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辉则打开了话匣子,跟我闲扯起来。我也从他口中了解到不少夜郎国的知识。自春秋战国以来,知道唐宋时期,广西、贵州一带有“夜郎国”之称的历史有几千年之久。广西乐业县就是古代“夜郎国”的一部分。据山海经记载,这里有一个地下国,人们长年生活在阴暗的地下世界。
也许是乐业多山、多溶洞的喀斯特地貌区域给人们产生了丰富的联想吧。
彭辉说,世界各地一些神奇洞穴的发现,引起了一些科学家们的重视。美国有位地球物理学家首先提出“地球空洞说”。他的依据是美国人造卫星“查理7号”在北极群内进行拍摄时,发现北极地带有一个大孔。这是不是地球的入口之处?因而他坚信,地球内部还有一个地下王国。
为了使这种解释进一步合理化,地质学家以及地球物理专家也提出相应的事实。他们认为,地球的现有重量是6兆吨的百万倍,假如地球内部某些部分不是空的,它的重量应远不止于此,又引发了科学界关于“地球空洞说”的激烈争论。
这家伙这方面的知识还真不少。后面的人也都加快了步子,凑上来当故事听。
彭辉说,1968年,美国一家石油公司勘探队在土耳其西方大洞穴地下270米的地方,发现地底深邃的岩盘隧道。洞内高约4—5米,洞壁洞顶光滑明亮,显然为人工磨成的。洞内到处是蛛网似的横洞,俨然一个令人扑朔迷离的迷宫。
不过,彭辉强调,如果真有这个地下王国,居民长住地下,早已演化成嗜热的生命体,不可能再适应地面的生活。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与地表还是太接近,空气,水流交换频繁,不可能有新的人类物种。
至于再往下几层,就不敢保证了。至于当地传说中,消失了上百年的南明王朝军,如果真的躲在洞底生存下来,在彭辉分析,可能性也非常之小。因为依靠地下暗河,很难获取到足够的食物和热量。再说一帮大男人,又该如何繁衍下来?
郑远忽然扭头插话,说,“当初南明王朝军队撤退时,有一部分追随的百姓也跟他们一起离开。”
如果这个“离开”是指进入洞穴,建造一个地下王城的话,繁衍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但问题是,他们能进去,当然也能出来,改朝换代这么多年了,他们不可能还老老实实地呆地洞穴中。所以这种说法基本上是无稽之谈。
我们就这么聊着,连续走了三个小时。路上景色非常奇特,也非常壮观。虽然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注满了水,地上却没有明显的淤泥和沙子。可见这个地下河水不是由地表水直接涌入,是经过岩石渗透而来,才能有这么纯净的水质,这也就杜绝了在这一层洞穴中,有更多更大型生物存在的可能。
又行进了两个小时,大家都已经精疲力竭了。我们仍然是在主通道的洞穴中穿行,看不出这个通道的尽头在哪里。虽然郑远还是很担心,想尽快找到出口,但看我们实在无法继续前行了,只好宣布大家就地宿营。为了区别于蟒蛇,我们约定,把这个洞穴称为“水蛇洞”。
蒙晋在一个水潭附近,选了块巨大的岩石,上方很平滑,以此作为我们的宿营地。彭辉则安排大家轮流值班,密切关注水流趋势。
老金把水净化后,用酒精炉给大家熬了锅燕麦粥,配上巧克力,牛肉干和开心果,还烧了一盆炭火,让我产生一种在郊外春游的错觉。
蒙晋把方便场所的区域划定,给我们每人发了塑料袋。但大家好象都没有要马上利用的意思。
吃完饭,收拾完,郑远和彭辉在查看资料。蒙晋、老金和大庞早早钻进了睡袋。
小张拉我一起去水潭边洗脸,我知道他有话要对我说。就拿出毛巾跟着他走了。很奇怪,他特意让我把鸽子一起带过去。我不知道他的用意,难道要我给鸽子洗澡?他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水潭离营地也就一百米左右,我们走到水潭附近,小张这才告诉我,这一路上,他走在我们后面,听我们聊天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我背包里的鸽子总是把头伸出笼外,很反常。现在他已把鸽子视为“神物”,所以这个现象让他感到略有不安,提醒我检查下。
他打开电筒,我打开鸽笼,鸽子很安静,脑袋藏在翅膀下,昏昏欲睡。我轻轻抚摸它的身体,手感有点微凉,感觉得出它即使在睡眠中,也在簌簌颤抖。
小张坐在我旁边,望着说:“我觉得有个人不太对劲。”
自从发现我们的位置在蟒蛇洞下层,蒙晋身上的嫌疑已经洗清了。我不知道小张指的是谁。
小张深思熟虑地说:“是说你们老大。郑远。蟒蛇洞连着一个地下湖,他难道会没有考虑过,蟒蛇洞是不是和水蛇洞通用一个出水口?”
其实我也怀疑过,但是很可能蟒蛇洞的头尾有三十多米的落差,如果要行走五个小时的话,根本就察觉不到。所以即使两个洞是分别有出水口还是共用,现在并不能断定。
我把我的想法说了。
小张又抛出另一个疑问:“关于水蛇洞是不是有垂直洞穴和蟒蛇洞相通,你觉得郑远真的会闹出这样的笑话?”
如果两个洞的出水口是共用的话,两个洞之间即使有垂直通道连接也是很正常的。
我说:“人无完人,郑远考虑不周全,也是情有可原的。”
见我处处维护郑远,小张不耐烦了。
“凡是碰到有地下河,他们都会用高度记来测量。我们在蟒蛇洞的高度是可以换算出来的。两个一比较就知道了,郑远是在装傻。这两个洞是不是用同一个出水口,他肯定心里有数,只不过没告诉我们。我虽然是新手,但我脑子不笨。”
小张认定郑远有问题,然后就想找证据证明。
我只好问他:“照你看,郑远这么做,是什么原因?”
小张说:“他就想把我们带下来。他的目的很明确。他还有更多的线索。他没有跟我们说实话。”
当时举手表决,小张可是一点也没含糊。
小张悄悄嘱咐:“你们是一个小组的。你盯着他。很可能他会留后手。”
这个菜鸟自作聪明的表情,让我有点手痒。
我问:“比如?”
“比如,他发现了藏宝洞,然后不声张,做好标记,自己独吞。”
我真服了他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该怎么做?”我对这人有点无语了。
“找机会,把他的笔记本拿来看下。我们好早有准备。”小张的真实用意让我嗤之以鼻。这个人就爱窥探秘密。但我敷衍了他一下。毕竟他这种细心观察力对我没有坏处。
鸽子忽然有些异常了,我把它从鸽笼里拿出来,它突然猛地一拍翅膀,从我手中飞走了。我没想到它的身上会蕴藏着这么大的爆发力,一时发懵。小张急忙拿着电筒去照,我们只听到翅膀的拍击声,却追踪不到它的身影。
我打开手电,两束光线在洞壁上乱晃,小张的电筒照在水面上,悄悄示意我看一个方向。只见一片羽毛在潭水上荡漾着,然后剧烈地旋转起来,
“下面有东西。”小张害怕地说。羽毛忽然消失了。我赶紧拉住小张,让他跟我回去。
“那鸽子怎么办?”小张问:“它可是救了你一命。把它扔在这里就完了。”
我怎么能舍得那只鸽子,但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吸取了上回迷路的教训,我只想赶紧回到营地,再不敢轻举妄动。
小张不甘心,仍然用电筒照着水潭,水潭中心出现了一个旋涡,越来越急,接着,砰地冒出一具骷髅,把小张吓得大叫起来。这下不用我动员了,他掉头就往营地里跑,也就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我们走近后,发现营地却一片漆黑。火都熄灭了,这帮家伙睡得这么快?
当我们爬上岩石,彻底傻了眼,营地里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睡袋却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我真以为自己做了场梦,用力掐自己的大腿。小张也茫然不知所措。这时我们听见哗啦啦的声音,百米外那池水像烧开了一样,水花四溅。
28 迷魂
我和小张呆立了几秒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们在和我们开玩笑吧。他们也许就躲在某个角落里,察看我们的反应。因为从我们离开营地到水潭边再回来,不过才十几分钟的时间,除了恶作剧,还有什么理由让这些人无声无息地突然消失?
我用电筒检查睡袋和装备,一样也没少,连彭辉的那个从不离手的手机都放在睡袋上。
小张很肯定地说他们把我们甩了,而且还故意用假象迷惑我们。这家伙遇见事怎么就这德性,总爱往悲观的地方想.
我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先安抚他,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
他说的话倒让我很意外。他说:“橡皮船没了。”
我一看,果然,那个装着橡皮船的小推车不见了。
但这也说不过去啊。通道内没水,他们别的东西不带,光带着橡皮船往哪里跑?
