过来的刘沐寒顿时暴怒,变成了一头愤怒的公狮,冲上前将狱友摁在地上,夺回信件的同时把对方狠揍了一顿。
看到这一幕,所有狱友都惊呆了,他们从没见过刘沐寒如此暴怒,进监这么久没跟人生过气,话都很少的人,变成狮子却是如此凶猛。
被摁在地上的人比刘沐寒可强壮得太多,正想翻身撕打,抬眼看见李铁柱站在旁边恶狠狠的眼神,马上停下手,一个劲儿地道歉。这才止息了一场监狱大战。
结果是,刘沐寒被关了三天的小黑屋。
看见撕坏的信签,他哭了,连夜用胶水加纸条把信签贴好,再收进信封。
读信是一个仪式,写信也是要先整衣冠先沐浴的,虽然监狱里条件有限。
他写信比向诗悦更勤,至少每周必有信件寄出去。写监狱生活,写心情变化,写相思,写想念,直把自己写到流泪。他要把自己的一切都通过信件传递出去,让女朋友感受他的一切,体会他的一切。
他的世界里,除了诗悦姐,几乎没有其他。
姐姐的回信,那是一定会和柱子哥分享的,这样快乐就变成了双倍。李铁柱识字不多,要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然后一起心驰神往。
向诗悦成了两人共同的精神情人。
5年,时间一天一天熬过去,但终于是熬到了,刘沐寒要出狱了。
向诗悦信中说不能来接,因为很忙,忙于学业。收到来信,弟弟沉思良久,心里七上八下找不到底。也许她真的很忙吧?但5年后方得重逢,见面的渴望,一丝不良的预感悄悄爬上心头。
大哥刘铁蛋在监狱外面等着他。
大哥名叫刘铁蛋,弟弟本名刘铁牛,小名“二牛”。如果有妹妹,那一定会叫刘小妮刘小娥吧,农村人都是这样取名的。到了中学,嫌铁牛太难听,自己改名叫刘沐寒,就文雅多了。农村的孩子没有出生证,有正式档案前名字随便改。别说名字,生日也照样,随便改。
因为伤人入狱,五年间父母气病并相继离世,只剩下兄弟两人。大哥初中就放弃了学业,就盼这个弟弟能好好读书,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哪想到这弟弟全没出息,动手打架,一关就是5年,错过了高考,也丢掉了高考资格,政审是肯定过不去的,也错过了山里娃一步登天的机会。
80年代的中国,高考是社会阶层跨越唯一的机会,称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大哥其实并不老,不到30就已佝偻着腰,说他50岁也有人信的。这都是为了父母为了这个弟弟,为了这个家,脸朝黄土背朝天,人又老实,在村里且不知道受了多少乡邻的欺负,接连送走父亲和母亲,压力很大。山里,人总是老得很快的。
走出监狱大门,大哥拉着弟弟的手直流眼泪。接过可怜的几件行李,带弟弟回家。最重的行李是那200多封情书。
回到家,刘沐寒扑通跪在父母遗像前,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晕倒在地。他睡着了。
身心俱疲,他狂睡了几天,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
“我要去重庆,我要找诗悦姐,她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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