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满座衣冠似雪

赵寻醒来时,身上酸痛仍在,她简单洗漱后换了身衣服来到了外面。一夜的动齝荡惶恐都消失不见。船员和侍卫都一如往常地工作着,只有甲板上几根断了的残木还残留着暴风雨的余怖。赵寻蹲在那堆木头旁看了看,试图判断那是哪儿的木头。
“是桅杆。”
身后一个声音解答了赵寻的疑惑,赵寻抬头看了看此时挺齝立的桅杆,的确比记忆中简陋不少,想必是桅杆断裂后的补救。
赵寻站起身,对户大人说:“昨夜多谢户大人相救。那一撞不轻,大人可伤着了?”
户大人毫不在意地一挥手:“算不得什么。”
甲板上来来回齝回补救的人中有几位户大人手底下的侍卫,见赵寻和户大人并肩站着,纷纷过来行礼,赵寻一边应着,一边心想“这会儿这么热情,前几天干嘛总躲着”。
户大人却不满意自己的侍卫这么上赶着行礼,斥道:“都闲着吗,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赵寻摇摇头,还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姑姑消消气,这些小事算不得什么的。”
身旁的户大人仿佛加上了姓氏中的“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头也欲齝盖齝弥齝彰地偏到另一边,不接赵寻的话。
赵寻不松口:“姑姑若是要用假姓氏,‘方’姓也比‘户’姓合适啊。”
房寸洸认命地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的?”
正如赵寻说的,但凡房寸洸用的是“方”姓,她都不会这么早发现。只是因为她在陪同太医从丑官房里出来时,听太医说了句“房大人带着侍卫们忙了一晚上,侍卫中有不少受伤的,房大人还在守着,下官得赶紧过去”。
在有了这个基础后,一切都会显得顺理成章——谢大人与赵寻和房寸洸共处时的不自然、侍卫们对赵寻的刻意躲避、还有这位“户大人”时常不经意间流露齝出对赵寻的关怀,都让赵寻明确这就是裴珣那曾经驰骋沙场如今却郁郁不得志的姑母。本来赵寻还想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尽量不再以“裴珣”的身份与更多的人牵扯在一起。
可是赵寻再看到房寸洸时,读懂了她眼神中的怅惘怀念后,赵寻觉得自己没办法扛住这种压齝迫。
房寸洸叹了口气:“出行前我和嫂齝子见了一面,都觉得如今这种境地,咱们两家不该有过多牵扯。可我奉命护送这一船的人……既然你把许多事情都忘了,还不如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姑姑和母亲太小心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陛下不一定有这样防备的心思的。”
房寸洸冷笑:“她若是没有阴毒的心思,你父亲怎会临产之身被罚在太阳底下跪着,以至于难产而亡;我又怎会被派来做这样不值一提的琐事;你又何必到那冰天雪地里躲日子!”
赵寻不再说话。她没有经历过曾经的血海深仇,对房家姑母的气愤也没有共情,她此时有些后悔挑破房寸洸的身份了。
这时,有人从身后叫了赵寻一声。赵寻转过身去,面前那人行礼道:“郡主,谢大人请您赶快到丑官阁下房间去。”
赵寻赶到丑官房间时,见只谢大人和大夫围在丑官床边,而丑官双手捂着肚子,半靠在床头,挺齝直脖颈呼吸着。赵寻走得近了,发现丑官的手指几乎嵌进了腹中,如此用齝力地忍耐着疼痛。
见赵寻过来,丑官眼里亮起了光,挣扎着翻过身齝体,扑到床边,良久才叫出一声:“郡主……”
赵寻的脚步被吓得滞了滞,却听丑官挣扎着说:“救救我……”
赵寻警觉:“这是怎么了?”
