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节 延维
赵墨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人是妖,下去一瞧,自然分明。”说着已是一马当先,跃入那鱼嘴,深入鱼喉。落得百来十丈,便见那鱼骨之上,渐见巨大的雕纹。这雕纹环鱼骨而饰,密密匝匝,不知其数;靠鱼骨肚腹内侧的雕纹,似被巨物以巨力蹭刮,大多毁损,已经难窥其旧貌;所幸鱼骨靠脊背一侧,虽经岁月,却还算得完整。残余雕纹所绘,大半都是栩栩如生的狩猎图。那狩猎者人身鱼尾,面相与人颇为相似,只是不曾生有鼻子,其手指之间,尚生皮蹼;其手中所握,为一根长长的鱼骨。这鱼骨前端磨砺得十分尖锐,有如长矛。那猎物晃眼一看,胖头粗身,颇似乎野猪,只是背生鱼鳍,肚腹之下,并无四蹄,却是两只鸭蹼;其满口尖牙,瞧来颇见狰狞。内中偶有数幅雕纹,却颇似神州常见的百鸟朝凤图——图中正中,为鱼骨骨台,其上高立一鱼人,挺胸抬头,双掌向天,其下数百人众,匍匐在地,磕首膜拜。
下落数百丈,那雕纹更见精致华美,非但可见猎人猎物,旁边更添得许多别的物什——荡漾的水纹、嶙峋的礁石、慌乱的游鱼,竟是一样不漏。且这猎人同前相较,也渐见异样,其鱼尾变长,逶迤拖地,其手指之间,已经无蹼。再下得百来十丈,那雕纹却突然变得十分粗糙,配饰全无,那画中的鱼人鱼尾更长,身形却矮小得多。瞧来倒有几分像是神农裔的异人。只是其图所绘,却叫人唏嘘——这鱼人再不是猎人,一个个似乎惊魂未定,满地乱窜,惊慌莫甚,恐怖莫甚。其背后追逐的,却正是前图所绘的猪形猎物。这猎物鸭蹼褪尽,肥掌变作了粗腿,其脊背之上的鱼鳍也化作了数尺长的尖刺;其口中的尖牙长成獠牙,支出口外数尺,较之从前,更见凶猛暴戾。
赵墨瞧见,不由得感叹道:“这许多纹饰,不知道前前后后,雕琢了几千年的光阴。”初一一向所长,便是触景生情。此番却浑未在意赵墨所言,只是蹙眉道:“看这雕饰光景,可见这鲲鱼所在,当年是在北冥深海之中。只怕是后来员峤飞来,这鲲鱼鱼骨,才浮出了海面。这些鱼人舍不得鲲鱼,不肯离去,渐渐没落,只怕如今,已经灭族了。”袁知易难得细致,此番却颇有见地,道:“这内侧的雕纹几乎都被刮坏。难不成这员峤竟是自这鲲鱼肚中飞出来的不成?”涓弱哈哈大笑,颇见赞叹道:“果然好见地。这鲲鱼游到中土神州,见到员峤,喜欢得紧,便将它一口吞了,又游将回来,将它吐出。何等顽皮!何等伶俐!只可惜它早死,不然有你作伴,何等快活!”知易给说得满脸通红,颇不好意思,掉头对初一道:“这些鱼人虽是长了个人样,却是又呆又傻,宁可灭族,也不肯迁徙。”说话之中,却不闻初一答言,抬眼看来,却见初一神色错愕,满脸惊奇,立时回头,顿时目瞪口呆,哪里料得竟是这般光景。
原来这鲲鱼鱼尾深入地面,其实并瞧不完全。但这鱼骨四周,却环有一汪径宽数百丈之围的浅水。这浅水约可没膝,清透纯净,好比一块无暇的美玉。浅水四周,筑有一围水埂。这水埂十分奇特,晃眼看来,乃是以一种晶莹五彩的石块砌成,近而迫察,却是雕琢过后的巨大鱼鳞;这鱼鳞彩埂内侧光滑细腻,外侧却是雕饰万千浮雕——或是宴饮,笙歌妙舞,喧哗迷醉,或是出行,仪隆庄重,阵仗严肃;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水埂之上,每隔数丈,便立有一个以鲲鱼鱼骨雕琢的鱼人之像。这鱼骨本就晶莹剔透,恍如水晶,给这水埂的彩光映照,竟熠熠生辉,那鱼人像便好比裹了一层虹气霞光,有如天仙下凡。浅水之中,却散有一层不知从何处映射而来的碧绿竹影,颇见奇特。这奇景瑰丽,倒也罢了,便是这竹影,却叫初一大是惑然。疑窦之下,焉能散漫,当下便聚精会神,绕那鱼尾骨环行察看。终至于一处,才发现端倪。