我拉着小张,用电筒在周围查看。
我们假装没有听见那潭池水的沸腾,把注意力放在我们来时的路上。
因为水潭是在“水蛇洞”主通道前方的右侧的支洞洞穴口,他们不可能从我们身边不远处走过而我们却毫无察觉。那么,他们只能是往后退了。这一段洞穴通道的特点是支洞比较多,也比较大,而且比较浅,所以也不太存在有迷路的可能。
我把PP草绳拴在岩石上,一边放绳子,一边和小张往后退。上回迷路,我已经有了心理阴影,走到哪里都恨不得在后面拴根绳子以防迷路。
“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小张忽然问。听他这么一说,我确实也感到那股烟的味道有点怪。我们带来的是优质无烟木炭,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么明显的火烟味。
小张走上前,跪在火堆旁,用鼻子嗅着,检查那盆炭火。
大事不好!我看着他的整个身体慢慢地瘫软下去。
这烟有问题。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了一下,我急忙退后几步,用矿泉水淋湿毛巾,堵住口鼻,用水把炭火浇灭。然后把小张拖离炭盆,此时他的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了。
我把水泼在小张脸上,让他清醒一点,他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我心里一惊,伙伴们很可能就是被这火烟扰乱了神智,才会失踪的。
等小张恢复了神智。我一边放绳,一边和他沿着我们来时的路寻找,小张吹起哨子,这声音让我糁得慌。不过,好在我们终于听到隐约的回应。但不是从前方传来的,而是从旁边传来的。
我们用手电照着洞壁,发现声音是从一个很小的洞口里传出来的。我凑近洞口,瞬间感到浑身冰凉,我没有听错,从里面传来了同样的哨音,电筒照进去,我看见那个洞穴很窄,而且是倾斜往上方的。
小张更加用力地吹哨,而回应也越来越清晰。但有个声音似乎在提醒我:不要进去。他们不在里面。
我关了手电,拉着小张退后。我悄悄让小张继续吹着哨子往前面走,走二十米左右,声东击西,然后我自己悄悄地靠近洞口,从洞内传来一丝细微的声响。我突然把头伸进去,猛地打开电筒。
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
我看见一个女人正卡在洞的尽头,她飞快地回头瞥了我一眼,然后一闪即逝。我给吓得够呛,壮着胆子大吼一声:“你是谁?”
小张晃着手电冲过来,问我发生了何事。我怕吓着他,没说女人的事,就说看到一个影子。他探头进去,大叫一声,整个人就往里面爬,我赶紧跟在他后面,从他的肩膀后面,我看见他的手电光照到一个物体上,正是那只鸽子。
它静静地蜷伏在通道中间,歪着头打量着我。小张高兴地正要伸手去捉它,我拉住他,警告:“小心埋伏!”
鸽子身后的通道空无一人,后面大约十米处,是一个90度拐角,而那个女人就是在拐角处消失的。
小张走上前去,小心地捧起鸽子,我们发现鸽子的脚上缚着一根藏银手链。所谓藏银,也就是白铜,我在云南旅游景点见过很多类似的装饰品。
小张这下不用我提到女人的出现,已经觉得很恐怖了,因为除了我们,这里还有其他人。而这些人一定隐藏在暗处,在窥视和跟踪我们。
我让他赶快出洞。这种狭窄的通道,总让我感到一种窒息的恐怖。我记得我们进来了约七八米,我手里还牵着草绳呢。但当我们转过身,电筒照向洞口。却只见听见一声巨响,一面大大的石壁把洞口堵住了。
糟糕,我们还是中计了!
小张也慌了神。看来,我们如今只有硬着头皮跳进别人设计好的陷井了。
我想冷静地思考下目前的处境,小张却明显焦躁起来,问我怎么办。
看他这种情形,我更不敢把刚才看到女人的事告诉他了。
我想先看看动静再说,就让小张把电筒关了。我们在黑暗中静静竖起耳朵,聆听四周的动静。我捧着那只鸽子,这个小媒子,它在扭动身体,现在它可真是精神气十足!
我在回忆我看见的那张脸。如果不是幻觉的话,她也就出现了半秒钟的时间。我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方面我觉得她有点面熟,另一方面,我觉得她不像一个人,而是像一只魂。
我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但在这地下,又有什么人能生存下去呢?除非这人有特异功能,或水陆两栖人,目前这两者在世界上还没未有找到先例。
至于说到面熟,我来乐业后接触过的年轻女人很少。林奇算一个,客栈小妹算一个。
还有一个,那个失踪的女人!她就是寻人启事上的谢婉心。
脑海中如有一道闪电,让我突然惊醒。寻人照片上的谢婉心给我印象很特别。她是个漂亮女人,脸上有种忧伤的神情。而我看到的那个洞穴女人,她一闪而过的眼神,和她照片给我的印象惊人相似!
也许是她的动作非常迅速,却有缺乏一种力度,轻飘飘的,所以我才觉得她不像一个“人”的原因。
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告诉小张,我推了下他,他迷糊了一下,问我闻到什么没有,我说什么也没闻到。
他忽然冲我笑了一下。然后他就在黑暗中站了起来,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地往前面走。他没打开电筒,却没有碰到洞壁,仿佛有种力量在诱惑着他并指引着他,而他正循着这种力量的方向而去。
我明白了,是气味。
有人在用气味引诱我们。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还能保持清醒。也许就像蛊师说的,有东西在保佑我?
我拽着小张的背包,悄悄跟在他后面,我要跟过去趁机看个究竟。
小张摇摇摆摆地在洞穴通道里转了几个弯,走了大约七八十米,因为没有照明,我感觉到我们走出了通道,因为我感觉到了一阵凉风。
小张慢慢地坐在地上,然后软绵绵地躺了下来。
我也照着他的样子躺在地上。
这里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洞穴,因为我听得见流水的声音。我躺到地上时,还抓着小张的手,我在小张的手上掐了一下,他完全没有反应,他已经完全没有意识,进入了昏睡的状态。
不过他还活着,我给他把了下脉,脉象还算平稳。
我手里的鸽子忽然咕咕地叫了起来,但周围除了水声,没有一丝动静。
我不敢打开手电,怕暴露目标。我睁大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周边什么动静也没有,而小张的脉象却开始乱了。
烟雾越来越浓,我捂住口鼻,虽然紧张得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但头脑却很清醒,看来这股烟雾对我完全不起作用。
我担心小张,就在我要打开电筒看个究竟时,我终于听到了周边一丝细微的动静。
有东西在悄悄地靠近我。我一动不动,吓得冷汗淋漓。一只手突然碰到了我的胳膊,我控制住自己大叫的本能冲动,这只手摸到了我的手,他要去捉那只鸽子。
我突然避开他,他低声说:“你醒着?”
老天爷。是彭辉!
我激动得紧紧攥着他的胳膊。他用手捂住我的嘴,暗示我不要说话,然后他就躺在我身边,屏息静气,
当你受煎熬的时候,时间总是估计不准确的。过了大约几分钟。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无数类似萤火虫的小虫子出现了。它们落到地上,洞壁上,借着它们的微光,我看见我们的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的仰卧,有的侧卧,他们的姿势很好辨认,因为那种萤火虫围在他们的身体上。看上去,不知是浪漫,还是应该让人感到恐怖。
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坐了起来。彭辉剧烈地咳嗽,他用一条湿毛巾捂着嘴。怪不得他能逃过一劫。
其他的人却一动不动。
我们同时打开电筒,四下查看,发现除了我们几个人,并无外人。
彭辉站起来清点人数,说少了一人。
我检查下,郑远、大庞、蒙晋,小张,唯独少了老金。
现在我们顾不上分析原因了。
我俩开始寻找气体之源,在洞的角落,我们看到了一个释放烟雾的火堆,两人很默契地拉开裤链,冲上面撒尿,膀胱也争气,水源充足,一下就把火堆扑灭了。
然后,我俩合力把几个伙伴拖到水潭边,用水泼在他们脸上,但几个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彭辉掐郑远的人中,在他耳边说话,他没有任何回应。
我忽然发现他身上的虫子也越来越多。某种不详的预感,让我骤然紧张。
彭辉把注意力转到我的身上,他用电筒照着我,他仔细望着我的眼睛。问道:“你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茫然地摇头。
他们身上的萤火虫越来越多,而我身上却没有。
“我明白了。”他说。立刻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刀,“现在只能靠那只鸽子来救命了。我们取出它肚里的蛊虫。”
我把鸽子紧紧搂在胸前,颤抖着声音,让他把话说清楚。
彭辉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吓一跳。“你肚里有一只蛊虫。”
反正他也看不到我震惊的表情。继续说:“你还记得你给人形怪物拍照的时候,我们每人都喝了杯啤酒?”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他们躲到卫生间,很反常。
彭辉低声说:“啤酒里有只很小的蛊虫,也是我们从人形怪物肚子里找出来的。”
我心里砰砰地跳,答:“我只看见那只白虫子。”
“对。等你去找活物的时候。我们发现在它脑子里还有一只小虫,这只虫要依赖哺乳动物才能存活,以后我再详细告诉你为什么我会这么判断。当时我们情急之下,就把它泡在啤酒里,看谁把它喝下去,就先寄存在谁的身上。”
这只虫在我体内?我一阵恶心。
“我们也不知道它在哪里。鸽子能找到你,就说明虫在你的体内。现在我们都中了这烟雾的毒了。惟独你和鸽子不受影响。”
他是凭这个逻辑来认定的。我不太肯定,问:“那你呢?你也没事啊。”
没想到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只有那只蛊虫能救我们。”他身上的虫子也越来越多。
我微弱地抗议道:“可是只有一只。”
他苦笑:“救活郑远,或是蒙晋,让他俩谁带你出去。”
我一听,眼泪都要飙出来了。“让他俩谁带你出去。”我是弱者,因而要一个强有力的把我带出去。在他眼里,我就这德性。但我却感动了。
“还有什么办法?”我慌乱地说。
彭辉神智开始迷糊了:“还有个办法,刺激蛊虫马上产卵。我听说,只要把它摘出来,气温一高,它就会产卵。但这个需要时间。哦。还有一个,你可以试试,你的血液应该对这个烟雾有了免疫力。用你的血掺上水,给他们喂下去,看能不能让他们醒过来。要不然就把这些小虫子吞进肚。你试试看。”
他一下说了这么多,我脑乱了。
“我可以试。”我说。立刻抢过小刀,在手腕上划了一个刀口,居然感觉不到疼痛。我把手腕的血滴在矿泉水瓶里,然后从他们身上抓起一把小虫子塞进瓶里,像调制鸡尾酒那样摇晃,问他:“你先来?”
