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满座衣冠似雪

发图可以欸!都没吞!!
赵寻赶回空绿院时,杨大夫和傅岩已经守在卫海素身边,见两位大夫神色尚安,赵寻心里放松了些。再走近一看,却意外看到盛罂也守在床前,握着卫海素的手低声说着些什么,见赵寻过来,他忙把地方让了出来。
赵寻端详着卫海素的脸色,不见苍白,也不见痛苦,只是看着有些心神不定。
这么一来,赵寻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照顾孕夫的情绪,是不是不能上来就问“怎么见红了”,有点像兴师问罪;问“疼吗”也不大好,卫海素看着就不是疼的样子;问“怎么样了”就觉得有点傻,也就能得到一个“还好”的回答。
啊,还是被人照顾好一些。
最终还是选择了——“怎么样了”?
出乎赵寻意料,卫海素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赵寻看向两位大夫。杨大夫说:“卫大人见红不多,当是不妨事。只是有孕早期常见先见红后腹痛的情况,现下也不好下结论。今_φ_(..) 晚我会一直守着,请郡主放心。”
赵寻拍拍卫海素的手,说:“别担心,没事的。”真的是很苍白贫瘠的安慰。盛罂说:“我方才一直在同卫大人说,我怀千云的时候不知难受了多少次,最终还是把千云生下来了。卫大人身_φ_(..) 体比我好许多,自然更是无妨了。”卫海素摩挲着小腹,低声说:“我知道,可我还是怕。”赵寻搜肠刮肚地想着说辞:“不用怕,大夫都在这儿守着,我也守着你,一切都是妥当的。你现在先休息,别胡思乱想,等明天一早醒过来,就再没什么不好的了。”
卫海素还是一副慌乱的样子,手臂不知所措地环住小腹,有时又无意识地揉_φ_(..) 着肚子,也从来不敢和赵寻对视。
卫海素甚少表现出软弱来,平日里和赵寻在一起时,因他年岁大了不少,他又天性温和柔_φ_(..) 软,对赵寻一直像对妹妹女儿一般呵护。今日却慌乱得不行,仿佛回到了赵寻目睹他身上白癜风那日马车里孤独瑟缩的模样。
真要说,赵寻的年纪和他差不多大,虽然现代社_φ_(..) 会没那么多勾_φ_(..) 心_φ_(..) 斗_φ_(..) 角让她没太多弯弯绕绕,可安慰人的法子她从电视剧里也学了一点啊!
赵寻亲自上手扶卫海素躺下,一下一下地顺着后背,盯着他的眼睛,坚定道:“你不会有事的,海素,你信我,孩子也不会有事。好好休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只有她坚定了,卫海素才能稳住心神。果然卫海素听了这几句话后,没有方才那么慌乱,但还是紧紧地护着肚子,生怕手离了小腹孩子就要流掉。
夜渐深,盛罂回去了,卫海素也灌了一碗加了安神草药的安胎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赵寻抚着他的脸颊,确定他睡熟后才问杨大夫:“怎么会突然见红?”
杨大夫摇摇头:“入口的东西都查验了,没问题,芸书说今天卫大人和程大人谈论诗词,情绪也很好,却突然见红……想来,怕是高龄孕子太过艰难了吧。”
这个不太能说服得了赵寻:“三十岁也不算太高龄,京都城里有不少四十多还平安产子的呢。”
“那更多的是年纪大了小产难产之人啊,”杨大夫颇有些无奈,“卫大人这是头胎,本就容易处处难受。他又是个心细的,还爱憋在心里不说,或许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未可知。”
“不开心的……他与程大人私交甚好,为着这个我后院的大门都对程大人敞开了,二人每次见面都挺开心的。今天程大人也来了,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事让海素不高兴啊。”
赵寻说着看了芸书一眼,小芸书点头表示赞同。
赵寻这边正在考虑可能导致卫海素不开心的因素,却听傅岩低低一声“叔叔……”。赵寻回过神来,见傅岩扶着摇摇欲坠的杨大夫,而杨大夫面色青黄,额头上的薄汗汇在一起,沿着鬓角流了下来。赵寻赶紧请杨大夫坐下,并倒了杯热水塞_φ_(..) 进他手里。杨大夫拒绝了傅岩为他把脉,喝了几口水之后脸色看着好了些,他对赵寻笑笑:“实在是对不住,我年纪大了,身_φ_(..) 子骨有些不中用了。”
赵寻说:“实在是海素病得突然,辛苦叔叔了。如今天晚了,叔叔去休息吧,留小傅大夫守着就好。”
杨大夫看着不是很放心,傅岩在旁说:“叔叔就听郡主的吧,本来这几天天冷,您旧疾复发身上就难受得紧,又累了半日,该休息了。我守着,没事的。”
赵寻从不苟言笑的小傅大夫身上看到了自己刚才的风采,而杨大夫也如卫海素一般被这种坚定打动,回房休息了。
赵寻看着杨大夫的背影,问一旁的傅岩:“杨大夫多大年岁?”
