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隼立时“嘎嘎”直叫,祖雪浮等都大觉好笑,韦野渡笑道:“这畜牲在想甚麽?难道是想吃死人不成?”秋山笑道:“野性不改。”晏溶溶却没有心情玩笑,道:“咱们还是趁早走罢。我瞧那蜘蛛跑了,定然会搬救兵。恐怕咱们得有一场恶战。”秋山冷笑一声,道:“怕甚麽。都到了这万年老妖的脚下了,难不成半途而废麽?咱们这么多人,还怕这些小妖怪不成?”那平素沉默寡言的王危石却突然指着少君,一本正经的道:“刚才可真是亏了他救得咱们性命,咱们可不能丢下他不管。”韦野渡嘀咕道:“他救咱们可容易;咱们要救他可是难了。五毒内丹会元,那是何等的事情。”
那晏溶溶却显是比众人多了一分计较,对一旁的阿婴道:“你们的夫人是个甚麽妖物?可有甚麽了得的本事吗?”那阿婴却甚是傲慢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才是妖物。生得一副人样,便可以将天下人都不瞧在眼中了麽?咱们夫人雍容高贵,岂是你们这等人可以知道的。”她说话之际伤口贲裂,鲜血汩汩直流,晏溶溶瞧她可怜,对晚雩道:“把你的丸药舍一丸给她。”晚雩瞄得她两眼,冷哼一声,道:“这等妖物,死不足惜。哪里配用我青城山的疗伤圣药。何况咱们的药只会治人,恐怕治不了妖。”阿婴听得这话,神色甚是阴冷,却也没有发作,只颦眉蜷缩,倒在墙角。晏溶溶摇摇头,弹出一粒丹丸来,这丹丸落在阿婴伤口,触血即化,化作一团似乎活物的透明的胶状物,这胶状物渐渐蠕动,将她那伤口缓缓修补,道:“咱们这药比不得姬家的药灵验,不会生肌发骨,权当止血,聊胜于无。”那阿婴却不大领他的情,木然缩作一团,盯住地面,颦眉不语。
秋山却瞪了晏溶溶一眼,道:“妇人之仁,她虽算得半个人,但吃人果腹,与牲畜何异。还浪费玄门灵药,真是不知所谓。走开,让我杀了她!”说话之间猛然跺脚,地上瞬时弹起数块枯骨,这枯骨悬浮空中,“喀喀”两声,挤成一颗骨球,“嗖”一声弹向阿婴,这骨球去势奇快,那阿婴听他喝骂,便心中暗自小心,孰料他这骨球来得竟一快至此,哪里还能防得,一声惊叫,只待就死,孰料这骨球飞到面前,却“砰”一声炸裂,化作齑粉,散落在地。而炸裂声中,却听“咚”一声响,那晚雩摔倒在地,立时昏迷不醒。原是王危石趁这秋山聚骨成球之际,绕到了晚雩背后,一巴掌拍在他脑后“玉枕”穴上,将他拍昏了过去。
晏溶溶一怔,好半晌才道:“你们何时变得这般默契了?”韦野渡却道:“我倒觉得他先时说得在理。这妖女留下何异。杀了她倒干净。”秋山拍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瞧了阿婴一眼,道:“她是人是妖,并不打紧,吃人与否,算不得恶行。虎毒食人,也没有这个道理将天下的老虎都屠戮干净。咱们修行之人,怎么能动辄杀戮,岂不是有干天和?再说那个妙姬跑了出去,咱们的行踪恐怕也藏不住了。没必要杀了她。”听得秋山这话,那阿婴这才抬起头来,瞄他两眼,道:“你们来此,是要寻千足的内丹麽?”秋山眼中一亮,点点头,阿婴冷笑一声,道:“你们若能替我杀了那个妙姬,我便领你们去寻那内丹。”韦野渡一旁听得真切,摇头道:“她的话可信不得。那个妙姬想来定是找那个夫人去了。她这是在拖住咱们呢。咱们快走罢。”
秋山一迟疑,望了阿婴两眼,阿婴却微微一笑,她面容奇丑,这一笑当真比哭还难看,瞧得众人头皮发麻,却听她娓娓言道:“妙姬不会去找夫人。夫人一直将我们当作养的宠物,与鸡鸭猪狗无异,或打或杀,随心所欲,乃是惯常之事;她见了夫人便吓得要死,哪里敢去寻死。”晏溶溶蹙眉道:“既然如此,你们何不逃走,还跟在她身边作甚?”阿婴苦笑道:“要逃走倒也不难,只是外间的青城弟子,可不是都如你们一般和善;见了我们的行踪,难道还肯留下活路不成?藏身在此地,有夫人在,苟延残喘,却也可多活些时日。”
秋山听得此言,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将那妙姬与你捉住,要杀要刮,要生吞还是活剥,都由得你。咱们却是不会杀她。你且带路。”阿婴微微一笑,道:“伪君子。”说着却又瞄他一眼,道:“我伤得这般重,哪里还走得?”秋山微微一笑,瞄向王危石,王危石一把提起瘫软的孙眠鹤,道:“我要背他。”秋山摇摇头,提起那黑隼,自怀中摸出一粒丸药塞进它口中,这隼怪叫两声,落地一滚,便化作了一匹黑色马驹,这马驹脸型若人,瞧来是一脸怒色,秋山却哪里理会它,伸手一提,便将阿婴丢在马驹背后,道:“指路。”阿婴大是怅然,颇有几分娇媚的道:“你这汉子,真是不擅风情,难道我不够美麽?”晏溶溶瞧她真说得出口,起了一身鸡皮疹子,忍不住细细瞧了她那非人面目两眼,长叹一声,道:“你很美。”秋山嘿嘿一笑,将少君提起,负在背上,道:“少说闲话;你带路罢。”
第一百七十七节 鼻子
阿婴无奈,道:“咱们先去杀了妙姬。她吃了适才这惊吓,定是藏到蜈蚣洞去了。”说着便与众人指路,众人在那熔炉之间的悬梯上绕得半日,遇到许多蜘蛛人,这蜘蛛人其实并无道行,与凡人并无分别,偶有有些灵根的,有些小法术,却哪里能成气候,都给众道人捆绑一番,丢在旮旯角落了事。穿行许久,众人终是进了那中间的巨大熔炉的顶端;这巨大熔炉之中,却一扫蜘蛛横行之状,整个熔炉之中,十分冷清,空洞洞的熔炉之内,只有下方不住传来的熔岩翻滚蒸腾和气泡迸裂之声。
众人进得这熔炉顶端的大门,缓步进来,却是一间巨大的奇特房间,这房间乃是圆环之状,正中乃是中空;中空处塞有一物,众人一走进来,那中间的巨大物体之上,赫然亮出两个丈余宽的裂缝,裂缝之中有宝蓝色的奇特光芒流转,仿佛天宫异宝,十分灿烂夺目。众人围拢仔细观看,却见那裂缝之内乃是明亮闪耀的晶石一般的物体,这晶石由无数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蓝色宝石拼接而成,美奂绝伦;晏溶溶忍不住赞道:“这是什么宝贝,这般好看。”祖雪浮笑道:“若不是太大,倒是给它挖下来,搬回咱们家去。倒是个得人意儿的好东西。”那阿婴嗤笑一声,道:“那是千足的眼珠子。”众人齐齐给吓了一跳,阿婴道:“不妨事。这千足被封印得很死。便是瞧见咱们,也不足为患。”
依得阿婴之言,众人自熔炉边上的暗门转入秘道,那秘道盘旋向下,转得几层,到得另一房间,却见这房间之中满地都是磨盘大小一块块的巨石,仔细辨认,赫然是蜈蚣退下的旧皮。而四周铜壁之上镶嵌有许多烈火水晶,将这熔炉照得通透清白。这房间正中,一般也是中空,中空处那物什十分庞大,众人因上一层眼珠之故,揣测这物什该是千足身子某一节的一部分。这物什之上,一左一右生有一个巨大的窟窿,这窟窿时而闭合,时而歙开,歙开之际便有一股微微的臭气熏来,瞧众人一脸惴惴,阿婴微微一笑,指了指那两个窟窿,道:“这是这千足的第四节身段;它身段之上,第四、六、九、十三、十五节上,都有这两个大洞;瞧来倒像是它呼吸纳息之所;咱们都唤它蜈蚣洞。那妙姬定是藏在里面。”
晏溶溶顿时脸色难看,道:“什么蜈蚣洞,原来是蜈蚣鼻孔。难道要窜入这妖孽的鼻孔中不成?”瞧他们神色怪诞,阿婴微微一笑,道:“那有何不可。这千足体大无比,它活的这上万年,空有一身道行不能修道,自然只能用来长个子。老实讲来,这鼻孔可是唯一能拿到它那内丹的通道。”晏溶溶哼了一声,道:“那个夫人,恐怕也是在这蜈蚣肚子里罢。”不待阿婴回话,秋山略略蹙眉,道:“没有那麻烦的蛛丝,这些蜘蛛都是不堪一击的木偶泥人,那夫人想来修为也高不到哪里去。怕她作甚。”晏溶溶摇头道:“我瞧那夫人恐怕不是易与之辈。这夫人在青城山众高手之前屹立不倒,独霸这青城山自家宝贝,恐怕不是一日,以青城山之能,尚不能在家门口保全宝贝,咱们可万万不是她的对手。”王危石嗤笑一声,道:“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微风。双拳难敌四手,咱们人多,不必如此胆儿小。往常也罢了,这个少君救了咱们性命,可得还人家这个恩情。”