原来那鱼尾骨某处,竟以人力,雕琢而出一个大洞。这洞穴洞口颇圆,径长十余丈,一望可知,并非天成,必为人力雕琢而成。这洞外门壁之前,立有两丛青玉雕饰的青竹,竹影倒映在浅水玉璧,层层交杂,影中叠影,竟是映满了整个浅水之塘。门壁之上,镌有两行奇特文字,博学如初一,却也不识。涓弱瞧了两眼,劈手给了祝希夷两个巴掌,骂道:“这分明便是福连文,你还自重如泰山,竟不主动请缨,自己报来。”祝希夷给她打得眼冒金星,却是不敢形于神色,虽不知涓弱如何辨别真伪,却再不敢扯谎,细看两眼洞门,老实道:“这是两句联诗。遂策景云驾,落龙辔玄阿。振衣尘滓际,褰裳步浊波。”初一闻之,颇是狐疑,道:“这地方如何会有福连文?难道竟是古贤者所居不成?”赵墨却是一步跨入,道:“你便是想破脑袋,也不如放眼一瞧。”
步入洞来,便见洞壁之上,镶嵌得有许多指头大小的冰蓝宝石,其排列均匀,一似星河。初一一路看来,越看越是惊讶,道:“这星宿图并非神州所见。难道当真天外有天不成?”步入良久,那洞壁之上再不见宝石,却是雕作巨幅神像。这神像非但形貌一如神州,头足俱全,并无鱼尾,且衣衫环佩,也与神州大致相似。这神像形态各异,却都伸出一掌,其掌心之中,悬空浮有一条紫红色的水晶怪鱼。这怪鱼头似锦鲤,却生有十余根尺许长的银须。虽是水晶雕饰,却也摇头晃脑,屈身摆尾,在那神像掌中上下浮游,宛如活物。这怪鱼为水晶雕饰,通身剔透,其腹中藏有一粒明珠,辉光四射,将这古洞照得清澈明亮。行到此处,非但洞壁雕饰得庄重宏伟,便是洞顶、地面也都精工细作,美奂绝伦。那洞顶为一整块纯蓝色的巨大水晶,仰视之际,让人迷惑,不知是身在湛蓝的海水之中,还是蔚蓝的天幕之下;地面镌刻各色祥瑞,或是并蒂莲花,或是双蕙嘉禾,其工笔之精细,图纹之精巧,别说凡尘王宫皇城,便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吴墟,也要相形见拙。
行走良久,终到得洞穴尽头。这洞穴末端,却是一所巨大的圣殿。这圣殿四面均跪有头戴王冠身着黄袍的神像。这神像人身蛇尾,似乎异人。圣殿正中,立有一高台,高台三面皆雕有力士,半跪在地;正面一道斜梯,梯前立有一块巨大的玉碑,玉碑上龙飞凤舞,镌刻有字,却是福连文。玉碑之后,斜梯之上,高台之中,却是以各色美玉雕琢拼凑,塑得一尊崔嵬的五彩神像。此神人头蛇身,肩上生有三头,居中者大,旁居者小,旁居二头,修眉明眸,似乎童子,而居中者端隆文秀,虽是玉像,却是大有国色,必为女仙。且三头之中,只居中者戴有一顶赤红冠冕,其余只得一根红色玉簪。其蛇身之上,裹有紫色华服,其上满饰日月星辰、八卦图纹,别是庄重肃穆。然其左胸,却无端开得一缝,衣衫破碎,骨肉支离,不见心脏。神像左手持有匕首,右手却是握有一块圆石。这圆石形如鸡卵,大若蒲扇,其上紫光葳蕤,幻出一张巨大的光纹人面。这圆石在人面额头正中,倒像是一只竖立的眼睛。
赵墨见此,立时询问初一,初一点头道:“这福连文我果真识不得。但这神像同石头,我倒知道。那石头并非凡物,乃是盘古心瞳,唤作画马石。”涓弱吃得一吓,难以置信,道:“这是盘古心瞳?此物自来无人见识,你如何识得?”初一道:“我识得此物。并不稀奇。盘古心瞳有六,均受日月之沐,道德之器,化而为神。这画马石得了神格,化为神体,自取名号,称作延维。”说着朝那玉碑上的神像一指,道:“这延维神生有三头,人面蛇身,头戴赤冠,身着紫袍。正是此像形容。且这神像自持匕首,开胸剜心,正合延维旧事,此石再无其他,必是画马石。”赵墨颇是好奇,道:“这延维为何要自剖剜心?何故这心瞳名字如此奇怪,竟唤作画马石?”