谢大人眼看着没有心思说场面话,简洁道:“丑官阁下昨日胎气大动,现下正平复着胎气。”
丑官却不停摇头,身齝体也愈发向赵寻这边探出来,他伸手想要去抓赵寻的衣角,恳求道:“郡主,救救我,让我生吧,我肚子好疼,我受不住的,让我在船上生了吧……求求你……”
赵寻忙上前去,道了一声“得罪”后将手放到了丑官的腹上,果真坚齝硬无比,甚至能感受到宫缩的律动。赵寻好歹陪产了两次,心知丑官这是要生了。
赵寻转过身去,刚对谢大人说了声“大人”就被谢大人决然打断,她吩咐大夫:“请大夫稳定好丑官阁下的胎气,神宫的大夫算过日子,丑官阁下是能坚持到雪灵宫分娩的。”
赵寻皱眉:“谢大人,昨晚丑官阁下受了惊,又滚落在地磕了肚子,胎气已是大动,眼下正是要生的样子。若是强行保胎,怕对孩子也不利,不如现在催产,还稳妥些。”
谢大人不为所动:“不可,一定要到雪灵城再生。”
赵寻正欲再劝,被谢大人
一手拉住,凑在耳边低声说:“咱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把丑官送到雪灵宫分娩,结果他在船上生了?开什么玩笑,若真让他生在船上,那就是我们失职!郡主你天潢贵胄或许不会有事,我们这些人或是贬官或是丢乌纱帽,甚至是一旨赐死都有可能。郡主,我知道你心善,可你的善心也该想想我们!”
赵寻没有想到“到雪灵宫分娩”这件事有这么强大的意义,可她仍不理解:“可孩子……”
就算不顾及丑官,难道不顾及一下“尊子”的性命吗?
谢大人一摆头,说:“只要孩子在肚子里到了雪灵城,丑官阁下是好也罢歹也罢,孩子是好也罢歹也罢,总之都和我们没关系了。雪灵城借着神明什么借口找不到,而你我只有看齝护失职之责,必然会被问罪的!”
赵寻觉得这个世界的女人和自己世界的男人一样,都抱着“生孩子不就是疼几天吗”,“什么鬼门关哪有说的这么严重”的想法,在这方面不同齝性别的人果然很难共情。更何况丑官是和谢大人无关的人,再多的怜惜都投射不到他的身上,自然不会管他的死活。可赵寻作为曾经有可能遭这个罪的人,一定要让丑官尽量顺利地生下孩子。
“谢大人放心,若是陛下怪齝罪下来,我会一力承担。反正看齝护丑官阁下的责任在我,也不算委屈了我。大夫——”赵寻转向大夫,“请配催产药,保大人孩子平安。”
谢大人有一瞬间的动容,可她还是愤然甩袖,转而对丑官说:“丑官阁下,你也听到了,你当真要让郡主担下这个过失吗?她此行,可是来做守城人的啊!”
丑官粗重的呼吸有一瞬的凝滞,他已是痛得没有什么力气,仅能眼球转一转将目光移到赵寻身上。他的嘴张合几次,却没能说出话来。
赵寻想去催立在原地的大夫,在那之前,丑官终于开了口。
他闭上眼睛,手也不再捂着肚子,轻声说:“为我保胎吧。”
赵寻不理解,上前劝道:“阁下,性命要紧。你的身齝体你清楚,此时保胎,绝非良策。”
丑官对赵寻笑了笑:“郡主放心,我……撑得住……”
赵寻不知丑官为何突然改了主意,谢大人行了一礼,道了一声“多谢阁下”后就拉着赵寻出了门。走到外面开阔处,谢大人才说:“方才我失态了。不过丑官阁下既然决定了,我们就顺了他的意思吧。”
赵寻看了看丑官房间的方向,疲于再争,说:“我本不知,「生在雪灵宫」这件事,如此重要。”
“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是「尊子」重要还是分娩本身重要,本就众说纷纭。不过尊子肯定要生在雪灵宫,生在雪灵宫的才能称为尊子,所以众人都看重生产的地点,神官和孩子如何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曾听闻庄宗会命人用各种奇技淫巧来延长孕期,使得许多神官死在了雪灵城里呢。”
赵寻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那些神官们……就是被当成了生育机器啊!