晏溶溶听得这话,倒不便多说,便尾随阿婴步入那千足的鼻孔之中;其实这哪里是什么鼻孔,乃是蜈蚣的气门。众人一走将进来,便闻得一股熏人的恶臭,这臭气即像是腐烂的尸体,又像是成堆的粪便,令人作呕。那气门之后的气管甚是空阔,高有两人来高,宽有丈余,只气管中满是螺旋状的骨质物,略嫌拥挤,且其中甚是黑暗,若非众人都有一身道行,真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步行不远,便见幽暗处幽浮有许多淡蓝色的光亮。晏溶溶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东西?”阿婴道:“那是狼蛛的卵。”晏溶溶诧道:“狼蛛是什么东西?”阿婴立时颇有几分鄙夷的道:“那是一些低等的妖物。夫人酷爱蜘蛛,养得有数百种;可这些年来,这四周的活物被吃得几乎绝迹,这狼蛛凶狠暴戾,一旦断粮,便吃同类;不过多久,这蜈蚣洞里其他蜘蛛都绝了种。这狼蛛形容外貌与蜘蛛无异,其习性却如恶狼,所以唤作狼蛛。”晏溶溶蹙眉道:“我瞧你们姐妹兄弟相残,也好不到哪里去。”阿婴立时吃吃直笑,终是道:“实话与你说,我们便是狼蛛;每十年我们便会脱一次皮,脱一次变化一些,将来终究会完全化作人型。只是脱皮不易,咱们好些姐妹脱皮都会将命送掉;后来不知道是谁发现了个取巧的法子,只要将脱过一次皮的姐妹吃掉,咱们便可多变化些,省却一次脱皮的功夫。”
说话之际,苦笑一声,又道:“从此后咱们可就没了太平日子。”她边说边行,众人听她说话,随她前行,不知觉间,四周竟渐渐有了众多若明若暗的小小亮点,这亮点乃淡淡的银色,倒像是无数萤火虫在夜空下漂浮。秋山猛然警觉,顿住脚步,道:“这是什么东西?”听他一喝,众人立时警醒,裹足围拢,那阿婴微微仰头,口中猛然喷出一束银色的丝来,这银丝立时将她吊了起来,悬在气管上端,秋山冷道:“你在做什么?”阿婴冷哼一声,并不搭理,极其阴冷的道:“孩儿们,将他们都缠了!”说话之间,四周那无数若明若昧的东西齐齐发亮,便是头顶之上也有;众人讶然四望,只见气管壁上密密匝匝爬满了磨盘大小的蜘蛛,这些蜘蛛此刻齐齐发出“咝咝”的怪声,其腹部下方均有数千个细小得几乎难以辨认的针孔,那小孔之中有微微的银色光点闪动,这银光闪动之际,那针孔中便喷涌而出无数细丝,猛然朝众人弹射过来。
细丝飞出,那阿婴高立空中,森然冷笑,笑声有如寒针,刺得众人心中难受;危急之中,那晏溶溶格外冷峻,眼见银丝飞到,捏指就诀,念念有词,诵念之中,其袖中瞬时掉落一物,这物什落地即长,不到一眨眼的功夫,竟化作了一个高近五尺的魁伟男子;这男子通体银色,似乎乃是水银所化,然其身上,时时有火光微微闪耀,那火苗虽是细微,然火光却无比崭亮,竟能将整个气管都照得纤毫毕现;却是晏溶溶的术法召来的丹奴汞人。这汞人微微蹲身,猛然一弹,拔地弹起,身子倾俄间化作一把薄薄的无柄水银伞,将众人都罩在了伞下。那蛛丝一落在伞上,立时发黑,这黑气顺着蛛丝飞速传开,向四周蔓延;那黑气一碰到蜘蛛,立时叫它八足抽搐,自空掉落。中毒的蜘蛛尚未沾地,便已化作一股黑水。那黑水洒落,浇在地面的蜘蛛之上,那蜘蛛也立时给化作黑水,蜘蛛杀灭,那被染黑的蛛丝也纷纷崩落,众人在那水银伞下,却全然瞧不明白,待到万籁俱寂,那水银伞化回人型,众人才讶然惊见四周尽是黑水。
作者:E国红猪 回复日期:2009-12-17 20:29:00 3115#
这妖女留下何异
=====================
这是什么意思?
溶溶好可爱!
******************
大 囧啊 。那个 是错别字吧。。o(∩_∩)o...应该是“何益”。。。这个拼音打快了。。。羞赧ING....
那黑水沾在四处,渐渐干涸,只留下无数黑色的痕渍。那汞人虽无双目,眼眶之中不过是一对飘摇的火苗,却似乎能明察秋毫,那黑水飞扬,一干蜘蛛歼灭之际,那阿婴见势不妙,寻得气管一阴暗偏僻角落,藏身纠结的气管螺旋骨质之内,却被那汞人给识破;这汞人身子轻盈,微微一弹,便如离弦飞箭般停在那盘旋的骨丝之上。这骨丝乃是蜈蚣支撑气管之物,想来往常蜘蛛常藏身其中,将这骨丝多处磨出空洞来;阿婴便匿在一洞之内,八腿收敛,盘作一团,大气也不敢出。偏这汞人乃是瞎子,寻人视物,全凭热气;这阿婴藏身虽妙,却不会收敛隐密之法,如何躲得过。那汞人停在骨丝之上,信手一掰,只听“咔”一声脆响,那骨丝折断,露出阿婴来;阿婴一声怪叫,刀腿横扫,瞬时将这汞人辟作数段;然这汞人身子断裂,却化作一地水银,不过略晃得晃,便再次重聚,生作人型。而阿婴横扫的刀腿之上,却尽数便作了黑色。
阿婴立时厉声嗥叫,猛然挥舞刀腿,扑向背有晚雩的韦野渡。她身形才动,那汞人的胳膊便猛然弹出,生生套在她脖子之上,将她横拖了回去。这阿婴兀自不肯甘休,死命挣扎。那汞人却就渐渐化开,自她皮肤渗入她体内,倾俄间消散得无影无踪。那晏溶溶一脸怒色,叱道:“你这妖孽,我师兄替你复仇,你倒恩将仇报,是何道理?”秋山一声轻叹,道:“你何苦自寻死路。”阿婴全然不瞧晏溶溶一眼,只痴痴呆呆的瞄向秋山,甜甜一笑,道:“你这狠心的汉子;哪里明白我这心思。别说妙姬,这整个熔炉中的姐妹,生来便是天敌,有什么仇可言,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她杀不了我,我自然高兴,她若是杀了我,我也没有可恨的。终有一日,我要死在别的姐妹手里。我活了快有一百年,已经活腻了;整日吊在那网上,提心吊胆的活着,有什么趣;倒不如博一博,若是输了,也算得解脱,若是赢了,能和你长相厮守,那活着才不枉是活着……”
她这话没有说完,却是渐渐没了力气,只痴痴瞄向秋山,挨得片刻,其头颅之上的头发自发梢开始缓缓化作细沙“沙沙”滑落,这细沙飘落,却落不到地面,飞洒之中便化成了虚无,不知化去了何方;头发化净,头皮、脸面肌肉等等也开始化沙,眨眼间便蜕净皮肉,骷髅之上,只残余一对黑亮的眼珠;待头上皮相化去,她身子“啪”一声响,四分五裂,蜘蛛外壳碎裂成无数小块硬甲,散落一地,其腹内脏腑、刀腿内的蜘蛛肉等等,尽数化净,一点渣滓俱无;一颗头“咕嘟”一声掉落在地,滚落到了角落,虽是死掉,其眼珠却兀自睁得甚大,一对瞳孔之中,始终留有秋山的脸孔影子,不肯消散。
阿婴化去,那汞人却自她碎壳中起身。这汞人长身玉立,静谧不言,其身上的火光微微跳耀,目中的火瞳飘摇闪烁,似乎正在等待下一个敌人。众人怔立当场,说不得话;恬静之中,突然听得“噗噗”两声响,却见那汞人倏突破裂,化作一团黑气,消散弥净,却是晏溶溶这火候不到,功力不够,那汞人不能久聚形体,自行消散了。王危石干咳一声,道:“这阿婴虽是骗了咱们;终究把咱们带到了这里。顺着这气管,一路走下去,总能找到这千足的心房,寻得它的万年内丹……”话音未完,秋山却一把捂住他的嘴,拖住他身子一晃,轻轻飞起,贴在了气管顶端;此处虽黑,众人却靠的甚近,哪会瞧不见,顿时会意;不消言说,一干人纷纷起身,贴在管顶,屏住呼吸。
谁想呆得许久,却不闻半点声息,众人正觉诧异,却陡然听得前方不远处传来甚是低微的爬行之声;这声音十分细微,那蜈蚣气门的轻微伸缩,都能将这声音全然盖住,教人难以察觉,听得这声气,众人不由得大是佩服,这秋山的耳目之灵,远非众人可比。那声音渐行渐近,黯影之中,却见一个蜘蛛人缓缓滑将过来;这蜘蛛人手中提了一盏冰蓝色的宫灯,那宫灯样式古朴,纯以水晶制成,美奂绝伦,只是年代似乎太过久远,那宫灯镂空的水晶灯罩多处残破,其水晶罩上投射出来本该是各色鲜花的光影凌乱交错,失却了本来的美丽;灯内置有一小块火焰水晶,那火焰已经不再灿烂,火苗都已经不再是闪亮的红黄交织,只有淡淡的蓝色火苗吞缩闪烁。
那蜘蛛人腹部环生蛛腿,那蛛腿瞧来钢刀一般,偏落地却细润无声,大是奇特;因灯火返照脸上,反倒瞧不清其形容外貌,然纤腰细软,有如束素,宽肩长颈,柔若无骨,不是那妙姬,却又是谁?这妙姬那巨大的腹部背上,此刻却还盘腿坐有一人,这人高髻延项,显是女子;微明之中瞧不得她那容颜,然身形苗秀,虽是个寥寥影像,却也有十分动人之处,显见是个绝色;且一对眸子在暧昧之中,仍有隐隐的光亮浮动,想来明眸如电,必然美得不可方物。
作者:sky_77 回复日期:2009-12-17 14:08:00 3113#
终于赶上来了,向LZ问个好,等着更新
大家都好。。。o(∩_∩)o...
第一百七十八节 镇元
妙姬滑将过来,其背上那女子双目目光游移,闪闪如电,一干道人在气管顶端噤若寒蝉,未敢则声;那女子一路行来,似乎颇是诧异,对妙姬道:“如何这里一只蜘蛛也不曾见?”她嗓音沙哑低沉,却十分动听,仿佛清溪自碎石细砂上缓缓淌过,叫人心底十分平静安逸。妙姬四下打量,道:“想来是叫那些青城山的道士给杀掉了。”听得妙姬之言,这女子微微垂头,似乎深思,半晌才道:“岂有此理;那轩辕瞳亲口应允,我有生之年,她门下弟子不会踏入炼毒宫。难道轩辕瞳过世了不成?她道行精深,术法通天,岂有短命之理。我瞧那些道士恐怕不是青城弟子。”说话间瞧见地上阿婴的骷髅,“咦”了一声,信手将它拾起,瞄得两眼,轻轻一抛,左手捏个剑指诀,轻轻念道:“阳魂,返璞归真!”
