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邪】传世(再见后系/中长篇ing)

  六十九、象喜象忧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黑眼镜:「小三爷,您要再跟咱『相看泪眼』虽然无妨,但小的还想多活几年--咱家只剩我一人,还没传宗接代前可死不成。这里杀气深重哪!」
  难道是小花?
  我打心底有脸红冲动,但这种情况争论倒是欲盖弥张,只好努力忍住,正要显现没事的样子时,我听到一个声音道:「杀气沉重,也许不是花儿爷的气哪!」
  完全相同调子、语气、流腔的声音。
  但那声音在门口。
  不-会-吧?
  当又一个黑眼镜斜在门口时,我很不争气地想起《包公案》里所谓的从西天下来的五鼠精闹东京,变成皇上等等的事--可惜我已经笑不出来。
  现在真的需要如来佛吧!
  我稍微地退开一步,无言望向小花,只差没向当年在四川山上那般喊他句「悟空,你看如何?」了。
  「真是厉害。」
  小花先开口:「能挑战当瞎子的人不多,这身手,要不要两个打一场,我好判断。」
  门边的黑眼镜先笑道:「花儿爷不是开玩笑吧!这种无厘头建议,亏您想得出来!还是您要出手试几招?」
  会说出试招,莫非他是真的?记得之前在地道里,小花也跟黑眼镜交手过。
  这念头一起,我不自觉得离原先的黑眼镜又远一步。
  原先的黑眼镜是懒洋洋地笑:「确实啊,花儿爷出手,就知有没有。不过说真格的,这时还动手,不嫌麻烦?」
  「的确。」
  小花冷静地抱著双臂,道。
  我吐口气,看著他们两个人对峙,第一个想到的只有:我对黑眼镜理解真的不多。
  如果是小花,我还能试些部分。但黑眼镜,记忆里,只有他的笑容。
  而刚才能将一切事情讲得如此流畅自然的黑眼镜,难道不真吗?
  「既然麻烦,总有简单点的方法。」
  我本能地开口接应小花的话后,就见六道目光看向我。
  「小三爷有这本事?」
  门边的黑眼镜笑得流气,离我近的则耸耸肩。
  「你们--」
  我考虑一下,决定:「谁知道我跟胖子在西王母那等张小哥出来等了几天?」
  「小三爷,你不是开玩笑吧!」门边的说:「你们待得久,我离开时哪知道?」
  离我近的说:「是啊,我倒是知道小三爷您耐心够,足等了快一周。我劝您走您还不依哪!」
  这些事就别当著小花面前讲太明白,小爷没要你说这麼多。
  我偷溜小花一眼,幸好他还神色自若,大约决定不计较我当年的事,表情却是更加清淡,眼睛没看任何人,道:「小三爷,您的问话不道地!别忘了,吴三爷夹喇嘛人尽皆知,拖把那些家伙嘴也不是挺紧,单问这问题,全长沙混过的人里,能答出这题的人没一半也有一成。」
  没得吭声,我别小花一眼,心知肚明他抬出「对外用称谓」,表示他有测试打算。
  两个黑眼镜同时说道:「您(花儿爷)这麼说倒也没错(合理),不过出沙漠还是咱(我)靠自己功力。」
  语调几乎一样!若不是几个词用的不同,我完全没法判断是谁的话。
  小花平稳地道:「人的功力,我也难测!可惜没武侠小说里那样,握个手就知道内力深浅。不过,我信奉科学方法。」
  总不会滴血认亲吧?
  明知道这时非得憋住笑,我还是忍得很辛苦,却看到小花手一扬,指间闪动著一抹银光。
  等等,那是?
  我听到似乎有个低音在叹「花儿爷真是用心整人」,就见到小花将那东西放在唇里,微做鼓劲。
  以我来听,只是像小孩口哨没学成时的波波气音,但我更确定小花在干什麼。
  没几下,我们就听到门边低吠的声音。
  黑背回来的时间刚好!
