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古风‖权臣大人饶命

(69-2)
他扯出丝笑意,感受着对方轻搁在自己腰侧的手,没来由有些紧张,“那边饭菜吃不惯。”
“那晚上我下厨?感觉你最近胃口都不是很好的样子。”姜乐颜揽着对方的腰,心道这怎么比生煦柔之前还盈盈一握,于是盯着岑修云的侧脸打趣道:
“前人有潘鬓沈腰中的‘沈腰’来形容身体消瘦,我看在你们大孟就得改叫‘岑腰’了。”
岑修云掩上房门低笑出声,又见对方说着说着打量起自己认真道:“不过玩笑归玩笑,太瘦了对身体可不好哦,修云要记得好好吃饭。”
“乐乐也是。”他捏捏对方的颊侧,坐下来倒了杯茶时渐渐面露难色。
姜乐颜刚想上前问他怎么了,便见他捂着唇径直往门外跑,一路跑到院中那颗大树下终于撑着树干吐了起来。
“呃……”
喉管处的灼烧感和酸腐的味道还未散,胃脘中又在强烈胃酸地刺激下开始痉挛,岑修云吐得脚下漂浮眼前起雾,连姜乐颜什么时候到身边也未曾发觉。
“修云……好些了吗?”
这人的脸色属实吓了姜乐颜一跳,不禁怀疑他出去的这几天是不是一直病着。自己以后再也不拿什么潘鬓沈腰打趣了,说得多了真一语成谶了怎么办?
岑修云撑着树缓了片刻,直到呕意彻底消失才擦了擦唇角,捏着姜乐颜的手低声道了句无事,解释说也许是最近着凉才致饮食不化。
姜乐颜听得认真,半拉半扯把人安顿进房间,又烧了两个热乎乎的汤壶,一个放在被窝,一个让对方抱着暖肚子。
腹部连同胸骨凹陷处丝丝拉拉的疼,岑修云实在没什么力气,乖顺地苍白着脸色抱着汤壶靠在床榻上休息。
姜乐颜将那人被汗打湿的额发拨到一旁,特地将手暖热再小心探到对方上腹,替他揉了半晌后忽然灵光一现,试探着问道:
“修云,你这次吐了多久啊?是不是从最近开始的?我记得上次咱们同塌而眠,唔……好像在一个月前?”
看着她越说越期待,岑修云自己本该高兴的,可一想到那句回家……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悄声点头道了句是。
“那,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姜乐颜说到最后开心地做了个口型,向那人眨眨眼疯狂示意着。
岑修云清楚看到她说的是‘有啦’,若是她发出声,这两个字的尾调定是上扬的。心头倏忽传来针扎样触感,他本想扯起嘴角告诉她,她要当娘了,只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调动面部肌肉也完全笑不出来。
她能这样开心,不是因为期待与自己有孩子,是因为能回家了。
(69-3)
“乐乐……我有些累,想一个人休息会。”
怀中的汤壶似乎顷刻变成了寒彻心底的冻铁,冰得他脏腑扭曲手脚震颤,岑修云抱歉地看了看对方,身子一滑顺势躺进被褥,将半个头蒙在被中。
姜乐颜僵着被对方提溜起赶出被褥的手,咬了咬下唇轻声道:“那你乖乖睡,我先不打扰你了。”说罢替对方掖好被角放轻脚步离去。
听着那人脚步声渐远,岑修云缓缓睁开眼望向床帷,纤长下垂的眼睫上泛着无色流光。
“季姐姐~我又来啦。”姜乐颜叩叩敲响门,倚着门框向内探头打量着。
季以微写字的动作一滞,头也不抬地笑道:“这次找我又是何事?”
“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养胃的方子呀?给我开几付呗。”姜乐颜抠着门框,悄悄向内挪动脚步。
“你不舒服?”对方闻言抬起头,手中方子也不写了,径直便往自己走来。
姜乐颜连连摆手,“哎呀不是我,是修云……他最近可能吃坏了肚子,好几次都吐得很严重,我看着心疼,就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季姐姐你得空给他看看也行。”
原来是为这事,季以微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徐徐坐在桌案前继续提笔写写画画起来。片刻后见姜乐颜还立在原处眼巴巴盯着自己,她轻笑着问道:“他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姜乐颜一脸懵,不由小跑几步到桌案前,双手盖住季以微方才写画的东西。
“不告诉我,这方子我就拿走了!”