话音才落,那骷髅在空中猛然旋转起来,卷出一股阴冷的旋风,旋风起处,那骷髅之上渐渐生出皮肉,长出毛发,须臾之间,重新生就一张鲜活的面孔,这人头颈项之下,却也一分一寸生出骨骼、经脉、血肉,不过挥手顿足间的功夫,这骷髅便焕然新生,生成一个蜘蛛人来;这蜘蛛人面貌与阿婴极其相似,五官大概,尽数生得一如其前生,想来骨骼定型,任是变化,依旧是那副面孔;只不过其细微处较之从前,却是更见精致了,且一身肌肤白净细腻,这一瞧来,除却那半截蜘蛛身子,竟是个妖冶迷人的女子。阿婴重生,多出了半截人身,生出了一对颀长娇弱的手臂,想是初生人臂,她双手软软搭在身前,倒像不知如何使唤这双手。
瞧见她这面容,妙姬“咦”了一声,她背上那女子道:“你认得她麽?”妙姬点头道:“这是我家妹子阿婴。”阿婴甫一重生,便猛然发出十分尖利的嗥叫,这叫声十分刺耳呱噪,令人心神不宁;妙姬蹙眉喝道:“孽障,夫人在此,你鬼嚎什么。”阿婴听得妙姬之言,眼睛十分怨怼的瞄向妙姬,嘶声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惊醒我的美梦?”妙姬莫名其妙,叱道:“你这贱婢,夫人让你重生,倒是不识好歹。”夫人却微微一笑,道:“她死后,生前之事,尽数遗忘,魂魄散入轮回,想来轮回之中守候,一定静谧安详,我将她生生拖了出来,她一肚子怒火,也是该的。”阿婴恶狠狠的瞄了两人一眼,陡然腰肢一拧,身子猛然弹起,八条钢铁一般的蜘蛛腿凌空斩落,仿佛八柄钢刀,朝两人辟来。妙姬一惊,正待退后避让,那夫人却一把按住妙姬的头颅,轻轻唤道:“枯藤,暗香浮动。”话语漂浮中,地面陡然间“咔”一声响,一条疾快无比的黑影破土而出,这黑影夭矫似蛇,而遒劲如龙,倏突间将阿婴裹得结结实实,猛地拖曳在地。
阿婴被缚,扭转挣扎,嘶吼不止;众人这才瞧得明白,那黑影竟是一条干枯的老藤;这枯藤灰褐,有一股微微的药草香气,阿婴挣扎得越是利害,这枯藤便缩得越紧,可怜她一身娇嫩的肌肤,给勒出无数猩红的勒痕来。妙姬掉转头来,对背上那女子道:“夫人,这小贱人不知道好歹,拿来无用,不如赏给小人,让小人吃了她。”夫人却微微一笑,道:“你这丫头,就知道吃人。你要是老实,将来我教你点本事,胜过吃一万个人。”说着微微有些伤感,道:“这天下哪里还有好人,便是吃尽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倒是你们这些妖兽,还更像人些。”略略沉吟,瞄向阿婴,道:“你这死过一回的小东西;瞧得我这本事,可原意给我做个丫头?”阿婴“呸”了一声,骂道:“不原意。”那枯藤之上,立时生出数截细藤来;这细滕“嗖嗖”数声,顿时在她身上狠狠抽打起来;顷刻之间,那一身皮肉便给抽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阿婴先还倔强,打得后来,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来,夫人微微晃手,那细藤肃然静立,藤上并无眼睛,却叫人瞧得头皮发炸,似乎那藤中隐藏有无数邪恶的小眼,正如恶狼猛虎一般的将人盯住。
夫人啧啧两声,道:“好个倔强的丫头,我再问你一次,可愿意给我作个掌灯的丫头?”阿婴呻吟两声,颤巍巍的点点头,夫人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却又有着两分落寞;含笑之中,轻轻掐指,念道:“老树,逢春初芽。”法咒声中,那枯藤倏突缩回地面,去无踪迹,而阿婴身上的创伤,渐渐愈合,再无一点伤痕。阿婴悚然起身,缓缓爬到夫人足下,夫人轻轻抚摸她的头顶,道:“这倔强丫头。”那妙姬斜睨阿婴,目中尽是妒色。这夫人术法了得,其修为道行,深不可测,一干道人在上面瞧得大气都不敢出,正觉惴惴,却猛听得一人“嗯”一声轻嘤,继而“哇”一声叫唤,嚷道:“臭道士,你背着我作甚?”众人暗暗叫苦,却是孙眠鹤醒了过来;他一醒转,立时瞧见王危石,一把将他推开,飞身落地,兀自骂道:“这丑鬼道士,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麽?虽说是我家晚辈,岂可如此无礼……”
自话之中,猛然瞧见那两个蛛女和夫人,立时一呆,那夫人却也似乎给他吓住,瞧他半日,终是颤声道:“孙眠鹤?”孙眠鹤却是竖起一对眉毛,冷冷得瞪住这夫人,银牙碎咬,崩出字来:“尧若言,你这贱人。居然找上门来了。”说话间其背心猛然卷出一面奇特的旗帜,这旗帜落地生花,旗杆底座之上,瞬息间便生出数枝摇曳多姿的奇花异卉来;夫人神色凝重,缓缓起身,蹙眉瞄他数眼,神色阴晴不定,十分怪异;孙眠鹤腰肢一扭,俊眉斜飞,嘀咕两声,捏个指诀,尖声喝道:“夜露,兰花浮影之术!”话音消停,那华旗立时化作了一株硕大的春剑兰花,这兰花娇艳欲滴,在妙姬的黯淡灯光映照之下,更有一种摄魂夺目的异样美色。这兰花凫凫自转,其转动之中,倏突间竟见花蕊之中闪现出数个白衣女子;这些女子个个长裙宽带,衣袂摇摆,手中均执有一柄长约三尺的长剑,英姿飒爽,神色凛然;只是这些女子均是透明的,瞧来即似乎影子,又似乎实体,其凌空翔动,仿佛灯光浮动,颇有几分飘忽迷离。
这几个光影仙子飘乎而出兰花,齐齐呵斥,仗剑朝夫人扑了过来;夫人对敌当前,却似乎瞧见一个人影自顶壁滑落,顺着那气孔窜了进去;急切之中,却也不曾瞧得明白,眼见这数个兰花浮影仗剑杀来,只得打起精神,全力迎敌,有人与否,却也不得究竟。却说眼见这孙眠鹤醒来动手,一干人大是惊愕;然这关头,反倒显出秋山的急智,秋山朝众人齐齐使个眼色,将声音化作细线,一丝丝穿入众人耳中,道:“你们等在这里,要是那个孙眠鹤打不过那个夫人,你们就助他一臂之力。我去把镇元丹先偷过来再说。”众人齐齐点头,秋山自孙眠鹤背后窜入气孔,急掠了进去。这气孔之中,主管只得一根,其余岔管蔓延伸向别处,然岔管管道狭窄,人走进去,想来只能爬行,远不是主管的粗大宽阔可比。黑暗之中一阵急奔,四周光亮渐生,却原是这蜈蚣腹部的骨骼越来越白,外面的骨骼之上时时有磷火闪跃,待走到那蜈蚣腹部深处,却见气管通向一间石门。这石门乃是强人以功法将这蜈蚣血肉强行划开,架上巨石强行撑将出来;秋山踱入这石门,却见这石门之内,乃是个十来丈见方的石室;石室的内壁上镶嵌有无数拳头大小的烈火水晶;这些水晶的年代已经异常久远,大半的水晶已经破裂,不再有火焰闪烁,水晶本体呈半透明状,微微发黑。残余的水晶火苗或蓝或黄,火苗晃动,已经濒临熄灭。
而石室四面壁上,雕有无数细纹,那细纹之上穿满细孔,每一道细孔之中,都有一丝细细的彩光透出,这彩光比蛛丝还要细上数倍,其色彩瞬息变化,比彩虹还要来得绚丽。这无数纤细的彩光交织汇聚,齐齐投注在石室中悬空的一粒黄色的珠子上;这黄色珠子不过鹌鹑蛋大小,其四周缭绕一层薄薄的黄色明光,正是千足蜈蚣的万年内丹镇元丹。而这石室四周的角落,散落有数个书架,数个石榻,而石榻之上,却有数个蛛女,这些蛛女或盘在石榻之上,闭目行功,或在书架上翻检书册,十分闲适。秋山瞧得片刻,这几个蛛女瞧来像是有些功法,但只得最里面一个已经大概化成人型,有了双腿;那略具人型的身形与人已经无异,唯一不同的是一对大脚并非人足,乃是一对毛茸茸的铁一般冷硬的钩子。
秋山微微一笑,跨步上前,略一拂袖,瞬时便将那珠子卷走。这镇元丹一收,黄光立时消弭,那四周的彩光却也齐齐一抖,似乎断了线的蛛丝,在半空飘拂不止;过得片刻,那四周的彩光再次汇聚,在原镇元丹悬空之所重新交织成一粒新的内丹;只是这内丹已经没了实体,交汇处只得一粒花生米大小的幻影;还不是实体。镇元丹一收,四周的蛛女齐齐惊呼,瞧见秋山,近门的那蛛女一声厉喝,叱道:“找死!”其身下的蛛腿猛然甩起,倏突变长,钢刀铁镰一般斜勾了过来;孰料秋山掌心微微向上,其掌心瞬时弹出一道奇异的彩光;彩光锋锐无比,远不是这蛛女的蛛腿可比,只听“噗噗”两声,那彩光好比切菜一般,将这蛛腿剁成数块,斩落在地。那蛛女腿脚被斩,痛得钻心,嘶声惨叫;秋山冷哼一声,五指成爪,“啪”一声将这蛛女头颅抠住,这蛛女一声怪叫,脑袋一晃,瞬时化作一颗蜘蛛头,其颌边的大颚立时“咔”一声剪向秋山的手腕;她动作快,秋山更快,不等她这大颚剪下,秋山五指发力,“嗤”一声响,五指生生插入这蜘蛛脑袋,立时脑浆迸裂,这蛛女身子一软,顷刻间化回原型,却是一只十分肥硕的母蛛。