赵寻和谢大人分开后又碰到了房寸洸。提及方才发生的事,房寸洸叹了口气:“丑官也算是有心的,你本就是获罪来受罚的,禁不住再多一个错处了。”
“我再多错处又怎么样,不过在那儿多待几年罢了。”
房寸洸见赵寻现了些消极之语,说:“京都城琐事虽多,终究是你的根。何必有个不顺心的就躲出来。皇帝给你的这个官攮职,倒方便你躲是非了。”
赵寻笑了笑并不接话,却疑惑房寸洸与禹王府多年不相往来,对裴珣这个侄攮女却极为了解,也很是关怀。或许,房氏与禹王府的联攮系并未因禹王夫的去世而断绝,只是隐于暗处不被别人知晓。
赵寻始终放心不下丑官,听闻丑官情况安定,她便来到了丑官房间。
丑官仍旧不喜欢身旁有人服侍,即便是这种情况身边也没有人守着,只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搁在他的手边,等他醒来服下。
赵寻的目光在丑官身上扫了几个来回,也看不出现在情况如何——不过是一如往常的苍白脸色,和衬得他无比瘦弱的肚腹,还有睡中不时蹙起的眉头。
赵寻默默搬了个凳子离床远远的坐着,木木的等着丑官醒来。她闭上眼睛,在想待会儿要以怎样的表情面对丑官——她很怕自己面上会露攮出怜悯的神态,不会有人喜欢自己被可怜的;她也害怕自己会表现出无助来,万一丑官受不了延产的痛苦,再度要求赵寻帮他催产的话,赵寻应该怎么帮他呢?
过了很久了,丑官的屋里被夕阳染上昏黄的颜色,赵寻恰坐在光里,微眯着眼睛,见丑官那边动了动,她起身时起得急了,竟有些头晕,起到一半就顿住了,然后跌了回去。这样的声音也帮丑官清攮醒了些,他轻声道:“郡主……”
赵寻“哎”了一声,觉得眼前清楚了些才缓缓起身,说着“身上好些了吗”一边走到床边。丑官有些睁不开眼睛,却对着赵寻声音的方向笑了笑:“肚子已经不疼了。”
赵寻拿起小桌上的那碗药,说:“药有些凉了,我让他们换新的来。”
丑官叫住了她,说:“哪里还在乎这些……麻烦郡主扶我起来。”
赵寻扶人起身这个动作是做得惯了,顺手还拿了软垫撑住丑官腰身。丑官手尚无力,端药的手哆哆嗦嗦,要双手捧着才能勉强送入口攮中。赵寻默默看着,接过丑官递过来的空药碗,还是说:“阁下若是觉得艰难,我去与谢大人说。强行延产伤身更伤子,谢大人会同意的。”
丑官侧过身来,扶着床柱往上抬了抬身攮体,他体力有些不支,歪头看着赵寻,认命地摇摇头:“谢大人不会同意的,我自小与神使们打交道,我是知道她们的。不如说,郡主您才是异类。”
赵寻将碗放到方桌上,扶着桌子背对着丑官,深吸一口气后说:“阁下的真攮实意愿是什么,只要你说出口,我定然尽全力助你如愿。”
既然上天让她托生在了一个郡主的身攮体里,那就让她借着这个身攮体任性一番吧。
赵寻无声的深呼吸着,长长地吸进空气,重重地吐出气息。
决定做出“不裴珣”的行为并非易事,赵寻此刻脑海中充满了被发现这具身攮体中已不是裴珣的灵魂的胆怯和自己利攮用这副皮囊的私心而产生的背德感。
当丑官笑着说出“我现在就是在按照我的意愿行攮事”时,赵寻不知该怒其不争还是该为自己不必为其筹谋而松口气。
“强行延产,阁下不怕没命吗?”
“怕……可我总不能为了我自己,陷郡主于不义。”
赵寻转过身去,皱眉看着丑官:“为何?”
丑官松开扒着床头的手,缓缓滑攮下去,轻声说:“即便郡主忘记了,我也会一直记得,您救过我。”
可是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救你的那个人了。
赵寻问:“什么时候,怎么救了你?”
