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脑洞

17
　　临近春节，放假的前一天，我在都城出差。恰好赵云川在都城有工作，所以我们商量好工作结束后两人一起回枫州。
　　也许是大家都想着赶紧做完放假，所以我这边的工作结束得很快，无所事事的我决定先去找他。
　　到达约定的位置不久，抬眼发现不远处有辆正在慢速行驶的轿车，我往边上让了让。只见轿车稳稳在楼下，赵云川跟着另一个人从大楼里走了出来，我隐约想起秦帆提过，除了他，还有一位是负责他工作的秘书。
　　他穿着很正式，黑色西装端正内敛，身姿如松，透着上位者的矜贵淡漠。天之骄子的具象化，是我不能触及到的，另一个世界的人。
　　 正这么想着，秦帆从车上下来了，并且眼尖地发现了我：“六六，你这么早就到了？”
　　 我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回神，本能回道：“啊……嗯。”
　　秘书把他带到我跟前，高大挺拔的身影接近，遮住了一部分光线，压迫感骤增，我不自觉后退半步。
　　赵云川看不见我的小动作，失焦的眼里泛着淡淡的欣喜。长指碰了碰我的小臂，沿着往下握住我的手，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心情很好：“等很久了？”
　　“没有，我也刚到。”我放轻了呼吸，忽然意识到很多时候他在迁就我的习惯。
　　比如他可以不用跟我一样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又比如放着好好的有钱人家公子哥的身份不做，为了跟我下班同一条路选择在音大任职。
　　明明可以很轻松，为什么要体验普通人的生活？我是什么会魔法的人吗？他为什会喜欢我？
　　这个问题我从都城想到了枫州。走在小区楼下，赵云川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在想什么呢？”
　　因为他的工作原因，我也有意无意关注到他工作的领域。一想到能写出直击心灵的天才音乐家竟然是我男朋友的这件事，就有无数个瞬间想退缩。
　　“别不说话啊。”他探向我的脸颊试图摸出我的神情。
　　“我只是在想，我可真厉害呀，能找你当男朋友。”我半开玩笑道。
　　“……你想说什么？”他眸色一沉，牵着我的手不自觉握紧。
　　我意识到自己在自卑的漩涡打转，于是老实摊牌：“就是……云川的话，应该有比我更好的选择吧。”说完觉得他会不开心，又连忙补了一句：“啊，我只是忽然这么想，没别的意……”
　　“我只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赵云川鲜少打断别人说话，而我被他这样直白的话语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的语气冷静又理智，神色也没有变化，但到耳根的羞红已经说明了一切。
　　“还有件事情，我要向你坦白。”赵云川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语气带着沉重的歉意，颇有种负荆请罪的气势。
　　我转头看他，语气也不自觉恭敬了起来：“好嘞，您说。”
　　“你先保证不生气。”
　　“不生气。”我点了点头。
　　“也不会一走了之。”
　　“……有这么严重吗？”我有些疑惑。
　　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叙述：“邹律在你部门工作，并不是巧合。他近年在打听你的消息，我知道他对你有意。”
　　“早前听闻你们部长与常务积怨已久，所以投标时在几家公司不相上下的情况下，选了你公司，项目想必会推动利益斗争，同时也会有相应的人才需求。所以，他顺理成章成了你们部长。”
　　我愣了又愣，大脑开始运转，尝试理解他说出的信息。
　　所以从一开始项目组以为的遇上了财大气粗的甲方，大家拼命工作签下的协议，其实是赵云川顺水推舟的结果？
　　但当时和我们合作的甲方并不是赵氏啊，且不说我们够不上赵氏的门槛，就算是子公司，那他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不通，于是问：“你，你为什么啊？”
　　“你对恋爱感情很迟钝，邹律追求过你，而你似乎也……”赵云川没说下去，只是轻咳了一声。“有他在，你才有可能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且大概率会根据自己本心做选择。”