他摇头,说谁身上的小虫子多,先让谁试。”
我明显感觉彭辉已经力不从心了。
大庞身上的虫子最多。我们把他扶起来。我们把水灌进大庞的口中,他的身体突然抖动了,不一会儿,他身上的小虫子渐渐飞走了。
29 蛊虫的威力
给大家把掺着血和虫子的矿泉水给大家罐了下去,他们的呼吸和脉博开始平稳,我们开始放心了,相信不久他们就可以慢慢地苏醒过来。
彭辉因为中毒最浅,所以基本上缓过劲来了。
我俩松了口气,我得以从彭辉嘴里了解到当时的情况。
当我和小张去水潭边洗脸的时候,彭辉去附近方便。在他准备回营地时,听见老金在骂人,似乎有谁把什么东西投进了炭火堆。
幸好当时彭辉没开手电,仅是凭直觉,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就原地站着没动,继续观察。只见郑远突然站起来,试图把炭火浇灭,营地没了照明,陷入一片漆黑。这时他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让人麻痹,又让人舒缓。
彭辉意识到有人在炭火里搞鬼。他立刻从随身带的救生包里拿出毛巾,用水淋湿,捂在口鼻上。然后摸到营地旁,
刚爬上岩石,他就看见营地上有几个人都站了起来,他们姿势很奇怪,就像喝醉了一样,但走起来却很匆忙。
彭辉打开手电,只看见大庞和郑远的背影,另两个人可能走得太急,走在前面,他没看清。只好叫着他们的名字,打着电筒,拼命往前面撵。
这队人走着走着,从一个洞口里钻了进去。彭辉也跟在后面,他们穿过七拐八弯的洞穴通道,
他闻到了那股奇异而浓烈的香味,他用毛巾捂着口鼻,意识到这些人中了蛊了。
他一直用湿毛巾捂着口鼻,所以虽然也觉得有些晕沉沉的,但还能基本保持清醒,他不敢大意,把电筒给关了,悄悄地摸索着走出通道,感觉走进一个更大的洞穴中。而这里面的气味更为浓郁,他趴在地面上,整张脸都埋在湿毛巾里,仍然觉得头晕眼花。
因为不确定他们周围是否有“脏东西”,所以他一直不敢打开手电,他摸索到大庞就在身边昏睡。不久,当他就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时,他就循着鸽子的叫声,悄悄地摸过来了。
我也把自己和小张的经历告诉了他,我确认营地上空无一人,我们几乎同时断定,老金很可能就是内奸。很可能是他把人带进来后,又溜了。
但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彭辉认为那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我把鸽子腿上的手链给他看,他一眼就看出是老金的东西。这就更证实了我们的判断。
我想先明确几个问题,首先,是什么人想置我们于死地?
因为到目前为止,看不出我们的行动威胁了谁的利益。我们只是在一个地下洞穴里探险而已。
如果这下面真有一个宝库,根本无需让人守候,转移走不就成了?
只有一个可能,这下面是某些人的地盘,不希望外人来打扰。
第二个问题是:什么人能在这里面生存?
彭辉说如果有人能精确掌握水位变化,就可以在这里面来去自如。这倒是不假。
第三个问题,这里面真的有“鬼魂”吗?彭辉否定。那我看到的那个女人,该如何解释?他一口咬定,说那是我的心理作用。
第四个问题,关于蛊虫。它的威力究竟有多大?要命的是我身体里就有一只,而且还救了我和他们的命。
彭辉说:“其实在南方的一些少数民族中所谓的‘蛊’就是这种A型肉毒毒素。一般是少数民族妇女,在深山老林里将宰杀后的鸡挂在人迹罕至的树上,随着时间流逝大量肉毒杆菌在鸡的尸体中繁殖,产生大量的肉毒毒素,待几个月之后鸡只剩下一副骨架她们就刮取骨架上的白霜。这种白霜就是肉毒毒素。”
A型肉毒毒素是目前已知是在天然毒素和合成毒剂中毒性最强烈的生物毒素,它主要抑制神经末梢释放乙酰胆碱,引起肌肉松弛麻痹,特别是呼吸肌麻痹是致死的主要原因。
这些年流行注射肉毒桿菌,就是因为A型肉毒毒素能麻痹神经,从而消除脸部皱纹。A型肉毒素是世界上最毒的物质之一,1克就能毒死数万人,当然美容是极其微量的。。
我听了哭笑不得。也许有了它。我的面容就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保持年轻状态了么?
没有相关专家有机会见识过真正的“蛊虫”,也就谈不上研究了。
彭辉认为,“蛊虫”进入寄生宿主中,不停释放微量的A型肉毒毒素,特别是在人失去意识或成为植物人的状态下,它可以阻断神经和肌肉之间信息传导的功效,也就是说,它可以把人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或让一个人完全失去神智,
民间多强调在端午节(农历五月初五)的正午去捕捉百虫来制蛊,从地理学的角度看,端午节时,正值盛夏,太阳直射在北回归线附近,太阳辐射最强,日照时间长,降水丰富,天地间就像一个蒸笼,虫蛇毒物之类的东西迅速繁殖长大,含有的毒素也最多最盛,把它们都捕捉来密闭于容器中,令自相残食,各毒素互相流通,免疫力强的毒虫吸收了别的毒虫的毒素,战胜其他毒虫活下来。到最后,它身上含有了其他死去的毒虫的毒素,其毒性最大。制蛊的过程,或许可以说是毒剂的自然加工提炼过程,蛊虫起了一个小型毒剂加工厂的作用。
湘西民间流传着“赶尸”的传说,如果有人命丧他乡,又没有经费把尸体转运回家的。他们就采取一种巫术在夜里把尸体赶回家的。做巫术的人,必须是男的,长的丑,不结婚。据说解放前还有用这种方法的,只是科学无法解释。
彭辉认为,传说固然很玄乎,其实是可以用蛊虫来解释的。人在临死前神智不清时才能用蛊虫,另外无所谓由谁在放“蛊”。这些失去意识的人可以被人控制,听从一些简单的指令。掌握这个技术的人是非常可怕的个中高人。
如果要让一个人听从复杂的指令,那就不是一般蛊虫所能达到效果。甚至对人体本身也有一定要求。当然,这些都属于猜测,他也没有眼见为实。
但人形怪物。我们是亲眼所见,不管怎样,“蛊虫”毕竟在一个被与空气隔绝的环境中存活下来了。
话说回来,虽然有人释放了某种可以让正常人丧失神智的气体,但这种气体无疑对蛊虫是无效的。也就是说,释放这种气体的人,本身也是有免疫力的。所以掺了我的血的水才能让他们暂时地苏醒过来。
这根本就是一个“僵尸”横行的世界啊。
聊到这里,伙伴们陆续都醒过来了。他们对自己为什么会置身于此完全没有印象。彭辉把经过告诉他们,怕他们要呕吐,便隐瞒了喝下我的血水和虫子的事,只是说给他们喝水解毒。
几个人的表情是极度震惊。他们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
郑远沉默了好一会,说这底下果然很多奇怪的事情,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找到老金。
大庞说老金很可能就是想加害我们的人,所以他把洞口堵死了,我们根本就出不去。
郑远显然不相信这种推理。他把我拉到一边,问我他们是怎么苏醒过来的。我把实话告诉了他。
他沉思了下,说,看来有人是存心要害我们了。不过他又接着解释,这个人不会是老金,他现在处境一定很危险。
我告诉他,我们之所以能够脱险,蛊虫起了很关键的作用。我一提这茬,郑远很羞愧。他握着我的手,对我连说几声对不起。他说自己当时应该自己把蛊虫吞下去。他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当时脑子也乱了,让对此事完全一无所知的我吞了蛊虫,他很自责。
现在我也不好表态,毕竟是这个蛊虫救了我的命。
我倒是心里一动,抓住时机,问他是从哪里弄到的那只“人形怪物”。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他说是老金从一个知情人手中拿到的,还费了好大一番周折。
我追问:“你知不知道。这只怪物被浇灌热松脂的时候,老金也是在场的。”
郑远摇头,说这不可能,老金说自己在此之前并未见过这玩意儿。否则他不会费那么多精力去找它。
当我告诉他,“人形怪物”的瞳孔中有老金的影像时,郑重地提醒他,“老金可能知道的真相比我们想象的多。”
郑远的反应很平静,说这个嘛,可能老金想多赚几个钱。所以和自己兜了一个圈子。
我心里很不耐烦,老金在地下车库中被人殴打的事,为什么没有引起他们的警惕?这个家伙是个危险人物。
“我相信他。”郑远拍拍我的肩膀,“他好赌,欠了一屁股债。但他心地不坏。我了解这个人。”
他这么表态,我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郑远这个人满固执的。不过,我们被他吸引进这支队伍,不就是因为他讲义气吗?
大家四下查看这个洞穴,它不算太大,有个水潭,石瀑,石盾,石幔,甚至还有石毛发,算是个正在发育中的洞穴。
蒙晋带着人,沿着我们进来的洞穴通道来去查看,那面石墙把入口堵得非常严实,人在里面根本无法推开。
而整个洞穴又很浅,根本找不到第二个出口。
这下我们知道雷管在某些时候是可以救命的了。我后悔当初没把雷管带进来。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小张提到的橡皮船,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面面相觑,都说没人动过这个啊。
那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可能,橡皮船被老金拿走了。难道他是随水路逃生?