初一微微一叹,道:“传说盘古心瞳有六,散佚大地,东南西方,神州内陆,各遗其一;只神州之北,有两块心瞳。这两块心瞳同处一地,同著灵慧,同生神识,及二者飞升,因所处日久,情谊非轻,且同裂生自盘古之心,便以兄弟相称。二者一名陆吾,一名开明。二者为神,精擅先天遁甲,穷究阴阳,居于三十三天之上。陆吾聪而明,能洞察万物,自称为天地第一智者。开明慧而察,能烛悉天地,自号为亘古第一明者。二者自谓洞悉天机,桀骜不驯,目空一切;彼时延维,同处三十三天之上,其貌甚丑,其智碌碌,为二者讥讽,常自涕泪。天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愤而懑之。
王母察之,乃宴宾客,但凡座中,皆为神仙眷侣,英气娟秀,相得益彰,独延维一人,貌丑而独身。延维自怜凄冷,退而见泣。王母遣众,独向慰藉;延维涕泪交加,泣而求貌,言道——世人昏聩,天神蒙昧,皆以貌取人;维今貌丑,天人共弃,愿得慈悲,得换新颜。王母言道,天道昭昭,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舍。延维求价,王母道——发肤可换,为蒲柳之姿;手足可换,为倾国之色。延维闻言,自剖其心,取心瞳本体,乃白之曰——维今丑甚,愿以心换之。王母允诺——以心所换,容色姝丽,必为无双。
延维以心换貌,得无双之容,其色之丽,令天地无颜,日月无光。陆吾开明,尽皆心折,求为仙侣。延维耻于前辱,戏而作言——维有无双之色,欲求无双之智;子皆称己能;维无裁决,难作判断。今且作誓,孰能有力,自王母处取回心来,便算第一。陆吾开明,同上瑶池,为延维求心。王母道——其心可取,然一心焉能二赠。便于昆仑墟上,令陆吾于殿囿之中,设一奇门,令开明于山门之前,设一遁甲。言道——陆吾下山,开明入殿,孰能争先,便算得胜。二子才智相似,奇术相若,正是旗鼓相当,难分胜负。据说如今,他两个尚在昆仑墟中,斗法不休,困而不知年月;世人不知其中究竟,以讹传讹,反倒说他两个为西王母的门神园丁,真真是个笑谈。
至于那延维的心瞳本体,王母珍而藏之,唯独其座前女侍双成,知其隐秘。这双成为炎帝长女,有一幼妹,名为精卫。姊妹二人,情同手足,旦夕思念,然一处昆仑墟,一处东海,天各一方,相见甚难。这双成得知心瞳所在,便常趁王母外出,盗取心瞳,以石画马,乘之而行。姊妹二人,因为私会,恐炎帝见怪,常在东海蓬莱,嬉戏游玩。孰料乐极生悲,这精卫一日泛舟东海,行将赴会,恰逢东海员峤岱舆负山的巨鳌为龙伯巨人钓走,仙山零落东海,掀起巨浪,精卫年幼,无力逃脱,葬身东海。其后仙山飘零,下落不明;龙伯巨人谪贬神州内陆,终生不得近水;精卫之魂化作飞鸟,衔草石以填东海;那双成的因果,虽未见经传,然盗取宝石,触怒王母,恐怕难得善果。至于那延维的心瞳,因画马之力,飞天过海,便得了画马石这个名号。”
