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满座衣冠似雪


赵寻认为自己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环境。
当遇上她能力范围外的事情,她就皱眉摇头揉太阳穴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一套A动作下来,旁边的阿离或是别的侍人就会忍不住对旁人解释“郡主忘了许多东西,请见谅”。
因为这个理由,诸多请帖——或是婚嫁丧娶,或是诗会品画,或是踏青游玩,赵寻一概都有了合适的理由推出去。
现在没有什么事能比攻略更多男人更重要。
话虽如此,除了盛罂因为挺着个大肚子,赵寻有由头去嘘寒问暖之外,别的公子们她根本找不到理由去交流。
让一个几乎单身一辈子的人去玩恋爱攻略游戏,实在是强人所难。
不过有盛罂在这里,她也不算无所事事。
时近夏初,陛下万寿节声势浩荡地筹办起来,从未谋面的大公主忙得愈发难见,就连新A婚将至的二公主也暂时放下了婚礼的事宜,帮忙筹办着万寿节的典礼。赵寻虽然被叫过来帮忙,可她哪里知道什么规矩,不过跟在二公主身后,时而规矩下下人罢了。
万寿节当日,赵寻头上身上缀满了宝石钗环,衣服也是层层叠叠,尽是身为郡主应有的华丽尊贵,可这十几斤的行头可是苦了赵寻,一整日跟着礼官的指示下跪行礼,直到晚上才安定下来入席用餐。
赵寻不动声色地转着眼睛,在茶盏或是酒杯的掩护下观察着殿中的人物——第一次见大公主,果然是美丽英气,气度不凡;一旁的大驸马虽形容稚A嫩,可举动有条不紊,优雅从容;在座的几位亲王推杯换盏,看似姐妹和睦;剩余席位便是众位大臣的,赵寻一个个看过去,很容易找到了想找的人。
阿离最近在赵寻的授意下,说了许多甘朝的风土人情,也给赵寻列了皇室三代以内的亲族表,更简单提了提几位位极人臣的大臣。
赵寻听这些只觉得头昏脑涨,强逼着自己才记下许多。
但是八卦向来是不需要动脑子的!
赵寻轻而易举地在众位女子中找到了大臣中唯二的两位男子——甘朝并没有明令禁止男子入朝为官,只是格外艰难而已。反过来说,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能谋得一官半职,还是能入殿宴饮的京官,必是全国首屈一指的人才。
卫海素与程高邃,京中唯二的男官,更是极难入 仕的文官,在典礼之初就出尽风头,现在众人都坐定,赵寻才有机会见到二人风貌。
果然学问与容貌成正比!
想到当初他们考取功名时是要经过殿试的,赵寻不由得想他们二人的脸大概也起了很大作用。
好看,是真好看。
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宴会便失去了吸引力。赵寻百无聊赖地用了餐,再次齐呼万A岁,说了些洪福齐天国泰民安的祝词后,随母亲禹王殿下回了府。
赵寻吃了些酒,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地几欲 睡 去,禹王在一旁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发,更是一剂绝好的催 眠药。
禹王柔声说:“最近头还疼吗?”
赵寻忙打起精神说:“回母亲的话,很少疼了。只是若下意识地去想从前的事情,还是会觉得难受,也想不起什么来。”
禹王忙说:“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别勉强自己。”
赵寻乖A巧地点头,她是不会想起来了。
禹王A道:“你屋里那个是不是快生了,明日我让韩管事去看看,也好按日子请产公乳A母。这是你第一个孩子,该多上上心。”
“母亲不用记挂着我这儿的,我听说赵叔叔也有孕了,您多顾着那边吧。”
禹王不以为意:“他那胎才两个多月,不着急。”
在众位姐妹里,禹王的子息是最少的。陛下A身A体孱弱,除了大公主和二公主之外,仍有两位庶公主和几位皇子;几位亲王府里更是小A姐少爷一堆,偏偏禹王府里,子辈只有昭淑郡主一人。禹王如今不过三十七八岁,府里虽无王夫,可是侧室通房也有不少,怎么就生不出来呢。
就在前几日,赵寻听说侧室赵氏有了身孕,她也有些为禹王高兴。
毕竟在这个时代,总是多子多孙多福气的。
而且——赵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回到自己的世界后,裴珣这幅身A体是迎来它原本的灵魂,还是就此腐 烂呢?