因为郑远在场,所以大家都不再深究下去。
那些小虫子又是从哪里飞来的呢?很简单。彭辉让人吹灭蜡烛。在一个巨大的钟乳石后面,有个小洞透出一丝细微的光亮。
彭辉仔细检查一只泡在水里的虫子尸体。他说,这很像新西兰某处溶洞里的奇特生物。
“这种生物貌似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物种,学名小真菌蚋,成虫外形象一只大型蚊子。它们幼虫阶段能自行在洞顶部垂丝筑巢,并依靠独特的自身荧光诱惑其他昆虫前来,利用垂丝的粘液将其捕食。到了晚上,这种幼虫所发出的荧光就像漫天星辰一样闪耀,相当奇异。种蚋的成虫状态,还真像是只大蚊子。”
大部分在洞穴居住的动物颜色都是灰黑色,因为这样能够有效的保护自己,只有这种蚋的幼虫,唯恐其它昆虫看不到自己,放出耀眼的荧光,诱惑它们前来,然后捕食。那个洞穴名叫Waitomo Glowworm Cave,座落在新西兰北部的一座岛上,因为这种蚋而闻名于世,它们依靠尾部一个“反应室”中的化学反应发出这种漂亮的蓝绿色荧光,当它们越饿时,所起的反应就越剧烈,所发出的光亮也就越强
我没心思听这些奇闻轶事。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个细节,我在洞里看见的那个女人,她的脸湿淋淋的。这就表示,她有可能是从水潭里出入的。
我们立刻在水潭周边细细观察,水潭的水不算深,有块岩石后面,果然有个洞口,但洞口已完全被水淹没,蒙晋水性好,用绳绑着,潜伏进了水洞。他回来告诉我们,这个水洞确实是和旁边一个洞穴相连的。潜水的距离只有四五米左右,还是相当安全。
当我们一个个全部通过水洞,大家刚清点好人数时,忽然听到我们刚刚离开的洞穴里传来一阵哨音。
但人形怪物。我们是亲眼所见,不管怎样,“蛊虫”毕竟在一个被与空气隔绝的环境中存活下来了。
话说回来,虽然有人释放了某种可以让正常人丧失神智的气体,但这种气体无疑对蛊虫是无效的。也就是说,释放这种气体的人,本身也是有免疫力的。所以掺了我的血的水才能让他们暂时地苏醒过来。
这根本就是一个“僵尸”横行的世界啊。
聊到这里,伙伴们陆续都醒过来了。他们对自己为什么会置身于此完全没有印象。彭辉把经过告诉他们,怕他们要呕吐,便隐瞒了喝下我的血水和虫子的事,只是说给他们喝水解毒。
几个人的表情是极度震惊。他们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
郑远沉默了好一会,说这底下果然很多奇怪的事情,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找到老金。
大庞说老金很可能就是想加害我们的人,所以他把洞口堵死了,我们根本就出不去。
郑远显然不相信这种推理。他把我拉到一边,问我他们是怎么苏醒过来的。我把实话告诉了他。
他沉思了下,说,看来有人是存心要害我们了。不过他又接着解释,这个人不会是老金,他现在处境一定很危险。
我告诉他,我们之所以能够脱险,蛊虫起了很关键的作用。我一提这茬,郑远很羞愧。他握着我的手,对我连说几声对不起。他说自己当时应该自己把蛊虫吞下去。他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当时脑子也乱了,让对此事完全一无所知的我吞了蛊虫,他很自责。
现在我也不好表态,毕竟是这个蛊虫救了我的命。
我倒是心里一动,抓住时机,问他是从哪里弄到的那只“人形怪物”。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他说是老金从一个知情人手中拿到的,还费了好大一番周折。
我追问:“你知不知道。这只怪物被浇灌热松脂的时候,老金也是在场的。”
郑远摇头,说这不可能,老金说自己在此之前并未见过这玩意儿。否则他不会费那么多精力去找它。
当我告诉他,“人形怪物”的瞳孔中有老金的影像时,郑重地提醒他,“老金可能知道的真相比我们想象的多。”
郑远的反应很平静,说这个嘛,可能老金想多赚几个钱。所以和自己兜了一个圈子。
我心里很不耐烦,老金在地下车库中被人殴打的事,为什么没有引起他们的警惕?这个家伙是个危险人物。
“我相信他。”郑远拍拍我的肩膀,“他好赌,欠了一屁股债。但他心地不坏。我了解这个人。”
他这么表态,我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郑远这个人满固执的。不过,我们被他吸引进这支队伍,不就是因为他讲义气吗?
大家四下查看这个洞穴,它不算太大,有个水潭,石瀑,石盾,石幔,甚至还有石毛发,算是个正在发育中的洞穴。
蒙晋带着人,沿着我们进来的洞穴通道来去查看,那面石墙把入口堵得非常严实,人在里面根本无法推开。
而整个洞穴又很浅,根本找不到第二个出口。
这下我们知道雷管在某些时候是可以救命的了。我后悔当初没把雷管带进来。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小张提到的橡皮船,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面面相觑,都说没人动过这个啊。
那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可能,橡皮船被老金拿走了。难道他是随水路逃生?
因为郑远在场,所以大家都不再深究下去。
那些小虫子又是从哪里飞来的呢?很简单。彭辉让人吹灭蜡烛。在一个巨大的钟乳石后面,有个小洞透出一丝细微的光亮。
彭辉仔细检查一只泡在水里的虫子尸体。他说,这很像新西兰某处溶洞里的奇特生物。
“这种生物貌似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物种,学名小真菌蚋,成虫外形象一只大型蚊子。它们幼虫阶段能自行在洞顶部垂丝筑巢,并依靠独特的自身荧光诱惑其他昆虫前来,利用垂丝的粘液将其捕食。到了晚上,这种幼虫所发出的荧光就像漫天星辰一样闪耀,相当奇异。种蚋的成虫状态,还真像是只大蚊子。”
大部分在洞穴居住的动物颜色都是灰黑色,因为这样能够有效的保护自己,只有这种蚋的幼虫,唯恐其它昆虫看不到自己,放出耀眼的荧光,诱惑它们前来,然后捕食。那个洞穴名叫Waitomo Glowworm Cave,座落在新西兰北部的一座岛上,因为这种蚋而闻名于世,它们依靠尾部一个“反应室”中的化学反应发出这种漂亮的蓝绿色荧光,当它们越饿时,所起的反应就越剧烈,所发出的光亮也就越强
我没心思听这些奇闻轶事。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个细节,我在洞里看见的那个女人,她的脸湿淋淋的。这就表示,她有可能是从水潭里出入的。
我们立刻在水潭周边细细观察,水潭的水不算深,有块岩石后面,果然有个洞口,但洞口已完全被水淹没,蒙晋水性好,用绳绑着,潜伏进了水洞。他回来告诉我们,这个水洞确实是和旁边一个洞穴相连的。潜水的距离只有四五米左右,还是相当安全。
当我们一个个全部通过水洞,大家刚清点好人数时,忽然听到我们刚刚离开的洞穴里传来一阵哨音。
30 女人
我们六个人刚从水潭里上来,每个人都像落汤鸡一样,听见从刚才的洞里传来的哨音后,大家大眼瞪小眼。
郑远直接又跳了下去,彭辉拽住他,警告他小心有诈。我们也都急了。
“还能有谁?是老金。”郑远很确信,让我们仔细听,哨音是两长一短。我们约定好的联络信号。
如果是老金,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彭辉提醒,洞中空无一人,不可能有他的藏身之地,除非他是从通道入口进来的。那个入口已被巨石挡住,他又如何进得来?只有一种可能,他和加害我们的人是一伙的。见我们逃了。急了,想法子把我们诱回去。
郑远望了我们一眼,没有说话,突然潜入水下通道,一下就没影了。蒙晋也随之跳了下去,也消失在水洞中。
我们都紧张地盯着那个水洞,突然,水面腾起水花,一个黑影突然跃出水面,我们手里的蜡烛也被水淋灭了。这也是我们口袋里随身带的必备之物。
人影已爬上水潭,一下就不见了。这肯定不是那三人中的任一人。
人在极度恐怖的时候,感觉极度缺氧。
这地方真他妈的太可怕了。
我们四人很默契,背靠背,慢慢地转着,观察四周情况。
洞那边的口哨声此起彼伏。明显不只一人。那边的哨音是两短一长,是安全的意思。
彭辉让大庞和小张先走,那两人还没从刚才的迷魂事件中恢复平静,又碰上了“鬼影”,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诡异之地。他俩哆哆嗦嗦地走下潭中。摸索到了洞口。憋着气就钻进了潜水洞。
彭辉忽然用手碰碰我。我用力抽抽鼻子,闻到一股香味,又有人在给我们下蛊了。
我和他想到一块去了。我们悄悄地往洞穴的深处逼近。在我们前面,有一块巨大的钟乳石,如一扇屏风,气味就是从那后面散发出来的。
我们走近,气味越来越浓。彭辉大口喘着气,脚步慢了下来。
我靠。和前面那个洞一样,我又看到一堆冒着烟的燃烧物,我第一个反应是用脚去踩,把我烫了一下。彭辉倒也干脆,端起盆子就跑到水潭边,直接扔了下去。
他点起蜡烛。查看水面的动静。我也点起蜡烛,四下观望。
我忽然没那么恐惧了。谁怕谁啊,这些“影子”也就敢在背后做点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似乎他们也不敢和我们正面交锋。
我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喘息,还没来得及回头,彭辉举着蜡烛望着我的方向,吓得大叫一声,说:“快跑。”
我扭头,浑身血液一下冰凉。不知何时,一个身影一动不动地立在我后面。
我跑到水潭边,彭辉真够意思,他把我往水里推,意思是他要垫后。我站住了。因为那个影子还没有动静。我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也许是一根很像人形的钟乳石。
我壮着胆子点起蜡烛,慢慢走过去,那个影子还在那儿。没有变换姿势。
彭辉跟在我后面,突然拽住我,小声说他看清了。
他的声音故作镇定,其实也被吓得够呛:“是一个女人。”
我把胳膊伸展,把蜡烛举在前面,我们终于看清了,还真是一个女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
“谢婉心。”我脱口而出。
她没有任何反应,她的头发很长,束在脑后,穿着一件黑色的裙子,仿佛融到了阴影里。
她的脸色很苍白,她的神情是茫然的。她的手上拿着一只手帕,我们三个人就杵在那里。一时都僵住了。
彭辉也就会纸上谈兵,一旦真正在此时面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他也呆了。
“她就是你看见的那个女人?”彭辉结结巴巴地说:“是她在给我们下蛊。”
我害怕她的身后还有伏兵,所以我突然就把她拉过来,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的身体很冰凉。出乎意料的柔软,她顺从地低下了头。
我把她拖离那根钟乳石,把她当成人质。彭辉举着蜡烛给我照明。我们倒退到了水潭边。
洞的那头忽然安静下来,口哨声也没了。水潭里忽然冒出一个人,背腹受敌,让我们措手不及。
定睛一看,此人是蒙晋。
“你们在搞什么鬼。”蒙晋说着,打开手电,吃惊地问:“她是谁?”