赵墨慨叹道:“这画马石原来倒是个不详之物。”涓弱听得出神,好半晌才推祝希夷道:“那福连文所书,是何形容,你且说来。”祝希夷哪敢不从,立在那玉碑之前,阅而读之:“员峤、岱舆,久立东海,毗邻蓬莱,为地仙寄寓;然神值失察,龙伯钓鳌,致使仙山零落。两山撞击,员峤北往,岱舆南向。岱舆南行,至于南海,过岐舌之国,致使生灵涂炭,而国祚倾覆。天帝怜苍生之苦,恐再生天灾,乃令鲲负员峤,至于北冥,鹏承岱舆,载于南溟。然鹏鲲有岁,而仙山无已,帝取画马、定更二石,化鲲鹏为万世不灭之体,永定仙山根基。”涓弱闻得此言,顿时怦然心动,喃喃道:“取此神石,可得万世不灭之体。”初一从旁笑道:“果然是利令智昏。这画马石为仙山根基,你若取了这石头,仙山轰塌,你哪里跑得掉,什么万世不灭,有死而已。”涓弱闻言,登时如被浇了一头冷水,大失所望,踌躇一阵,朝初一道:“如何,咱们已到得这北冥之底,你可曾瞧出什么端倪?咱们如何回去?”初一轻轻摇头,微微一叹。众人闻之,面面相觑,均是心凉如水,作声不得。苏眷跨步上前,四望数眼,“咦”一声,指着那玉碑背面,道:“这里有字!”
作者:06会飞的鸟 回复日期:2011-3-8 13:45:00 楼主出差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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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还没走呢。下周一走。
个人观点。。。这不叫杜撰,叫联想分析再创作。。。里面很多神话故事,都是再加工的。。。我这叫不叫贪天之功,据为己有呢。。。囧了。。。其实吧真要还原,这画马石的来历是另外一个故事。。。和万世里讲的是两回事。
第六十五节 瞒天
涓弱闻言,立时精神一振,忙推祝希夷。祝希夷细看一阵,却蹙眉道:“我瞧不明白。”涓弱一怔,道:“这不是福连文麽?”祝希夷道:“字虽识得,这意思我却不知。”涓弱旋即骂道:“你这妖精,旁门左道,不知玄门正宗,也不稀奇。你管它是何意思,照念便是,何消如此啰嗦!”祝希夷无奈,只得老实念道:“阳精为日,阴精为月。分日月之精为星辰。纲者,连星也。纪者,缀星也……北辰星者,众神之本也。凡星各有主掌,皆系于北辰。北辰者,北极不动之星也……五星者,是日月之灵根,天胎之五藏。天地赖以综气,日月系之而明……”涓弱听得一头雾水,顿时蹙眉,颇泄气道:“这是甚劳什子,什么天地日月,北辰五星的,难不成是教人辨认天象不成?”
一众人等,皆是如坠五里云雾,茫然而无措,独初一拊掌大笑,道:“哈哈,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咱们费尽苦心,终究是寻得了这门道!”涓弱闻之大喜,笑道:“你这呆瓜,只管自己嘴嘴舌舌,这是何等门道,你且说来咱们听一听。”初一抿嘴一笑,道:“这碑文所书,乃是借星宿之力,开虚空之门的法子。你们不懂奇门之术,自然不知究竟。”说着脸颊微微有些发红,道:“此法为远古秘术,只可惜如今术法虽在,法名却无,既不知是何方神圣所留,也不知为何方贤惠所著。既然此法能开辟虚空,穿越天地灵台,叫鲲鹏二兽,负仙山而往来,我忝了脸面,便取个名字,唤作鲲鹏术罢了。”涓弱急道:“只问你如何回去,管是何等名字,你爱是如何呼唤,又有甚打紧?”