那一室的蛛女却全然没有胆怯害怕之象,齐齐怪叫,四面扑来,那已成人型的蛛女更是凶猛,其身形腾空,首当其冲,虽无蛛腿,其一双手十指尖利,说是铁牙钢爪毫不过分;秋山冷哼一声,单手一弹,并不见捏指,并不见念诀,那彩光顷刻间化作一口火红的巨钟;这巨钟之上火焰熊熊,翻滚沸腾,室中立时热浪翻卷,一干蛛女头发瞬时烧卷,那最凶狠的蛛女速度最快,飞行之力过大,不及转身,生生撞在钟口,瞬间便给烧成白烟;其余蛛女齐齐怪叫,立时四散,孰料才将闪躲,猛觉那巨钟之中,传来一股巨大无比的吸力,一干蛛女齐齐怪叫,八条蛛腿死命抓住石榻,只听“噼啪”数声,数个蛛女蛛腿被吸力拉断,“呼呼”两下,齐齐给吸入那巨钟之内,给烧成了灰烬;余下的一干蛛女惊声尖叫,抓得更紧,那巨钟吸得片刻吸不动她几个,想是着恼,陡然一松,散却吸力;众蛛女才刚松一口气,却猛听“嗡”一声响,那巨钟之中,竟放出炙热无比的火浪来,火浪过处,那石榻书架都烧了起来,一干蛛女哀号连天,叫不两声,齐齐化作死灰。一室之中,再无活口。
秋山森然一笑,转身原路返回;行将回来,却见孙眠鹤与那夫人斗法正酣;一干道人想是已经行藏暴露,并未再藏身管顶,齐齐站在孙眠鹤背后,替他助威;少君却也已经醒转过来,他适才纯阳丹与玄阴丹双毒交汇争夺,岔了精气,昏厥过去,昏迷之中平波导引藏天偃月大法,归拢气息,暂得无虞,这才渐渐清醒。秋山一见少君,立时一脸笑意,到他身侧,将那千足的内丹镇元丹递将过来,道:“左真人,快将这丹元收好;不过现在五丹才得其三,你可不能将这丹元吞了,双毒相斗,已经十分危急,若是三毒聚顶,恐怕你就没命了。你别着急,我便是豁出命去,也会将你这五丹聚全。”少君将这镇元丹收入平波,一时说不得话来,秋山瞧他神情,微微一笑,道:“我修道还浅,不是清心寡欲的仙人,朋友之谊,兄弟之情,不能堪破。你若是一样心情,不必多说。”
第一百七十九节 双头
少君有感于秋山之谊,半晌说不得话,秋山微微一笑,他和一干道人用易容丹换了形貌,瞧不出他本来面貌,然眼睛却是变不得的,那眼睛之中,总有一股叫少君熟稔的炙热神采。秋山瞄向那夫人和孙眠鹤,孙眠鹤这兰花浮影之术十分利害,那浮影的剑光闪耀处,这气管之内剑气纵横,骨屑横飞,那夫人却也不是易与之辈,在她身前,突兀而立数条枯藤,这枯藤飞窜如意,端的是来如风,去如电,那浮影虽是幻影,却依旧避不开这枯藤的鞭笞;枯藤飞扬之际,便将那幻影剑女抽得东倒西歪;这孙眠鹤破不得这枯藤的防守,而这尧若言却也无力反击,竟一时僵持起来。
秋山瞧得分明,朝韦野渡等人努嘴,道:“你们怎么不助师姑一臂之力?”孙眠鹤却尖叫道:“你们谁也不许动手,今天我要亲手结果了这个贱人。”尧若言不紧不慢的道:“姓孙的,我瞧你人疯了,不和你计较,叫他们把镇元丹还我,我就饶他们的小命。”孙眠鹤冷哼一声,回头瞄得少君两眼,眼神秋波扭转,倒是有几分妩媚,瞧得少君头皮发麻,他见少君似乎腼腆,微微一笑,回转头来,朝尧若言道:“贱人,那镇元丹是给我家孙师兄疗毒治伤用的;岂能给你。”尧若言暗骂自己糊涂,跟疯子如何说得明白话来,懒得再说,心底却暗暗忖度开来,这孙眠鹤人虽是疯的,若是论到修行,恐怕和自己是在伯仲之间,然他有那几个道人在后,终是比自己占了三分优势;若是面对轩辕瞳等人,她大可以不要脸的挟持她的弟子,不管轩辕瞳有何等本事,她自保无虞,便可出言威胁:“你若不依我,今日一个,明日一个,便要将你弟子杀个精光。”那轩辕瞳投鼠忌器,终究得依她,然这孙眠鹤是个疯的,全无顾忌,自己未必能奈何得了他,寻思一回,心头暗恼,然她十分沉得住气,狠狠瞪住孙眠鹤,道:“姓孙的,接招。”
说话间双手合十,结一个乾坤法印,叱道:“昏鸦,薄暮晚钟。”呵斥声中,但听她背后“当”一声洪钟声响,响声之中,猛然弹出一只山羊大小的乌鸦来;这乌鸦黑身红爪,碧眼赤喙,周身都有一股阴冷之气弥漫飘摇;那洪钟之声不绝,“当当”连响数声,每响得一声,便飞出一只奇大的乌鸦;这乌鸦耸立枯藤之后,个个翕动双翅,呱噪不绝。因这乌鸦形体巨大,弹出这十来只,便将这气管尽数隔断,挡在了尧若言与孙眠鹤之间。孙眠鹤见这乌鸦,大是吃惊,颇有几分忌惮。正觉棘手,那兰花浮影挥剑奔涌,四周杀来,先还伶俐狡黠的那枯藤却象是被下了邪咒一般,行动迟缓起来;竟被那兰花浮影斩成了碎碎的藤条,跌落满地,那枯藤绞碎跌落,那乌鸦不等召唤,便狂乱扑来,放声叫喊,一时间黑影飞扬跌宕,乌鸦叫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那兰花浮影不待孙眠鹤吆喝,早便自行挥剑斩剁,那乌鸦声势惊人,想不到竟是银枪蜡洋头,浑不经使,竟被那兰花浮影几剑砍成了泡影,散得无踪无影;待那乌鸦散尽,却不见尧若言人影;竟是远遁了。
孙眠鹤蹙眉骂道:“这贱人还是这般德性,打不过便跑。”秋山微微一笑,道:“别管她,师姑;咱们去找双头。”孙眠鹤点头,瞧了少君两眼,突然笑了起来,道:“我和那贱人动手,你心里盼着谁能得胜?”少君瞧他很有几分可怜,忍不住道:“自然是你。”孙眠鹤甜甜一笑,道:“算你有良心。”说着领了众人出来,步出那熔炉,孙眠鹤突然嬉笑道:“哼,这个贱人,和我作对这麽些年,亏得我好找,总找不到她的人影,原来藏在这里;既然她眼巴巴的指望这千足,我便放了它,气死她才行。”说话间伸出五指,结一奇特的法印,这法印五指微微盘踞,似乎莲花印,又似乎翻天印,十分奇特,但听得他轻轻念道:“落英,杨花柳絮之法。”咒法一过,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孙眠鹤的那面华旗再次旋转翻飞,其翻飞之际,卷出漫天的落英缤纷来;那濛濛一片落英,似乎杨花,飞旋轻盈,又似乎柳絮,飘杳纷纭,只是这落英美则美矣,却甚是可怖,它飞扬飘去,缓缓落在那中间最大的那熔炉之上,那轻扬的一点落英,一沾到那熔炉,瞬时爆裂,竟化作一只骨猫,这骨猫身材娇小,然尖牙尖爪,虽是枯骨,却力大无比,那一片落英,足足化出数百只骨猫来;这骨猫落在熔炉之上,或咬或撕,一口一爪,便能将那铜炉撕裂数尺,不过短短一刻,那巨大的熔炉竟被这一片骨猫撕作一堆废铁。
熔炉被毁,骨猫尽数化作黑烟,腾腾飞升;而四周也立时响起“砰砰”巨响;整个地面都摇晃起来;秋山大是惊讶,问道:“师姑,这是怎么回事?”孙眠鹤嬉笑道:“我把这个封印之阵的阵眼破啦。那千足要醒了。嘿嘿,它被困了这么多年,恐怕心情不见得会好,咱们别理它。快走。”说话间只听得各处小熔炉之中传来无数蜘蛛人的尖叫,叫声之中,各处熔炉所在的地面狠狠皲裂,裂缝奇大,那熔炉一座接一座的坍塌,待最后一座熔炉倒塌,众人几乎是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孰料等得半日,并不见那地面炸裂,也并未瞧见那千足拔地腾空,直上云霄,惊诧之中,却只见那峡谷之中,无数地面下陷,露出地底嶙峋交错的乱石来。孙眠鹤笑道:“这千足脱去妖体,化作人型跑啦。嘿嘿,我看这贱人如何向她的师父交代。这千足可是她们姬家的命根子。”
说着甚是得意,也不管众人如何惊讶,在前领路,领众人去找双头。蜿蜒行来,却是到了一处悬崖崖底。那山崖高有数百丈,山崖背面乃是一片破碎的流光;那流光却是洞天与尘世的交接处;九室洞天年代久远,已经相当残破,那残破处的空洞中时时流出五彩缤纷的彩光,那彩光之内有时候还有阴冷的黑气氤氲,瞧来很是诡异。山崖正中,有一道十来丈宽的裂缝,深深的凹陷进去,走将进来,那巨大的缝隙内壁上却雕刻得有许多神像,却是太乙救苦天尊的济世图,浮雕栩栩如生,只可惜确乎年生过于久远,那浮雕十分残破,风化得厉害,连天尊的脸孔都变得十分模糊。这崖缝之中因势铸形,筑得十分恢弘,一路走来,这地面都是十分厚重的白玉地板;这地板可不是以法术生化而来,也不是洞天自有之物,想是自某处山头寻得,整个山崖内十分安静,一丝风声俱无,只有众人缓缓行来的衣袂之声。走得不一刻,依旧不见一人一物,孙眠鹤十分惊讶,道:“奇怪。怎么没人?”