彭辉骂了一声,从蒙晋手里拿过电筒,朝钟乳石后面跑去,
蒙晋也过去看个究竟。我听他俩嗓门骤然大了起来,说明我们安全了。
我听见彭辉说,这后面就是一个通道,那个“人”都跑了。
我放开这个女人,一下手足无措,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她没跑,仍然站在那里。我点起蜡烛,她呆呆地望着我,忽然说了两个字:“放水。”
我握着她的手,轻声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望着我,她的眼神非常涣散,她的整个灵魂似乎正在从身体中抽离。她就是一个沉默的影子。是谁把她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我于心不忍,心里很难过,忘了她是我们的加害者。
我心疼地说:“我们回家。”
彭辉和蒙晋回来了。
蒙晋短暂地说一句:“老金来接应我们了。我们要赶紧回到营地。”
彭辉用电筒照了照她的眼睛,把我拉到一边,悄悄说:“她中了蛊了。”
我想起他说的“赶尸”的事,声音颤抖地问他,她算是活人还是死人。
“植物人。”彭辉说:“她的同伙把她扔在这里,要她和我们同归于尽了。我们帮不了她,赶紧走吧。”
蒙晋也拿电筒照着她,表情相当意外,但没有说话。
我表态,道:“赶尸的能赶。我们也能把她带走。”
蒙晋望了我一眼,说:“你不会是想拿十万的悬赏金吧。”
我急了,说我们怎么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蒙晋说:“她的同伙都把她放弃了。说明他们根本没把她当成一个活人。他们根本不怕她泄露秘密。”
我摇头:“他们算准我们走不出这个洞。等我们撑不下去了,再进来收尸。”
蒙晋说:“老金守在门口呢。赶紧走吧。”
我坚持要把她带回去。
“你不但拿不到钱,反而会惹上麻烦。”蒙晋盯着我说:“不少本地人都用过蛊虫来救命。我奶奶在医院不行了,我爷爷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就把她拉回家,让我二大爷用蛊。我们都很害怕,让他不要这么做。”
“后来呢?”
他叹息:“没有人能靠蛊虫活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
蒙晋说:“她成了一个活死人。她可以吃饭,可以走路,但她不能见阳光,她会说话,但说的话都很奇怪。整整半年。我爷爷生不如死。”
彭辉补充道:“只有生命垂危的人才能被人放置蛊虫。蛊虫即使放进活人的肚里,也无法控制他的思维。除非是特别厉害的人。”
蒙晋跳下水潭,紧接着,彭辉也潜入水洞。
我已经被他们说服了,但当我下到水中时,我感到心里一阵难受。我又爬上岸,走到她身边,用电筒照着她。
她静静地望着我。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她的眼里没有任何内容。又似乎装着整整一个世界。
当我握住她的手,她像那只鸽子一样,顺从地低下头。
我下了决心,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拉下水潭。
31 玛瑙洞
我潜入水洞时,发现谢婉心在水下远比我更游刃有余,很明显,她在水中比陆地上要轻盈灵活。
我心里涌起一阵叹息,她怎么会是一个活死人呢?
当我们从水里冒出头来时,大家都站在潭边,举着蜡烛给我照明,猛然见我带了个女人出来,他们也是满脸惊诧。但大家都没有吭声。他们肯定从彭辉、蒙晋嘴里知道了谢的事,不用说,看到这情形,也知道了我的态度。
大家也有点疲累了。我们在这洞里经历的这些事,够我们消化一壶的。
郑远交代我们赶紧收拾好物品,返回营地。
老金和大庞抱着一箱雷管,一直把守在入口处,以防有人再次把我们关在洞里面。老金还刻意给我们演示了一番,所谓石门,其实是堵石墙,下面有个槽类似滑轨。外面的人如果知道机关,只要轻轻一推,仍里面的人再怎么使劲也打不开。
我们重新置身水蛇洞的主通道,劫后余生,大家的心情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我拉着她的手,这是一个沉默的“加害者”。潜意识里。我希望她能反抗,能够逃脱,因为我承受不了这样的责任。但另一方面,我又不相信她是所谓的“活死人”,我想把她带到爸爸妈妈亲人面前,而不是让她在这个黑暗的地下世界里像鬼魂一样游荡。
老金推着小车一路前进,车上有雷管和橡皮船,他当时是怎么逃脱的,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有满肚子的疑问,却又不方便问出口,只因为有她在我旁边。在“加害者”面前讨论这个感觉挺怪的。
小张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10万元的支票,对我是又羡慕又佩服。
“活的可能给得更多。不过,别给当成人贩子抓起来就好。”他悄悄地我耳语。
我们走回营地,我们的物品原封不动,我们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些“加害者”们其实并没有对我们下狠手,否则的话,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绝杀”我们并非难事。他们要有心为难我们,把我们营地上的物品付之一炬,就足以让我们命悬一线了。
我们在营地上生起炭火,大家忙着换衣服,晾衣服。
郑远走到我旁边,让小张把谢婉心带开。看来他有话要跟我说。别的人也都围拢上来。
郑远先让老金把情况大概跟我们说一下。
原来,当时有人在我们的炭火里动了手脚,但老金已经提前警觉。所以没有受到迷魂烟雾的干扰,也有另一个原因,他吃过很多“蛊虫干”。一般人不愿意公开承认这个。不少本地人,家里有会做法的或蛊师,为了防止他人下蛊,都会从小做点预防措施。
当大家中了蛊,被诱骗到那个洞穴里时,老金悄悄地推着车子跟在后面。然后躲起来了。
后来发生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他看准时机,把石门打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很可能会活活困死在那个洞穴中。
“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我疑惑地问:“难道你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引诱进洞却没有一点反应?”
他点头,说自己需要后发制人。想想,他说的也没错啊。
至于是什么人干的事,他因为不敢开头灯,所以自称没看清楚。
郑远分析,无论是什么人把我们引入迷魂洞,他们目前还是比较克制,没有马上置我们于死地的必要。
当然,如果不是我肚里有虫,靠这个免疫力救了他们,他们早就没气了,下次未必就有这样的好运了。
郑远望了一眼谢婉心,说:“他们是先君子后小人。我们要特别注意。这里可不是我们的地盘。”
他说的这些话,让我心里一阵难受。下一步,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打消我想把她带走的念头。
郑远盯着我:“我给你十万。把她一个人留下。”
大庞的眉毛挑了一下。大家都盯着我。
郑远如果不这么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我反而从那份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带她上去。即使活不下去,也让她死在亲人的怀里。不能在这里当个孤魂野鬼。”我下了决心,道:“我不会要她家里人一分钱。我不怕惹麻烦。所以的责任由我来担当。”
郑远望着我,过了许久,他的眼里有闪过一丝欣赏。他点点头;“赶紧休息吧。一早还得赶路。”
大庞忽然问,那个女人会不会是在演戏,然后找个机会把我们都干掉?
郑远很技巧地指指我:“你问他吧。”便起身离开。
彭辉看我的目光有点奇怪,似乎有丝疑虑,有丝嘲讽。
老金突然粗鲁地搡了下我的头,说:“你把帐蓬搭到那块岩石上。离我们远点。你负责看好她。你小子是不是离开女人就不能活啊。”
“不要去碰她,她会把你的魂勾走的。”大庞悄悄对我说。
他猥亵的语气让我很反感。
这时小张忽然跑过来,我们都吓了一跳,以为那女人跑了,电筒照过去,她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张说,她现在精神不好,不用怕,她就算跑也跑不了多远。
他拿出一块手帕,说是从那个女人手里缴获的。
这里有玄机,白色的手帕上画着一幅线路图。
这是她的一个诱饵,还是一个意外收获?线路画得很清楚,而且离我们这里不远。从一个支洞口进入,进入另一个洞穴,有一个洞中洞,上面只写了两个字,似乎是洞穴的名称:玛瑙。
找到玛瑙洞,水晶洞还会远吗?