初一笑道:“依这鲲鹏术施展,咱们大可回转。只是我功力未足……”涓弱心急,闻得这话,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叹道:“待你炼成能背起神山那道力,只怕咱们早化成了枯骨。”初一笑道:“我虽没那起本事。却可以取个巧。”说着轻抚那碑文,道:“这员峤仙山,其重未可估量。当年这鲲鱼虽有神力,却也力有未逮。我瞧了这许久,它当年吞山而行,至于此地,已经力竭。我看它这身子,只怕尾巴,尚在神州。我道行有限,法力未足,正可借它这尾骨,循道施为。要想回去。却是不难!”涓弱望了望那画马石,犹豫片刻,朝初一道:“你开得这虚空之法,咱们便将那画马石取走,这员峤便是坍塌下来,只怕也伤不得咱们。”初一却摇头道:“员峤为天地灵山,若是塌陷,只怕这北冥之地承受不起,倘或击碎虚空,只怕北冥之水,要倒灌神州。届时神州苍生,只怕必死无疑,万难侥幸。”涓弱哼了一声,道:“那些下贱之人,便是死尽,又有何打紧?横竖与我不相干。”初一无奈,劝道:“只是仙山轰塌,咱们谁也不知是何等状况。只怕你有命取这石头,却是无福受用。”赵墨听得这话,忍无可忍,道:“你怎的如此心狠?”
涓弱脸色一变,冷道:“你也不是今日才识得我来。”说着突地一笑,道:“你若变作咱们遇见白晴川时那形容,我便依你。”赵墨一怔,捏个七变法诀,变幻一般容颜,颇摸不着头脑,道:“这是何故?”涓弱瞄得他两眼,颇有酸意道:“你倒是丑些,对我还宽容些。一变了嘴脸,便小肚鸡肠。”赵墨哭笑不得,朝初一道:“走罢。这丫头又疯又狠,理她不得。”初一微微一笑,令姜雪礁捧了阴阳照骨宝,摄来天穹星相,步罡踏斗,吟唱秘咒,短短一瞬,众人身前,立时自虚无之中,荡漾而来一片微微晃动的蓝色光纹。这蓝色光纹扑朔迷离,虚幻而作一弯拱门。拱门立就,好比一片水痕波光,微微凫动。初一一马当先,一步跨入,众人尾随,次第而进。
一入门中,众人顿觉足下有风,这风飞旋向下,好比风伯的收风袋子,其力巨伟,非人力可为。众人身不由己,齐齐下坠,下坠之中,只觉通身血液倒流,双目渐渐沉重,胸口也渐觉气闷,似乎再过片刻,足底便要破裂,这一身的血脉也要尽数被那旋风吸光。赵墨悚然四望,却见身侧乃是无尽的蓝色光影,光影之中,却飘忽有千百个暗红色的虚影。那虚影虽是斑驳游离,却也能瞧出个大概,非是别物,却是鲲鱼鱼骨之上雕绘的那些鱼人的亡魂。这亡魂一瞧见赵墨等人的形迹,立时发出尖锐的嚎叫,朝众人飞扑而来。涓弱大骇,正待施法,却听初一喝道:“别用法术道力!这星相之门,稍有法力波动,便有差池!”涓弱骇然道:“难道等死不成?”说话间那亡魂已然迫近,初一指尖之上,陡然窜出一篷银色的莲花来,这数百朵莲花将众人簇拥在内,那亡魂扑来,落在莲花之上,其虚无的身影陡然一震,飘摇的虚影顿时破裂,化作一丝丝的暗红浮光,被那花蕊悉数吞入。
然莲花中的众人,却也并不好过,那莲花之上,似乎有无数无形的细针,将众人通身都扎了个通透。这细针虽有初一操持,不曾吸取众人真元,然那细针刺体灼热,颇觉刺痛,落针处气血翻涌,一众人等眼前发黑,手足发热,躯体绵软,好比软泥捏成,糖浆浇铸,通身都觉乏力。正惊怖恐惧,无有了时,眼前蓝光倏突消散,化作朗朗乾坤,众人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欣喜之中,足下陡然一震,似乎踏上实地。然双足落地,却是“咔”一声响,一众人等失声惊叫,双腿无不断折,齐齐摔倒,滚落满地,竟无一人能站立起身。众人无一例外,均是双腿齐膝断折,稍一用力,便剧痛钻心。气血紊乱,初一难以施法,便是变化无极的敖正却也断裂双腿,不得复原。敖正却浑未介意,反倒笑道:“断得两条腿,却终是回来了。”赵墨只觉周身气血乱窜,眼前金星乱冒,使不上半分力道;放出剑来,费得九牛二虎之力,才扶剑坐起,他却也豁达,笑道:“不妨事。待真元复原。皮肉之伤,何足道哉。”初一四望数眼,却是满眼翠竹,无边无际,似乎乃是一片竹海。
