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绝世少年修真系列之《万世神兵》

  朋友们,筒子们,童鞋们,XDJM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吉祥安康!!!新年第一次更新,大家多捧场啊!!!
  孙眠鹤一脸讶然,道:“你要我们下龙穴?”飞廉白他一眼,道:“你七尺男子,难道还害怕不成?龙穴的真龙之气只会灼伤我们这妖孽,你们乃是活生生的道士,既非鬼怪,又非妖魔,有什么可怕的。来罢,这可是你们唯一的生还机会。我治好这一身的伤,可还要去寻那猴子的晦气。那蜈蚣精狠毒阴险,全然不顾同门受苦之情,哼,将来教我遇见,生生掰断她那一屁股的腿。”孙眠鹤嘻嘻一笑,道:“夫人,冤冤相报何时了,那猴子变心了,何必理他。”那飞廉却突然咬牙破口骂道:“那泼皮猴子,丧心病狂,竟敢对发妻下此毒辣狠手,不剥了他的皮,难消心头之恨。”说着见两人似乎被自己恶狠狠的样子吓了一跳,惊觉失态,忙掩面笑道:“其实顶顶重要的是,我须得拿回自己的乾坤袋子。这先天袋掉落龙穴,里面的虚空碎片想来是摔碎了,我瞧见那龙穴之中漂浮得有半片残光,想来袋子中所余不多,要借那碎片遁形想来倒还可以,要借它躲天劫,那可万万不能了。我以真龙之气炼法,这妖身破烂,藏不住妖气,那天雷可还在寻我呢。偏生这般悖晦,身子受伤,开不了那虚空碎片,若非如此,岂有这个便宜叫那死蜈蚣精占了。”
  咒骂声中,推开墙上的无痕之门,领了两人在那无数高墙深巷中穿行。少君走不几步,胸口便渗出鲜血来,将胸口的衣衫尽数打湿。那孙眠鹤嘀咕两声,将少君背了起来,道:“你这小子,嘴巴倒硬,便是死在路边,也不知道求人。”飞廉“呸”了一声,骂道:“都像你这臭汉子这般不要脸;天下哪里还有我们妖精存身的地儿。”这真龙之穴果真偏僻幽暗,不知在这地道中行走多远,始终不到边际。这飞廉推门开门,行走许久,她被龙气灼伤,经脉毁损,除了力气大些,几于凡人无异,累得“呼呼”直喘,喘息之中下死眼瞪了孙眠鹤半晌,孙眠鹤给她瞧得不安,嬉皮笑脸道:“夫人莫慌,慢慢将息。小人瞧夫人劳顿,有些心痛。”飞廉笑骂道:“你这泼皮不要脸的;既然心痛,怎地不过来把你姑奶奶一道驮了。难不成姑奶奶这样美貌,你都瞧不上眼?难道姑奶奶还不如你背上的小白脸?”孙眠鹤笑道:“姑奶奶难道没见小人腌臢麼?比黄鼠狼还臭喱;看把奶奶熏坏了。”
  飞廉忍不住好笑,稍作休憩,继续领路,这一回她便有些蹒跚,也却忍了;走得约有数个时辰,终究是出了那迷宫;孙眠鹤长吁一口气,道:“终于出来了。走了这许久。”飞廉嘿嘿一笑,道:“这算久?当年我走出这个门,足足花了五百年。”这迷宫之外,却是一道悬崖,这地下的悬崖,三面尽是翻滚的溶浆;溶浆几乎将所有的石头都已经熔尽;那熔浆外围,全是黑铁;原来建筑这地宫的材料,竟是就地取材。那翻滚的熔浆上方,悬浮有一行巨石。那巨石每一块都大如一艘小船,整整齐齐的排列成一行,蔓延向地心深处。踏上这巨石,却叫人大是意外。原本这下方乃是翻滚的熔岩,空气都被灼烧得十分炙热,吸入口鼻中的气息,都有一股气闷的燥热;孰料踏足这巨石,却是一阵冰凉。这巨石在熔浆上空蜿蜒,渐行渐远,洞中无日月,不知行走多远,前方赫然现出一个奇特的孤岛来。
  这孤岛似乎是纯黑铁砌成,独立在熔浆之中,竟向外微微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那孤岛四周的熔浆有十来丈都被这冰冷之气凝固,化作了黑色的岩石。这孤岛甚大,中间有一高台,高有近百丈。孤岛之上满地都是巨大的异兽枯骨,少君眠鹤都是识货之人,不由得大是惊讶,原来那异兽非是别物,正是狻猊;这狻猊死后,其尸骨竟全然不曾腐坏,若非气息全无,竟栩栩如生,全然瞧不出乃是死物。这些死去的狻猊全都以极其高贵、优雅的姿势匍匐在地,并不满地乱倒,别有一种奇特的庄重之感。一上这孤岛,飞廉便神色大不自在,呼吸变得十分急促,孙眠鹤瞧不出个所以然,少君因平波之故,却瞧得十分明白,那些死去的狻猊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气息向外扩散,这气息十分奇特,少君虽是瞧得见,却不识得,那飞廉肉眼凡胎,却是瞧不见那氤氲的气息,往往一头栽入那气息之中,一呼吸到那浓郁的气息,她便立时咳嗽起来,叫少君十分惊讶。想是瞧出了两人的困惑,飞廉笑道:“别怕;这是守坟的狻猊;这龙族和咱们不一样;他们的尸身,若是被人刮去了皮肉,那骨骼便万万年不会腐烂;若是有人坏了这个龙冢,那日月之光一旦照耀在这龙骨之上,这龙骨便会化作鬼龙。”
  上了这孤岛,便见满地都铸有黑铁浇铸的龙像,这龙像高有丈余,长有十来丈,姿态各异,却都向那孤岛中间的高台匍匐低首;那高台有四面,每一面都有一道阶梯延缓铺下,这阶梯边的棱线上,隔得数丈,便立有一道华表,那华表自然是黑铁所铸,其上祥云缭绕,巨龙交缠,甚是威仪。少君心中不免忐忑,传言中远古的龙神肉身便在这古台,不知道究竟是何等面目。待到登临高台,却顿时无言。那高台之上空无一物,十分平阔;高台正中的地面倒是平躺有一扇巨门;那门成太极样式,一白一黑两扇合门非金非玉,不知何物铸就;阳极和阴极并非两个点,却是两条蟠龙;阳极的龙乃是一条青龙,浑身碧绿,尚生有一对羽翼;阴极的龙乃是一条白龙,这白龙身子十分奇特,近乎透明。或是岁月太过久远,那两扇合门中间缝隙处均有裂缝,那裂缝宽有巴掌大小,少君眠鹤自那裂缝中望下去,那裂痕之下却是深不见底,以两人的目力,竟全然瞧不出个所以然。孙眠鹤咋舌道:“你的袋子,便在这下面麼?瞧这行景,也不难拾取,你变个虫儿下去,哪里会难?”
  