“拿走便拿走,本来就是写给你家修云的。”季以微挥挥手,说罢便要连人带物一并打发出去。
(69-3)
白术、苎麻根、黄芩、枸杞子、紫苏……这些好像是,姜乐颜快速浏览着药方,越看越激动、越看越惊喜,抬眼望向季以微时发觉她也在看着自己笑。
“这是安胎的方子!……修云有孕了,是不是?!”
面前的姑娘眼睛亮晶晶地望向自己,像数颗星辰在她眸中倒映轻晃。
季以微轻轻颔首,对方随即兴奋地一蹦三尺高,她也控制不住宠溺地语气顺着那人的话道:“是是是,我诊过脉,是有孕了。”
“几个月啊?修云怎么不告诉我。”姜乐颜捏着方子的手都在抖,一边回想是哪天夜里一边拉起季以微的手开心地晃啊晃。
不得不承认,她的快乐很有感染力,季以微的嘴角自从弯上去就再没放下来过,“快三个月了,他先前是想等胎稳了再告诉你,怕留不住让你空欢喜一场。”
“不,我现在好开心啊季姐姐!!”姜乐颜激动地扶着对方肩头摇晃了两下,趁着那人脸色还未变忽的拔腿就跑,“噢!先不说了,我去看看修云!”
这傻样……季以微望着对方风风火火的背影无奈扶额,又不是第一次当娘了还高兴成这样。
不到一刻钟后门扇又被哐哐敲响。
“季姐姐,这个药你先帮我煎一下,我等会来取,谢谢啦!”
路过庭院时枝头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叫得正欢快,姜乐颜仰头望向那排小家伙会心一笑,就当是它们在给自己报喜啦。
冲进卧房时还未刹住脚步,甫一进门便差点撞到来人身上,岑修云端着茶杯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霎时将他指节烫得通红。
“对不起对不起修云,我太激动了……”姜乐颜托起对方的手,紧张地吹吹那处被烫伤的地方。
见来人眼帘低垂神色认真,卷翘羽睫遮盖下的瞳孔饱含情意。岑修云身体微晃指尖轻拢,不自在地抽回手清咳两声:“没事了,不疼。倒是你,这脸冻得红彤彤的,下次出去戴好兜帽,知道吗?”
姜乐颜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照做,顿了顿想到刚才的消息时笑容不自觉又浮上心头,抿唇凑近对方压下心中喜悦道:“修云~我要当娘了,是不是?”
陶瓷碎裂的声音骤然入耳——
桌上杯盏应声落地,姜乐颜闻声忙起身寻找碎片,生怕伤到眼前人,“没被扎到吧?我看看?”
“没。”
岑修云摇摇头,眼前场景再次模糊起来,他刻意站直身子想要定神看清对方,无奈自己越是刻意脑中眩晕感就越重,直至最后连自己怎么倒下的也毫无知觉。
(70-1)
方寸院落内,姜乐颜踏着夜色抱着怀中物东奔西窜,行色匆匆拉来了季以微,经过小葡萄卧房门口时脚步一顿,又退了回来。
“好阿福,姐姐有事问你。”
小孩子的耳廓冰冰软软,姜乐颜捏着对方的手不由松了力,面上却装出凶巴巴的样子。
她之前还奇怪为什么右相的信能飞到守卫手里,眼下看到这小人儿突然想起那天来看小葡萄时阿福也在。
果不其然,经自己一番盘问后阿福终于说出了实情,东西是他拿出去的不错,但他并不知道里面是信,说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告诉他府衙内有藏宝图,要是他找到了就给他块饴糖。
姜乐颜看着这小家伙的两颗漏风门牙气不打一处来,竟然因为两块糖就被别人忽悠了。她又问还记得那个老人相貌如何吗,阿福摇摇脑袋,说从未见过那人。
暂时找不到人证,但这老头八九不离十也是邝皎找来的吧?姜乐颜无奈扶额,自己是哪得罪过他吗?
面上装的轻佻浪荡,偏偏每次都这么阴恻恻的出手,而且回回都想致自己于死地。想起前后两次经历她不由感到一阵后怕,霍扶姜怎么没告诉自己穿过来还有生命危险啊?
