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武术习练者,每一次的习练都像是身体长出了翅膀,带着心的一次翱翔。武术淬炼了身体,也浇灌了精神。每一次的大汗淋漓像是经历了一次阳光的沐浴,而每一次对武术的书写更像是对武术血肉的重塑。在不断的招式变换中,仿佛亲身体验到先辈实践的欢喜与哀怒,又仿佛在感受同一空间之中不同时光的轮转。虽然无缘瞧见先辈创拳的矫健身姿,但是却以相同的招式感受着对这片山河天地的热爱。
我时常在想,武术是什么?假如武术是一个人,该怎么来为它画像?是俊俏如学子的后生还是温柔甜美的水乡姑娘,是耄耋老人还是丫丫学语的儿郎。外在身形的高、矮、胖、瘦,内在精神的恬淡若水、刚猛如虎;脸庞该是圆润还是清瘦,眉宇间的英姿飒爽、眼神中的清澈明亮、额头的地阔方圆、鼻梁的挺拔、嘴角的刚毅?它的能力是持强凌弱还是劝恶从善?是否能够从刚毅之中透出一丝丝的温柔或是甜美之中尽有坚韧与不屈。抑或者,它是个不羁的人,喜欢自由自在的仗剑天涯;还是性子淡然,喜欢悠然南山闲适的生活。它是喜欢走在崎岖的山路感受岭南之风,还是更爱一马平川的中原大地抑或者江南船头的摇撸划桨?它是否时常隐藏在“赳赳老秦”的行队之中,还是在南下胡人的马踏铁蹄之下,它是否带着对妻儿姨娘的想念“一身转战三千里”“不破楼兰誓不还”,还是站在雁门关外的烽火台上南北眺望,挂泪两行。在那些客家人的披荆斩棘之中,老槐的树荫之,那些海上的破涛汹涌之中的远航是否会有它的身影?或嵩山、或五台山、或峨眉山、武当山、昆仑山,在秦岭的山涧,在西藏的雪原,在泉州的海边,在黑土白云之上,在黄沙隔壁,在遥垠无望的草甸,犹如“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偌大的华夏,仿佛是它一日遍地生花。
它的四肢,是以拳见长还是以腿为尊,它的手臂能否延长了披挂,会为戳脚骨断筋折的残忍而伤心,它会为美甲而放弃爪吗?对身体腾挪的竞技装换能否重获新生。那些流在血液中的“学武先要学会做人”“未曾学艺先学礼,未曾习武先习德”以及“儒、释、道、兵”的因子是否如“天行健、地势坤”般通过心脏流驻于四肢百骸而成为它为之一生守护的信条。“内饰精神、外示安逸”“一舞剑器动四方”“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活动手足、勤惯肢体”,它是否知道自己在不同场景的显现,以修身、以养性、以娱乐、以技击、以健康也以“礼、乐、射、御、书”的六艺之名成就历史中偌大的名场面。它以岳飞的“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为美、为善、为真留下了可歌可泣的英雄赞歌,同时,也以穷山恶水间村匪恶霸的武夫为恶、为凶、为残忍受着千年的骂名与唾弃。
那些为它而延长的手臂,生活中的刀、枪、剑、棍,斧、钺、钩、叉是否冰冷但依然带着热血的沸腾,虽然时时为伤人,确是更为救人。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舍小我顾大我”的胸襟与气魄恍然而独立。板凳、行船、木杈、拐杖,以一切生活所需融入自己。凡是所想,皆能所为;凡是所用,皆是所依;虽日用而不知,然日用而日成,以简便之简单守护生命之繁重。那一声声牧羊的鞭声,仿佛是对不公的一次次怒吼;那一道道耀眼的刀光剑影,仿佛散发着生命之璀璨。“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无下怎可有上,虽为器,然亦可为道,以器之美“而达万物之理”,在浩然正气之中,创造盎然生意与灿然活力。
它对“文”的执着与热爱,用刀、用斧、用凿毫不犹豫的对自身进行了刀刻斧凿般的刻画,以血为引,在心、肝、脾、肺、肾之间打上了“德”的烙印。以德彰显,以技守护,以术修身。在对技、德、术三者融合的追寻中而“何需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它是否也曾体会想的多了伤神,念的多了费心,在爱不知所味,痛不知所感中,唯有“日练而不辍”的稀里糊涂间那种滋味就显现了,一了而得“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