  我正庆幸,就见黑背老爷很不耐烦(这狗真给我这种感觉,难怪二叔说它比我有用--可我也没被爷爷训练过,能怎麼办?)地看向屋中,小花正也适时取下唇边的那支犬笛。
  我们这群人大约都没让黑背老爷瞧在眼里,只有二叔靠门边垂睡的样子让它有点小惊似地,伸舌在二叔掌间舐舐,这才又抬头,走进屋中。
  听著狗爪子在这间刻满麒麟的石厅里「答答答」的声音,我真的不争气地想笑,忍得胃都抽筋了。却见黑背离开二叔后,先在门边黑眼镜那仰头闻著、绕过小花,嗅完他的脚边到大腿间、转到我们这里,似乎对我身上又水又湿又好阵子没换衣服的气味做出嫌恶貌,再闻闻了我身边的那个黑眼镜之后,慢慢走回厅的中心。
  严格来说,是我们四人相距的中间值点。
  
  七十、心之所重
  靠著古老坚固的地道,我们倒不用担心乱石砸下,但是灰尘纷洒跟机关转动声却让人头痛。
  但这些都比不过小花身上透出的血味渐浓的事实。
  「小花!」
  也不确定听不听得到他像说了声「没事」,我只能在护住我手臂渐松时紧紧回报住他,试著用掌贴住气味最重的地方,用劲试著以压力法止血。
  「别吓我!马上就出去了!」
  第一次出现的莫名恐惧,我只能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因为情急之下,将石灰当香灰抹在小花伤口。
  忍耐中,尘埃渐渐落定里,我听到有个低声的吟唱。
  这声音是,黑眼镜?
  我只觉得有种淡淡的平静浮起。眼前虽然仍是黑暗机关,但多亏炸药之福,有点光能透入的地道中,不像第一次落下时看不见状态。
  听著吟唱,原先的忧急都缓和下来。虽然发音类似,但给我的感觉,跟之前在地道里听黑眼镜和「人蛇」对语的调子,似乎不太相同。
  --古老的萨满巫士,透过与自然神灵的沟通,带来恢复身心灵完整与和谐状态的解答。
  难道黑眼镜真有这套本事?
  心里纷杂,但镇定下后,适应微光的眼睛第一时间看到小花被血渗染的衣裳。
  「小花?」
  我轻声地问,眼前人全在下一瞬软向我肩上,没有想动似的。
  小爷要被你吓出心病,你就负全责!
  极度想吼的话,不知为什麼化成轻声低唤:「小花,你还好吗?我们立刻出去,别出事。」
  「小邪!」
  二叔的声音硬生生从背后响起时,我扶著小花,努力保持镇定地转头,就看到二叔皱著眉的表情(衣服真不搭!二叔披著的外套底端像运动风而镶的拉鍊被拉开,像睡袋摊开一样,滑出好几层内里,层层往下,接出一套长袍外型,遮住「露齤点」,但造型挺怪),跟黑眼镜难得地没怎麼笑的「镇定样」。
  「雨臣怎麼?受伤了?」二叔问得简捷,我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地问答:「应该是之前的伤口裂开。」
  而失血……
  二叔没空皱眉,就转向黑眼镜:「既然还有问题,你该处理吧。」
  「二爷的金额要再提高,我也没意见。」
  黑眼镜笑嘻嘻的样子让我一愣:「金额?什麼意思?」
  「二爷雇了小的同他们一行人进那府--当然,我有事,先进来。」黑眼镜向我行个礼:「条件跟三爷当年一样,除了替爷们办事外,就是护著小三爷您的安全啊!」
  「不过你中途出的失误可要扣款。」二叔严谨地推著眼镜:「太慢了!」
  「哎哎,二爷,您也不是没进来过!您说,这环境比塔木陀如何?我还真的宁可再逛一次沙漠,也不想进这府。至少去沙漠时还有点配备。」
  黑眼镜耸耸肩,不在意地拍著身上灰尘:「再说啦,这回儿您的认人疏失,才让小的不得不多躲这一趟,小的耳力该加点补偿吧!」
  「等等,」我打断黑眼镜:「听起来,你给我二叔雇?但之前不是你雇--」
  「正是要付钱啊!」黑眼镜也抬起脸,跟二叔一般严肃(气质差很大)地道:「要是不赚钱,哪能付得起钱?」
  我无言地看著黑眼镜一本正经,想到小花的辛苦,跟那把被带走的刀,有种无言的愤怒。
  「不过,」黑眼镜话锋一转:「当初花儿爷在小的问要『刀』还是保『小三爷』时,是选您优先。可现在既然二爷雇小的条件里也有保您安全这项,那,就等於给花儿爷的款还没付。小三爷,您也可以选选:若是要刀呢,依小的对那府的了解,现在抄路去追还有法子追回。或者,您是选别的?」
  这是什麼废话!