又过几日,青骊回来了。
青骊是裴珣的贴身侍女,最是得用的,在裴珣同二公主外出上山游玩之前就被裴珣派出去做事了。故青骊回来后见到自家郡主的第一面就遽然下跪,哭道:“没能在郡主身边伺候,是奴A才的不是,郡主身上可大安了?”
赵寻心里一哆嗦,赶紧扶她起来说了好些安慰的话,青骊这才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声。
青骊是被裴珣打发去南面置办东西去了,林林总总,数量颇丰。
“澄阳的米是最好的,我买回来了许多,改日也能送到宫里去些,这是新米,贡上也来不及送来呢;还有这些缎子,都是蜀州之地的蚕丝织出来的,颜色明艳,经久不褪的,这个咱们送到大院去些,还有二公主马上要成亲,做些日常穿的衣服,又尊重又喜庆;这是那边叶宝阁的首饰……”
青骊在旁介绍着,赵寻一一看过去,除了那米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那些绸缎钗环,即便是最近见多了好东西的她,也不禁暗暗赞叹。
“这是郡主特意吩咐下的东西,”话到最后,青骊让两个小子捧出来一个长匣,打开后是件古意盎 然的七弦琴,“奴婢回来迟了,就是因为这把「文光」,持有它的那人乖 僻,实在难寻。若不是他穷苦极了,怕也是不肯卖掉这琴。”
赵寻听在耳中,猜测想必这是极为名贵的古琴,于是说:“它倒是值得这许多功夫。赶紧找个人把它送到盛罂那儿去。”
在王府的这一个多月来,赵寻已经摸清楚了府里这几个人的身家背景、喜好特长,盛罂是四人里面唯一会弹琴的,她这才下了这样的指示。
可青骊愣住了,磕磕巴巴地说:“可是,这……这是,郡主让奴婢寻来的,商……商先生的寿礼啊。”
赵寻也愣住了……这真是去贴人家的冷屁A股啊。
见赵寻面色有异,青骊忙说:“郡主说给谁那就是谁的,盛公子怀着身 孕何等金贵,是该送给他让他高兴高兴。”
说着就要派人送过去,赵寻心里叹气,却还是开口叫住了她:“罢了,挑些料子给盛罂,这琴仍旧送去给商先生——他生辰在何日?”
“下月初八。”
“到时送去吧。”

赵寻,二十八岁,社畜一枚,失足摔死。
裴珣,一十五岁,禹王郡主,失足摔死。
现如今,赵寻用着裴珣的身W体,总觉得自己是个不道W德的侵入者,所以裴珣想要做的事,赵寻希望帮她完成。
话虽如此,赵寻纵然看过许多言情小说,对冷面柔情的男主角也有诸多神往,却从来没把自己代入到女主角里。
这样的男人放到现实中,会被打死的吧。
赵寻很焦虑,莫不成真的要去追那商岑光?
好在她并没有很多精力放到商先生身上——盛罂身W体弱,王府的杨大夫早就断言孩子等不到足月,如今他八个多月的身孕,却时常胎动连连,腹痛肠绞,让人分不清是孩子的问题还是他自己的问题。
为表宽慰,赵寻最近都宿在盛罂这里。
盛罂过意不去,白着一张小W脸劝赵寻不必整日陪着他。
赵寻婉言道:“你腹中也是我的孩子,我虽不能替你难受,好歹让我陪在你身边,帮些小忙还是可以的,也让我知晓你受了多少罪。”
盛罂低下头,羞红了脸说:“什么受罪不受罪的,都是我愿意的。”
什么愿意不愿意的,让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怀W孕,这是犯 罪啊。
赵寻痛W心W疾W首地想。
身为禹王府里唯一的郡主,赵寻也算是体会到纸醉金迷的味道了。动辄四五个人跟着,除了吃饭睡觉等这些实在不能让人代替的事情之外,所有!所有事情都会有人帮她来完成。此时的赵寻,就在等着一个二等侍女打水来,好让面前几个人服侍自己洗手。
此时闲着,几个小丫头说起万寿节的八卦来,蒲玉一脸向往道:“都说卫程二位大人是咱们甘朝的连璧,可惜我一次都没见过呢。郡主下次再进宫参加夜宴,把奴婢也带去开开眼吧。”
赵寻并不怎么约束下人——这是青骊的工作。青骊是地位最高的女使,小丫头们见她都像耗子见了猫一样。是以青骊不在,丫头们守着赵寻也肯玩笑几句。
竹璋听了,笑着去戳蒲玉的腰:“带你进宫怕不是要被那排场吓得软在宫里,到时候谁伺候郡主?”