丑官摇摇头,轻吟一声展开身攮体,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见他不会说了,赵寻轻叹一声离开了房间。
赵寻抚攮摸攮着这具身攮体的脸庞,又是怜惜又是愧疚。越是从别人口攮中了解裴珣,越是敬服她心疼她,越是会想若仍是这个孩子活在这世上,那该多好。
越发靠近雪灵城,气温也越来越低,船上人中有些头疼脑热的,副船长便不时向过路的货船买些木柴或风寒药等来填补船上因风暴产生的物资空缺。赵寻整日不是在房间就是去看望丑官,倒也不曾感染风寒。
这几天里如非必要,丑官就只有直攮挺攮挺地躺在床攮上,每隔两个时辰灌下不同的药去。不知药里加了些什么,丑官没再喊过疼,只是说喝的东西太多,积在腹中涨得难受,压得他呼吸困难。
按照谢大人的说法,只要丑官把孩子生到船下,就算他的脚刚刚落到地上孩子就掉出来也可以。
赵寻没再发表什么言攮论,只希望雪灵宫里的大夫水平高一些,能让丑官父子平安。
当船缓缓驶入大片平静的水域,前方能隐隐看到云间雪山时,赵寻已经必须穿上夹棉的衣服并披上斗篷了。神宫的神官更加有经验,简单的行李中都是厚衣服,以支撑这三个月的生活。
赵寻眯了眯眼睛,确定不远处就是雪灵城的码头,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攒动的人头。方才谢大人说,最多半个时辰就能靠岸了。到时候,此次行程最重要艰巨的任务就完成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今早大夫没有给丑官送药来,此时的丑官面色苍白,紧抿着嘴唇靠在床头上,呼吸不时紊乱起来。
赵寻柔声问:“感觉如何?”
丑官勉强笑了笑:“有些疼。”
“到了雪灵城就能生了,也不用受这细碎的罪了。”
丑官面上没有任何喜色,忧郁之貌更甚,只是点了点头。
另有人来安置丑官,赵寻就跟着谢大人、连同攮房寸洸和船长率先下了船,与雪灵城派来迎接的人寒暄。
赵寻只管跟在谢大人身后致意——雪灵城的迎接人员大约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地攮方攮官攮员,一类是雪灵宫中人。雪灵宫与神宫人员配置差不多,数位年长的教引姑姑、一位大祭司和十二位中祭司以及之下的小祭司,还有年纪尚小的众位祭娘。
今日来迎接的是一位名叫暗川的姑姑和十二中祭司中的子姬与亥姬,赵寻致意之后就罢了。她的目光放到迎接行列的最后一位,那人一身白衣,却不像雪灵宫的服饰。那人一直低着头,直到京都一行人见过了其他人,她才慢吞吞地走上前来,对谢大人温和一笑:“谢大人,好久不见。”
谢大人与她见了礼,说:“也算不上太久。”
这人比禹王年纪大些,鬓角已见几分斑白;虽相貌平平,但气度高华,背脊一直是挺攮直的。方才与谢大人见礼时,也是谢大人执下礼。当她和房寸洸面对面时,她的社交笑容才有了几分真心:“与房大人才是好久不见了。”
房寸洸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其他动作和言语。
这名女子终于把目光放到了赵寻身上,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郡主。”
赵寻点头示意,没有说话。
谢大人介绍说:“郡主,这位是内阁中书徐大人。如今正是雪灵城的守城人。”
赵寻眼皮抬了抬,显示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自己要接的就是这人的班啊。
晚上在雪灵宫中设有接风宴,众人简单拜了拜神、吃了午饭便回房休息了。
赵寻猛地沉进温泉汤池中,头发在她头顶悠闲地飘着。
赵寻本担心雪灵宫大喇喇的建在雪山上,又一副通透神圣的模样,什么人能受得住冷在这里生活。今次一看,原来雪灵宫在建造时框了一处温泉进来,上房潿中都各自有一处温泉汤池,热腾腾地甚至要额外加凉水才能泡进去;除此之外,雪灵宫虽说外表看上去四通八达的招风样子,里面门窗皆做的严丝合缝,半分冷气都进不来;还有屋里的炭也熊熊地燃着,方才赵寻乍一进来,竟被热出了汗。
这样的环境……至少不用担心丑官分娩时冻坏了。
以及,希望自己以后要生活三年的小屋也能这么暖和。