  
  我好像更新了。。。为什么看不见。。。新年一开始就要穿越嚜。。。
  第一百九十二节 龙冢
  
  
  飞廉却“呸”了一声,道:“你这小泼皮,不知道便要混说。这龙穴之中,龙气弥漫,我要是闯了进去,哪里还有命在。”孙眠鹤道:“这还不容易。我去。”说话间身子一抖,身子瞬时缩小数倍,望那裂痕跳了进去,他那身子堪堪穿过那裂痕,却突然“啊”一声惊叫,嚎道:“这里有寒冰结界,不能施法……”嚎声未完,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哇哇”怪叫两声,便没了响动。少君连唤他几声,却听不见回答,一皱眉,背心“嗖”一声弹出泰阿,一声猛叱,泰阿放出毫光,“铛”一声斩在那裂痕之上,只听“咔咔”两声,那裂痕上立时破裂数处,那合门上掉落一大块,“噗噗”两声向那门下跌落。飞廉正待探头观望,却猛听那合门上传来一声清脆的龙吟,这龙吟尖厉无比,振耳发聩,吓得飞廉一屁股跌坐在地。
  却是那合门上的那青龙与玉龙自那阴阳两极上弹了起来;这两条蟠在门上,不过丈余见方,这一弹起来,却双双变得有十余丈长,夭矫腾空,猛然朝少君和飞廉齐齐嗥叫。飞廉吓得面如土色,叫道:“你这蠢货,触动机关,你我都是病秧子,难道要在这里送命麼?”少君见那双龙虽似乎活物,眼珠却都黯淡无光,似乎并不能视物;且虽是少君出剑斩门,那双龙却似乎盯上了站在前方的飞廉;少君心头一动,以镜像窥视,却见这两龙鼻息之中不停的喷出龙息,那龙息似乎便是两龙的眼睛。少君一把拖过飞廉,避开那龙息,那双龙的龙息陡然失去飞廉的触感,立时飞扬起来,四下扩张,似乎在觅人。少君拖了飞廉,小心规避,不叫那龙息发觉。飞廉却莫名其妙,被少君拖着东转西晃。那龙息却渐渐厚重起来,四面铺开,少君眼见这龙息蒸腾,几无可避,将心一横,爬到那双龙腹下,吓得飞廉脸色发青。
  那双龙龙息渐渐将四周布满,却并未发觉人踪,那双龙逶迤一阵,再次发出清脆的龙吟,“嗖”一声便缩回那合门之上。四周的龙息却四散飘逸,散落孤岛之上。飞廉“咕嘟”一声吞下一口口水,道:“你这小白脸胆子倒大。”少君白了她一眼,从那门洞内望下去,依旧什么也望不见。飞廉皱眉道:“这下面有结界封印,一旦下去,便不能施法,与凡人无异,岂不是无可奈何了?”少君哼了一声,道:“我吊在蛛丝上下去;你吐的丝可算不得是法术。”飞廉立时笑道:“你这小子倒还机灵。”说着信手在衣衫上一撕,露出肚脐,笑道:“便宜你这小子。”少君却将头扭到一边,道:“转过身去。”飞廉“呸”了一声,道:“一个是死不要脸的泼皮,一个却是死要脸活要皮的假正经。”泼骂中那蛛丝自飞廉肚脐飞出,自那门洞垂了下去。少君抓住这蛛丝,将身一纵,便栽了下去。
  顺着这蛛丝滑下,滑不多远,少君却忍不住好笑,这下方其实不过六七丈高,乃是个斜坡,只因下面有雾气蒸腾,那雾气因为结界之故不得消散挥发,倒教人误会乃是个深渊了。这斜坡向地心蔓延,不知还有多远,全然瞧不见尽头,那孙眠鹤突然跃下,一进结界,道法消弭,成了凡人,自高空掉落,撞在土坡上,却是撞昏了过去,幸而他摔倒之地横有一块大石,抵在那大石之上,倒不曾滚下那斜坡。孙眠鹤身边不远,却果真掉有一个小小的布袋子;少君放开蛛丝,将那袋子拾起,那袋子轻飘飘的似乎无物,袋口的束线松乏,内中的物什一览无余,却是一道奇异的彩光在内;这彩光五彩缤纷,比之洞天的流光碎片更加美丽。这流光碎片,乃是结界剥落的残骸,会将人传送到不同的空间,这虚空碎片却大不相同,不但空间更替,时间也会交错,可不能马虎大意。少君将那先天袋的束线紧紧扎起,一把提起孙眠鹤,一手抓牢那蛛丝,狠狠的拽了两下;飞廉会意,立时收缩蛛丝,顿时将他两个提了起来;到得门洞口,飞廉一脸紧张,道:“我的先天袋呢?”少君将袋子掷给她,道:“先把孙前辈拉上去。”飞廉一把接过先天袋子,眉开眼笑的将这袋子捧在胸口,朝少君一嘟嘴,笑嬉嬉的道:“你这小白脸,倒可惜了。”说着腰身一摆,那蛛丝“啪”一声断折,少君一愣,全然未想到这飞廉竟然言而无信,惊愕之中甚或忘记了叫嚷,眼睁睁瞧那飞廉转身飞起。待到“砰”一声摔倒在地,这才猛然醒悟过来。
  他和孙眠鹤自空掉落,这回却不像孙眠鹤那般幸运,两个人一起摔在那大石之上,只听“咔”一声响,少君立觉左足钻心剧痛。他背心撞在那石上,胸口的断骨摩搓,痛得眼前发黑,哪里还提得住孙眠鹤。他这手一松,孙眠鹤立时“轱辘轱辘”翻身滚下斜坡,瞬时便滚得没了影。少君一颗心立时悬了起来,下方若然是熔岩,只怕这孙眠鹤便要被化成熔浆了。顾不得伤痛,他颤巍巍的爬起,却歪歪拧拧站不直身,低头看左足伤势,自己都吓了一跳,那足踝歪拧,左脚歪到一边,除了疼痛再无知觉。无奈之余想放出泰阿,孰料灵台竟如入眠一般,任是呼唤,全然感觉不到法器的存在。少君顿时冒出一背冷汗来;他自下峨嵋,还是头一回深觉无力;这冰夷应龙的大冢,真是大家气象,竟能封印所有入内者的灵台,当真是匪夷所思。
  却说这孙眠鹤一路滚动,滚不一会,在斜坡上撞得几下,身上的疼痛,倒将他唤醒,他一醒转过来,下意识的想要停住,然滚得久了,这滚落的惯性大了,竟不容易停下来,他粗野惯了,忍不住破口叫骂,骂没两声,却听得下方传来“咕嘟咕嘟”的奇怪气泡声,眼角余光瞄去,顿时魂飞魄散,原来那斜坡下竟是一道断崖,断崖下是片熔岩之海,那熔浆之中,有一条黑色礁石蔓延而成的小路,将这火海分作两边,然那小路宽不过丈余,哪里滚得那般巧,惊恐之中魂飞魄散,头顶立时青筋暴跳;急切中瞧见下方离火海不远处有一块突兀的石头,滚下去恐怕离它不过尺许,这时不知哪里来的急智,猛然扯下腰带,双手抓住腰带两头,滚落那石头旁边之际猛然套出,他修道多年,这眼力手力那还是要比凡人强上无数倍,这一套果然套个正着,孰料他滚落之力太大,那腰带一套在那石头上,竟将那石头自土坡中拉了出来,这下竟连石一起滚了下去,孙眠鹤放声惨叫,叫声未绝,听得那被拉出的石头“咚”一声甩到了熔浆之中,顿时吓得脸青面黑,惊恐之中,身子却朝那熔岩之中栽了下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脑袋撞向那火红的熔浆,顿时给吓得几乎没了气。
  