大家要休息了。老金给我指定的宿营地是离主营地约十多米的另一块岩石。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把几盏电石灯都点亮着,同时安排人手值班。
我把随身用品和一顶小帐篷带了过去。她坐在石头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把帐篷搭起,然后我把自己的一套换洗衣服给她。她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仰脸望着我。这个纯净的眼神真让我心碎。
我把灯关了,给她换衣服。我先轻轻把她的裙子脱下。借着另一个营地的亮光,我看得见她身体的轮廓。她顺从地配合着我,她的身体光滑而冰凉,她确实不像一个活人。她像一个雕塑。我想起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在父母的呵护下,她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时,进入多少少年旖旎的梦中。而现在,她却在幽暗的地底徘徊。
换上衣服后,她坐在帐篷里,一动不动,我让她躺下,把毯子给她披上,她依然睁着眼,望着我。我合上她的眼睛。然后,我坐在帐篷外整理睡袋时,心中涌起复杂的感受。
彭辉举着头灯走过来。我请他替我守一会,我去给她洗衣服。我走到那个小潭,心里居然没有一点恐惧,我在潭边把衣服洗好了,晾在岩石上。
我回到帐篷边上。彭辉拍了拍我的脸,问:“你知不知道你很反常?”
我知道。因为这个队伍里面没有一人像我这么动感情,这么怜香惜玉。
彭辉悄悄地说:“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吗?你没法控制自己。因为你肚子里有条蛊虫,她肚子里也有可能不止一条。就像鸽子凭感应能找到你一样。你们两个也有了感应。这一切都是假象。她是个活死人。我不为难你。但你要记住这一点。该当机立断的时候,想想我说的话,不要被卷进去太深。”
他说完就离开了。
我看着伙伴们在炭火和电石灯的照明下,六个人躺在一起,而我一个人在这里,仿佛守候着一块孤独的暗礁。
也许我已经成为一个异类,也许我和这黑暗的洞穴已经融为一体。
32 地狱
这一晚辗转难眠,而帐篷里却没有一丝声息。我忍不住坐起来,掀开门帘,拿着手电往里面照,不知道她在里面坐了多久,她的眼光望向光线,像白瓷一样的肌肤,漆黑的眼珠,鲜红的嘴唇,就在一瞬间,她冲我笑了一下。
“我在哪里?”她说话的时候,嘴唇上翘,眼神迷离。老天!她居然恢复了记忆。她活着啊。我很激动,一下说不出话来,另一方面也不知道该如何答复才不会吓坏她。
“我死了是么?”她微微皱着眉头,幽幽地说;“我记得一直在隧道里走啊走啊。怎么永远也走不到头。”
“你没有死。”我激动地说,我坐在她的身旁,语无伦次地握住她的手。
“你的手是暖的。”她疑惑地望着我:“你是谁?”
是怎样心碎的遭遇,才让她如此地淡漠生命?即使从昏睡中醒来,仍然有一颗绝望的心?
她的手非常冰冷,但这种冰冷很奇怪,不是我们摸着冰,可以传导的低温,而是游离在我们的感觉之外,那股冷气和我仿佛有种隔断。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我问她。心里在想,是不是要把那张寻人启事带来给她看。
“我想跳天坑。但我没敢跳。所以我就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把药全吞下肚了。然后我就一个人在隧道里走啊,走啊。”她把我的手贴在她的脸上,留恋着那一点点活人的体温。
然后,她迷惑不解地望着我,问:“我活着?”
我一口气地向她保证,道:“你活着。我要带你出去,我要带你回家。”
“我再也回不去了。”她摇头,目光凄然,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回不去了。”
她神情黯然,悲伤而痛苦,她放开我的手,慢慢地蜷缩成一团。
“我带你回去。”
她轻轻叹息道:“回去也没有用了。”
“你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聊。”我把毯子给她盖上。心口砰砰直跳。我救了她,而她恢复了记忆。
她用手轻轻地握了下我的手。冰凉,伤感,就像她那颗破碎的心。
我躺在帐篷之外,在入睡前,为能守护着她,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激,我们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因为所有的人都活着。
不知何时,我被一阵哭泣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所惊醒时,意识到帐篷里有人。我打开帐篷,发现老金正伏在谢婉心的身上,而后者正在剧烈地挣扎。
一股热血冲上了脑门。我揪着老金的衣领,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他完全没有防备,仰面倒下。
他气急败坏地爬起来咒骂着扑向我。我又给了他一脚,我没想到自己爆发出如此蛮力,他滚下岩石,直接把帐篷也掀翻了。
伙伴们都被惊醒了。小张冲到我旁边,紧紧抱住了我。
我用电筒照着谢婉心,她的眼神暗淡,皮肤失去光泽,而嘴唇变得乌黑,浑身抽搐,和刚才的她判若两人。
我像头发狂的狮子再次扑向老金。
小张说:“老金是在救她。是我让他给这个女人用药的。”
老金冲我大吼:“你疯了。你为了一个死人,连兄弟都不要了?”
我脑子一片空白,只有莫名的恐惧和痛心。
彭辉和蒙晋控制住我。彭辉问小张,谢婉心出了什么事。
小张说我睡得太沉,没听见。刚才谢婉心一直在呻吟,呕吐,老金和他过来查看,老金检查她的情况后,摇头。小张让老金给她用药,老金勉强答应,让小张回去把他的包拿来。
我慌乱地说她几个小时前还好好的,而且恢复了记忆。
老金瞪了我一眼,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让小张抹到她的太阳穴。
彭辉把我拉到旁边,悄悄问我是什么情况。我把临睡前她的状况说了下。
彭辉沉吟下,说:“她的同伙把她扔在这里的时候,可能给她喂了药,让她肚里的蛊虫失效,所以她才会意识混乱,任由我们摆布。估计到了现在,时辰已到。你听说过回光返照吧?”
我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只感觉一阵悲伤。我许诺要把她带回家的。
彭辉向我解释,严重的器质性疾病的晚期病人,整个机体的功能已经衰竭,处于勉强维持最低限度新陈代谢的阶段,他们往往是昏迷不醒、滴水不沾、奄奄一息。在生命即将终止时,人体会调动机体内的潜力进行垂死期的最后抗争。储存于细胞内尚未消耗殆尽的化学能量三磷酸腺苷会迅速变成二磷酸腺苷,从而一下子释放出大量能量,供给各器官组织。
下丘脑和垂体会促使肾上腺皮质立即分泌大量的肾上腺素和皮质激素,交感神经兴奋点也活跃了。这样,病人的心肌收缩就有力了,频率也加快了,于是血压有所回升,血液循环加快,原先一些缺乏正常供血的重要器官,如大脑、心脏、肺、肝、肾等器官因供血突然趋于正常,骤然获得正常血液循环带来的较为充足的供氧和营养物质。
他这些医学术语说得我头晕,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答应了要把她带回去的。所以我很抗拒这种结论。他们只是想劝我放弃她。
我反问:“你是医生吗?”
“我是学医的,当然,是兽医。”彭辉答。我不确定他是否在和我开玩笑。
“你看到的结果,病人神志清楚、情绪兴奋、记忆恢复、能够交谈、手脚能动、口能吞咽、面色泛红,然而好景不长,只有数小时,机体内残存的化学能量集中释放后,病人的生命之旅也就结束了。所以说,回光返照现象的实质是猝死的先兆。”
我悲愤地说:“你们要放弃她。”
“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带走她。”彭辉摇头,说:“有一个方法,可以暂时维持她的现状。”
我望着他,急忙说让我们试试。
“鸽子和她。你只能选一个。”他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他是想把蛊虫放到她的体内。他并不是真的想维持她的呼吸,只不过想做个实验,看蛊虫能否让她恢复原状。
但我不能想那么多,救人要紧!
他警告:“你救不活她。而且很可能会把蛊虫也毁了,因为它们不会是同一种蛊。”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彭辉把目光转开:“我们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蛊虫存在你的体内。而且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因为你是多情种子,还是受蛊虫的影响。”
我把鸽子笼递给他,一个人走到黑暗中,这只鸽子曾救过我的命,我对它有相依为命的感觉,此刻却毫不迟疑地准备放弃它。
一个人从后面走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我以为是郑远,没想到他点起一支烟,是老金。他吸了两口,然后把烟塞到我嘴里。
我赶紧吸了两口,说了句对不起。
他倒是很干脆:“原谅你了。”然后又忿忿地说:“你他妈的也把我想得太下流了。等出去你得给我喝酒陪罪。”
我赶紧答应,还保证送他几瓶好酒。这时我听见鸽子的叫声。我心里不忍。
“我给她用了药。可以维持一阵。她肚里那只蛊虫应该没有死。”他望着我手里的鸽笼:“这只鸽子救了你的命,对我们这次行动很关键。你不会真想这么做吧?”
他听到了我和彭辉的谈话。“彭辉那小子居然是个兽医。”他脑子里在想这事,“怪不得他对这个蛊虫这么上心。”
听说谢婉心还可以维持下。我舒了口气。
“你是怎么把那个人形怪物弄到手的?”我问道。
“那玩意儿是我一个堂伯买下来的。当时已给人打得就剩出的气儿了。就赶紧把它腌起来呗。这事要不是你小子给我透了底。郑远还不知道我给他玩了个花招。”
他这么坦率,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那个虫子和谢婉心肚子里有什么区别?”
“这区别可就大了。”他说:“配方不同,品种不同,喂的饲料也不同啊。不过共同点倒有一个。”
“什么?”