蒲玉不服道:“哪就至此了!”
桐玦从外面端着水进来,招呼竹璋和蒲玉为赵寻洗手,一边忙活一边说:“说起来筠湘院的工事停了许久了,不过为了盛罂公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是要郡主费心再想个别的院子了。”
赵寻听得疑惑:“要院子做什么?”
桐玦来不及思索,脱口而出:“要卫大人住进来啊。”
这应该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因为三人在说完后仍如常帮赵寻按W摩着指关节,直到桐玦看到赵寻呆愣愣的举着滴水的手,眼睛无神地看着虚空中时,才低低地“哎呀”了一声,那两人也由此意识到说错了话,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赵寻却傻在那里——「要卫大人住进来」,是说要迎他入府?可是卫海素要有二十八W九岁了,裴珣这个身W体才十五岁啊!
况且若是卫海素入府,他这个官肯定是不能继续做了——哪家妻主能容忍成了亲的男子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好不容易才做到如今的官阶,就因为郡主的倾心付诸东流,这卫海素能忍?
裴珣这个小郡主还有多少惊喜是赵寻不知道的啊……
赵寻追着问了几句,可那三个小丫头也不知道更多了。而且她们说漏了嘴,肯定要被青骊罚,面对即将到来的雷霆暴雨,她仨都战战兢兢,也没什么心思回答赵寻的话了。
果然青骊回来后知道了这事,训斥了三个小丫头好一通之后,打了三人各二十手板。赵寻没有丝毫回护的意思,王府这样的人家,防备嘴碎的下人是要务。况且……
要不是她们八卦,赵寻根本不会知道这档子麻烦事啊,青骊和阿离瞒着失忆后的郡主不也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吗!
可是现在知道了,就得清清楚楚的了解来龙去脉,可就连青骊这个贴身侍女也说不上来为何自家郡主突然就要娶卫大人。
“花朝节那日宫里夜宴,您吃了些酒,说要到外面走走解解酒气,也没让奴婢跟着,回来后神情就有些古怪。夜宴结束后回府的路上突然就对奴婢说您要娶卫大人,奴婢还以为您吃多了酒,也没放在心上。谁知过了两天您就进宫去向陛下求亲了,挨了好一顿骂回来。您还让阿离去给卫大人传个口信,说让他别急,您会再去求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再去,您就失足从山上摔下去失了记忆。”
“在那之前,我和卫大人有过什么交集吗?”
“正是没什么交集王爷才要奴婢瞒下来的。若是您和卫大人果真有情,即便陛下生气她也会帮您去求的。可事实是您和卫大人不过是夜宴上见过几次,说的话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也不过是诸如「参见郡主」、「卫大人客气」之类的,怎么突然就想要娶他了呢。”
就算是见色起意,怎么早不起;况且卫大人的年纪做郡主的父亲都够了啊!
赵寻沉思着——她用了裴珣这幅身W体一段时间,也算了解一点她的性格。从青骊的话里可以推测出来,此事绝不是裴珣的临时起意,当是那位卫大人提出来的。
可是这也说不通,早听说这位卫大人为了一次性拒绝各路人马的示爱、说媒、求亲,一心一意只做朝W廷的好官,在几年W前就已经立誓此生绝不成亲,孤老一生。
那个时候估计裴珣还在玩拨浪鼓。
赵寻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要去见见卫海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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