  孰料刚飞出断崖,三魂刚去了两魂,却陡然脚上一震,似乎被谁一把抓住,身子立时生生定住,倒挂在那断崖之上。孙眠鹤吓得不轻,下意识的想到少君,喘气道:“兄弟,大爷,我的祖宗,你可算来了。快拉我上去。”说着微微转头,却又给吓个半死;却哪里是少君拉住他;原来他扯掉腰带,滚将下来,那裤子滚落,缠在他足上,到那断崖边上,那裤子给挂在了山崖参差不齐的裂石上,竟因此暂时保住小命,然那石头并不见得牢固,经他这一挂,那裂石竟有些松动,石头旁边的土块有些滚落下来,“噗噗”数声自他身边掉落在熔岩之中,孙眠鹤虽是倒挂在熔岩之上,一颗心却是冰冷无比,想着只怕修真一世,当了大半辈子的陆地神仙,如今却要被当作剥皮的青蛙给烤了。那熔岩之上十分炽热,吊不一会,便浑身是汗,这汗一出来,便蒸发个没影。吊得久了,孙眠鹤渐觉口中干涸,眼睛渐渐不敢睁开,只觉眼前全是红色的岩浆,这红色几乎要将整个眼眶吞没,再顺着这眼眶将他整个人熔化,难受至此,孙眠鹤已无生念,这龙冢之中根本无法可施,恐怕左少君和飞廉是不会下来了,不如一头撞下去,早早死掉,免受活罪。一念及此,孙眠鹤立时双足一蹬,孰料这才一动,却猛然听得背后一人叫道:“别动!”
  这声音除却少君,却又是谁?孙眠鹤讶然回头,却见少君几乎是爬到了那断崖边,他浑身都是血痕,因爬下来的缘故,衣衫在那山石之上几乎刮裂撕毁完全,尘泥污血,与叫花子无异。他看孙眠鹤似乎只剩了半条命,不敢惊动他,恐他一动便要掉下去,悄悄爬近,孰料刚刚靠近,便见孙眠鹤双足去蹬那石头,立时醒悟,孙眠鹤已生求死之心,立时喝止,一把抓住孙眠鹤的足踝。少君修道勤奋,瞧来虽是长身瘦弱,实则甚是强健,手上之力甚大,他抓住孙眠鹤那足踝,奋力一扯,生生将他半个身子提了起来,偏偏他左足受伤,无法站立,无奈之余,一声猛吼,猛然将手中的孙眠鹤一甩,“啪”一声将他抛到了崖边;孙眠鹤甫一沾地,顿时长吁一口气,一颗心莫名其妙的“咚咚”狂跳,说不出的后怕。他安定心神,舔了舔舌头,道:“你怎么下来了?飞廉呢?她的先天袋子呢?”少君歉然道:“是我害了你。我吊那蜘蛛精的蛛丝下来的。那蜘蛛精言而无信,我傻乎乎的一拿到袋子,就交给她了。她却背信弃义,切断了蛛丝。把咱们丢在下面了。倒害得你跟我一起遭殃。”
  孙眠鹤张口结舌,半晌才摇头道:“你这傻子,妖精的话如何信得。不出迷宫,那袋子可都不能交给她。我看你冰雪聪明,怎么人倒这么老实;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到咱们这块,那却是诛妖之心不可无,防妖之心时时在呀。”少君苦笑,无言可答。孙眠鹤瞧他浑身是血,倒不好多说,他略坐得坐,恢复几分精神,撕裂长衫,权当腰带系上裤子,这才笑道:“幸得你是男子,若是仙女,岂不是非我不嫁了。”少君不料他困顿如此,倒还有心开玩笑,只得佩服他的洒脱。孙眠鹤瞧了瞧少君的左足,略皱了皱眉,撕掉半截裤管,将少君左足的断骨掰正,再仔细裹好,顺手将少君衣衫上爬出来的碎布条撕下几条,包扎一番。他神仙当惯,其实并不会包扎,与裹粽子并无分别,少君瞧得好笑,却也由他,且孙眠鹤替他掰骨头之际,痛得少君险的把牙巴咬碎,要笑也笑不出来。
  包扎妥当,孙眠鹤四下打量一番,这斜坡两面全是黑铁山崖,并不见宽,一目了然,并无道路可走;唯一的去路,便是前面那翻腾汹涌的火海熔岩之中的小道。孙眠鹤背起少君,道:“你小子瞧来是皮包骨头,倒比我媳妇儿还要沉。”少君奇怪道:“你媳妇儿是谁?”孙眠鹤嬉笑道:“我哪里认得。想是还在我丈人家。”说着挑了个平缓些的土坡,跳下那断崖,走上那火海中的礁石。那礁石幸得依旧是黑铁岩,虽在火海之中,却并不见烫,作别的岩石,只怕已不能落脚,恐怕走不上几步,就能将人烤熟。这黑铁岩虽不烫人,然毕竟是山岩,磊磊突突,十分硌脚;孙眠鹤虽算得半个神仙,然他穿的布鞋,依旧是凡布,并非仙家法宝,哪里抵事,走不上多久,便踯得稀烂,一双大脚之上满是刮痕。也亏得他身形健硕,颇有力气,背了少君走了足有数个时辰,才停下休息。两人坐在熔浆火海之中,瞧着四周不停爆裂的气泡、升腾的黑烟、漂浮的火星,再瞧瞧前方蜿蜒曲折的礁石小道,真不知还有多久,才能走到尽头。少君莫名的有几分感慨,原来当一个凡人,当一个全然没有法术的凡人,竟是这般痛苦,在仙家看来本不值得一提的危难之前,竟是如此的无能为力。正当他无比感慨,却突然听得孙眠鹤颇有几分猥亵,颇有几分邪恶的问道:“喂,你饿不饿?”
  
  
  第一百九十三节 龙宫
  
  
  少君给他问得一愣,饮食?
  一想到饮食,少君陡然觉得了饥饿;修真伊始,他便几乎不曾吃过饮食,灵芝鲜果,偶一食之,自来不知道什么是饥饿。如今他掉落这双龙冢中,灵台被封,道行被锁,初时还不曾觉得,到现在劳累半日,竟感觉到了饥饿;他很久不曾有过饥饿的感觉,这饥饿感涌上之时竟已经不记得这感觉便是饥饿,孙眠鹤这一问,那饥火便如星火跌落枯原,立时化作熊熊烈火,饥饿感瞬时将少君吞没,似乎要将他生生撕裂。少君的肚子立刻“轱辘轱辘”的响了起来。孙眠鹤顿时一脸愁容,道:“这如何是好?我又饿又渴呢。”说话间少君陡然一震,指着那火海中的一处道:“那是什么东西?”孙眠鹤顺着他手指瞧过去,却见那火海中竟趴有一只鳄鱼。这鳄鱼通体鲜红,一身硬甲,一对眼珠却是异样的绿色;这鳄鱼正目光炯炯的瞄着一处礁石的孔洞,不住的击打熔浆,那熔浆便溅起火浪,弹到那孔洞之中。
  孙眠鹤立时一把扯住少君,矮下身子,藏在一块礁石后面,却见那鳄鱼拍打一会,再嘶叫一会,那孔洞之中突然窜出一个奇特的怪物来;这怪物身子颇长,似乎长了硬甲的长蛇,头颅甚怪,还生有一对大钳。少君讶然悄声问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孙眠鹤低低嗤笑一声,道:“你傻呀,那是虾;人家把尾巴挺直了,你就不认得了。就是个头忒大,比那鳄鱼还肥。”那鳄鱼眼见这巨虾爬出来,立时张口咬向这巨虾,别看它个头奇大,这行动起来竟是电也似的快。那巨虾挥动巨钳,夹向这鳄鱼的脖子,只听“咔”一声响,它夹个正着,那鳄鱼脖子虽是厚甲如石,依旧被这巨虾一钳夹碎,露出下面的嫩皮来;然这鳄鱼的大嘴却也咬中巨虾的肥尾,只听“噗”一声响,这巨虾的虾尾瞬时给咬去半截;那巨虾立时瘫软,大钳无力松开。不等少君为这巨虾嗟叹,那孔洞之中却突然电射而出另外一只巨虾,这巨虾一弹出来,便落到这鳄鱼背上,双钳猛然叉在这鳄鱼脖子的嫩肉上,那鳄鱼硬甲破裂,这一钳子立时深深嵌入肉中,流出鲜红的血液来;那鳄鱼狂嚎一声,翻身猛撞礁石,它这一撞,那巨虾的脑袋立时“咔”一声给撞得稀烂,然那巨钳却也给撞得更加深入,这鳄鱼痛不可支,张口似乎想要哀号,然脖子上卡有巨钳,却是叫不出声来,翻滚两下,死在了巨虾之旁。
  少君心下默哀,叹息道:“一生一死,便在须臾。猎人也有被猎时。花无百日红,人无百年好……”那孙眠鹤却嘻嘻笑道:“真是苍天有眼。”说着窜将过去,将鳄鱼脖子上的虾钳掰断,作刀使唤,将那巨虾虾皮硬甲剥落,割下两块虾肉来,穿在虾钳之上,垂到熔浆火焰之上,烤不片刻,果然肉香扑鼻,待那虾肉微微焦黄,便撕将下来,递一块给少君,少君颇有几分嫌恶,道:“我不吃肉。”孙眠鹤一脸诧异,道:“为什么不吃?”说着自己先行啃将起来,边吃边砸吧嘴,少君听得难过,一言不发,将头扭到一边;这孙眠鹤哪里管他,将两块肉一齐吃个精光,打着饱嗝十分愉快的将那巨虾虾尾一块一块割将下来,穿在虾尾上一块一块烤熟。那巨虾比山羊小不了几分,少君瞧得目瞪口呆,道:“你要吃多少?”孙眠鹤笑道:“有备无患,有备无患。”说着“嗤”一声将少君本已十分破烂的袖子撕下一截,将那虾肉包好,斜挎拴在肩头,再将少君背起,道:“走,你看仔细些,要是瞅到这里有什么灵芝人参,我挖给你吃。”
  少君饿得没有力气和他说话,只蔫蔫的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快走。两人沿着这礁石前行,越走越觉得心惊,那火海之中的鳄鱼渐渐多了起来,幸得那鳄鱼似乎视力不远,且喜欢炽热,在那火浆中翻腾,轻易不靠岸。提心吊胆走得许久,少君已是饿得头晕眼花,正万般难过,却猛听得孙眠鹤一声欢呼,道:“上岸啦!”放眼瞧去,只见一片浓雾在前方氤氲,那浓雾腾起,缓缓飘向少君眠鹤过来的那片斜坡。浓雾之中还有潺潺的水声传来,少君下意识的抓住孙眠鹤的耳朵,道:“我要喝水。”孙眠鹤哈哈大笑,道:“我也要喝。”说着顾不得脚上有伤,狂奔过来,一过来两人却给吓得怔住,浑然忘了要喝水。
  这礁石尽头,果是到了火海的边缘,边缘处依旧是在地底的峡谷之中,这峡谷十分巨大,两边是纷然林立的巨石,巨石全是黑铁山岩,然令人惊悚的是,这峡谷两旁全是死人骨骸的化石;这些人死状凄惨,或是被烟火熏死,或是被巨石砸死,林林总总不可胜记,这些人死亡之后被厚重的尘灰覆盖,全都化作了化石,然死前的种种痛苦表情,全都凝固在了这化石之上,瞧得人触目惊心;那峡谷之中果真有一道涓流,自峡谷深处流出,自这些亡者化石之上淌过,涓流旁边的土壤有好些地方都生有苔藓,竟给这灰白的地底添上了几分绿色。孙眠鹤舔了舔嘴皮子,道:“你还要喝水麼?”少君拍了拍他脑袋,道:“快走。”孙眠鹤叹息一声,道:“他们似乎是因为大地塌陷掉落到地底死掉的。”少君“嗯”了一声,心里难受,不想说话,那成千上万的人骸骨便在眼前,如何不叫人感慨。孙眠鹤摇摇头,道:“我看一准是那应龙和冰夷作战,将这大地震裂,塌陷下来的;真真是神仙打仗,凡人遭殃。”
  说着步入那峡谷,这峡谷之中靠近那火海这一段路十分温暖,又有火光照明,虽是地面更加嶙峋,却也算惬意,待进得深了,那峡谷之中却渐渐阴冷起来,四周渐渐黑了起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孙眠鹤全然瞧不见道路,顺着河道高一脚低一脚前行。走不多远,就“哎哟”叫一声,少君诧道:“硌脚了?”孙眠鹤道:“不是,好像踩到了螃蟹,给夹了一下。”途中他停下来休息几次,每次休息不久,都听见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簌簌”爬行,这声音叫两人都头皮发麻,赶紧再次上路;不知走得多久多远,前方终于有了些微亮光,孙眠鹤一脸兴奋,道:“这下好了,便是死也死个明白。”
  