作者:唇白齿红的 回复日期:2009-12-18 22:09:00 3135#
为啥那一屋子的蛛女能共处呢 ?
那都是这个夫人的丫头。。。。
众人哪里能答他这话,晏溶溶瞧这崖缝之中随处可见浮雕,甚是奇怪,道:“这里怎么倒像是个神庙?”孙眠鹤白了他两眼,道:“你这不学无术的猴崽子,这里本就是姚家的祭祀神庙。适才咱们经过的那个坍塌的,是神庙的后门,这里却是神庙的前门。”说话间终是走到了那崖缝之末,见了这崖缝末的光景,众人悚然而立,半晌作声不得,终究料不到这双头如今是这番模样,难怪这里冷清破败,一至至斯。却见那山崖缝隙之后,乃是一个深渊;那深渊已经坍塌过半,大半都浮在破碎的洞天结界之内。残破的洞天之内虽有彩光氤氲,却也有黑气弥漫不散;那残破的洞天中有一晃动的石门,那石门高有数十丈,门上镌刻有无数奇特的宏伟石雕;当年想来十分庄严肃穆。然如今那门已经破裂,随着洞天的微微晃动,那石门竟如水一般的起伏,门内的地面还残留有部分破碎的石块,那石块半截在破碎的虚空结界之中,半截还是洞天,时而隐没,时而突兀,瞧来倒像是幻境。石门之上一左一右拴有两个巨大的石锁,分别套在双头灵蛇的两边脖子上;那石锁凿开双头的皮肉,穿过它的骨骼,将它锁得很死;而那石锁之上,刻有无数奇特的符文,想来是镇守双头的咒语。这双头左边一颗头已经完全没入了破碎的虚空之中,其头颅时而像一滩水渍般在那虚空中奔流,时而凝结成块,却全然瞧不出个形状,一点瞧不出眼睛嘴巴。
另外一个头却耷拉拖地,当虚空中的头颅变化之际,外面这头便死命扭转挣扎,显是痛苦不堪;这双头的头颅巨大无比,一颗头足有十来丈见方;它的身子纠结在那石门的两根门柱上,当那破碎虚空的流光自它身体划过,它那身体便化作一滩脓水,流得满地都是,当流光飘走,未化尽的残骨便生出新的一段躯体;然新生的身体鳞筋纠结,皮甲血肉乱作一团,根本不像是活物;且身体重生之后满是孔洞,那孔洞却又浑然天成,瞧来倒不像是伤口;无数细细的精元之气自四周缓缓的吸入那些孔洞,沿着凌乱的经脉传向双头的腹部;在双头硕大的腹部交汇之所,灿烂夺目的金光自孔洞之中熠熠生辉。瞧这光景,秋山大是兴奋,道:“那是双头的内丹太液丹。”晏溶溶却全无高兴之色,道:“是又如何?难道你还敢去取麽?咱们可没有那样了得的本事能够化成脓水再活过来。”
秋山却是一脸的笑意,道:“这太液就在眼前,岂有不取的道理。”他这厢说话,却突然听得背后一人一声厉叫,众人悚然回头,却见一条颀长的枯藤有如灵蛇一般卷住走在最后一个金庭道人,正是祖雪浮。祖雪浮猝不及防,似乎吓得呆了,晏溶溶反应却快,袖中立马跌落一物,这东西落地成人,却是他的丹奴,砂人。这砂人行动如风,“嗖”一声飞起,一把抓在那枯藤之上,它浑身都是火焰,一抓之下,那枯藤却烧之不断;奈何这砂人非但行动有如鬼魅,其力气竟也奇大,将手一抖,任那枯藤坚韧无双,依然给这砂人一抖将藤条弯了回来。祖雪浮惊慌之下,终究回过神来,自袖中抛出一物,一口吞下,一声炸喝,那藤条“啪”一声被他挣断;却见他干瘪瘦小的身子陡然变大,变得十分魁伟,肌肉遒劲,竟将裹身的道袍撕裂,露出山岩一般的脊背来;他身形变化,面孔也大变,一张脸变得有如刀刻斧凿;他一挣断那枯藤,一声咆哮,一个倒栽落地,一把抓过砂人手中的半截枯藤,一声暴喝,猛力一扯,只听“砰”一声响,那枯藤蜷在地底的那一截也被他拖了出来,用力一扯,“噼里啪啦”一阵爆响,竟给他撕成了断节,祖雪浮一声怒吼,将那断节的枯藤抛入结界的流光之中,瞬时给化得无影无踪。
祖雪浮一举得手,一脸怒色,骂道:“臭婆娘,给我滚出来。”他喝骂半晌,四周却静谧无声,无人应答。晏溶溶一脸忧色,道:“我看是那个尧若言在作怪;咱们人多,她怕双拳难敌四手,便在暗中使坏,要将咱们一个一个的都杀掉。”他这话才说完,便听得尧若言的声音四面八方传来:“孙眠鹤,你这老杂碎,你偷了我家的镇元丹,那也罢了,你胆大妄为,竟敢把千足给放了。哼,我要把你千刀万剐!”喝骂声中,却再无动静,一旁的韦野渡怪叫一声,自怀中摸出一绿色药丸,一口吞下,立时“嗷”一声嗥叫,头一低,身子趴在地上,一缩一拱,竟变作了一头神兽,只见它化出一颗龙头,双目外凸,炯炯如电,额头生有一双鹿角,夭矫向天,曲盘错杂,口中一对獠牙,长有数尺;而其身子若马,却是麟足,肋边生有短短的羽翼,臀后没有贲门,却悬有一根长尾,有如豹尾。一瞧这形容,少君便暗赞了得,他博闻广见,自是认得,这是瑞兽貔貅之形。韦野渡嗥叫声中,低头猛嗅得两下,那短短的双翼猛然张开,“嗖”一声便飞了起来;别看那对羽翼甚是短小,然起飞行之际,其速度竟是快于星火,因他飞得过快,前面的影像还在众人眼中不曾散去,看来竟是他化作了一串人影一般。他飞身起来,猛然撞向一处山崖,那山崖处立时“当当”数声脆响,猛地弹出两只巨大的乌鸦来,黑身红爪,正是尧若言的“昏鸦,薄暮晚钟之法”。
第一百八十节 流光
这弹出的乌鸦可比不得先时那障眼法,这两只乌鸦飞出,其带出的劲风便将那山崖上的山石刮掉几块,头那一只乌鸦行动如风,不比韦野渡慢上一分,其脱空飞来,尖喙狠狠啄来,韦野渡鹿角一挑,尖喙“当”一声啄在鹿角之上,溅出一片火星;韦野渡吃了一吓,不提防这乌鸦一张嘴竟是精钢生铁铸就一般;那第二只乌鸦却并不上前,觑见空隙,其羽翼一挥,“嗖嗖”两声,竟射出数枝羽毛来。这羽毛甫一,立时化作一股气旋,这气旋有如无形的螺旋,前端破空,发出“倏倏”的怪声,且这气旋快得出奇,比声音还快,待那气旋都刺到了面前,声音才从后方传来。韦野渡仰头一声怒吼,仰仗皮厚,迎头撞上那气旋,却听“滋滋”之声不绝,那气旋果然被韦野渡撞散,然其身上鳞甲,却也数处被气旋刺出血痕来。
那乌鸦双翼挥动,身子向后退却,羽翼之上的气旋却不停弹出,一时间满空都是气旋搅出的漩涡,那朗朗空中,竟如同湖泊深水一般,荡起怪异的涟漪来。韦野渡心中暗骂,这乌鸦好生厉害,那铜牙铁喙可没有这般厉害;当下短翼滑翔,绕过那铁喙乌鸦,想先杀了那气旋乌鸦;然他那点小九九,早在这俩乌鸦的算计之内,这俩乌鸦有个名堂,那尖喙铁爪的,唤作黯鸦,端的是皮粗肉厚,铜牙铁喙,而那不停放出气旋的,却叫作阴鹫,这阴鹫专会暗箭伤人,和这黯鸦向来是一明一暗,一前一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栽在这俩乌鸦羽翼之下。韦野渡那点小小算盘,哪里在这俩妖孽眼里。
韦野渡行动快甚,身子硬顶住气旋扎身,拼得一身刮出无数血痕,冲到了那阴鹫面前,猛然一口咬下;他这口中,龙牙尖锐,可不是那黯鸦的铁喙可比的,若被咬中,大罗神仙也得一命呜呼;那阴鹫不比黯鸦快捷,这一咬之攻眼见是避不开来,韦野渡心中暗喜,暗自骂道:“咬死你这畜牲。”这念头未绝,那阴鹫却陡然“砰”一声炸响,身上猛然炸出一团气浪来,这气浪力大无比,韦野渡好比蚂蚁撞上洞庭翻波,全无抵挡的余地,“呼”一声便被这气浪炸得弹了起来,冲上高空数十丈;且这气浪之中余力不消,将韦野渡如风中落红一般卷起,在空中旋转起来。黯鸦觑准机会,猛然弹起,离弦之箭般直上云霄,一口啄向韦野渡的脑袋;韦野渡被转得昏头昏脑,恐怕难以躲开这闪电般的一击;一干金庭道人齐齐惊叫,孰料紧急之中,韦野渡的臀后的那尾巴却突然一甩,“啪”一声抽在那黯鸦的脖子之上,只听“砰”一声响,那黯鸦的脖子瞬间断折,其身子立时裹了黑血自空中断线风筝一般飘落。
然那断头却依旧扑出,“哗”一声响,狠狠撞在野渡肋上短翼之上,野渡一声惊呼,那短翼立时给撞折,他身形飞升,全仰仗那短翼,这短翼受伤,立时一声哀号,自空中掉落;阴鹫瞧得分明,哪里肯放他活路,数十道气旋瞬时弹出,它这气旋堪堪飞出,却猛觉背后生风,这阴鹫立觉不妙,立时再次一声炸响,放出一股向四面八方弹出的气浪;孰料这气浪弹出,那背后之物却全然无惧,阴鹫悚然回瞪,却见是雪浮化作的那巨人。雪浮一把将这阴鹫提起,手上用力,“哗啦”一声,这阴鹫瞬时给撕成碎片,漫天都是它的破肉断羽。那气旋狂飙,眼看击中野渡,危急之际,却见地面猛然弹出一人,横在野渡身前,只听“噗”一声响,那一串气旋尽数扎在这人身上,那人“砰”一下给气旋击得粉碎。这人却是晏溶溶的砂人,砂人给气旋击中,变作一天的破碎火炭,飘摇洒落。野渡这才安然落地。