  我怒瞪著黑眼镜:「谁还管刀!当然人最重要!快想办法带小花出去治伤优先。」
  黑眼镜笑笑:「那还真的得快点。好在现在清场了,出去再不费事。不过,放著让花儿爷这情况还是不好。两位爷不先退一下,让小的试点身手吗?」
  捺住性子,我忍耐地让小花半边由黑眼镜接过,另一半还是抵死挡住,不肯全交过去。
  谁知道这家伙是真是假。
  「唉唉,小三爷,您这警觉心要能早一步发挥,可该多好。」黑眼镜不以为迕地笑笑后,很快地将手掌放在血迹透出的位置。
  再度地,我听到像刚才的那种吟唱。
  不知道是什麼内容,也搞不清什麼调子--因为,老实说,这次的唱法挺「现代感」,跟我料想的传统宗教会有的祈福歌诵法大不相同。
  据说现在有人致力用科技解读古老术法。脑神经专家发现,人体细胞内的能量发电厂「粒腺体」是我们生命力的重要来源,却在现代生活的压力与生化毒素的影响下逐渐崩解。所以,有现代脑神经学家,试著将古老的萨满疗愈技巧,包括:祈祷、断食与静心,活用在治疗病人上,使病人透过这些方式修复粒腺体的功能,并开启大脑内具备开悟潜力的区域「前额叶皮质」,使我们告别有害的情绪与压力,个人的潜能得以顺利展现。
  这类论点听来像现代版的「科学神话」,但在黑眼镜低回的声音(不得不承认还挺好听的)中,我脑里莫名其妙地记起这段曾经在顾店打发时间时,上网看过的片段医学资讯。
  从入地宫开始,我们就有一顿没一顿,断食算是做到。现在小花也是宁心状态,只欠祈祷。
  不过是这麼情歌式的唱法吗?
  我有点闷,但近距离下,看到小花微蹙的眉尖慢慢舒展,原先浅急的脉搏也趋於缓和稳定时,不能不接受现实。
  「好了,这应该能让愈和伤口跟恢复心神都有进度。」没等我确定,黑眼镜就大方地将小花全部体重都还给我。
  比往常更轻!
  我有点心急地抱住小花,在微光里看到二叔摇头、黑眼镜嬉笑--连黑背都吐著舌,但全很识趣--地转开视线时,忙忙拉开小花衣襟检查。
  血确实没再流。
  轻轻抚过小花胸前,我用袖子努力将皮肤上的血渍拭去,见到原先恙蛊待过的位置此刻像是正要结起疤前的浅痕,淡淡带著体液凝固的薄膜。
  虽然血可能是靠我用的「加压止血」法止住,但能这麼快结膜等变痂,这痊愈力也太惊人吧?
  我抬头看向黑眼镜,但黑眼镜没再管我,转向二叔:「二爷,要不要小的上外头召人回来吧。」
  「不必。」
  二叔摇头时,我们就听到上头有机关响起。
  有人转动?
  我第一时间护住小花,看二叔冷静地低头看著什麼,又再度抬头。
  我们所在的地宫房间慢慢地抬动,在转回原地时,听到上头破洞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二爷!您在这儿?」
  是原先那批上厕所前见过的二叔手下人。
  之后的事很简单。
  二叔的手下虽然被不知哪方势力击晕,但都不算重伤,被二叔带来也是体格好的!加上刚才爆炸声响,自然全被撼醒!二叔原先安排的侦测仪器人人都有,加上刚才的声响,他们很快找回来,一待尘埃落定,就乱著进来找我们。也亏他们够快找出被炸个半坏的「杵臼」区,然后拨动机关。
  但当二叔问起,谁也不知道是被哪些人打晕。
  「果然来的是高手。」
  黑眼镜在重新回到麒麟厅里听二叔手下报告后,笑笑地评论:「而且是大批前来。算算,连二爷您在内,只怕有至少三批人来到那府。」
  三批?