  奔走过来,两人却由不得有些发怵,却见前方峡谷中卧有一具巨大得无可形容的枯骨;这枯骨似乎蛇,却有三个爪子,头颅上还有一根独角,这枯骨周身都发出微微的蓝色光芒,时不时还有一苗火光从一截枯骨上冒起,冲起数丈,发出灿烂夺目的冰蓝色光辉,瞬时又再次消亡。少君道:“这便是冰夷麼?还是应龙?”孙眠鹤一般的惘然,道:“我怎么知道;听说应龙是有翅膀的,那翅膀总该有骨头的罢,难道是冰夷?冰夷不是五爪的麼?也不像。”说话间两人自那巨大的枯骨下方穿行,那枯骨的荧光照下来,少君借这微光,这才瞧清楚孙眠鹤的那脚,那脚上伤痕累累,还有什么东西贴在脚上蠕动,吓一大跳,忙道:“你的脚上有东西!”
  孙眠鹤低头一瞧,“啊”的叫得两声,将足上腿上那蠕动的东西蹭下来,骂道:“妖孽,居然敢吸血。”少君讶然道:“这是什么妖物,居然会吸血?”孙眠鹤扁了扁嘴,道:“不知道;有点像蚂蟥,只是个头大些。”少君点头道:“你果然是皮粗肉厚,这么大的蚂蟥咬在脚上,你还不知道。”孙眠鹤道:“痛习惯了,感觉不到痛。”这话说得少君心头发怵,再不言语。孙眠鹤觉得甚累,说话都累,也懒得开口,默默前行许久,那峡谷之中再次出现亮光,这光亮先还淡淡的,若有若无,不过能叫人勉强视物,越向内走,那光亮越来越明朗,这光亮十分奇特,时而是晶莹仿佛寒梅之上的雪色,时而是冰凉如同海浪湛然的蓝色,时而又是鲜艳好比初春杨柳嫩叶的绿色,待走得近了,两人又是惊喜,又是不安,只见前方赫然到了这地下峡谷的最末,那峡谷的最上方有个裂口,裂口处有一汪山泉灌注下来,飞落数百丈。而山泉下方,却有一座无比巨大,无比恢弘的神奇宫殿;这宫殿似乎是以一整块巨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水晶雕琢而成,通体都是晶莹剔透,瞧来是一尘不染,壮丽堂皇,想来四海龙王的水晶宫,也不过如此。那宫殿门口有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正中矗立有一根巨大无比的玉石柱子。这玉柱高有百丈,宽有十余丈,其上雕琢得有数百条形象各异的巨龙,那巨龙虽是雕像,却十分自在的在那玉柱上游弋。
  那玉柱四面各有一个巨大的铜盆,每一个铜盆内都燃烧有巨大的火焰;这火焰乃是无数的火灵童汇聚而成,光芒闪耀喷涌,似乎万世都不会熄灭。那火焰燃烧之际放出绚烂无比的璀璨光芒,这光芒时而幽蓝,时而碧绿,时而白炽,那玉柱将这火焰的光芒无限的放大,远远的将这光芒投射开来,那整个宫宇,都浸在这玉柱的光辉之中。孙眠鹤吞了口口水,骂道:“好大的排场。可把咱们的祭台比下去了。”峨嵋山的玉阙宫也有这般恢弘,却远远没有这般魅光浮影的惊心动魄,少君瞧得怔怔失神,好半天才道:“这狻猊好生了得,居然能做成这样的奇迹。”嗟呀一番,指着那玉柱道:“这就是封印台。咱们想要恢复神力,便要摧毁这玉柱。”孙眠鹤一怔,瞄他两眼,咋舌道:“你用牙齿把它咬断麼?”少君苦笑道:“还有别的法子麼?先进去瞧瞧;瞧那水晶宫内有什么名堂。”孙眠鹤背了他,走上那宫宇的大门的台阶;这宫宇只得一个大殿,再无别的建筑;这大门之后,便是数十根柱子,柱子之后,便是正殿;一靠近这正殿,少君和孙眠鹤便立时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威仪,一股无形的庄严。孙眠鹤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内心陡然升起一股不可抑制的恐惧,这恐惧无关任何人事,似乎这种恐惧乃是人的天性;人生来便理当拥有这种恐惧。
  少君同样感知到了这样的气息;然这样的气息他却颇感熟悉,那是王者之气,是霸者之气,霸者犀利而威严,萧杀而肃穆,那是和他的泰阿一样的气息;泰阿是剑中的霸者,是代表天威的存在;赵墨的湛卢,是王者之剑,王者威仪而又仁慈,厚而养德,博而存仁。湛卢,是王道之剑,也是仁道之剑。这剑在赵墨身侧,少君和他耳濡目染,自然是一见则明。此刻这大殿内的气息,便是这样的王气与霸气;不同于孙眠鹤的畏惧,少君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他内心坦荡而豁达,他体会不到这威严的震慑,感知不到这威严的逼视和审问,他无愧,因而无惧。
  孙眠鹤却在这大殿的门口,踯躅而逡巡,他心中满是好奇,想要一窥这真龙的秘密,这是天之骄子的殿堂,这是天之宠儿的坟茔,这是远古最仁慈和最冷漠的龙神的殿堂;孙眠鹤抑制不了自己的好奇,谁能压抑这几乎是生来就有的好奇呢?然而他却感到畏惧,这种畏惧是如此真实的存在,是如此血淋淋的竖立在他面前,叫他感到畏缩,那是一种苍天才有的高傲,它不允许任何人窥视它的内心的高傲,孙眠鹤硬着头皮一步一步的挪向大殿,每走一步,都叫他感到如履薄冰,这一刻他十分厌恶自己,无论他在人前妖前何等坦荡无畏,原来内心深处,自己还是懦弱的。在走向那大殿的这几步之中,孙眠鹤满脑子都糊涂起来,他不独瞧见了自己的恐惧,还瞧见了自己的孤独,那是一种无可言说的孤独,他矗立在冰冷的高峰,远离了世人,远离了其他的仙真,追求苍天的怜悯;然苍天高傲的遗弃了他,毫不留情的摈弃了他。这永恒的不可替代的孤独如同毒蛇一般撕咬着他那脆弱的内心,孙眠鹤终究受不了这刺骨的孤独的肆虐,他感到了自己的孱弱,感到这恐惧和孤独交织出来的寒冷;他拼命的喘息,想要自冰冷的空气中嗅到一丝温暖的气息,然他越是呼吸,越是感到寒冷,这寒冷叫他绝望,似乎溺水的人死命挣扎,却只抓到一根稻草,他感到头晕目眩,似乎人掉落在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要被无情而冰冷的海洋永远吞噬。
  
