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古风‖权臣大人饶命

(64.3)
“动手。”
解漪不愿再浪费时间,挥手示意禁军继续,那把结束他人生命的,明晃晃的索命刀再次缓缓举起。
“等等——!”
姜乐颜抱稳孩子急切吼道,“清妙,我知道破坏规矩罪大恶极罪无可恕!可…直接取他性命是否过于残酷?或者、或者我们换一种方式罚他呢?服役刺字什么的都可以,就是能不能……先保住他一条命?”
她说到最后已近乎低声下气的恳求,怀中孩子及在场众人都将视线集中到刑架旁那两人身上。近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位天皇贵胄的审判。
解漪垂目看向眼前抱着孩子的女子,对方虽话语委婉,但眼眶中那双明眸透出的光却和自己同样不容退让,她凝眉冷声道:
“今日放过他一人,来日若有十人百人同样以流言惑众鼓动百姓,到那时,不知你金尊玉贵善良无邪的霍小姐,会不会替天下其他无辜百姓收拾这个烂摊子?”
“我并没有说放过他,只是免去死罪,以刑罚惩戒不可吗?”
不知解漪为什么偷换概念?但姜乐颜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她知道古代刑法严苛,可夺去他人性命后便没有后悔的余地,不少冤假错案便是因此让人抱憾,这也是刑法进化到最后对死刑慎之又慎的原因。
“免去死罪以刑罚代替便是退让!你可知退让的口子一旦割开会出现什么?你看看身后这些百姓,他们会怎么想?为何这人犯错可以被宽恕?那他呢,她呢?其他人呢?”解漪一个个指向身后众人扬声质问,姜乐颜一时哑口无言,只红着眼眶执拗地将孩子护在身前。
(64.4)
两人就这么遥遥相对,谁也不肯退让半分,场面一时陷入僵局,直到姗姗而来的岑修云及宁鹤慈出现在不远处。
“乐乐,没受伤吧?”人多处刀剑无眼,看到她就这么立在禁军的刀刃前,岑修云赶来时心跳都慢了半拍。
身后传来的熟悉声线让姜乐颜险些落泪,她知道让解漪松口很难,季以微,邝皎虽没有表态,但心中肯定是向着解漪的,包括在场这些百姓,即便有心想要那男子活,可皆力不从心自身难保,并不会有人发声的。
她很怕自己与这么多人对峙坚持不住动摇意志,但小豆丁还需要自己,且这男子也真的罪不至死,故自己这番孤注一掷只为那人求一个生机……仅此而已。
可就在这个时候修云来了。
他一来,自己便徒生了许多胆魄,让她相信自己能从解漪手下将人救走,他是她为数不多的底气。
“动手!”
解漪似是忍耐了许久,对着下属几乎是吼出这道命令。姜乐颜心弦一颤,忙攥起岑修云的衣角小声唤着他的名字恳求。
“修云……救救他,只要别让他死,其他怎样都可以……”
对方抿了抿干裂微白的唇瓣,护着姜乐颜的手轻捋她的臂膀。
怀中女子还护着那幼童,目光灼灼地与解漪相对。岑修云无声长叹了一瞬,侧目转向刑架处,与不远处的解漪对视一瞬后手臂微微用力,圈紧了怀中的姜乐颜。
刹那间手起刀落,一颗滚烫的头颅喷撒着热血掉落在众人眼前。接着一声刺耳的尖叫,被自己护着的孩子惊厥倒地不省人事。
变故来得突然,快到姜乐颜还没反应过来,一条鲜活的性命就被瞬间结果。她直勾勾盯着地上那颗沾血的头颅,那张脸被她无数次深深印在脑子里。那人一双眼还未瞑目,令人心惊的白眼正沾着鲜血高高地翻起,似是睥睨着台上台下众生。
百姓惊惧之声骤起,姜乐颜顾不得其他,只觉得颅内嗡嗡作响,一股名为愤懑的情绪从心底烧至颅顶,烧得她四肢发麻浑身剧颤,顷刻间爆发出全身力气推开束缚住自己的那人。
(65.1)
许是自己怒上心头使的力气太大,又或是身后那人并未用力缚住自己,总之姜乐颜这么一挣便轻易挣开,身侧那人更因自己的挣扎站立不稳,踉跄着跌坐在地。
北街的消息传来时岑修云正晨吐得厉害,之前怀煦柔时也吐,可并未严重到像今日一般吐出胆汁来。彼时宁鹤慈望着他的脸色犹疑了一番,经岑修云询问后,得知姜乐颜也在场时他便说什么也要来。