野渡双脚沾地,立时身子一抖,重新化作人型,却见他的左手手腕断折,左掌软塌塌的掉在腕上。雪浮撕裂那阴鹫,身形立时扑向野渡发觉的尧若言藏身之地;尧若言大是意外,她本以为野渡等人是青城山的小辈,只要众人在明,她在暗,总可将众人一个一个暗算,再来找孙眠鹤算账;哪里料得这一干小辈竟然不是青城弟子,一个失算,竟被逼出了形迹,心头恼怒异常。煎心煮肺之中,却见那雪浮化成的天丁已经扑到面前;尧若言一声冷哼,掌心倏突间弹出一个小小的鼎来;这鼎似乎青铜铸就,不过茶杯大小;尧若言捏个指诀,那鼎“啪”一声炸裂,化作一副铜甲,“咔咔”两声,罩在了尧若言身上;尧若言本一袭纱衣,宫装华贵,大有仙家天女之态,此刻这战甲上身,却立时多出几分飒爽英姿来。
雪浮近得她身,对她暗下杀手之事十分仇视,下手不觉多了几分力道,双拳有如双风贯耳,一左一右砸向尧若言的脑袋,他力道奇大,下手又快,尧若言背后的阿婴和妙姬齐齐惊呼;孰料这尧若言瞧似弱不禁风,竟有霹雳手段,只见她双手一格,生生挡住雪浮拳头;雪浮双拳不偏不倚,正打在她臂弯之上,他本以为尧若言弱柳娇花之体,哪里经打,恐怕一拳就要打成肉酱,哪里料得她这双臂比那金刚石还要硬上三分,双拳击中,有如蚍蜉撼大树,全不见个响动,惊骇之余不敢稍停,拳头猛然下勾,锤向尧若言的小蛮腰。平素这雪浮的力气说来并不见大,然他吞得一粒天丁丹,化身天丁力士,这力气可非同小可,别说是人的血肉之躯,便是生铁精钢,也要一拳砸个稀烂,尧若言召唤的枯藤乃是魔物,以力大无比的砂人之力,尚且莫之奈何,依旧被雪浮一把扯断,可见这天丁之力,何等了得。
可惜雪浮却全然不知这尧若言适才召来的法器是何名堂;她掌心飞出的,正是青城山一等一的仙家法器天仪玄象宝鼎。这青城山的三姓,都是黄帝后裔,每一家中,都藏有黄帝族中的异宝;这轩辕黄帝遨游天下,寻众仙而证道,仙家法器纷纭,物多难精,那一干法器之中,未免良莠不齐;黄帝后裔三十三姓,其子孙散佚的法器,不知其数,在众道家之中,也算不得稀奇。唯有这大族之中,世代珍藏传承的珍品,却是真真不容小觑。这姬家的天仪玄象宝鼎,和姒家的蓂荚十五面宝镜,姚家的绿错图齐名,乃是青城山第一等的法器。雪浮这双拳改向,锤击尧若言的肚子,那尧若言却似混不介意,生生受他这一击,只听“当”一声脆响,竟是金铁交击之声。雪浮这一击中,顿觉指骨奇痛,似乎快要断折,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尧若言森然道:“你这小妖道,不给你点颜色,不认得你家奶奶。”说话之际,玉手一挥,食指“啪”一声弹在雪浮肚皮上,雪浮一声惊叫,瞧她那手指来得轻巧,哪里料得他这一击这般可怖,只觉身子陡然一轻,胸口如中巨锤,“嗖”一声便被这一弹弹出,身子轻飘飘的全然无可用力;正觉惊怖,却见一人飞身扑来,一把提住他的衣领,扭头看去,却是韦野渡。
韦野渡立身之地,离弹飞的雪浮最近,当下毫无犹豫,飞身而起,一把抱住雪浮,孰料他一近身,虽是一把提住了他的衣领,却猛觉雪浮撞来之力奇大,自己根本接他不住,两个人竟是一齐惊呼,电光火石间,两人竟齐齐给撞下了悬崖,一头栽进了那崖下的流光之中。一干金庭山道士齐齐惊呼,眼睁睁瞧他两个瞬时人影全无,自那流光之中消失,全无一丝痕迹。那孙眠鹤眼见得此,忍不住骂道:“尧若言,你欺负小辈,算什么本事。”说话间身子一晃,拔地窜起数丈,其背后瞬时卷出一副古画卷来;这古卷十分奇特,似乎丝绢又似乎棉帛,似乎软玉又似乎金线,古卷背面镌刻无数奇怪的符文,且古卷之上时时有奇特的彩光氤氲流转,一看便是绝世异宝,金庭众人识不得,那尧若言却是识货的主,孙眠鹤放出来的这宝贝非是别物,正是他姚家的奇珍,绿错图。
孙眠鹤喃喃述语,咒法响起,那绿错图上赫然放出异色,倾俄间,那古卷舒展,内中渐渐放出迷雾,雾霭之中,缓缓步出一个高大崔嵬的光头男子;这男子身高三丈,赤足裸身,只腰间围有一围虎皮,其掌中拖有一根奇特的兵刃;这兵刃长有五六丈,粗如常人大腿,形如狼牙棒,然尖端没一颗尖刺,反倒是串有五六枚铁环;其大足落地有声,脚掌上筋骨遒劲,有如石雕,一双腿石雕斧刻,稳立当地,有如铁塔。这巨人若不是身形巨大,这晃眼一瞧,其面容和孙眠鹤几乎一模一样。此刻孙眠鹤立在空中,绿错图将他周身围绕,其身体时时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光芒闪耀之际,他的身体便会奇特的化作透明之状,其体内的筋骨血脉,一目了然,瞧来无比怪异。旁人瞧不出倒罢了,尧若言却心头凛然,孙眠鹤这术法唤作黄巾总角术,召来的巨人借的是西王母瑶池上的黄巾力士之体,非同小可,哪里还敢大意,立时打点起十分的精神,全力应战。
这边见孙眠鹤迎敌,秋山却打起了那太液丹的主意;他瞧了瞧那下面的流光,常人下去,皱了皱眉头,一把提起瘫软在地上昏迷未醒的晚雩,强行掰开他的眼皮,口中轻声呢喃,他这咒诀念的甚快,便是在他身边的晏溶溶等人也听不清楚;咒语念完,那晚雩身子一颤,猛然睁开眼来,身子轻轻一纵,便跳下了那悬崖,他身子轻盈,如穿花蛱蝶一般,轻易避开那流光,他靠近那双头的身子,数道流光在双头身边微微流淌,一碰到双头,双头便发出痛苦的呻吟,身子不住的颤抖,它一颤抖,那流光便被它身子摇晃,满地乱淌。晚雩足不敢沾地,围着双头的身子转了几圈,终是寻着机会,放出法器,对准双头的气海丹田猛然戳了下去,那双头折磨之中,虽是肉厚,却输在皮已被磨薄,一戳立时戳个对穿;身子上立时现出一个血窟窿,窟窿之中果然有宝光闪耀,众人均能瞧见那一粒有如鹌鹑蛋大小的双头内丹,正是太液金丹。
晚雩一瞧见这金丹,立时大喜,立马伸手,孰料他适才那用力一戳,让双头痛不可遏,双头剧痛之中,身子狂扭,它一扭动,身侧逡巡的流光立时如潮水般晃动起来;晚雩手还未碰到金丹,陡然只觉脚跟一麻,回头瞧去,却见一道流光沾了过来,已经贴在了脚跟,顿时只觉脚跟发软,身子竟然立足不稳,他现在虽是被秋山的咒语迷魂,然人的求生本能尚存,惊慌之中身子一弹,向后猛然退却,却陡然只觉“砰”一声响,竟撞在了门柱上的巨锁上;那巨锁锁得不知有几千年,这锁倒不曾断裂,然那门柱的锁孔却有些风化松动,一撞之下,竟然开裂。那双头耳目何等聪敏,这锁孔一裂,迸裂之声虽微,它却尽然听在耳中,立时猛力一挣,只听“哐”一声响;这双头竟然将那石锁自柱子上生生挣脱,拉了下来。一拉下来,双头立时一声嘶叫,奋力卷住那石锁,身体仰起,再“轰”一声撞下,那石锁自高空猛冲向地面,但听地面“咔咔”两声,居然有两块地面崩裂,塌陷进了流光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石锁却也果然撞裂。晚雩自石柱上跌落,狠狠的摔得一跤,人豁然清醒,瞧清楚眼前行景,吓一大跳,此刻那双头死命挣扎,四处流光横流,晚雩哪敢飞回,眼见无处藏身,惊恐之中急忙穿过石门,步入姚家先辈祭坛,孰料他步入不过几步,脸色却陡然发青,想要退回,却似乎没了力气,身子摇晃两下,“咚”一下便倒地。秋山一跺脚,皱眉道:“没用的东西。”少君却瞧得不忍,对秋山道:“道兄好意,君临铭刻在心。但岂能为了救我一命,叫无辜者送死。我去把他救回来。”
第一百八十一节 揠苗
秋山一怔,一把将他拉住,道:“你可不能去送死。”眼见如此凶险的行景,几个金庭道人却动了怯意,一个道:“野渡和雪浮都死了。咱们难道也得为了这个外人送命不成?”另一人道:“咱们到这地步,也算对得起他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干人便要拉着秋山散伙。秋山无奈,蹙眉道:“你们要走,只管自便。”晏溶溶蹙眉道:“咱们可不能这般不讲义气。”那道人却拉着他道:“你可得和咱们一起走。秋山如何,我们顾不得,你可得和咱们一起走。没有你,我们如何出得外面那迷阵?那迷宫如此可怕,我们哪里走得出去,早晚得困死在其中,化作冤魂。”看溶溶不语,另一道人又道:“你顾着外人义气,难道就不顾同门之谊了麼?若是救得左真人,咱们何乐而不为,只是你瞧那流光破碎,哪里是人敢去得地方。好兄弟,咱们师兄弟一场,你可不能叫我们去送死。”晏溶溶给说得心软,瞧那道人一脸害怕,深深叹一口气,秋山含笑道:“不妨事。你去罢。”晏溶溶瞄得左少君两眼,满心愧疚,说不得话。