“叔叔比先父小四岁,当是三十七岁了。”
三十七……年纪也不大啊,怎么也有什么“旧疾”。
赵寻为古代落后的医_φ_(..) 疗条件深叹,问傅岩:“咱们在这儿守着,要注意什么?”
傅岩答:“防着卫大人腹痛。本来早期见红不罕见,只怕伴着腹痛,那孩子就难保了。”
赵寻点点头,看着傅岩挪出卫海素的手来为他诊脉,突然她发现了什么,对傅岩说:“小傅大夫,你瞧海素身上的白斑是不是更严重了。”
芸书忙端了盏灯过来,傅岩借着光仔细看了,泄气地点了点头。
“只是停药一个月,怎么倒比从前更厉害了呢。”
赵寻深知这种病不是普通病症,只要不危及卫海素性命,她倒不在乎什么斑块。只是年轻气盛的小傅大夫很受打击,盯着那白块苦思冥想到底该怎么办。
赵寻把卫海素的手放回被子里,说:“先别管这个,现下孩子比较重要。等生了孩子,用_φ_(..) 药方便了你再想不迟。”几人干守一夜也撑不住,芸书在床_φ_(..) 上又加了一床被子,赵寻就贴着卫海素睡,有什么动静立刻就能知道;芸书坐在脚踏上,傅岩坐在桌旁,听着纸张时而掀动的轻响,大概是还在钻研药方。
不知何时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赵寻迷迷糊糊意识到身边的人身_φ_(..) 体紧绷起来,间或几次颤_φ_(..) 抖把赵寻唤_φ_(..) 醒。赵寻下意识地喊傅岩过来,而后才仔细看向卫海素。这一看吓了一跳,卫海素脸色惨白,嘴唇都被咬出了血,双手_φ_(..) 交叠在腹上死死地按着,整个人都紧绷得如同石板一般,傅岩冲过来想拉开他此时近乎自_φ_(..) 残的手也拉不动。傅岩语气中带了几分焦急,对赵寻说:“卫大人这是腹痛了,郡主请把卫大人手拉开,这样按着对孩子不好。卫大人,卫大人,您清_φ_(..) 醒一些……”
这时,芸书急道:“傅岩大夫,傅岩大夫,我家公子又出_φ_(..) 血了!”一时间又忙活起来,外面伺候的人进了屋,芸书赶忙把床幔放下,把赵寻、卫海素和傅岩三人围在里面。卫海素清_φ_(..) 醒了些,展开身_φ_(..) 子,也肯把手从腹上拿开,心绪却仍然脆弱。他本就慌乱,瞧见赵寻就在身边,忙拉着赵寻不肯撒手,低声道:“郡主……肚子疼……”赵寻觉得自己的作用就是不断安慰卫海素:“没关系的,听小傅大夫的话,会没事的。”赵寻是真的手足无措,也是真的心疼。尤其卫海素只把她当成可依靠的人,疼的时候不管不顾地必要拉着她的手;傅岩有时会按他的肚子,疼得愈发厉害了也是向赵寻那边偏,把脸埋在她的胳膊里。
眼见着卫海素疼得有些脱力,而傅岩的动作也愈发不手下留情,动用了一排针_φ_(..) 刺在卫海素肚皮上,引发一串不受控_φ_(..) 制的起伏。赵寻不放心道:“要不要去请杨大夫?”