略一思忖,对敖正道:“你扶我瞧瞧,这是何处。”敖正伸手过来,斜抱在肩,其腰骨陡然“咔”一声响,迎风而长,倏突之间,其腰竟长有十余丈长。高立竹林之中,好似一株崔嵬古木。初一立在高空,却见此处,却是海中的一所孤岛。这孤岛之上,耸立两山,并肩而立,好似一对蛾眉。满山之中,再无别种树木,只得莽苍竹林,青翠欲滴,倒像是海中镶嵌的一块碧绿翡翠。瞧了半日,识不得究竟。落下地来,众人问及,初一摇头道:“此为孤岛,以日定位,恐在东海之中。此岛漫山遍野,尽是青竹,只怕这名字,不是竹山、竹岛,便是竹海、竹原。”涓弱问道:“那鲲鱼鱼尾尚在神州,如何倒瞧不见?”初一朝远处那双山一指,道:“神州不比北冥,风雨交晦,草长沙飞。那鱼尾给砂石填满,早化作了石山……”
声犹未完,却听竹林上方,陡然传来一女子尖厉的声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是这古怪男子窜上天来,竟是寻你不着!”众人讶然抬头,却见竹林之上,飘然三个少年男女,头这一人,明眸皓齿,正是白晴川。其背后站有两个少年儿郎,英气勃勃,俊朗非凡,赵墨只觉眼熟无比,细看两眼,吃得一吓,脱口道:“东方靥!慕容轩!”听得赵墨惊呼,白晴川三人掉头望来,慕容轩细看一番,却是识不得,敌我未明,并未行礼。白晴川却也大是狐疑,迟疑片刻,立时掉转头来,放出琴来,对涓弱厉声道:“涓弱!我家待你不薄,我王兄对你千依百顺,我母后对你言听计从,你好狠的心!”其家教端方,师门涵养,乃是颇有风度之人,虽已是仇恨愤懑,却是甚有风仪,只见她横琴在前,冷道:“起来!我要同你一决高下,明公正道取你人头,告慰我王兄在天之灵!”
孰料涓弱瞄她一眼,咳嗽两声,一脸厌憎,反骂道:“你这贱人,杀我兄长,如今还敢冒我之名,欺压瞒骗。”说着又朝慕容轩、东方靥道:“快将这贱人捉住,别叫她跑了!”慕容轩耻笑道:“你这丫头,这等拙劣计谋,却是无用。白仙真有委羽山宝琴护身,岂是你这丫头招摇撞骗得来的。”涓弱轻轻摇头,叹道:“她从我这里盗走一张古琴,你两个便稀里糊涂,将她错认。若说以琴辨人,我这里一般有琴。”说话间碧海潮、雾中山二琴立时飞出,横于身前。白晴川之琴,名为号钟,乃是轩辕氏所有,为委羽山重宝,其琴之中,孕先天王气,非王裔不得操持,尝为齐桓公所藏,神异非常,自然灵气宝光,煊赫非凡。
然涓弱这雾中山、碧海潮,却是少昊、颛顼二帝之物,雾中山空灵隽永,碧海潮灵妙飘逸,其祥瑞之气、潋滟之光,璀璨夺目,一般是国宝重器。那慕容轩东方靥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顿时一怔,面面相觑,呆呆说不出话来。涓弱冷道:“单凭一琴,如何辨认真假?”说着嫣然一笑,朝慕容轩道:“要知真假,却也不难。我家为王侯世家,族中法器神兵,不可胜数。内有一样,有个名目,唤作观日玉。慕容师兄见多识广,博闻强志,自然知晓。”慕容轩见她容色明媚,一笑之下,好比百花齐放,天地回春,手心没来由的汗水直溢,立时点头,道:“自来听闻。古日林国曾有此宝。倚仗此物,可以明是非,辨黑白,乃至循道宗,溯道源。日林国国祚倾覆,其后裔女仙,嫁入吴墟。此物便为黄家所有。”