那金庭道人拉住晏溶溶的手腕,对秋山道:“非梦师兄;咱们出去,先去禺槀山寻灵蛇;若是寻到肥遗,那比九环蛇还要强呢。你和咱们一块走罢。”秋山摇摇头,道:“你们去罢。”少君忙对秋山道:“非梦道兄,小道之命,在天不在人,不要为了我以身涉险。这里行景何等危险,你若是有个计较,我如何过得去。”秋山摇头,道:“你别说了。我都和你说得明白,你这性命,豁出我的不要,也要救的。不必多言。”众人见秋山之意已决,便拉了晏溶溶一道走,晏溶溶环顾两眼,却见王危石矗立不动,便问道:“王师兄,你不走麼?”王危石微微一笑,道:“都走了。谁来助秋山一臂之力。我不走。”晏溶溶心头惭愧,众人恐那尧若言得胜狠下辣手,簇拥了晏溶溶,如烟遁去。
眼见众人去了,王危石瞄得两眼那悬崖,蹙眉道:“我去罢。”秋山下望悬崖,那双头因先时挣扎得过于厉害,被流光多处灼伤,已经学了个乖,老实起来,将身子尽数盘在令一头缠身的石柱上,死命的咬那锁孔的锁栓;少君见那行景如此凶险,但要拉住秋山危石,恐怕不能,秋山对自己如此恩德,少君心中岂能无动于衷,恐他两个再去送死,当下一声不出,陡然翻身,“嗖”一下飞了起来,直窜了下去。秋山吓得一跳,急忙追来,叫道:“左真人,快回来,危险!”少君却哪里听得,一头扎入了那流光汹涌的险境。然他来得虽急,但他生性冷静,十分小心,在那流光碎片之中步步为营,终究离双头越来越近;他有平波在身,视野开阔,四面八方尽在眼中,背后一样看得一清二楚,眼见秋山追来,忙喝道:“别过来,别叫我分心。”秋山一愣,拔高数丈,避开流光,不敢说话。
这流光有如流水,在地面轻轻流淌,淌过之地那地面均会被烧出一层细砂,这细砂十分奇特,都微微有些褐红;而那些破碎的流光,则在空中四处漂浮。少君离那双头略近,便不在上前,捏个指诀,念道:“摄空。”只听“嗖”一声响,那双头创口中的那太液丹瞬时别给少君吸了过来,摄入平波镜中。秋山在后瞧得分明,顿时大喜,孰料才松得一口气,却突然听得背后“啊啊”的两声尖叫,悚然回头,却见阿婴和妙姬破空飞起,给甩下了悬崖;原来孙眠鹤的黄巾力士力大如山,尧若言化身的铁甲渐渐抵挡不住,眼见危急,尧若言一手一个,将阿婴妙姬当作石头,猛然掷出,叫道:“刺他的眼睛。”阿婴妙姬双双怪叫,腿腿齐动,扎向黄巾眼睛,这黄巾却哪里将这两个小妖放在眼中,头一偏一甩,脸颊狠狠撞在两妖身上,两妖的刀腿齐齐砍下,却听“铛铛”数声脆响,一干蜘蛛腿断尽,两妖惨叫声中,给脸颊撞下山崖,不偏不倚,竟朝秋山撞了过来,秋山吓得一跳,眼见两妖撞来,一脚飞起,踢在妙姬脸上,妙姬惨叫一声斜斜飞出,“咚”一下撞在那双头旁边的石柱上,她忍住剧痛,正待开骂,却猛见双头一对巨眼不怀好意的瞄向自己,吓得魂飞魄散,肚脐中瞬时弹出一段蛛丝,这蛛丝“嗖”一声沾在那祭坛入口内的石壁上,死命一扯,“呼”一下便弹了进去;她才一落地,刚松得一口气,却陡觉空气有异,一股淡淡的有如兰花般的香气扑鼻而入,这香气十分舒畅,忍不住多吸得一口,却顿觉全身一僵,低头一看,自己身子瞬时发青,还没回过身来,眼前一黑,立时倒地。
这边秋山一脚踹飞当前的妙姬,却没能躲开后至的阿婴,给她撞个满怀,两人一起惊呼,直落下去,“咚”一声落在那祭坛门口,那祭坛门口地板早已腐朽,一撞之下,陡然开裂,“咔”一声响竟下陷数尺,破裂的地面内立时腾出五彩的流光。秋山吓得一跳,立时飞起,那阿婴吓得脸色发白,见秋山飞起,哪敢犹豫,一把抱住他的腿来;秋山眉头一皱,一脚踢在她脸上,阿婴惨叫一声,给踢回下陷的地面,她初成人型,重回人间,哪里有什么把戏术法,竟是无力逃出来,一时间吓得发抖,四周偶有流光碰到身体,身体立时给灼得滚烫,虽不曾烧伤,却给吓得不轻,惊恐交加,一张脸几乎没半点人色。秋山飞出地面,却给困在那祭坛门口,那地面下陷,蒸腾而上的流光碎片铺陈开来,竟叫他出不来。然祭台之内显是满布剧毒,他哪里敢踏足进去,不得已靠在门口那巨大的石柱上,暂且存身。
蒸腾的流光氤氲荡漾,渐渐逼向少君,秋山瞧在眼里,急在心上,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叫道:“小心,小心。”少君眼见这流光铺来,倒也镇定,想起从前听紫薇说过,这洞天的残破流光,其实本身并不伤人,只是这洞天本是独立于人间的另一个独特世界,其结界的凝固乃是剥落的虚无,这虚无之物并不伤人,但若人闯入这虚无,便会进入一个不可预知,不可预测的奇特空间,这空间或许能出来,或许不能出来,每一片流光,每一块碎片,都是一个独特的不可预知不可揣测的未来。双头身躯巨大,每一片流光都不能将它摄走,让它身子生生断折,又生生重生,其痛苦可想而知。少君瞧向这美丽的流光,思忖一番,抛出一枚峨嵋刺,捏个指诀,念道:“五鬼搬运。”立时峨嵋刺袅袅生发,刺上的枝丫上生出五鬼来;五鬼身形跳动,想要引那流光转向,然这流光乃是无形无质之物,这五鬼碰到那流光,瞬时便被流光吞噬,消散得无影无踪,那流光却全然不曾停留片刻,来势不减。少君无可奈何,他察看多时,那塌陷的地面腾起的流光将四周铺满,竟是无处可躲,任他性子再是冷静,免不得有了几分惶急,急切之中却突然听得背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你替我打开石锁,我救你小命。”
少君悚然回头,却见那双头获得自由的一颗头微微探来,巨眼微眨,一条猩红可怖的舌头在尖牙中伸缩不定。形势危急,不容少君多想,那边的秋山已经叫了起来:“你救他,我救你。”那双头却发出“哼”一声的怪响,它声音十分可怖,有如巨石磨砺发出的声响,但见它摇摇头,道:“你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信不过。”说着望向少君,道:“我要你亲口应承我。”少君望它两眼,一咬牙,将头一点。他才一点头,那双头立时猛然探起,“嗷”的一口咬下,生生将少君吞了下去;秋山一声惊呼,却见双头将少君吞下,却卡在喉咙,不将他吞入腹中。那流光流来,双头将头高高抬起,那流光侵蚀它的鳞甲肌骨,入肉丈余,却终究不能将它尽数化掉,待流光刮过,那皮肉便渐渐自行重生。瞧那形容,少君可算得暂时无虞,只待这流光势头静了,便可全身而退。
却说王危石立在崖顶,瞧秋山少君都甚是危急,却帮不上忙,细想一回,那孙眠鹤本领高强,说不得倒有些法子,他扭头瞧去,孙眠鹤召唤的这黄巾果然了得,将那尧若言渐渐逼到了角落,尧若言屈居劣势,却并未惶急,那黄巾追近身来,她十指一弹,身前立时卷出一把枯藤,没有颂出真言法诀,这枯藤虽多,却少了神力,略挡得这黄巾掐指般的时间罢了。然只这电光火石的一点时间,尧若言却放出一面旗帜来,她这旗帜五彩辉煌,绣满各色奇异神鸟,乃是她入门时姬家掌门为示尊荣,特地传她的秘宝,鵕鸃旄。这大旄乃是当年轩辕黄帝统领大军,与蚩尤对决的神器,数十万神兵,全仰仗这大旄指挥若定。
鵕鸃旄飞出,尧若言十指胶合,速结神印,叱道:“春雨,揠苗助长!”呵斥声中,一声怒吼,其身形陡然变大数倍,与黄巾相较,形体几乎等大;其身上天仪玄象宝鼎的神光此刻也陡然闪耀起来,那黄巾撕裂枯藤,堪堪追上,猛然一拳击来,正中尧若言胸口。这黄巾之力,开碑断石,乃是轻而易举,这一全力一拳,便是一头龙,也要叫他砸个稀烂,先时尧若言仰仗硬甲,也不敢硬接他的拳头,反倒是处处躲闪,觑空反攻,哪里敢硬生生受他一拳;孰料此刻这黄巾一拳击中她胸口,她却浑然无视,破口骂道:“泼皮,你好生狠心;竟连春雨之法都给我逼了出来。”说话间一把抓住黄巾的手腕,冷哼一声,用力一掰,只听“喀嚓”一声,竟将那黄巾的手臂自肘关节一掰两截。