　　……也就是说部门人事调动，实际上是在他润物细无声推动运作出来的，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等我自投罗网。
　　所以赵云川在刚回枫州时，特意不睡觉楼道等我下班，然后莫名其妙地道歉，原来说的这件事？而我当时还傻乎乎的问为什么道歉。他回：“很多事情等你忙完了再说吧。”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盘算好了。
我沉默了。
　　被上位者掌控的恐惧油然而生。

大家久等啦，不知不觉这篇写了都快满三年了，谢谢大家的陪伴呀～差不多也快到了完结的时候了，未来几个月更新会频繁一些，争取在上半年写完……吧（拖延症晚期患者如是说）

我刻意忽略掉的问题，现在不得不面对。
　　从小到大父母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平安健康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长大很幸福，同时更明白知足常乐的道理。
　　我深知自己的上限。性格原因也做不来雷厉风行的领导，只是个运用还算不错的专业知识获取满意的薪酬，让自己过的好一些的普通人。
　　他太遥远了。
　　思绪纷纷扰扰，千言万语，只留下一句：“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最近先不要见面了。”
结果到家没一会，我爸妈开门第一句就是：“闺女啊，云川爸爸回来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会我们一块去云川家里吃饭哈。”
　　我语塞，艰难想出了一个拒绝的借口：“我刚和杨优约……”
　　“杨优啊，刚在菜市场碰见老杨，说是一家要回去看外公呢。”我妈目光如炬，看穿我想拒绝的小心思。
　　……结果话是一小时前说的，饭是一小时后在他家吃的。
　　大人们相谈甚欢，开始回忆起当年的峥嵘岁月。而我这才知道，原来楼姨和我爸妈是大学同学，赵伯伯是他们的学长。
　　赵伯伯毕业后拒绝家族联姻迅速和楼姨领了证，便留在枫州打拼。而我爸考进单位后没多久也和我妈结婚了。
　　大人们说到激动处，又想着故地重游。
　　我瞧准时机，跟在大人身后想溜走。
　　我妈看了看赵云川，用眼神示意我等他，见我无视，说了一句：“闺女，留下等等云川哈。”
　　“……”
　　这下屋里就剩我们两人了。
　　想起今天下午的对话，我现在难受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才把我的冷静拉回来一些。
　　接到了老熟人的电话。但是电话那头是医护人员打来的。
　　尹俊成出车祸了。
　　“朋友出事，我去一趟。”我撩下这句话便朝门外走。赵云川起身跟了几步，撞了几张凳子，又摸索着想绕过。
　　我急着下楼，没能注意到赵云川已经跟上来了，他手抓着我的胳膊，语气带着些许恳求：“我能帮上忙。”
　　事实就是，他确实有能力。
　　在赵云川的一通电话下，前后来了几个人，干脆利落地处理事情后等他一句话说完又迅速退场，而我刷新认知的同时也对他的身份有了实感。
　　不敢说话，根本不敢说话。
　　他感受到我的注视，偏过头试图对上我的眼神。
　　“帅哥，等我挣到钱再还给你。”他说完，又感叹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睡这么好的房子呢。六六，你认识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不早说啊。”
　　我看着尹俊成故作开朗的样子，问：“你找到那个人了？”
　　“对。”
　　尹俊成之前说过，继母拿着他父亲的抚恤金把他家的房子卖了之后连夜跑了。他就这样成了孤儿，不得不在初中毕业后就在外讨生活，后来我们小区楼下理发店的老板收留了他，每当店里没客人时，他就坐在门前看同龄人上下学。
　　尹俊成今天骑车撞的小汽车车主是他的继母，她在医院不依不饶大闹了一场，发现惹事的人是自己抛弃的继子之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医院无奈翻找他手机里的通讯录，打了十三个电话，唯一接通的就是我。
　　“赵先生，你应该不认识我，我以前在她家小区楼下理发店做过学徒，她那时候啊想当辣妹……”