  
  少君同样沉浸在这异样的气息之中,只是他的感受,却与孙眠鹤不同;他在孙眠鹤微微挪动的这几个小小的步子中,灵魂却迈开了大步,他感到自己如风一般的穿行;他穿越了辽远的天宇,穿越了不可逆转的时空,他瞧见了那接近于天的昆仑,古昆仑。这远古的昆仑之上,洋溢这刺骨的冰冷,这样冰冷的世界中,傲然矗立着一股森然的愤怒。
  这愤怒诞生了冰夷。
  少君真切的感到那就冰夷,那流动着的,厌恶天地的愤怒,它来自冰夷。冰夷是如此的高贵,是如此的孤傲,它拒绝接受苍天的恩宠,它拒绝接受大地的抚慰;它鄙夷天的高傲,却比天更为傲慢;它厌弃天的薄幸,却比天更为无情;它翱翔于九天,却感受不到它的自由,它辖制着江河的奔涌,却浸淫着它的桎梏;它接受万物的献祭,却触碰不到万物的崇敬;它摧毁万物的生命,却体会不到万物的恐惧;它似乎永远都是独孤的,永远都没有生命可以贴近它冰冷的心房;它愤怒的嘶吼,却没人听到愤怒中的落寞,它愤怒的呐喊,却没人听到愤怒中的渴求;少君陡然觉得痛苦,一种被遗弃的痛苦。他在这短短的一瞬似乎附体在了冰夷的内心,他如此真切的感知到它高傲背后的酸涩与不甘,他怜悯它的愤怒,理解它的妄为,他替冰夷向着苍天问出了它内心的愤怒:我是谁?我为何而生,我将归于何处?我的善是否是天的恩泽,我的恶是否是天的惩戒?我的能是天赐予的钥匙,还是天锁紧的枷锁?在这如狂风巨浪的愤怒之中,少君几乎迷失了自我,他变得同样的狂躁,同样的歇斯底里;然正当他仇天恨地的那一刹那,一种如春风般醇和的感知漫过了他的心房。
  那是应龙。
  少君在恍惚之中,瞧见了无尽的翻涌的碧波,那荡漾的碧波之中,他愤怒的心中蓦然传来一种无可言传的欣喜。这种欣喜叫人想呼喊,叫人想流泪;这天,是如此的煦暖,这大地,是如此的生机盎然;少君抑制不了内心的欢欣,他平静了下来;在这静谧之中,他似乎瞧见了一对冰蓝色的双瞳;那是应龙。应龙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它懒洋洋的欣赏着每一个季节,每一道阳光;它乐于看到新生的嫩叶,乐于看到奔跑跳跃的野兽,当然,它更乐于看到上天最钟爱的人类;它同样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生,将归于何处,但那有什么关系?它感谢上苍让它感受到万物生长的美与力量,它乐此不疲的在人世徜徉,它孜孜不倦的穿行人类的世界,它感受到人的喜怒哀乐,感受到人的爱恨情仇,它为人而着迷,它隐匿自己的力量,隐匿自己的善行,它不想接受任何膜拜与尊崇,它厌弃一切形式的高贵与特别,它渴望这世界每一个人都感受它对自然的狂热喜爱;它反感权利,也反感不公,它为凡人哀痛,甚或为他们流泪。它见不得他们的哭泣,见不得他们的悲哀,它愿这世界到处都一般的美好,一般的福泽。
  应龙与冰夷的情绪如水一般纠缠在少君可怜的脑子,交相纠结,交相缠斗,那远古的战斗似乎在少君的脑颅之中重新开战,少君无法抽离自己的思想自两头巨龙的精神中解放,他头一次感到了危险,似乎自己成了这两位龙神远古之站的延续,无论谁将获得胜利,他都必然迷失自己。正当少君感到一丝惶惑,一股冰冷的触感却突然传到了他的脑中,这冰冷瞬时让他有了几分清醒,他努力甩动自己的脑子,将那无稽的荒谬的穿行抛诸脑后;然后他真实的看到了自己;自己此刻依旧匍匐在孙眠鹤的背上,那冰冷的感觉便来自孙眠鹤的脊背。孙眠鹤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趴在了地上,浑身发抖,周身都发散着一股刺骨的冷气,眼睛虽是睁着,但目中瞳孔放大,眼眶内黝黑一片,竟瞧不见眼白;少君吓了一跳,推了他两下,叫了他两声,孙眠鹤依旧全无反应,少君莫名的觉得害怕,“噼里啪啦”连着打了孙眠鹤十来个耳光,孙眠鹤似乎有些清醒,却依旧哆嗦个住;少君一蹙眉,将手掌狠狠搓得一晌,再贴到孙眠鹤冷如寒冰的胸口,如此循环,过得半晌,孙眠鹤似乎是多了一丝活气,却依旧魂不守舍;少君一咬牙,一口咬破自己的手腕,将那血淋淋的手腕贴在他的胸口,那热血流出,不多时便被冻得凝固;少君便将血痂咬开,再次让热血在孙眠鹤胸口,反复数次,这孙眠鹤终究是活了过来,眼睛开始翻白,不再是漆黑无边,少君觉着他那石头般的胸口开始有了一丝热气,过得一晌,孙眠鹤终是长长嘘一口气,一轱辘爬了起来。
  