涓弱立时笑道:“此话不假。这镜子如今在我手中。是真是假,一照便知。”又朝白晴川冷笑道:“你这假货,可有胆量,在这镜前一试?”白晴川又气又恼,自忖观日玉之下,此举涓弱无非自取其辱,立时点头。涓弱闻言,恬然一笑,立时放出镜来,立在慕容轩身前,问道:“你可是觉得我才是真正的白晴川?”慕容轩见她艳若桃李,柔若春风,一颦一笑,无不令人口干舌燥,被她一问,倒是一怔,迟疑片刻,耳旁赤红,颇不自在道:“不是。”话音一落,那镜中清朗的形容,立时裹出一层黑气。涓弱移动古镜,竖立白晴川身前,笑道:“你可是涓弱?”白晴川并不见答,却变了脸色,骂道:“好个刁滑的小人!这哪里是观日玉!分明是辟疟镜!”涓弱柳眉倒竖,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言可辩?你心虚惧怕,不敢作答,反倒诬我宝镜有虚!”说着掉转头来,朝慕容轩道:“是非黑白,真假虚实,已然大白!这贱婢瞒天过海,招摇撞骗,你两个血性汉子,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恶气!”
那东方靥面色犹豫,瞧向白晴川,颇见迟疑。慕容轩却陡然脸色铁青,瞪住白晴川,咬牙道:“妖女!果然好计谋,好手段,若不是遇见真人,竟被你玩弄于股掌!”白晴川气个倒仰,浑身哆嗦,哪里按捺得住,一声呵斥,号钟之上,顿时烈焰大作,数十柄火焰刀排空激射,斩向涓弱。涓弱如今,无力抵挡,立时惊声叫道:“慕容救我!”慕容轩闻得此话,顿时血望头涌,豪情立时满胸,飞身而起,猛然叱道:“玉清,月照!”其呵斥声中,一团雪白刀光立时席地卷起,好似一把月光,过墙穿窗,斜照而来。那火焰刀虽是凛冽,在那月照般的刀光之中,“叮叮当当”响得一阵,立时碎裂,散落一地。那刀光余势不消,却是照旧飞来,斩向白晴川。白晴川又气又急,又恨又怨,见这刀光煊赫,全无留情,心中气苦着恼,便不肯退。
她虽是年幼,道法到底小成,见这刀光削来,凛然未惧,将身一晃,叱道:“直闻身教,度写妙形!”咒法一动,号钟立时“嗡”一声响,解体化开,化作一副木甲。但听“当当”之声不绝,倏突之间,慕容轩那月照刀法便已自在其身上斩了十余刀来。那木甲却是浑然无事,便是一道浅痕,也不曾有。慕容轩又是惊讶,又是羞愤,他这神刀唤作青犊,据闻乃是老君西游的青牛牛角所化,神锋犀利,便是百炼宝刀,也要退避三舍,哪承想如今却是伤不得其一根毫毛,倘若易地而处,易时而论,倒也罢了,偏是在“白晴川”面前,却是大觉颜面无光,羞惭之下,颇觉气恼,捏一法印,叱道:“玉清,龙腾!”咒语一动,那青犊立时化作一条雪白玉龙,龙头“嗷”一声厉啸,俯冲而来,这玉龙晶莹剔透,似乎寒冰铸就,其身未到,而寒气先至,凛凛之间,满地霜花冰凌,却是开了个遍。玉龙动时,慕容轩指尖一般冒出一抹火光,火光中飞旋一符。烈火之中,符光四射,白晴川立觉四肢百骸,如同绑了巨石,腾挪移动,竟觉吃力,哪里闪避得开。赵墨见状大惊,朝涓弱喝道:“手下留情!”涓弱却将眼一瞪,朝慕容轩道:“杀了她!为我王兄复仇!”
(雷霆崖上跳过伞)和(luobin0287)可都是新朋友呢。o(∩_∩)o...太善良了,呵呵
啊。。。楼上的看得真仔细。确实啊。。。我自己都疏忽了。。。。感谢矫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