傅岩抬头看了赵寻一眼:“已经去请了,只是要等叔叔过来还要好大功夫,卫大人等不及的。”
说着芸书端了碗药来,卫海素已无力起身,腹痛连着腰痛让他只能仰面躺在床_φ_(..) 上,徒留肚腹收缩。芸书便跪在床头,一勺一勺的往卫海素嘴里送药。
赵寻发现傅岩认真起来的样子很是严肃,他平时就是一副老成的样子,此刻尤甚。身边来来回_φ_(..) 回的侍人们多少要问他句这个药火候够了吗,针包放在哪儿,蜡烛又该添几盏等等。如此忙碌的时候,却不见傅岩有半分烦躁,他的眼里只盯着病人,说话都要变成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了。他说:“郡主,扶起卫大人。”
赵寻赶忙照做,让卫海素软_φ_(..) 绵绵地靠在自己身上。卫海素嘟囔着腰疼,她就又扯过枕头塞在他腰后。傅岩开始一根根的撤针,卫海素觉得小腹酸痛,虽不及方才刺痛得厉害,可酸胀的感觉也让他很不舒服,他的腿下意识地要动,却被提前守在床脚的芸书按住,上半身也被身后的郡主架住,如此一来身_φ_(..) 体中_φ_(..) 央几乎纹丝不动,只觉得酸胀感愈发明显,向上攻入气管,逼他咳嗽起来。
赵寻见卫海素咳得厉害,忙扶住他的肩膀,顺着他的后背。卫海素咳了许久,眼泪汗水在他脸上恣_φ_(..) 意纵横,都分不清谁是谁了。当卫海素仰倒在赵寻怀里时,只留胸膛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傅岩把着脉问芸书:“还出_φ_(..) 血吗?”
芸书拿了块干净布巾试了试,喜道:“不出_φ_(..) 血了,不出_φ_(..) 血了。”傅岩的表情松了下来,说话也成句了:“赶紧把被子盖好。郡主帮卫大人揉_φ_(..) 揉肚子吧,怕是还有些疼,不过脉象稳定,已经无碍了。”
这时杨大夫也急匆匆赶到,把脉后也说无碍。卫海素放下心来,笑了几次,又道了几声谢,实在撑不住又睡了过去。
仍旧是傅岩守着,他在细细把脉后对赵寻说:“郡主还是问问卫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吧,卫大人这次见红怕是因气滞而血不行,大约是胡思乱想,乱_φ_(..) 了气血,这才落了红还引发腹痛。一次还好,再多几次谁也救不回孩子。”
赵寻没有深入了解过怀_(:3」∠❀)_孕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因此,她有些不能理解卫海素的想法和行为。
当卫海素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赵寻问他:“那天真的没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
卫海素那向来从容的脸上现出几分纠结,他犹豫一会儿后嘟嘟囔囔地说:“那日,我瞧见了……”
“嗯?”
“郡主前段时间常带的佩蝉在子鸣的腰上挂着。”
“啊?”
赵寻是真心觉得惊恐。配饰的象征意义可不寻常,要是从正当妙龄的异性身上发现自己的小物件,那真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欸不对……佩蝉是……
那边卫海素还平静却略有难过地说着“我知道子鸣招人喜欢,可郡主也不能私相授受,对您和子鸣的名声都……”
赵寻捂住了他的嘴:“你听我说。”把卫海素的话按没了后,赵寻把当日和范姑娘争玉的事讲了一遍,又说:“你要是不信我,盛罂当时也在场,你可以去问他,看我的佩蝉是不是被旁人讨去了。”
卫海素脸红了,尴尬地笑着说:“不用了,我信郡主。”
赵寻抚着他微_(:3」∠❀)_隆的小腹,说:“这种事情,你问一句程大人不就好了,值当的闷在心里多思多想,弄得自己下红腹痛,难受了这么久。”
卫海素叹了口气:“我与子鸣是至交好友,不想疑他,可那佩蝉毫无疑问是郡主的东西,我更不能疑心郡主……只好这么憋着。”
“现在好了,你知道我与程大人清清_(:3」∠❀)_白白,毫无瓜葛了。”卫海素点了点头,拉着赵寻的手放在小腹上,轻缓地揉_(:3」∠❀)_着。
赵寻轻声道:“前段时间总不见长,这才几天的时间,竟长这么大了。”
卫海素说:“最近也觉得身_(:3」∠❀)_子重了,恶心呕吐的时候生怕抻到孩子,都有些不敢动了。”
“昨儿个我去神宫,见丑官阁下的肚子比你大不少,可算起来你们当是差不多的月份。他身_(:3」∠❀)_子弱,去占签前怕是刚吐过,脸白得跟纸一样。”