  他一坐起来,立时望着少君傻笑,少君莫名其妙,道:“你又疯了麼?”孙眠鹤“呸”了一声,却不说话;少君自是不知,孙眠鹤适才真是鬼门关上报到去了。他被那双龙的龙气所震慑,彻底掉入了绝望的冰潭,魂魄将永世沉溺在无望之海的冰冷海底,正当他心神俱冷之际,心口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温暖,初时这温暖还断断续续,叫他在那冰冷之中徘徊,到后来这暖暖的感觉直漫进了心房,不住的复苏他那薄弱的意志,让那被遗弃的孤独感渐行渐远。孙眠鹤一口气暖了上来,几乎是重生了一次,瞧见自己胸口狼藉的血痕,再瞧瞧少君满是血痂的手腕,自是一望可知自己是如何死里逃生,魂归故体。少君瞧他魂魄再次守舍,笑道:“你想来自认本领高强,是青城山的第一高手,原来也有差点被吓死的时候。”孙眠鹤吐了吐舌头,心有余悸道:“这两位龙神太过可怕。”少君笑道:“别怕;咱们那是大意了。这回咱们互相提醒,进去瞧瞧。”孙眠鹤点点头,背起少君,走向那大殿,两人此刻再不敢松懈,少君双手都紧紧的掐住孙眠鹤的耳朵,用肉身的刺痛刺激他大脑的清醒;孙眠鹤同样在手上用力,用指甲掐在少君的腿上;两人诚惶诚恐的步入那大殿。虽是早有所料,然第一眼见到两位龙神的肉身,少君和孙眠鹤还是齐齐张大嘴,倒不是被震慑,竟是意出望外。
  这大殿宏大如此,内中却并没有两具大得令人悚然发抖的巨龙;这大殿的正中,反倒是站有两个高大英挺的年轻男子,两人虽是栩栩如生,然双目之中却黯淡无光,显是仙逝多时;左边这男子一身白衣,皮肤晶莹似雪,五官平正端庄,神色高傲冷峻,一身的容光气色无论是谁见了,都要自惭形秽。右边这男子赤袒了胸膛,只有一袭青色的战甲裹身,形容样貌,无不透露出一股勃勃的英气。几乎无须多言,两人便将冰夷与应龙分别辨认了出来。两人惊奇之余,又难免有些失望,孙眠鹤吁一口气,少君居然听懂了他这一吁的缘故,笑道:“你真是大不敬……”孰料话音未完,陡然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突然飘了起来;孙眠鹤手上一轻,瞬时失却少君的身体,惊讶中回头,却见少君横在空中,神色错愕,十分惊恐的望向背后。孙眠鹤顺着少君的眼神瞧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原来不知何时竟然冒出一青一白两道淡淡的龙形气体耸立少君背后,那气体似乎无形,却又仿佛有质,缠在少君身上,一左一右,将他身体紧紧裹住。
  孙眠鹤下意识的退后两步,颤声道:“怎么办?”少君却说不得话,似乎被两道龙气拖得痛苦不堪,正无可奈何,却猛听少君一声惨叫,“嗤”一声响,竟被那两道龙气生生撕裂,撕成了两半。两个半截少君却没流下一滴血;那一青一白两道气体贴在断裂的剖面,蒸腾缭绕之中,那气体之中缓缓生出细细的血丝、筋骨来,将断裂的两个少君补全,赫然化作了两个人。这两个少君瞧来几乎一模一样,全然瞧不出有何分别,孙眠鹤瞪大了眼睛,茫然不解何故;原来这冰夷与应龙早已经尸解仙去,残留在此的不过一副尸骸;尸骸干涸,无日月交汇真元,不能成精作怪,只得两相对望,以龙息对博,然两尸骸相斗已经不知年月,却始终势均力敌,无力分个高下,此时少君眠鹤二人一进这大殿,那双龙立时感知到了两人的身体,那是真真正正的血肉之躯;孙眠鹤虽是精赤健壮,然少君多年前吞食昆仑山万年鬼参,洗髓伐骨,身子和孙眠鹤不可同日而语;两尸骸立时都打起了少君的主意,瞬时散却神识,将龙魂化作龙息,附着在少君身上,再一点一点的将真身的血肉筋骨尽数化过来,重塑肉身,只留得龙魂残留真身皮囊。
  这两龙肉身成型,立时齐齐啸叫,分别扑向大殿正中的龙神真身,要毁了对方的皮囊,两龙齐动,却分别瞧出了苗头不对,又一齐转身,一时间两个少君便扭打起来;这孙眠鹤瞧得目瞪口呆,全然理不出个所以然;那应龙与冰夷在远古的大战,延续到今,竟成了近身肉搏。却又要全靠了那狻猊在这龙冢结成的灵台封印之术。应龙厮打一番,陡然瞧见孙眠鹤,立时喝道:“去把那个白衣服的尸骨一脚踢了!”冰夷立时喝骂道:“你敢!你要放肆,我要你生生世世都不能做人。”应龙见孙眠鹤似乎真给吓住,立时骂道:“七尺丈夫,怎么胆小如此!你踢毁它的真龙皮囊,它拿什么来欺负你不能做人?”
  孙眠鹤听得这话,瞄着两个少君不敢说话,那冰夷立时醒悟,叫道:“我要死了,你这朋友可也就死啦!”应龙骂道:“你这毒龙,一派胡言!你真身毁灭,这小子自然可拿回肉身,作什么要死!”孙眠鹤一犹豫,想得一想,这应龙乃是仁德礼仪之龙,想来要比那冰夷可靠,想着便朝那两龙真身跑去;那冰夷吃了一吓,却分不开身来,咬牙叫道:“要毁就两个一起毁掉,不然你这朋友只得半截,还是个死!”应龙一怔,立时叫道:“不要!我自然会还他……”这话音未完,却悚然瞧见孙眠鹤一声怪叫,猛然扑了过去。孙眠鹤这一扑将过来,眼看堪堪扑中两龙,孰料瞬时之间,那两人“啪”一声响,竟化作了两条小龙;大小不过比泥鳅略长些;孙眠鹤一扑扑空,立时伸手一抓,孰料这两龙形如泥鳅,竟也滑似泥鳅,他这一抓虽抓了个实在,却滑腻腻的抓不牢靠,情急之下,孙眠鹤张口便咬,一口咬中一条小龙。
  那小龙却是青龙应龙,那应龙的肉身立时骂道:“你这臭小子咬我作什么?”说着他化身的那个少君便下意识的去抓腿,那冰夷立时笑道:“咬得好,快咬死这臭泥鳅!”孰料他这才嘲笑,却“哎哟”一声叫唤,扭头瞧去,却见是那小青龙一口咬住了小白龙;那小青龙尾巴被孙眠鹤咬住,五只爪子不停的抓扯孙眠鹤的面孔,直将他抓得满脸是血;那小白龙被小青龙咬住,剧痛之下嗷嗷乱叫,惊慌之中恐被那小青龙吞了,立时信口乱咬,竟一口咬在了孙眠鹤的肩头;孙眠鹤咬住这小青龙,下意识的想将它捏死,然任他如何抓扯,那小青龙终究滑腻似油,全然不能受力;幸得它身上总有细细的鳞甲,这牙齿倒还咬得住;情急之下,孙眠鹤将心一横,拼命吞这小青龙,那小青龙似乎给吓坏了,死命挣扎,五爪将孙眠鹤一张嘴抓得血肉模糊,孙眠鹤哪里管它,拼命下咽,应龙在冰夷的嬉笑声中放声怒骂,却哪里管用,生生给孙眠鹤吞了下去;那小白龙却也逃不过这厄运,它撕扯住孙眠鹤的肩胛,然孙眠鹤已经拼了老命,吞红了眼,生生将肩胛肉撕裂,顺着小青龙的尖牙,将这小白龙也吞了下去。双龙入腹,孙眠鹤立时觉得脑子跟炸了般,内中乱糟糟一片,时而有如波涛汹涌的海浪中的一叶扁舟,时而有如狂风中倏突飘飞的枯叶。这一脑子的糨糊那也罢了,偏偏孙眠鹤开始觉得全身都在发痒,低头看来,只见自己一身的粗皮之上,渐渐的脱皮,脱去的死皮之下,渐渐新生出一种新的皮肤。
  