放在心尖上的姑娘此刻正泪眼婆娑凝视着那颗头颅,僵直脊背蹲下身似要将它捧起。岑修云喉头一哽,他是知她的。只是非常时期不容自己多言,眼下他只想将她护在怀中带离这个地方,不料起身时一阵锐痛从下腹清晰地刺入神经。
他身子一僵,霎时出了身薄汗,不动声色扫视着众人。解漪、邝皎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姜乐颜身上,他暗暗舒了口气,攥了攥拳尝试着起身,无奈腹中锐痛更甚,只消自己一用力便痛得浑身发软。
最后还是季以微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岑修云借力起身的同时小口急促缓了几口气,好在腹中的锐痛转为钝痛,换了一种方式慢慢研磨着他脆弱的胞宫。
姜乐颜捧起那颗滚落的头颅,在众人注视下轻轻将它搁在尸身旁,面无表情地抱起倒地的孩子,转身一一略过岑修云等人,目光定格到解漪脸上。
“……何至于斯。”
她低叹一声,眼眸中未见愠怒只是疑惑。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从脚下生出藤蔓紧紧将她缠绕 ,最终悄然攀附在脖颈间将她绞杀。
姜乐颜从来都知道自己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是个异类,犹记初来乍到之时,自己一直麻痹在右相夫妇与岑修云等人精心编制的安乐窝内,包括她那时对果儿的同情也只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可笑的怜悯。
时至今日,她才真切体会到了作为普通百姓的身不由己。
若自己没有占据霍扶姜的身体,若自己是这些普通百姓中的一人,或是那个为妻求衣破了规矩的男子,或是那个目睹生父死在眼前的幼童……对于上位者来说,杀一人与杀只蚂蚁并没有什么区别。
“夫人……”
碍于在众人前,岑修云唤起了先前的称呼,相处这么久以来,他从未见过姜乐颜流露出这种表情,茫然疑惑中带着难以名状的绝望,正是这种无端的绝望让他感到害怕。
似是听到了呼唤,姜乐颜抱着孩子行进的脚步一顿,低头摸了摸小豆丁干裂的脸悄声道:“我送他们回家。”
周遭阒无人声,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见姜乐颜走远,岑修云刚忍痛追上前两三步便被身后之人拉住肘弯。
“修云,你受伤了?”属于解漪的独特淡香将自己包围,他晃晃有些神志不清的头,并没有注意到对方情急之下改口的称呼,目光只一路追寻姜乐颜的方向。
“没有。”岑修云敷衍回复解漪的同时推开那人拉住自己的手,明明在旁人眼里已冷汗涔涔面色发白,还强撑着说自己无恙。
“那正好,浵州水利之事邝某还想与岑大人商议一番。”
一直不发一言在旁围观的邝皎倒是适时跳出来,岑修云微微直了直弓起的身子正要回答,解漪挽着身旁人的手一顿,生硬回道:“水利之事并非当前要紧,邝大人还是想想如何安抚眼前灾民吧。”
“以微,送岑大人回府衙,另派几人跟随保护霍小姐。”
(65.2)
解漪立于高台之上,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眼下事宜,虽然刚刚有个小小的插曲,但人也斩了,威也立了,剩下的便是如何教/化规/训百姓。希望此次杀一儆百能起到警示作用,毕竟有时限制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所谓自由也是要受到约束的。
只是……这右相女儿,霍家小姐真与他人口中无半点相似,她若是一直以来抱有今日这种想法,那当初为何会狠心杀掉修云腹中未成形的孩儿?世上真会有人性情大变到如此程度吗?
