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尸(报社记者的真实经历,每日更新,主贴在舞文弄墨)

  第二十一章

  “给我啊!”在公交站台上,瑶瑶对我催促道。
  “给你什么?”我脑子里还在想着事情,被他猛地这么一说有点诧异。
  “你妹,装什么呢?”瑶瑶眼睛斜着看着我,一边用手指了指我的裤口袋,又说,“总有我的一份吧,擦!”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办公室主任给的那两个信封。我伸手从口袋里将信封拿出来,又把上面那打满了半页纸的所谓资料,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那种资料讲的大多是胜利团结严肃活泼等的废话,真要写新闻那玩意也没多大用处。
  瑶瑶却没管那个,眼睛直盯着我手上的两个信封。
  我左右对比了一下,信封都是用订书机封上了口的,统一的白色而且看不出厚薄。转了两下,我把左手的信封递了过去。
  瑶瑶拿在手里,立刻就拆了开来,也不避讳公交站台上其他人惊讶的眼神,当着众人就把里面的一小叠红色的百元钞票拿在手里,信封随手扔在地上。
  “你妹的,总算是见了血了!”瑶瑶点着手上的那叠钱,嘴里骂骂咧咧咧地说着。
  其实,几张票子也不用点,我一眼就看出来也没多少,不过就是500多的样子。瑶瑶像是穷怕了,数了三次这才将钱仔细地对折了几回,然后小心地塞在牛仔裤最贴身的小口袋里,完事之后还不忘将上面的金属拉链拉上。
  “至于嘛!”我说着,信封也没拆,仍旧塞了回去。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瑶瑶笑笑说。
  这也对,几天来虽然钱不多,但我们总算有地方睡有东西吃;可是最不幸的是,这些钱全在我手里保管着,除了食宿差旅等日常开支和转手买烟的钱,瑶瑶几乎就没经手过一个铜板的油水。
  看着他心满意足的样子,我心里其实并不好受。

  “毛哥,你在档案局里究竟查到什么没有?咱们是不是又白跑了?”公交车上,瑶瑶推开一个拿屁股靠在扶手上的年轻男子,转头问坐在一旁出神的我。
  我把找资料的经历详细讲了一遍,又说了在地上看到一个女士高跟鞋的印记,并分析说多半是一个女人在我之前,就把一堆有关研究所的资料全部挪走了。现在知道的,就是那个研究所很能是个生物研究所,而且之前一直在对衡阳及周边地区的生态环境做详细的调查。
  本来还想把那张有“裴丹”二字表格的事情讲给瑶瑶听,却正在这时公交车剧烈地颠簸了一阵,我的话又咽回去了。看瑶瑶一脸不解的表情,我却不打算将这事讲出去了,毕竟太过奇怪。
  “毛哥,你说档案局里究竟藏了个什么玩意,太给力了吧!碰上绝壁就是个死字啊!”瑶瑶看我没再开口了,又接着问。
  我想了想说,档案局里并没有藏着什么,应该是从外面潜进来的什么人,事发之后又溜走了。
  瑶瑶不依不饶,一定让我说说那会是个什么人。
  我解释说自己也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但肯定不会是一个人。
  “是吗?”瑶瑶惊奇地问。
  嗯,我点了点头说,从三楼那个隐蔽的楼梯口地上的痕迹来说,应该是一个人背着另外一个人离开的。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那人能打开电梯,却无法靠近我。这或许是因为,被她的人不在旁边。
  “你觉得另一个人是去弄停电梯了?”瑶瑶问道。
  我回答说是,但这并不奇怪。其实,这整件事里最奇怪的是,既然没人报修,也没有其他工作人员,电梯为什么又突然启动了。
  “会不会是巧合?”瑶瑶问道。
  这个我不赞同,因为从电梯里那人的行为来看,似乎并不是想伤害我,而是想在一个完全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告诉我点什么;因此,弄停电梯的人一定会想办法预留足够的时间。之所以后来又突然启动了,应该是碰到了意外。至于是什么意外,这个我也不知道。
  瑶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时,从公交车前门上来了一个穿牛仔短裙的姑娘。瑶瑶捅了捅我,注意力就此被分散了。

  回到我们寄宿的那间小旅馆,瑶瑶极为放松地躺在床上吸烟。我却背对着他将那份表格拿了出来,一边吞云吐雾地看着上面裴丹两个字,一边回想着老保安说自己一直都在时的表情。
  过了一会,我下定了决心,转过身去对瑶瑶说:“今晚找个地方喝酒去?”
  “行啊!”瑶瑶一蹦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把上衣一股脑地兜头扯了下来,然后狠狠地摔在床上。
  看他这毅然决然的动作,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知道今晚瑶瑶注定要失望了。