“你不要讲话。”我瞪了尹俊成一眼，回头看欲言又止的赵云川，道：你也是。”
　大家一时间沉默不语，诡异的气氛正在蔓延。尹俊成看出我们之间微妙的气氛，道：“这天也不早了，我也好好的，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你也赶紧带赵先生回去吧。”
　　月色下。我看着月亮投下的影子，一高一矮，一前一后，亦步亦趋。
　　夜晚的平静放大了盲杖点地的声音，不轻不重，有它独特的节律。
　　路灯灯光打在赵云川的侧脸，在夜色中勾勒出俊朗的轮廓，长身玉立，神色淡淡，整个人清冷贵气。
　　“对不起。”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局面。
　　“我想不通，你明知道我会生气，怎么还选择说出来？”
　　“我不想隐瞒，两人之间需坦诚相待才能长久。”
　　“那从一开始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
　　“你会毫不犹豫拒绝并且立刻疏远我，届时，我就找不到你了。”赵云川的语气悲伤又无奈，失明的人或多或少缺乏安全感，就算是他也不例外。
　　我叹了口气，轻轻说道：“从小到大，我没有特别执着的人际关系，因为人是会变的。但如果是你，我会试着努力去争一争。因为喜欢，凭着一腔孤勇也没顾上其他因素，很孩子气吧？但后来慢慢觉得，事情并不是我想得那么简单。”
　　“你知道的吧，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每天早八晚六，三点一线。和你不一样的，你会一直往前走，但我还是原来的我，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平庸，只求平凡安定的生活。这样的未来不会走得很远。”
　　 “这是你第一次说喜欢我。”赵云川的语气透着欣喜，“我很高兴。”
　　一句话终止了我的长篇大论。
　　“诶？诶——！不是，你等等！这不是重点！”我讲了这么多，赵云川就只提炼了“我喜欢他”这四个字吗？！

赵云川往前一步，试图离我近一些，他把盲杖划至脚边，冷静阐述：“赵云川，视力一级残疾，无光感，是在陌生环境需要搀扶的盲人。普通人轻而易举的事情，我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归根结底，是我配不上你。”
　　用自己的缺陷来回答太狡猾了。
　　我说不过他，加快脚步往前走：“赵云川你就是一只大狐狸，布了这么大一个陷阱，等着我往里跳。现在又用这样的方式来让我我心软！”说着说着见他没跟上，便噤声回头看。
　　他探到一辆自行车，脚步顿了顿，判断着绕过，再划着盲杖回到盲道。大概是担心我不等他，所以走得比平时急，碰到了另一边的电瓶车，一时间警报声疯狂作响。
　　赵云川也顾不得那么多，仍然绕过往前走。警报声平息过后，他发现我的脚步声消失，以为我走远了，神色不安地唤了声我的名字。
　　他说过，最怕我静悄悄的，因为触摸不到，听不到，也找不到。
　　人获取外界信息百分之八十依靠视力，而赵云川只有百分之二十。我不做声，相当于剥夺了他仅有的百分之二十想知晓我状态的机会。
　　我恶趣味地不做声，静静看着他的反应。
　　他无知觉地望向我，又略过我，看得人心颤动。他的眼睛很漂亮，眼尾略上扬，正在无意识地魅惑人心，却又不失男性独有的英气。从眉骨到下颌，骨相极佳，整张脸恰到好处的惊艳，看得人心猿意马。
　　……有时候我得承认自己是个颜控。
　　赵云川空茫茫地望着远处，没有方向地往前走了几步，不甘心自己跟不上的样子无助又倔强。就像一根系在我心中感觉的丝线，只是稍稍牵动，心下就酸疼无比。
　　只见他长指划着手机屏幕，读屏的声音太快，我听不懂，就在我好奇的下一秒，我的手机响了。
　　“你……你……”这人聪慧的很，他猜到我就在附近，但不清楚方位，所以才拨通了我的手机确定距离。
　　赵云川听到声音的瞬间，无焦距的双眸亮了亮，也顾不上周围的障碍物，循声横冲直撞地奔向我，看得人心惊胆战，在触碰到我的那一刻，就握住了我的胳膊。
　　我走一步，他跟一步。
　　“赵云川你注意分寸啊。”我板起脸，语气刻意严肃。
　　“你走你的，不要管我。”
　　“那你放手啊。”我回头看他。
　　“我看不见。”赵云川唇轻抿起，瞳孔轻颤眼眶逐渐泛红，他垂下眸子，难得能看出此刻情绪低落。
　　看来是对我故意不理他的行为存有余悸，现在无论说什么也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