  我背著小花,被二叔手下用绳拉上来时听到黑眼镜的话,忍不住问:「还有谁会来那府?是、『它』吗?」
  「会想来回收麒麟血的,自然有张家。」黑眼镜笑嘻嘻地道。
  「张家?可是小哥入长白山啊!」我愣住:「小哥说过,他是张家最后一个『张起灵』,难道小哥--」
  「张家,可不止一个族长啊!」
  黑眼镜笑笑,似乎要说什麼,二叔却已打断:「小邪,现在雨臣的身子较要紧,你快点出去。我带人进来时的路已经没问题,现在留黑瞎子协助清理,你跟著我的人先回去。」
  不止族长是什麼意思?
  背著小花出去的路上,我都在思索:按著我在巴乃水底看的张家楼记载,张家人分支不少,但闷油瓶确实说过他找不到张家的继承人才来找老九门,所以我才以为,张家是因为历代战乱,渐渐人丁缺乏。
  但黑眼镜的话却让我忍不住联想可能世界上还存在著一打「闷油瓶联军」的可能性!也许是跟陈文锦那次下海时被人取血复制、可能是旁旁堂兄弟的分支传承、可能是失散多年失忆前生的儿子……
  最后一个想法令让人打冷颤--也可能是往大门的出路上被春风微寒的一拂冷起身,我禁不住鼻子痒,打个大喷嚏。
  二叔的手下训练有素,倒没被我突发声音惊动,但我缩肩的后作力却让背后的人蠕动起来。
  「邪。」
  轻轻的声音,却让我之前的沉重全都消去:「小花,你没事了?」
  「嗯,一直没什麼事。」
  小花淡淡地说著,换著手劲趴紧在我肩上,道:「只是之前躲炸药时发现伤口破裂出血,为了完全止血,我第一时间吞下二爷传下的秘方药。那药效虽然强,却得花个半时辰不动,才能让身体能迅速被药效恢复--之前没确定事情已经结束前我都不敢用。现在倒好。不过,昏太久也危险。好在你一直在。」
  「你是自己吃药止血?」我呆住,脚步也落后些。
  「小三爷?」
  二叔的人转头看我,我忙又跟上,同时压低音问:「等等,你为什麼不早说?我还以为只有黑眼镜能救的!我还当他真是巫师了!这家伙唬我!」
  「你可惜没叫他去追刀吗?」小花也低声回问。
  「刀不是重点!」我说:「有刀我也挥不动,也不能拿来当召唤术,比鬼玺还没用!我只是觉得这家伙太过份!居然用这个趁便法就抵消你的拚命!你之前来那府,一定很辛苦吧!该死的!这家伙也不承认是你自己有药?我确实也有闻到药味,只没想到你是用吃的。」
  小花轻轻一笑,突然凑近我耳边,半咬耳地道:「亲爱的,忘了告诉你,二爷的秘方药只是让人强制暂停活动好愈合伤口,但意识没有失去--所以,即使服药后出了事,运用气劲也还是能够半途硬醒过来!因此,你们说的每个字语,我都听得清楚。黑瞎子的功劳还是有的。至少他确实帮到气血运作,好让药力加速发挥。其他倒也没自夸。」
  嗯?那代表什麼?代表这药安全,不会一吃就完全没意识?这也有道理,如果药一吃就睡死,那比退烧药的嗜睡还可怕。
  我正想,却听到小花更轻地道:「所以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啥?
  没搞懂,我呆了片刻,才突然明白。
  --别出事、人最重要--
  「小三爷,请上车。」
  幸亏二叔的手下在我发臊前就带我们踏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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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於,真的出来了!!>W<
  善后的事就由二叔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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