西风滚滚,车影幢幢,季以微虽一路小心驾车还是免不了车身晃动,车内那人怕是不太好受。刚上车时还与自己提了几番要去追姜乐颜,但都被自己劝住。虽然季以微自己也很想去追她,可毕竟身托主命不敢不从,况且照顾好岑大人也是乐乐希望看到的。
她与岑修云承诺,待回到府中为他施针保胎过后立马动身去找姜乐颜,如此,那人才肯安静地坐在车内。
“岑大人,我们到了。”
照常掀开轿帘,季以微双目放大唇瓣微张,匆忙唤守卫帮自己将人一同抬到卧房。刚刚路上还在庆幸身后这人只是腹痛没有出血,谁知自己只片刻没注意,对方身下的血就和开了闸似的直流,将所穿衣袍脚下皂靴通通染上暗红。
岑修云闻声动了动眼皮,因失血过多面色白得吓人,虚搭在小腹上的手指也极为冰凉,他极力调转着思绪,大概明白了眼下是怎么回事。
这个意外来到自己腹中的孩子,大概率也要因意外离开。虽只和自己亲密接触了两个多月,可骤然分离,心中还是有些不舍的。
他一边努力克制住晕眩的感觉一边抓住季以微反复叮咛道:“若是……保不住……不要告诉乐乐…它存在过……”
季以微撩起那人松垮的衣袖,愤然施针的同时暗啐了句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他怕乐乐伤心难过所以有意隐瞒,就不怕若是乐乐知道真相后更加自责么?
他最好盼着腹中这小家伙没事,若是真的没保住,自己便当定这恶人,第一个告诉乐乐。
(65.3)
在沿路问询街坊四邻后,姜乐颜抱着小豆丁回到了一家人暂居的茅屋内。破草秸秆堆成‘床’上依稀卧着个女人,塌边时不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
怀中孩子因惊吓暂时未醒,姜乐颜走近床榻将他放在母亲身旁,那妇人抬起眼皮看向自己,嗓子里发出哦哦的叫声。姜乐颜心里一酸,这女子竟失了声。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上天何苦如此作弄这家人?她想着拿出些银钱接济接济,无奈找遍全身上下后只有颈前的那枚双鱼玉佩。
“姑娘,你等等我,我去找些银钱给你买药。”姜乐颜边说边比划着手语,那妇人大致听懂了,一个劲地撑起病体向自己作揖,姜乐颜只连连鞠躬道自己受不起。
一口气跑至小巷外,她先是去药铺抓了些清燥退热与镇定安神的药物,又去施粥处讨了两碗粥,小心端着奔回茅屋时却撞上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同…邝公子,你怎么在这?”
邝皎瞥了一眼茅屋并未踏足,只拿折扇尖点点姜乐颜的肩头笑道:“公主派臣充当护花使者,臣何乐而不为?”
又是这么轻浮,没劲。姜乐颜耸耸肩不理那人,径直奔向屋内,先是给妇人递去了粥,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那人身上,后俯身寻了个地方为他们母子煎起药来。
邝皎斜倚在不远处的屋檐上,看着姜乐颜忙东忙西甚觉有趣,待她出来时天色已暗了下去。
“这么尽心尽力对那些庶民,也不知他们会不会记得你的好?”
身后突然被温暖的气息包裹,姜乐颜缩缩脖子不自然地避开,谁知邝皎手腕一转便将他的披风裹给了自己。
“要是所有付出都求回报的话,一直靠着对别人的期待过活,那人活着得多累啊。况且我这也不算付出吧?就是跟从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罢了。”

对方身姿颀长,姜乐颜披着他的披风已完整得盖到了脚尖,拿人手短,她出于礼貌便回他两句。
谁知对方闻言看向自己朗笑出声: “好一个顺从本心。”也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幼稚,倒是让他想起很久之前的自己也和今天的她一样……一腔孤勇,蠢不自知。
“邝公子总跟着我,不只是觉得我有趣这么简单吧?”姜乐颜侧了侧脑袋扯出丝笑意,“唔……让我猜猜,是因为上次没能杀掉我,所以想找机会再来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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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冷风骤然灌入,卧房内烛火明灭了几下,解漪看到来人的那刻像是被烫到般迅速缩回了手。门口立着的那人揉揉眼睛怔愣片刻,跌跌撞撞退出半步,左右看了看回廊小声咕哝道:“……走错门了?”
紧攥的心瞬时松了下来,解漪悄悄舒了口气,正要将人换进来时,榻上那人不确定地唤了句:“三弟?”