“人人都说丑官阁下说不定能到雪灵城分娩,那他怀的岂不就是尊子。甘朝已经有近二_(:3」∠❀)_十_(:3」∠❀)_年没诞生过尊子了,神宫众人怕是也着紧丑官阁下这胎呢。对了……”卫海素脸上又现出几分不安,“郡主您不会七月十六领队去雪灵城吧。”
“不会,我好歹是个郡主,这种受累远行的活计不会落到我头上的。”
“那就好,”卫海素笑了笑,“盛罂公子分娩时郡主一直在旁守着,我有些贪心,也想让郡主一直守着我。”
赵寻点点头:“那是自然。”
两人安静下来,赵寻倚在卫海素身上缩成一团,卫海素就抱着裴珣那小小的身_(:3」∠❀)_体,像从前哄千云那样轻拍着。
赵寻还是觉得隐隐不安,她说:“等你见了程大人还是提醒他一句,范氏是富可敌国的富商,和这样一族的嫡长女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
卫海素点头,下巴蹭着赵寻的头顶:“我知道,子鸣也有分寸的。”
事后证明,这个“分寸”只是程大人在面对以往挑_(:3」∠❀)_逗时的惯性,对范姑娘却行不通。
卫海素是孕中难受的类型,而今肚腹渐隆,吐得却更厉害了,连着腰酸,折磨的他几天几夜睡不好觉。缠磨得久了,时而也会隐隐觉出腹痛来。
杨大夫时常过来,开的药虽有用,可也是治好了这个又添了那个,又不敢下重药,只好让卫海素这么不上不下地拖着。
程高邃过来时赵寻正在哄卫海素吃些东西下去,难受的时候任何人都会像小孩子,卫海素也是一般,任凭旁人怎么劝都不肯吃,却还一直喊着胃疼。赵寻倒是能理解咽也咽不下去咽下去没一会儿就吐出来的苦楚,可一会儿又一碗安胎药就来了,不吃点东西胃哪能受得住呢。赵寻本身又是没什么耐心的人,没等劝卫海素吃下去,自己要先摔盘子了。
于是她一听外面小厮通传“程大人来了”,便立刻起身说着“程大人来了,我就不好在这儿了,你们先聊”迅速离去,也没有听到程高邃进空绿院瞧见卫海素的第一句话就是:“卫兄,我好像惹出祸事来了。”
但这个“祸事”还是传到了她耳朵里,晚上卫海素身上爽利许多,折腾一天也饿了,能和赵寻一起安安稳稳的坐在桌旁吃饭。
卫海素对赵寻说:“今天子鸣过来,说范姑娘向他求亲了。”
这里面蕴含的消息太过震撼,让赵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能说出话来时也只蹦出了几个字:“求……亲?”
卫海素点了点头。
求亲的意义不同寻常,可程高邃就用了这个词,这个世道究竟是谁疯了。“不对啊,”赵寻反应过来,“范姑娘是有家室的。虽说正室出身不高,可也是明媒正娶回去的,她向程大人求亲,求的是平夫?或是侧室?”
卫海素叹了口气,推开了芸书递上前的蟹黄包子,抚着胸口说:“子鸣慌得没头没脑的,只记得范姑娘对他求亲,说了些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今天一下午都跟丢_(:3」∠❀)_了魂儿似的。不过,既然用了「求亲」这个词,我觉得这事情很难善了。”
赵寻没什么很大的触动,程高邃程大人如今的境况就是海王翻车,自作孽,她只担心卫海素会因为程高邃的事情再勾起孕中不适来。
赵寻说:“别多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范姑娘是天下闻名的商号的继承人,做不出强娶的事情的。你现在多有不适,别再愁坏了自己的身_(:3」∠❀)_子。”
几日后,赵寻在青骊的陪同下看着账本,时而问几句:“这苍苔山庄是怎么回事,没有盈余就罢了,每月竟还亏损许多。”
青骊笑说:“郡主忘了,苍苔山庄不算是铺子,是专门给咱们王府做时新花样的一处庄子。从种棉养蚕缫丝到织布染色裁衣,那处都能包了。平日里只研究新布料新花样或是新颜色,郡主身上这漆姑色的料子,别处就很难染出来。不过郡主也别担心收益,但凡有余下的料子,一匹布能卖到千金呢。”
“红叶书坊这一年出账有许多,这都是……”
“郡主吩咐他们多印些医书,书坊的采办就买了许多医书的版,顺便还有江南那边的话本子,这才出账许多。”
赵寻不太会看账本,只知道加减之下仍然能得出来正数,这家店就不错。而今看来,禹王府的产业虽不会赚大钱,一点点的源源不断也可以供养起一府人的荣华富贵、纸醉金迷。
而在这时,空绿院的侍人求见,气喘吁吁地对赵寻说:“启禀郡主,卫大人请您快些到院子里去。”又补了一句:“是为着程大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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