他意味深长地说:“都是假象。它们都救不了命。要是能救命。那就是仙丹了。”
帐篷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彭辉喝着我的名字。只见一个影子突然往水潭边跑去,我下意识地冲过去,果然是谢。她正要跳进水潭,我攥着她的胳膊,她浑身发烫。
药效起作用了。有股力量在她体内乱蹿。
“听话。听话。”我对她说。她拼命挣扎。彭辉走过来,很干脆地把她的手给拷了起来。
“这可是你自找的。你来收拾。”他望我一眼,把钥匙塞我手里,把她推到我旁边。
我又看到了她的眼神,就是在洞穴通道中的那种,空洞。我有种感觉,她的灵魂消失了,剩下的是躯壳。
“等下我们跟着她走。”彭辉在我耳边悄悄说:“这是郑远的决定。”
大家赶紧往肚里填了点东西,收拾好行装,便出发了。他们故意让我俩走在最前面。
我亮了头灯。其实,她在黑暗中,不用灯光,似乎凭借着一种本能,在领着我们往前走去。那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我有点害怕。也许我们大家都有点害怕。
郑远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决定:找到控制这个地盘的人,也许是一个捷径,让我们尽快找到“水晶洞”及其他秘密。
我们沿着水蛇洞的主通道走了约一个小时后,她突然停下了。洞壁上有一片石瀑,和几根钟乳石,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我悄悄打开她的手拷。
她走到钟乳石后,果然,那儿有一个很狭窄的洞口,居然是垂直向下的。
没想到,她突然像梦游人般,轻巧地跳进去,一下就没了踪影。
大家冲到洞口前。我紧跟着要跳下去。老金拉住我,在我腰上拴了根绳。我跳下去后,发现其实也就两米五左右,这里连接着一个洞穴通道,我看不见她的身影,便加快脚步,大约走了五十米,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超大的洞穴。
除了老金和大庞在洞口留守,小张和郑远等人都随后跟上了。
突然,小张吓得哇哇大叫,他亮了头灯,手臂朝一个地方挥舞。
我接下来看到的场面,是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距离我们四五米的洞顶,倒挂着七八具躯体,有的血肉模糊,有的一丝不挂,但大都是一息尚存,他们有的发出轻轻的呻吟,有的在微微摆动身体,这个场面就像地狱的场景,我们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33 红蛊
蒙晋让小张去把老金替换过来。看来老金对这些事知道得比较多。老金来了,见了这个场面,也是吓了一跳。
“这些都是活死人。”
他又解释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被腌起来的。”
他居然用“腌”这个字眼,我一阵反胃。
老金仔细观察,提醒我们注意一个看样子伤得最厉害的人。
老金说:“他是家里人送来的。车祸。我认识他叔叔。当时他已经快没气了。医院判定为植物人了。但他们家里人不想放弃,自己去找‘高人’指点。我看样子,他已经被控住‘水’了。”
所谓的“水”,有点类似魂魄的概念。
我们大家像听天方夜谭一样,完全不可思议,我们目前所见到的一切,生死的界限已完全模糊了。在那个灰色地带,有多少颗绝望的心,在求助于不可知的力量?
老金说:“我不知道彭辉这小子究竟知道多少内幕。不过。就像他说的。用五灵脂和人参熬成汤,如果走运的话,就会阻止尸气的散发。这个人家里有钱。又是独子,他妈妈都要疯了,所以家里人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就腌成活死人吧。”
彭辉倒很反常地闭了嘴,他打着手电,仔细观察那具“躯体”。他胆子比我大,我都不敢看,心里直发怵。
“那你知道是谁接这活了?”郑远单刀直入。
其实,我们也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老金答:“我堂伯没接。长痛不如短痛。不过,接活的人是不会和家属直接接触的。”
“我们至少得到了线索。”郑远说。
老金摇头:“家属是不会承认自己求蛊救命的。要摸清这个线索,要花很多力气。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但我们心里都暗暗高兴,有线索就可以顺藤摸瓜了。
老金感叹地望着他的“熟人”,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他。”他又观察另外几具躯体,道:“另外这几个肯定都是被水冲下来的,连衣服都没了,也被弄到了这里。”
彭辉说:“那是无主的尸体咯。他们要利用它们做什么?”
“这个蛊已经不是我堂伯那个级别的人能做的了。”老金面露恐惧之色:“我们赶紧撤吧。这些人不能招惹。上回他们对我们手下留情,这回就不一定了。”
郑远望着这个洞穴,说这里一定有通道直接到外面的。因为这里照理说不会被水浸泡。
彭辉在寻找隐蔽的开关,我则在寻找谢婉心,看到刚才这个场面,我心里一沉,“他们”已经成为某种介于人、尸体之间的过渡带产物,不可逆转。也许死亡才是他们唯一的更好的结局。
可怕的是制蛊者,那些灵媒,在生与死的灰色地带,翻云覆雨。
我在石柱中穿梭,脑海中全是她的影像。那次“回光返照”可把我害惨了。我已经没有办法对她无动于衷了。我已经没有办法把她看成是一个“不明生物”了。她凄然的目光,揉碎了我的心。
在这个散发着血腥的地下洞穴,心中百味杂陈,怜悯、心疼、心动、伤感、恐惧、牵挂兼而有之,这份感觉突如其来,就这么“放不下”了么?
我的目光在搜索着她,我知道自己既不清醒,又不理智,但愿我能“放下”。
我希望她不要再出现。我祈祷能把她带离这黑暗的地下。两种矛盾的念头在交锋,我忽然后悔参与了这次行动。即使是一闪念,也让我感到羞耻。我怎么成了如此重色轻友的人了?
这个洞看不出有什么特别。除了悬挂着的那几具“躯体”。突然间,有人吹起召集哨,我循着声音走过去,只见其他三个人都围着一个溶潭,溶潭是可溶岩地区呈潭状、井状水深较大的天然地下水露头,这里也就两平方米左右。
我一过来,彭辉就紧拽着我,警告道:“这地方很多名堂。不要单独行动。”
“出来了。”蒙晋轻声说。大家顿时把注意力放在了水面上,几束电筒光打下去,只见潭水中忽然闪过一道红色的光线。快得根本看不清它的运动轨迹。
彭辉动作麻利地从我的背包里把鸽子笼拿出来,轻轻地浸进水中,鸽子开始躁动不安,紧接着,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无数只血红色的小蝌蚪一样的游虫聚集过来,老金突然叫了一声“危险”,冲过来抢走鸽笼,连着推了我们一把,把我们撞得东倒西歪,他自己也跌倒在地,而那个笼子抛物线的轨迹,居然连带出一道红色的光芒。那些小水虫爆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居然都跃出了水面,简直匪夷所思。
我们狼狈地坐在地上,还没醒过神来。紧接着,潭水水面像沸腾的锅,越来越多的小蝌蚪在穿梭游动,水面上居然冒起了热气。
“这是水蛊。”老金的声音里透着恐惧,低声说:“我以前只是听说过,只有行业内最厉害的高手才能制作出来。”他喃喃自语道:“他是用水蛊,用水蛊啊。”
彭辉好奇地问:“水蛊很难做?”
老金往后挪了几步,仿佛怕那些虫子听见,结巴了一下:“水蛊是可以溶进人的血里的。你想想,那该有多毒?”
我们一听,也都头皮发麻。
彭辉终于不淡定了。他的声音也打飘了,不过,我听出来了,是兴奋地打飘。
“我要装一只回去。”
“你找死啊。”老金又往后挪了几步,一把揪住他脖后的衣领,警告道:“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马上。”
郑远问:“你是怕我们惊动了那个蛊师?”
“离开那个水池,快。”老金浑身颤抖,用力拽着我们。能把老金吓成这样。大家也慌乱了。
只听见潭水里冒出奇怪的声音,老金嘴里嚷着:“快跑。往出口跑。”
34 蛊母
似乎晚了一步,整个洞穴的气场已完全改变。我们跟在老金后面,开始往通道方向跑。但我忍不住回头,只见潭水中冒出一道红色的光芒。在头灯的照射下,一只拳头大小的红色蟾蜍模样的玩意儿蹦到池边,而鸽子在笼子里疯狂地扑腾,我突然停下了。
这有什么可怕的。我几乎要笑出声来。这是个童话般的场景哦,这个“蛊母”简直就是青蛙王子的化身啊。
我冒出个疯狂的念头,把它逮回去吧。只要把它弄到手,谢婉心还跑得了吗?她肯定得回来找我。
我这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走火入魔了。
见我停下步子,彭辉和郑远拼命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出口处拖。
入口处的哨声开始没有章法地乱吹,一定是小张那儿出状况了,一个身影快速地从我们眼前一晃,就闪进通道,而头顶处那悬挂的几具“躯体”开始摇摆,藏在角落里的几只影子像离弦的箭,唰地就没影了。
我们刚跑到通道的入口处,就已经听到有人在呻吟,我心想不妙,只听见大庞在上面嘶叫着我们的名字。
我们顺着绳梯爬上去,只见大庞痛苦地跪在地上,满地都是呕吐物,而小张则倒在旁边,也是吐了一地。
我心里一沉,我们把他俩扶起来。郑远的声调都变了,喊着他俩的名字。
大庞痛苦地说:“影子,影子。”
蒙晋和老金问他们伤在哪里。小张一脸惊慌,带着哭腔说:“没有受伤哦。我们被影子吹了口气。”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们的反应都来了,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蹲下来呕吐,连带着大庞和小张又一阵干呕。
彭辉虽然也吐,但他还是抓紧机会,琢磨着入口处那块石头,他推动一下石头,轻而易举地滑入下方的石轨,原来关闭入口是如此简单。
“你注意到是那个女人推开石头的吗?”彭辉一边问我,一边干呕。
对于这一点,我脑海中的记忆非常模糊,她是不是在黑暗中推了下石头?我还真没印象。好象她做了个类似动作。
“兴亏我们吃一堑长一智,多留了个心眼,否则又给别人瓮中捉鳖了。”郑远后怕地说。
是啊,如果入口处无人把守,那些“影子“一定会关闭入口,我们会沦落到什么样的处境?