解漪惊喜回过头,却见对方的脸色比昏睡时还差些,见他捂着小腹欲起身,解漪搭了把手将人扶坐起,谁知身后门扇再次传来声响。
“打扰了,我拿个东西就走。”
姜乐颜干笑两声径直走向床榻,略过岑修云与解漪抱起内侧那床被子,转身时目光扫过两人故作无谓:“你们继续。”
“乐乐——”
“今日之事——”
两人又是一同开口,姜乐颜极其不耐地咬起槽牙,压着声音道:“今日是我错了,是我不该一意孤行致使公主在人前受窘。”
解漪皱了皱眉正要回应,姜乐颜深吸口气扬声补充:“这样吧,若是公主不嫌弃,明日我定奉上亲手所写的忏悔书,到时公主大可派人在百姓面前朗声宣读,这样既赔了罪,也全了公主的面子,如何?”
“小姜,今日之事不止是放过那人那么简单,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复杂——”
知她在说气话,解漪凝眉解释着,但姜乐颜的表情愈发阴沉,身后那人及时轻咳两声打断道:
“三弟,此事还是交由我来譬解,你……”岑修云的目光看向走廊,解漪即刻会意,回首沉沉看了一眼二人后离开。
手中被褥被榻上那人抓住一角,姜乐颜无声抢夺几番后无果,冷着脸抛下被子便往门外走。
“乐乐!”
见她执意要走,岑修云心慌意乱,顾不得腹中疼痛赤着脚便追来,在对方不停挣动的同时从背后紧紧将人抱住。
“放开我………你…放开!”
又是这个姿势,姜乐颜本来已经差不多忘记的。今天他也是这样,死命束缚着自己,让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台上那条生命离去,而她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有个瞬间姜乐颜简直恨死自己了,白日里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和岑修云此刻的怀抱同样让自己绝望,可这次无论自己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身后那人抱住自己的第一个瞬间她就闻到股淡淡的药味。来不及细想,她哭喊着要那人放开,对方只是一个劲地抱着自己求自己别走。
数次挣扎无果,姜乐颜盯着门扇安静了片刻,腾地张开口狠狠咬住了对方锢住自己的臂膀。
(66.2)
剧痛袭来,那人单薄的身躯一抖险些跪倒在地。方才昏睡时他做了噩梦,梦中乐乐就如同上次那般,让他也怎么找不到;苦苦寻觅许久后,他好不容易听到了她的声音,却偏生被腹痛磨醒。
眼下她又要走,自己定是千百个不愿的,无奈她挣动的幅度太大,好几次牵连到下腹痛处,岑修云面色煞白皆咬牙忍了下来,与对方纠缠到最后真的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圈住怀中人。
“好了好了……乐乐,不怕、不怕……”见她咬上自己的手臂后便不做挣扎,岑修云不停轻拍起对方的背和声安抚着。
姜乐颜鼻头一酸,恶狠狠咬着对方的牙齿也松了些力,但还是倔强地不肯掉泪,只僵立在原地任由身后那人抱着。
对方微微弯了弯腰,轻轻将一部分重量搁在自己身上,柔声在自己耳边呢喃着:“我知道……我都知道……乐乐今日受了惊吓,又受了好大的委屈……是不是?”
身体不由自主开始抽噎,姜乐颜吸吸鼻子压抑住哽咽冷声道:“不是。”
受惊吓是真的,受委屈也是真的,他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不和自己站在一处?要知道自己彼时那么那么渴盼他来……
“修云没能一直陪着乐乐,是修云不对,只是……乐乐不要拿自己撒气好不好?”
那人的声音又轻又诚恳,姜乐颜别过头,眼泪顺着面颊滴入地面,终是开口回了他。
“我哪有?”
对方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尾音柔和得像一阵风:“那为何偷偷去吃酒?”
姜乐颜闻言东摇西晃地转过身,愤愤盯着面前人为自己辩解:“没有偷偷!刚好路过酒窖,我们是帮那个当垆老翁……”
“我们?和邝皎吗?”
岑修云生硬扯起嘴角,方才她立在门前时自己便注意到这件披风是那个人的,是他追出去了么?他还敢灌乐乐酒?