  
  第一百九十五节 化龙
  
  
  孙眠鹤吓得够呛,却又痒的生不如死,忍不住伸手满身乱抓,孰知抓不了两下,便觉得身上四处都是硬邦邦的糊有一层厚甲的感觉,忍住奇痒辨认,果见皮肤上竟渐渐生出一片一片的鳞甲来;这鳞甲青白杂陈,十分可怖,瞧来叫人头皮发麻;孙眠鹤狠狠抓了几把,却消不得这奇痒,难过之余以头撞地,以手抓地,撞不两下,这头未昏,地先裂;那玉石地面竟给他撞出个窝来;他双手抓不一刻,那地面渐渐有了“吱吱”的怪声。不知过得过久,那奇痒渐渐消止,孙眠鹤这才筋疲力尽的倒在地上喘息。此刻他浑身都满布鳞甲,与一条巨大的鲤鱼只怕并无区别;他瞧了瞧自己的手掌,先奇痒钻心,他无暇顾及,此刻才发现,双手十指,竟化成了数尺长的爪子,瞧来如妖似怪,十分可怖。
  孙眠鹤心头惘然,干笑两声,却听见自己发出的竟不是人声,一颗心紊乱不休,陡然想起少君,转头瞧去,却见那两个少君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聚为一体;只是他神色漠然,似乎昏迷未醒;孙眠鹤勉力起身,却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低头看时,却给自己吓个半死,自己的身体哪里还是活人,分明便是一头恶龙;自那玉石的地面的发光,清晰可见自己头生双角,周身满是青白夹杂的龙鳞,离奇的是背上居然还有一对翅膀,那翅膀之上生的不是羽毛,赫然是龙鳞;腹下确乎没有手脚,乃是五只爪子。孙眠鹤一声嚎叫,耸动肩膀,真的感觉脊背上有羽翼扇动的声响,倒真的飞了起来。孙眠鹤心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中歪歪拧拧的飞得片刻,落到少君身边,用爪子轻轻的推了他一下,少君却全然没有动静。
  孙眠鹤俯下头来,将耳朵附在他脸庞,聆听他是否还有呼吸,孰料这一听,倒听出了别的动静;少君那鼻息却并未断绝,只是一呼一吸之间拖得甚长;他体内却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悉悉索索”之声,响个不绝,叫人毛骨悚然。孙眠鹤忖度一番,无计可想;犹豫一番,爪子提起少君,腾空飞起,那地宫之外的迷宫他自忖走不出去,飞出这大殿,便朝这峡谷顶上的裂口飞去;那峡谷的裂口处有山泉灌进来,必然有出口。孙眠鹤提了少君,窜入那裂口;那裂口弯弯折折,似乎是山体塌陷形成的裂痕,这裂缝宽有数丈,高有丈余,算得是个小小的地下河床;那裂口之中十分幽暗,除却缓缓的流水之声再无别的声响,只有孙眠鹤双翼扇动之际带起的微微风声;孙眠鹤飞行一阵,渐渐习惯这新的身体,飞翔行动,一发如意顺心。飞行近数个时辰,前方终究见到光亮透进,孙眠鹤大喜过望,翔动过来,一颗心却不由得沉到了爪哇国。
  那裂缝依旧不知还有多远,只是这山泉的源头却寻了出来;却见这裂缝的一边山岩上裂有数不清的裂纹;裂纹中不停的渗出清水来;那裂纹想是一条山泉或是一汪涵潭,并不十分深,水中有微弱的阳光自裂纹中透了下来。孙眠鹤瞧那山石,怕有数丈,以己之力,或挖或撞,都纯属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无奈之下,只得沿着那山体的裂缝继续前行,只盼能寻得出口;这裂缝再向前行,却没了那泉水,地洞之中虽依旧十分潮湿,却变得十分静谧,因没有流水,那空气之中竟也多了一股腐坏的霉臭;这裂缝时而向下,时而向上,兜转曲折,不知行经几百里,早便离了那令人郁闷的灵台结界;然孙眠鹤虽是恢复了灵台,感知到了法器,然几个爪子,却结不出法印来,且开口便是龙吟,哪里还念得出法诀?竟是离不开这地下。爪子下的少君依旧昏迷不醒,他体内却有一种十分奇怪的声音在微微响动,且他身上渐渐有了一层薄薄的蓝光氤氲,孙眠鹤全然不知究竟,担心之余,却也无计可施。
  不知这一路飞行,浑不知飞出多远,不知飞了多少个日日夜夜;这地底的裂缝,终究到了尽头。孙眠鹤猜了无数次这裂缝尽头的形容,无外乎两种状况,一是有出口,一是没有出口;没有出口那便无计可施;这有出口,却又分两种状况,一是可以出的出口,二是有却出不去的出口;孰料到得这尽头,不幸中的大幸;这裂缝是有出口的;然这出口却是那‘有却出不去的出口’。这裂痕之末,乃是一堵厚厚的山岩;那山岩上只得一个碗大的窟窿,窟窿之外却是翠绿的藤萝。那藤萝将这窟窿藏得十分隐密,难以窥视。孙眠鹤用爪子挖得几下,却大是惊喜,那山岩因山体潮湿之故,已经半化为泥,且山岩上生满藤萝,那藤萝的根须扎根石上,那石块已经颇为松软。他抓扯几下,那山岩便化作泥屑掉落,令他喜不自胜,立时欢呼两声,孰料他这叫声却十分高亢,呼叫之中,那山岩竟“稀里哗啦”自行坍塌大半,孙眠鹤乐不可支,五爪齐动,终是那山岩“哗啦”一下倒塌,他立时抓了少君,夭矫窜出。
  这洞外乃是青天白日,当那煦暖的阳光一照在孙眠鹤身上,孙眠鹤莫名的大感兴奋,立时高声嚎叫;他化身为龙,这啸声居然高入云霄,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正当他开心莫名,却陡觉身子一紧,一身的鳞甲在此刻陡然收缩,嵌入骨肉,剧痛之下,他一头栽下,掉落地面,低头看自己身子,那白色的鳞甲此刻见了日光,竟纷纷收缩,齐齐缩在那青色鳞甲之后,那青鳞却也知趣,缓缓变大,将那白鳞尽数掩藏,只短短一瞬,孙眠鹤便化作了一头纯青色的飞龙。白鳞收尽,苦痛尽消,孙眠鹤这才得空四下打量;这山岩之外的所在,却是一座海中的孤岛;不想在那地底,竟数万里路。这孤岛硕大无朋,恐有数千里之巨,岛上山川河岳,一应俱全。孙眠鹤瞧得半晌,大觉眼熟,心头诧然,忖道:“瞧这形容,难道是到了南海的炎洲不成?”原来这炎洲处南海,方圆两千里,离神州海岸约有九万里海路,这炎洲号称神仙的药圃,满山尽是仙草天药,那却是哄骗无知世人的笑话。
  
  。。。。。大家都购物去了。。。。。
  炎洲在南海边陲,毗邻的乃是长洲;长洲远离神州大陆,比炎洲更大,地方五千余里。炎洲近神州中原,而长洲近南海海外诸国。孙眠鹤在那地底,一心盼着出来,然出来之后,去向何方,却犹豫了起来,若是寻常,那也罢了,偏生如今自己生成龙貌,却如何见得人;正觉怅惘,却听见身侧山崖之下的海中传来奇怪的“簌簌”之声,他探头一瞧,却吓了一大跳,只见山崖下那海水之中,竟聚有数不清的各色怪鱼,正纷纷发出奇怪“咝咝”声,见他一探头,那些怪鱼立时静了下来。孙眠鹤大是诧异,又有几分好笑,忖道:“莫非披了这龙皮,我倒要当龙王了不成。”正觉好笑,却听见高空之上传来人声:“是龙;是真龙!难怪这些日子这些鱼在海底聚集,一路追寻,原来是有真龙在海底遁形,这龙自神州大陆出来,却是到了长洲!”
  孙眠鹤听得人言,顿时一惊,仰头瞧去,却见那穹苍之上,立有两个男子;一个男子上身赤裸,肌肉遒劲,年约中年,胸口却贯有一大洞,那洞中缠有一段树枝,这树枝十分柔韧,穿在他胸口,绕在肋下数圈;那树枝之上生满明珠,在日光下闪耀迷离,十分炫目;旁边立有另一男子;这男子相貌年近四十,满脸髯须,塌鼻扁嘴,奇丑无比,偏胸口还生有一陀鸡胸,肉突突的将衣衫拱起,瞧来十分怪诞;他虽是立在明媚的南海阳光之中,整个人却散发出一股异样的阴冷之气;他手中横有一根法杖;那法杖长有丈余,纯以枯骨辅以晶石烧炼而成,杖头上乃是一颗骷髅;那骷髅已是皮肉无存,却偏偏还有一头大好秀发,那秀发乌黑锃亮,随风微微飘拂,却没有一丝美感,只令人深觉可怖。
  孙眠鹤早年游走天下,算得博闻广识,那胸口贯穿的,自然是贯胸国人,他胸口环绕之物,乃是贯胸国的国宝,三珠树;他身侧那妖异的鸡胸男子,正是结胸国的术士;法杖上的骷髅没有头发的,乃是女祭,那骷髅有头发的,却是女戚术士;这女祭在结胸国十分稀少,万中无一,这女戚却更加稀少,举国之内,女戚真算得是屈指可数。孙眠鹤暗叫不妙,那贯胸国人倒也罢了,算不得坏人,那女戚却真真叫人毛骨悚然;他为人如何不得而知,他那炼术之法,却十分残忍可怕,想来不是什么好人;孙眠鹤下意识的退了两步,瞄了两眼少君,回转头来,朝着高空之中临风飘摇的两人一声怒吼。
  那贯胸国人道:“奇怪,如今这世上,竟有真龙;真是异事。”女祭颇有几分怂恿的道:“没有从濯曜罗带回钥匙和地图,虽算是钟离魅的过失,可惜他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你这先锋,也并非无可纠错,我看你这黑锅,那是一定要背;你死了也罢了,不知道你们结胸国的皇族,以后在天尊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他老人家动一动手指,你们结胸国可就灭了。天尊叫咱们去灭了赑屃,还不是为了寻真龙之物;现今这活生生的真龙便在眼前,若能将这真龙捉回,说不定天尊会饶你一回,那也未定。”那贯胸人听得此言,立时朝孙眠鹤裂嘴一笑,道:“救命稻草!”说着身子立时俯冲下来,他胸口那三珠树立时闪电窜出,仿佛灵蛇一般滑将过来,树枝前端缭绕夭矫,缠向孙眠鹤的龙头。孙眠鹤暗叫晦气,这俩妖人胆大包天,真龙也敢下手,竟不怕自己是龙神转世麼?恼怒之中猛然狂吼,倏突窜起,他全力一窜,竟是快捷如风,那贯胸人的三珠树竟一套套空,孙眠鹤自己也不曾想到自己竟这般了得,这一窜竟窜过了头,冲到了贯胸人的头顶;那女戚撇嘴道:“蠢货,小心它的尾巴!”孙眠鹤立时想起,自己如今是有尾巴的人了,立时想着卷尾一抽,只觉似乎原先臀部之处果然有一股麻麻的感觉,垂头看去,那颀长的龙尾扭麻花一般甩来甩去,甩得尾骨发麻,却全然抽不中这贯胸人;他暗骂晦气,这尾巴初生不久,他倒是用不习惯,似乎不大听他指挥。
  无奈之余,返身冲了下来,依旧一头扑向这结胸国人;那结胸国人不防他这般来去如风,倒给他冲了个措手不及,然这人毕竟是个修道的术士,比不得孙眠鹤如今不过是个披了龙皮的假龙,空有一身本领竟不得施展;这结胸国人嘿嘿一笑,道:“对付畜生,原来也不能大意。”他说话之际,孙眠鹤已经冲到他面前,这人虽是生得有几分俊,然要用口咬他一口,孙眠鹤却有点咬不下口,临到面前,只得埋头一拱,龙角猛然挑向这结胸国人的胸口,只听“噗嗤”一声响,这贯胸人竟被龙角一剖为二,孙眠鹤不料这贯胸人瞧来妖异诡秘,竟如此不堪一击,大感意外,正惊诧,却见那剖开的两半贯胸人齐齐朝他一笑,那两个半边瞧来都十分可怖,令人生畏;孙眠鹤给他吓得一跳,尚未回过神来,猛觉身上一紧,竟被那三珠树给缠上了身子;那三珠树立时紧锁,自行绕行,紧紧的将孙眠鹤箍了起来;孙眠鹤一声怒吼,翻腾扭曲,奈何那三珠树坚韧无比,任他如何挣扎,总不能挣脱。
  