  我移过去坐在凳子上抽烟,给瑶瑶腾出地方,好让他快速地把刮胡子换“战袍”等常规动作做完。
  “擦!太特么土了!”瑶瑶把一件我俩在路边摊买的便宜T恤从头套下来,自顾自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骂着,又伸头出来看了我一眼说,要不再上街买一套行头得了,我也该换换否则气味太熏陶了。
  我们手头不太阔绰,又在大云山里丢了行李。这几天来,我一直挺着一套衣服穿,尽管已经十分注意个人卫生,但依然是臭了。不过,我也没有其他的想法,臭就臭了也顾不了别人那么多感受。
  “毛哥,我们这样去酒吧会不会太丢特区人民的脸了?”看看入了夜,我这才吆喝着动身,关门的时候瑶瑶又指着自己身上的条文T恤问道。
  我笑了笑说,特区人民主要看的是精神也不特别看穿着;更何况要说脸的话,你这一路早他妈就丢没了,还差点背上搞人民警察破鞋的罪名。

  夜里的衡阳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冷清,反而有点出乎意料的热闹。
  出了旅馆,我避开大路专拣一些人多但路小的巷子走。这时候正是晚饭的钟点,根本不需要任何指引,光凭着气味就能找到我想找的地方。
  广东人习惯叫炒菜的路边摊为大排档,但其实这样的称呼对于内地的摊贩来说更为合适。我在一个支着棚子,看上去稍微干净一点的大排档里点了猪耳朵、炒腊肉等几个荤菜,统统包了起来。又从旁边的杂货铺里,买了两瓶廉价的白酒。
  瑶瑶有点看不懂,在一旁支支吾吾地跟我说,他觉得去酒吧基本上没有人会打包炒菜的,我们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深圳人抹黑。我没有答话,把包好的几个菜交到他手上,拎着白酒回到路边叫了一辆的士。

  当那栋写着“DA”两个字的楼又出现在眼前时,瑶瑶终于明白了,不由得骂了句“他妈的”。下了车,瑶瑶抱着一大包抬脚把车门踹上,跟在我后面抱怨着,说是早知道又要来这鬼地方他宁愿呆在房间里看电视。
  夜里大楼都关了灯,院子里黑魆魆的,只剩挑高的电线杆上亮着的一盏白色的灯,照着下面大门旁边的那个铁皮屋。
  屋子里面隐约传出来湘剧又或是花鼓戏的音乐,听声音像是里面的人正放着收音机。
  铁皮屋的门口睡着一条中华田园犬,看我们走近立刻警觉地站了起来。我把手上的白酒瓶用左手抓着,右手伸出去在铁皮屋的门上敲了敲。
  收音机的声音立刻停了,里面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过了一会门上才响起开锁的声音。
  “你们……”门开了,老保安一脸惊讶地站在门口看着我们。
  我回头看了看一直黑着脸的瑶瑶,赶紧堆起笑脸尽量慈眉善目地说:“大爷,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说着,我把手上的两瓶白酒捧到了胸前。
  这两瓶东西并不贵,但我很清楚这种年迈的守门人日子的艰难——那时候,在大学里我们楼下看门的大爷连香烟都要自己动手卷,偶尔我们送一两包三四块钱的劣质香烟,他都会觉得如获至宝。
  果然,这两瓶酒在我手里一晃,老保安脸上的惊诧马上消失了,身子一侧就招呼我们进去坐。

  铁皮屋狭小又不通风,在摆着的一张行军床上坐下来后,一股霉臭的味道熏得我和瑶瑶都有点透不过气来。我赶紧让瑶瑶把菜打开,好盖住这难闻的气味。
  老保安很识趣,主动走开去把门敞开了来。
  我打开酒瓶,摆开附赠的塑料杯子,也不用来个祝酒词什么的,大家就各干了一杯。可能是酒引发了味觉,又或者是真的饿了,三个人都开始闷头吃喝起来。
  我不说话,瑶瑶更是对老保安没兴趣只顾吃菜喝酒,没一会的功夫菜就下得差不多了。一瓶白酒也被瑶瑶和那老头弄了个干净。
  老头看来是酒场杀手级人物,兀自吃得津津有味,还将隔夜的剩饭也搬了出来,当着我的面淋着炒菜剩下的油往下咽,嘴里吧唧吧唧的发出很大的声响。
  保安的脸皱皮得厉害,看不出来喝到几成了;但瑶瑶肯定是醉了,拿着空酒瓶倒了半天才意识到里面没酒了,又晃晃悠悠地朝旁边摆着的那瓶伸过手去。
  我一把拉住他,让他别喝了。瑶瑶却反过来将手搭在我肩膀上,红着张脸大着舌头在我耳边说:“毛哥,这老皱皮……我看着烧心……你就让兄弟多……喝点……”
  他可能以为自己是小声说的,但其实声音大得很。
  我觉得有点尴尬,还好对面的老保安却依旧在享受着眼前的美味,没把遥遥的话当回事。

  “我朋友喝醉了,你别上心……”我一把推开瑶瑶,任由他倒在那张油渍渍的床上,对老保安说。
  “年……年……年轻……人。我……我以前……也这样。”老头含混不清地说道,干瘪的嘴张开着,里面的舌头动了动,将门牙附近的几粒饭和一颗菜渣卷了进去。
  看到这个动作我差点吐了,只好转头假装看了看倒下去的瑶瑶。估摸着老头已经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这才转回头去。
  “我记得你说这栋楼刚建起来,你就在这里了?”我盯着老头脑袋上的头发问道。
  “是……啊,”老头听我话头起来了,用手把嘴唇抹了抹,放下碗筷说,“你们是……记者,我……我还想……托你们打听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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