“嗯……”
姜乐颜看着面前人的脸色闷闷点了点脑袋。今日她本就又气又屈,推开门看到解漪和他的那刻更是气得发抖,眼下她本想问一句岑修云怎么了,可话堵在喉头怎么也问不出。
(66.3)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本以为他听到自己和邝皎一起回来,身上还穿着邝皎的衣服会吃味,可他只说回来就好。心头数条情绪理不清,姜乐颜只觉得浑身难受,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难受,只急得直掉眼泪。
身旁那人忽的神色一变,掩唇几步奔到桌前,
“唔——呕……嗯呕…………”
见他死命掐着胃,吐得腿脚虚软快要站立不住,姜乐颜抬起欲给对方抚背的手僵了僵,最后还是讪讪落了回去。
她都看到了,第一次推开门时。
他当时看起来都那么难受了,解漪给他揉肚子也在情理之中吧?可她就是很生气,她受不了除自己以外的人那样亲密的碰他,可他……身边有没有自己似乎并没什么所谓。
“她喜欢你,对不对?”
身旁立着的姑娘鬼使神差问出这么一句,岑修云喘息的间隙还分出心神思考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欲摇头反驳时对方又自顾自地出言补充,像是在确认刚刚的想法,“她看你的眼神,和我很像。”
先前只是小腹闷痛,吐完后上腹也凑起热闹,近日素来不适的胃囊一阵阵紧缩起来似在痉挛,岑修云抱臂暗暗将手肘抵住上腹,艰难缓过几口气后深深凝望着眼前人:“旁人的心意我并不知晓,可我心底从来只你一人,生死不渝。”
生死不渝……
姜乐颜呆愣盯着对方,口中低低重复着这四个字。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人,若是相信,那他神思恍惚下唤出的冬娘,又或是一直心悦于他但没有宣之于口的解漪算什么呢?
她懊恼地抓抓头发,心里好乱,想多了就头痛。邝皎这厮又骗自己,说什么酒劲不大,自己现在看这屋里的岑修云已经隐隐约约有两三个影了。
“头痛了?躺一会好不好?我去给你热醒酒汤。”
解开那人的披风,岑修云远远地将它随意抛在衣架旁,半揽半抱起醉醺醺的姜乐颜放在榻上,弓着身子强打起精神替她脱掉鞋袜后实在支撑不住,抱膝在床侧蹲了许久,忍痛的同时努力让膝头更加贴近胸前。
(66.4)
腹中冷痛一下下搅动着脏腑内薄弱之处,眼前渐渐晕起了黑影,他微微侧身靠在床畔,仰起头张口压低声线喘息起来,这个时候已全然分不清究竟是哪里痛,只觉五脏六腑皆饱受煎熬。
不知蹲坐了多久,待缓过劲后四肢已冻得冰凉,岑修云吃力站起身将榻上那人的手臂放回被褥,痴痴看了一眼那人后捂着身前蹒跚走去屋外。
面颊传来热腾腾的触感,姜乐颜动动眼珠,心道是谁用热毛巾在给自己擦脸吗?她费力挣开眼睛想看清来人,无奈困意深沉,只余对方的漂浮的声线摩挲进耳膜。
“乐乐,来喝点醒酒汤。”
感到肩头被轻轻摇晃,姜乐颜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缩在床角,口齿不清道:“唔不喝……喝多了…尿炕……”
静谧的夜里,那人的轻笑声格外明显。这声音……不是修云是谁?她心念一动抱着被子又滚回原处,一通向前摸索后终于找到了对方的手,“哥哥,我们睡觉。”
岑修云摇摇头叹了口气,将汤碗搁到一旁,顺着对方的话乖乖躺在被窝里。
“……身上怎么……怎么这么凉?”
甫一躺下乐乐便披着被子扑在自己身上,岑修云护住小腹的同时更留心对方的动作,生怕她一个不慎将被子掉下床去。
“不凉,乐乐是不是困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刚听乐乐说话时总觉得她要哭。
对方听到自己的回应后嘴巴一扁,眼眶中真真切切闪过丝晶莹:“我去看小葡萄时撞见了阿福,他说你早上吐了,我都不知道……”
说到此处,姜乐颜话尾已带上了明显的哭腔。
岑修云整颗心酥软一片,顺着对方的发顶连声安抚:“没事的,已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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