  
  第一百九十六节 困顿
  
  
  孙眠鹤给这三珠树缚住,挣扎一番,并不见效,激怒之中放声狂啸,那两个半截贯胸人瞬时合体,化回原身,轻轻一扬手,三珠树上立时生出一截分枝,“噼啪”不绝的在孙眠鹤身体上抽打起来,那贯胸国人笑道:“这真龙也不外如是,不过是条大一些的鳄鱼罢了,并不稀奇。瞧瞧它这受困的形容,与猪狗何异?中原人将它瞧作先祖神灵,原来也不过如此。”听得这贯胸人如此奚落,孙眠鹤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可遏止的狂怒,暴怒之中,只觉身上突然微痒,猛觉双翅力气大增,只听“哗啦”一声响,那三珠树竟被孙眠鹤的双翼扯开,孙眠鹤乍一脱困,立时一仰头,哪里还管恶心与否,一口咬向那贯胸人;那贯胸人给它的大力吓了一跳,眼见龙头咬到了面前,这贯胸人倒也未慌,伸手自胸口孔洞之中一把抠出一块血淋淋的肉来,劈头朝孙眠鹤掷来。
  这陀肉见风即长,几乎瞬时便变得有水牛大小;这陀肉形状与牛肝无异,上方还生有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见这玩意儿,孙眠鹤便暗叫不妙,这妖术他倒认得,这玩意儿唤作视肉,十分了得;那视肉横在贯胸人面前,它身上那无数的细小的肉突瞬时化作肉丝,猛然窜起,“嗖嗖”数声,将孙眠鹤的龙头齐齐缠住;孙眠鹤用力一挣,徒然将那肉丝拉得更长,却全然无法挣断,这肉丝拉得越长,越是裹得紧实,须臾之间便将孙眠鹤一颗头裹得铁紧,孙眠鹤给它将整个头缠住,无法呼吸,他本是修道之人,呼吸绵长,却耐不住这视肉裹得铁紧,全然不留一丝缝隙,渐渐觉得气闷,眼前发黑,正眼冒金星,陡然只觉肺中一松,周身似乎都开出了细细的小孔,那小孔全都在呼吸,正在诧异之中,却徒然觉得脑袋一软,感觉自己在自己的身体里面翻了个跟斗,还没回过神来,却猛觉眼前一亮,下意识的睁开眼,却给自己吓了一跳;原来自己竟将尾巴化作了一颗新的头颅,竟成了双头龙,且浑身的青鳞之下,全都开出了细细的气孔,全都在悠长呼吸,真是奇怪万分。
  孙眠鹤此刻却也没有精力为自己感到惊喜,龙头得回自由,立时将身子一扭,一口咬在那视肉之上,奋力一扯,只听“嗤嗤”两声,那视肉瞬时被撕成两半;这视肉一被撕开,立时鲜血飞溅;这视肉之血腥臭无比,孙眠鹤咬在嘴中,顿时恶心反胃,“哇”一口将那视肉吐了出来;那裹在他旧头之上的视肉也瞬时掉落,自空中摔下了大海。孙眠鹤此刻满嘴都是视肉那腥臭涩口的臭味,心头嫌恶,恨不得立刻冲入那海中漱口,自此心中烙下个不可磨灭的记忆,再不敢用嘴去撕咬任何东西;那贯胸人眼见视肉被撕裂,惊诧于孙眠鹤的牙尖嘴利之余,越发觉得了兴趣,这真龙果然非寻常妖兽可比,视肉都能一口咬碎,得来非易,只怕天尊会大开天恩;想到此处,全无心痛视肉无功丧命之念,反倒满心欢喜,再次自胸口孔洞之中抓出一把肉来,随手一抛,那血肉抛出,瞬时化作几个半人非人的怪物;这怪物有几分象人,然比人大了约有一倍,走路落地的形容,有几分象猴子,且股后也有一旗杆般的尾巴,直直的竖立,尾巴上还生有一个金色的弯钩;这怪物口中生有一颗牙齿,长有五六尺,瞧来十分怪诞。
  孙眠鹤吃了一吓,给那牙齿吓了一跳,那是凿齿;乃是后羿当年杀灭的妖物之一;这妖物牙尖嘴利,十分可憎。正惴惴,那凿齿却“嗖嗖”数声,自四面扑来,孙眠鹤无奈,双头各自扬起,竖起龙角,对准两凿齿便挑了过去;那凿齿飞扑跳跃,远不如孙眠鹤来得迅捷,只听“噗噗”两声,两个凿齿便被双龙挑飞,然余下几个凿齿却瞬时扑到了孙眠鹤身上;这凿齿一把将孙眠鹤保住,纷纷扬起长牙,猛然咬下;这凿齿牙齿之利,开金断玉,不在话下;这孙眠鹤的龙鳞却比金玉坚硬得多,这凿齿咬下,只听“叮叮”之声不绝,那凿齿却是咬不穿那龙鳞,孙眠鹤惊悚之余,心头大宽,忖道:“原来这龙身倒并非一无是处。”念想之中,却徒然觉得身子再次发痒,背上那一对羽翼“咔咔”作响,似乎要挤进肉身,几乎倏突之间,浑身那奇痒便变得剧痛钻心;立时一声哀号,这号叫之声凄厉异常,倒吓了那贯胸国人一跳。
  剧痛之中孙眠鹤“咚”一声自空中摔落在地,挣扎一番,实在撑不住这刺骨钻心之痛,竟昏厥了过去;那贯胸人与那女戚莫名其妙,飞身过来,孙眠鹤自己昏厥了过去,全不知情,那两人却瞧得分明,孙眠鹤这背上的巨大双翼,竟渐渐缩回了它体内,消失得无踪无影;他那一身青光闪耀的龙鳞,竟然渐渐发白,最后竟成了通体洁白的一条玉龙;这玉龙瘫软在地,身上却出现了缓缓流动的电光;那凿齿给这电光一击中,瞬时化作黑烟,消逝得无影无踪。贯胸人吓了一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女戚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蹙眉道:“我哪里知道;或许真龙都是这般变幻不定;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我看你可是捡了个大便宜。”他们却不知,孙眠鹤吞食了真龙的真身皮囊,化身为龙,初时在地底,见不到日光,那倒也罢了,虽具龙身,而不备龙灵,现今出了地底,见了日光,自然渐渐的要开灵窍,此刻他神通回身,渐渐生灵,只待到了夜晚,见了月光,等到日月双真汇聚,才算得真真化龙,拥有真龙皮囊的神通。
  
  那个。。
  作者:hillron530 回复日期:2010-1-3 13:36:00 3485#
  
    偶滴沙发,哈哈,抱亲爱的楼主大腿~
  
  我 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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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去马如风 回复日期:2010-1-3 16:53:00 3490#
  
    
    楼主啊,问一下第二部什么时候出啊,
  
  
  那个 。。。我还没动笔写呢。。。别着急。。大纲已经拟好。有时间就写了。现在万事俱备,只差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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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色头陀 回复日期:2010-1-3 17:13:00 3494#
  
    楼主,问一下,将来二牛是不是变回了男儿身?千万别人妖了
  
  
  不能当剧透。。。
  作者:虫子的春天 回复日期:2010-1-3 14:46:00 3489#
  
    孙眠鹤也有这番奇遇。变成真龙会怎样?干脆做少君的坐骑得了。。呵呵
  
  虫子是游戏狂人嚜???志同道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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