满怀心事地踌躇到卧房外,姜乐颜把话在肚里滚了几遭,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明白定是自己在邝皎面前暴露后让他对自己起了杀心,可修云如今的状态……又让她不敢贸然陈说。
她清楚记得第一次压下惊喜试探他是否有孕时,对方的态度是明显的紧张与回避,第二次直接问他时甚至连茶杯也惊掉了,说明修云潜意识或者从内心深处是不想自己知道他怀了孩子的。
联想到他先前生产的经历,姜乐颜猜想许是对方心里留下的阴影一时半会很难消除,她有些懊恼自己考虑不周,从他第一次闪躲时就该察觉到的,以后还是能少提尽量少提吧。
“岑大人……岑大人?”
屋内传来季以微的呼唤,姜乐颜心里一紧忙推门而入,“怎么了?”
“又梦魇了,叫不醒,再这样下去当心引起宫缩。”季以微侧过身给来人让出位置,姜乐颜顺势坐在床榻拉住岑修云的手,那人的手心冰凉 薄汗黏腻,睫毛轻颤的同时口中还断续呢喃着什么。
季以微见状拍了拍姜乐颜的肩头嘱咐:“你在这里陪着他,最好想办法将人从梦中唤醒,方才公主派人传消息,我得先去了。”
“谢谢季姐姐,天黑了路上注意安全。”姜乐颜感激地目送对方离开,又唤了榻上那人几句试图叫醒他,只是不知他梦到什么了,未与自己相握的那只手死死抓住身侧被褥,像是在忍耐什么极大的苦楚。
姜乐颜心念一动,将手搓热欲替他捂一会小腹,可还未触到时便被他条件反射般躲开,口中句句似是恳求的话语均染上了哭腔:“……求…你……放过……”
“修云……”她手足无措地应答着,又不敢大力碰他,唤了几遍后爬上床榻轻轻将对方半抱在怀中,一边抚着他的背一边回应他。
“……呃哼……孩子。”被自己揽在怀中的那人挣扎着蜷缩起身子,极其戒备地护住小腹,将头闷在自己怀中颤栗个不停。
姜乐颜当即红了眼眶,心疼地连连道:“我在、我在,修云……醒过来好不好?”
(70-2)
腹中无比熟悉的绞痛再次将他拉回那个夜晚,周遭满是刺目的鲜红,岑修云感到有什么东西渐渐从他身体里剥离出去,无论他怎么痛哭怎么哀求也挽留不住。
是的,留不住。
腹中逐渐强烈规律的缩动正一点点将那团小小的血肉排挤出体外,他甚至能清晰地觉察到身下血液源源不断地向外奔涌,那团血肉也在痛到刺骨地研磨中寸寸下坠。
怎么……这么疼……
他本能地随着宫缩用着力,想快些结束当下所受的非人折磨,好不容易攒尽全身力气摒息用力时,脑中叫嚣着的另一个声音又迫使他蜷起身子 合并起双腿。
“哥哥……我要你和孩子都好好的。”
他痛得昏昏沉沉,分不清这声音是谁,只无端想要亲近她,这个声音说的话自己都会听,也会拼命照做。
而刚刚,她似乎叫自己放松。岑修云一边低吟一边努力控制着身体,紧抓被褥的手渐渐卸了力,绷直的肢体也应声如弦软,接着耳畔响起的久远记忆将他带回当年。
“……阿翛哥哥?”
姜乐颜咬着下唇纠结了半天才蹙眉叫出口,期间试了好多种方法都没能叫醒他,直到喊他哥哥时才有所反应,只是还是没能唤醒他。
摸着那人阵阵发硬的下腹,她咬咬牙强忍不适喊出了那个自己不愿提及的称呼,果然见对方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
“我与爹娘……要…去浵州……”
半晌后怀中人挣扎着半睁开眼,姜乐颜欣慰不已,还未扬起嘴角,只见对方盯着自己的脸,或者说盯着更远的虚空处,语气微弱期盼道:“等我…长大回京……”
“娶你……”
季以微再次踏进房门时,看到的便是姜乐颜失魂落魄抱着怀中岑修云的画面。怕打扰到两人,她进来前还特地清了清嗓,哪成想乐乐竟连她走近也未察觉。
“乐乐,怎么了?是没叫醒岑大人吗?”季以微打量起岑修云的脸色,惊觉对方唇色白到不正常,准备摸脉前又将手在姜乐颜面前晃了晃。
泪珠从刚才起就一直凝结在脸上,姜乐颜木然眨眨眼,任由眼眶内瞬间蓄满的温热肆意滚落。她摇摇头,复又点点头,望着怀中面色惨白的人神色迷惘。
岑修云,这就是你说的分得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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