黄巾手臂一断,那悬空的孙眠鹤立时一声惨叫,其左手手臂肘关节立时脱臼,左腕软塌塌的掉落下来。尧若言骂道:“你这狠心短命的东西。也有今日。我念你疯了,忍了多少气,避你这么多年,你倒是带人杀上门来。今日索性咱们就将这恩怨来个了结,不要将这孽缘带到下一世,下一世,我再不想认识你这畜牲。”喝骂之中,尧若言随手一抠,自地面生生挖出一块数丈见方的巨石,一声怒吼,朝空中盘身的孙眠鹤掷了过来;这巨石快得如风似电,黄巾虽是断腕,却哪里敢叫这巨石砸中真身,单足在地上一弹,瞬时拔地飞起,身在空中一声猛喝,一脚踢在这巨石之上,那巨石“啪”一声碎裂,石块四溅;孰料这尧若言使的却是声东击西之计,黄巾救那真身,她却一个箭步扑将过来,一声狂啸,一拳击中黄巾的背心;黄巾立时一声闷哼,背心开裂,“咔咔”两声,顷刻间破裂,那黄巾力士身躯一碎,顿时“嗤嗤”作响,化作一团清气,自无从来,而自无从去了。
黄巾消逝,空中的孙眠鹤却“噗嗤”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身后的绿错图瞬时消弭,缩回了他的灵台,身子无可自控,自天空栽了下来。尧若言森然道:“眠鹤,让我了结你的痛苦,疯疯癫癫,活着也是无趣。”说话间一声暴喝,再次自地上抠取一块巨石,再次猛掷出来。孙眠鹤以绿错图唤来的黄巾,借的是灵体,然魂魄却是孙眠鹤的,灵体受损,而真身也要受伤,他背心中了狠狠一击,伤得厉害,眼见那巨石辟来,竟无可躲避,眼见巨石砸到头顶,自忖决无活理,双目一闭,只待直赴黄泉,孰料陡然间只觉背心一紧,却是一人提住了自己的腰带,将自己生生拖走,惊诧之中睁眼,却是王危石。王危石将他横抱怀中,道:“你可死不得。你要死了,谁去救他两个。”孙眠鹤嘿嘿一笑,顿时看到几分生机,道:“快,能飞多快飞多快。这贱人的春雨之术撑不了多久,你再多拖得片刻,她就会散功。嗯,这揠苗助长,乃是自掘坟墓之法,这术法耗人心血,夺人精力,一旦功力消散,便是蚂蚁也能咬死她来的。”
第一百八十二节 柳筠
眼见王危石拖走孙眠鹤,尧若言立时大怒,骂道:“你这瘦猴儿,快将那祸害掐死,他这一死,可就天下太平了。”王危石哪里搭理她,拔地窜起,奔上云霄,这尧若言怪叫一声,身子一抖,天仪玄象宝鼎顷刻间解体,化回灵台,她见王危石窜上高空,竟不起身追赶,双手捏个法诀,猛然叱道:“枯藤,暗香浮动。”呵斥声中,地面立时开裂,这裂纹深有数尺,非平日她那术法可比,裂纹之中,数条枯藤猛然窜出,这枯藤粗如儿臂,夭矫盘旋,“哧溜”一声便窜入高空,便是九天奔雷也没这般快捷,一瞬之间,反倒是横在了王危石的前面;这枯藤枝丫横飞,好比数百只螃蟹的巨钳,齐齐抓了下来,王危石吓得一跳,情急之下,身形急坠,好比一颗流星自空划落,冲向那祭坛的大门。
那祭坛入口的石柱高有数十丈,王危石刚落到石柱边上,陡觉腰上一紧,数根藤条瞬时缠了上来;立时将他后拖。王危石大喝一声,五指“咔”一声化作钢爪,猛然扣在石柱之上,只听“叮叮”两声脆响,他右手深深扎入那石柱之中;那枯藤狠狠拖曳,竟是拉他不动。那枯藤立时生出数截枯枝,“嗖嗖”作响,抽向王危石的脊背,只听“噼里啪啦”数声,一眨眼时间便将他一张背抽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孙眠鹤虽是无力,放出法宝的能力还是有的,其背后立时冒出他那鲜花丛生的旗帜来。孙眠鹤这旗帜,原来还有个来历,唤作抱朴幢,乃是天师葛洪斩妖除怪的犀利法器;这抱朴幢乃是青城四灵旗下的五天师旗之一,五行属木,有济世救人之神效,孙眠鹤此刻无力施法,这抱朴幢却也能自行疗伤,只见这灵旗之上青光烂然,覆盖在王危石背上,青光照处,其皮肉渐渐回复,然无术法扶持,那伤势渐愈却抵消不得那枯藤的鞭笞,不过多挨得些时候。孙眠鹤见那枯藤越抽越急,王危石一背的皮肉几乎打得见了骨头,瞧来未免可怖,不知道他还能撑得多少时候,正觉心焦,却乍见那枯藤似乎细了一分,心中立时一跳,定睛一看,那枯藤果然又细上了两分,大喜之下,脱口喝道:“别撑了,把那老妖婆拉过来!”
王危石听得此言,正吃痛不过,全无犹豫,立时翻身,一把扯住那枯藤,猛然一声狂吼,奋力一扯,那枯藤果然连根拔起,尧若言一声惊呼,转身要跑,王危石猛然将那枯藤一抖,“啪”一声响,将她死死套住,大力一拖,尧若言放声惊叫,生生拖了过来。那枯藤乃是尧若言的召唤之物,尧若言拼了家底,使出春雨之法,失去神力,那枯藤将她拉起之后,突然消散,王危石拼了全力一拉,却陡然手中一空,顿时失去重心,“啊”一声惊叫,下意思的伸手抓那石柱,他双手一把扣住石柱,心头稍安,却突然惊觉这一抱石柱,倒把孙眠鹤给丢了下去,低头瞧去,却见孙眠鹤跌落甚快,这一耽搁竟掉出十余丈,顿时一惊,立马扑下来。孙眠鹤掉落速度太快,他没有功法护身,这张口要叫,风倒灌入口,却叫不出声来,眼见就要掉入那流光之中,心中大骇,正觉惊怖,猛觉头皮一紧,却是头发被人一把抓住,眼睛上瞟,却见王危石一脸后怕,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却是静不下来;正有些后怕,却觉脚底麻痒,低头一瞧,吓得一跳,却是一片流光碎片掠过脚底,将他鞋子鞋底给化掉了。
王危石伸手将他横抱起来,长吁一口气,却猛听下方秋山叫道:“小心背后!”悚然回头,却见破空飞来一人,正是被自己拖过来的尧若言;他立时侧身让过,孰料这尧若言乃是青城弟子,别的法宝没有,旗帜却是定然有的;尧若言从他身边掠过,肩头瞬时弹放出一面旗帜,正是鵕鸃旄;鵕鸃旄“嗖”一声套在孙眠鹤脚踝上,孙眠鹤王危石齐齐一声怪叫,却哪里由得他两个,三人裹作一团,“咚”一声响,摔在了那祭坛的入口,孙眠鹤立时喝道:“别呼吸!”他一说话,却立时脸色一青,那尧若言冷笑两声,缓缓爬起,掌心飞出天仪玄象宝鼎,这宝鼎一出,立时放出毫光,毫光闪耀处,便见空气中悬浮有无数暗青色的奇怪微尘。那微尘一碰到宝鼎的玄光,立时向四周飘逸,难以靠近,尧若言喘得两口气,骂道:“终究还是要死在我手上。”
孙眠鹤脸色越来越青,终究说不出话来,眼皮一翻,倒在了地上。因孙眠鹤的提醒,王危石并不曾呼吸,那毒气没有入体,他一把抱起孙眠鹤,想要走出这毒气之地,却听外面秋山道:“别出来。外面更危险。”他苦于不敢说话,只得怔怔将秋山望住,秋山蹙眉道:“别慌。那毒药并不像是断魂的,这不是普通毒药,那是妖毒,中毒的人不会死,会变成妖。”王危石吓得一跳,瞄了尧若言两眼,尧若言此刻浑身发软,并无力气,神色十分怪异,秋山“哼”了一声,对王危石道:“杀了她。这女人是个祸害;她现在功法消退,没法子抵挡;杀了她。再等一会,待她恢复好了,死的可是咱们。”王危石大是踌躇,瞄向尧若言,却犹豫着不能下手。尧若言面色镇定,可心中却是怕他得很,秋山见王危石没动,忍不住喝道:“你还犹豫什么!快点!你被她杀了也罢了,难道你要她杀了少君麼?”王危石一怔,转头瞧向门口的双头,那双头将头颅高高仰起,却是瞧不到少君,万般为难,踯躅一番,却终究回转头来,朝秋山摇摇头。秋山忍不住骂道:“你这呆子,不过杀一个恶人,有这般为难麼?”
说话间却突然听得外间双头“咕嘟”一声,将少君吐了出来,这双头喉间黏稠无比,少君落地,只觉浑身腥臭无比,且衣衫尽数有如糊了一层糨糊,十分难受;那双头将他吐出,舌头伸缩,将巨目瞄向少君,道:“现在那流光暂时不会流转回来,你算得安全了。你在我这里取走了太液丹,我又救了你一命,你可得遵守诺言;将我放了。”秋山一旁“哼”了一声,道:“左真人,别理它。这妖孽可放不得。”少君却摇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算不得君子,终究是个男子,男子在世,岂可言而无信?它救我之时,我苟且求生,如今应遵誓言,还它自由。”说话间肩头一闪,一道青色的剑光脱空闪出;却是少君的泰阿神剑。泰阿剑身赤红,有如饮血,少君微微蹙眉,泰阿感应其想,瞬时斩出,只听“啪”一声响,石柱上那锁孔应剑而断。石锁断折,那双头立时一声嗷叫,那困在流光之中的头颅瞬时缩回,却见它那头颅只有一副枯骨,竟是一点皮肉不存;它脱身回来,那枯骨上便立时渐渐生出血肉来,须臾之间,便重新寻回真身。这双头蛇生全皮肉,将身一摇,瞬时化作一个中年男子;只见它白面微髯,面目英俊,身形挺拔,竟是个十全十美的美男子;他朝少君一揖手,甚有礼节,笑道:“左真人之德,不敢忘怀。他日有缘,必报隆恩。”少君不防他竟是个斯文妖精,颇是吃惊,迟疑一番,作揖道:“先生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