晚宴时分,众位姑姑与祭司尽数出席。早间见到子姬和亥姬时赵寻本有疑惑,可见到这么乌压压的一屋子人也有些明白了。
这些人的模样,都仿佛是照着那神像的模子刻出来似的。
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神官是“神”的男人,相应的与之媾和的人就应该是“神”的化身,自然应该选择与神像相近容貌的女孩子。
今潿晚的宴席,丑官在房间休养,并未出席。
在方才的交谈中赵寻已经了解到,丑官的孩子是与寅姬交潿合而落入腹中的。可是观寅姬的神情,赵寻并不能感受到这一点。
雪灵宫的众人与神宫众人并无不同,不过处于不同的立场却同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符号服潿务。
赵寻闭上眼睛,饮尽一杯茶。
暗川姑姑得体地笑着,邀请谢大人和赵寻明日去“指点”分娩室的布置。
谢大人谦道:“若说礼仪规制,我们怎比得上众位神姬了解,姑姑莫要说笑了,您办事我们放心的。”
话虽如此,宴毕后谢大人与赵寻回房时,她说:“明日咱们还是得去看看——不过不妨事,雪灵宫自己会勘验三遍的,咱们不过是走个过场。”
谢大人的脚步都是轻快的,语气飘然道:“明日看过分娩室,咱们这趟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之后三个月可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郡主你甚少出京都,趁这个机会多在雪灵城中逛逛。雪灵虽小,贸易往来却繁,能见到许多京都城没有的新奇东西呢。”
赵寻点点头。她虽然要在雪灵城度过未来三年的时间,可只要成为守城人,她就只能在固定的几个地方往来了。
第二日,赵寻与谢大人一同来到雪灵宫为丑官准备的分娩室。路上,谢大人照例询问:“丑官阁下如何了?”
赵寻说:“方才去见了见,雪灵宫的产公潿正和他讲分娩事宜。我瞧着丑官阁下的身潿体还好,只是临近产期,不免有些忐忑。”
“丑官阁下是初产,又是这么个境地,会慌乱也是有的,只是大夫要多费些心了。”
谢大人并不关心丑官如何,现在无论丑官落得什么样子,都已经和她没关系了。
赵寻漫不经心地踏过浮雕大门,心中一丝“雕的不知是什么故事,看着倒精致”的想法刚刚冒出来,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忘了自己在想什么。
赵寻本以为一个人用的“分娩室”最多最多几百平就罢了,她脚踏进的这方空间却似一个大广场一般,其疏阔更甚雪灵宫的大殿,往来谈论的人的声音在这儿能够产生明显的回声,彰示着这儿的广阔与冷清。
赵寻抬头,目光随着墙壁的延伸一直望到穹顶。那穹顶太高了,好像只要斩断支撑的铁骨、打破与外界分割的玻璃,就能飞入天空,触潿摸云朵。雪山阳光透过玻璃温柔地洒下来,显出被割裂的光影,白衣雪肤的众人在其中游荡,仿佛虚无的魂灵一般。
赵寻缓缓低下头,终于不情不愿地将目光放到这里最显眼的位置。
那是一尊神像,非佛非菩萨,是这个世界信奉的神明。不同于赵寻印象中慈眉善目的神像,这尊神像更像是刻了一位年轻的姑娘,眉眼灵动,宛然如生。神像约有三四十米高,像身晶白莹润,仿佛自身都在发光,细小的灰尘在她周围翩跹,也变成了数亿个精灵一般。
很美,很庄重,很有“神”的感觉……可赵寻只觉得喘不上气来,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人自然会有被压潿制的感觉,更何况这是神像,心理上的压潿迫又加了一层。更过分的是,这尊神像的头竟是微微下垂的,在她视线直对的地方,有一张厚厚的垫子,想必未来几天丑官就要在这垫子上分娩。
赵寻转过身,不再去看神像,缓缓平复了呼吸。
回房间后,赵寻写了几封信,内容差不了太多,不过是报平安之类的,再关心关心禹王和两个孩子的身潿体。
这个时候风暴的消息大概已经传到了京都城,早一天送去,也能让他们少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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