这个洞的地势如此之低,由此可以判断,他们一定精确地掌握了地下河的水情变化。大水到来之前,入口一定会立刻关闭。
郑远命令大家赶紧撤退。除了我,大家都头晕脑涨,巴不得尽快离开这儿。在这种情形下,彭辉还惦记着去关上石门。
“水一来,那些蛊就毁了。”他解释道。心疼得不得了的样子。
我们沿着刚才做的标记,退回到水蛇洞的主通道。我们刚找了个空旷地带,几个人顿时像散了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唯独郑远强撑着坐着,而我像个怪胎,依然是精神十足。
好一会,大家才恢复了点神气,检查整理装备,同时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彭辉坐到我身边,向我耳朵吹气,这人真讨厌。我几乎要发作了。因为他总是在戏耍别人。
彭辉对我耳语:“我俩都一样,关心的都是‘蛊洞’。等下你知道怎么配合了。”
我当然明白,我关心的是谢婉心,他惦记着那池虫。
彭辉问老金:“我们怎么样才能把水蛊带走?”彭辉现在对老金的态度是格外谦恭。
“你别做梦。”老金警告:“我们已经把制蛊的人惊动了。这里是他的地盘。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脱身。再说蛊虫这玩艺儿,有时候要养一年半载,还有养十年的。时机到了才能发挥作用。最迟一个时辰,快的话几分钟就得把它们打发掉。否则那就是剧毒品,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它们长到了哪个阶段,我们已经把蛊母逼出来了,那玩意儿比一吨砒霜的毒性还要大。你最好不要去碰它,如果它们游进地下河,那还了得?”
郑远点点头:“难怪他们把这地方放到水线以下。”
晕!他真相信制蛊人还具备环保意识啊。
35 郑远透露了更多秘密
现在似乎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沿着水蛇洞走下去,寻找出口的同时,看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水晶洞;另一个选择是根据手帕上的地图,寻找“玛瑙洞”。
我担心谢婉心的安危。她现在在哪里?处境如何?我不能让他们看出自己的心事,就说既然有了这个线索,不如去看看玛瑙洞。
小张也同意,说沿着水蛇洞走下去比较盲目,不如探下这群人的老底,既然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这个玛瑙洞也一定会有些奥妙。
这家伙怎么现在也变得如此勇敢了?
大家都看着郑远,他沉吟后,说他自己的意见是想回撤。本来进入水蛇洞已经是个极大的冒险。他已经后悔了。
老金同意回撤,这家伙被那池里的“蝌蚪”吓出尿了。
蒙晋不置可否。彭辉望了我一眼,不易察觉地给我使个眼色。仔细一看,他又做出若无其事,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很默契地读懂了他的心思。
我心一动,知道自己的第一步是得先打乱郑远的阵脚。
我质问道:“既然蟒蛇洞你们已经探过了,为什么要带队伍来第二次?第一次你们的收获是什么?成员是谁?这些为什么都不跟我们说明白?”
小张和大庞没料到我会质疑郑远,都愣了一下,然后附和。
“上一回,我们只走了主通道,一直走到地下湖。因为探测的距离超出了我们的预计。我们所带装备有限,给养也有限,所以我们原路返回。当时我们检查过一路上的淹灌标记,蟒蛇洞有部分是在水线之上,所以相对安全。”
郑远叹了口气:“我们这次是有备而来,一方面打算渡过地下湖,另一方面,我们也想考察下别的支洞。”郑远目光诚恳地望着我:“当时,我们一共三个人。我,蒙晋,还有彭奇。”
“彭奇是我哥哥。”彭辉的表情比较耐人寻味。
“他为什么不来?”我记得郑远介绍过,彭奇是他爷爷的学生。
“他出国了。”彭辉代答:“他在美国读博士学位。而且他对本次考察信心不足。”
我开始变得咄咄逼人:“那个地图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没有弄错,就是一段描述,‘连续十几米的褐色洞壁,入口处有个巨大的莲花盆。’你爷爷就给你留了这个线索?你真有信心根据这个找到水晶洞?”
郑远的声音低了下去:“不止这个,还有别的。”
“那你为什么不把资料拿出来共享?”彭辉突然也发难了:“我们可都是拎着脑袋跟着你混,你还藏着掖着?”
大庞和小张对视一眼,意思是说:哼,演双簧吧?
蒙晋不赞成地望了我和彭辉一眼,维护道:“郑队不拿出来,肯定有他的道理。他是怕煽动起你们的热情,不再考虑其他的危险因素。”
老金闷了下,说:“反正我想回去了。我不怕水。也不怕死。但我怕蛊。你们不明白,水蛊是红色的。我堂伯做了一辈子蛊,连红色的影子都没见过一眼。那个池子里,连小蝌蚪都是红色的。我的娘。那该多毒啊。”
大庞不解:“你连死都不怕,那你怕小虫,是因为——”
“我怕生不如死。我怕变成僵尸。”老金盯着大庞,然后盯着我和彭辉:“只要一个小蝌蚪流出地下河,会有什么后果,我都不敢想象。”
“红色?有这么毒?”小张好奇地问。
“黑紫绿青,黄白红蓝,金。你们记住。这就是蛊虫的级别。最低级的是黑蛊。最高级的是金蛊。金是后面加上去的,谁也没见过。红蛊也见得少,这次我才开了眼。”老金说。
我想起鸽子肚子里的那只白蛊,看来级别已经很高了哇。我肚子那条虫的颜色呢?找个时间打听一下。如果没有荣幸是“金蛊”,退而求其次,是只“蓝蛊”也不错。我居然冒出这样荒唐的念头,就像本地话说的,牛屎贪大泡。
郑远不声不响地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扇子,扇把居然可以拆开,里面是一个纸轴。
他打开一张,是张绘在手帕上的老图,画的似乎是一个天窗下,光线从高空照射下来,燕群飞舞。左上角写着两句诗: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燕子洞,李容庭某月某日绝笔。
我听说过李容庭,他是明末清初时,本地的一个名人,诗画俱佳,后来不知所踪,有人说是为了逃避清军追杀,到异乡隐姓埋名,也有人说他是跟着南明军残部逃亡东南亚。
这张图上钩连着一个非常奇异的玩艺儿。一层轻薄的玉丝,用手指拎起来,就展开了一个立体的“鸟巢”模型,镂空丝丝缕缕,中间则是纵横交错,精巧异常,在光线的照射下透出如翡翠的质感。
“这是什么?”大庞目瞪口呆。
“是不是,玉燕盏?”老金怀疑地问。
郑远答:“你说对了。这个有七克,一般燕窝也就三到五克,而这个价值十五万。但现在是有价无市。不过现在就连市场上也听不到关于玉燕盏的传说了,因为大家都相信,这东西已经绝迹了。”
“燕子洞就在天坑里?”小张咽了口唾沫,“这可比飞猫的大便值钱多了。”
郑远答:“燕子洞就位于天坑下。这个绝笔,是我爷爷拿到的真迹,是那对迷路的兄弟在一个洞里找到的。”
“在哪里拿到的?”
“他们说是从李容庭的鬼魂手上拿到的。”
彭辉脱口而出:“难道李容庭也被人在身体内放入了蛊虫?”
郑远说:“我们当时都把这事当成是无稽之谈。但这个绝笔确实是李容庭的真迹,玉燕盏也是真的。我爷爷花了三万把这些东西拿到手。因为兄弟俩不识货,以为是玉丝。”
“不是玉丝?”我糊涂了。
郑远答:“是燕窝啊。以前乐业曾有个采药的找到过两个,县官得知后,收了下来,进贡给皇上,得了一大笔赏赐,没想到采药的却跑了。玉燕盏也断了货源。直到一百多年后,玉燕盏才再度出现。那次出的最多,有八十盏,陆续又出现过几次,然后就销声匿迹了。很多人都想打探到它的下落。”
郑远总结道:“我把这个给你们看,你们两个小财迷,能不动心吗?你们还会顾及危险吗?”
我还是不太相信,郑远可不是财迷,我故意问:“你是为了这个来的?”
郑远摇头,又打开一张图。上面画着一位裸体的男子,五十出头,左臂关节处有明显的变形,阳具奇大,肚腹上有块巴掌大的胎记。
“春宫图啊。”彭辉惊奇地说:“这人真是天赋异禀啊。”
我也莫名其妙:“他是谁啊?”
“我是来找他的。李容庭。”郑远说:“兄弟俩说在地下遇到了他的鬼魂。他们根据记忆,画下了他们所见的这个人。这个人是光着身子的,很奇怪,无论是受伤的左臂,还是胎记,大老二,都和李容庭的特征非常吻合,而这些特征,是我爷爷研究了李容庭多年的资料,才总结发现的。甚至从未对外公开。兄弟俩的口头描述,直接就证明了我爷爷手上的资料正确无误。这事实在是太玄乎了一点。”
想到这位四百多年前的明朝人可能就在地底游逛,随时会和我们相遇,我脊梁骨不由一阵发冷。
36 铤而走险
“蛊虫可以让人长生不老?”我问老金。
“这个,没听说过。”老金摇头。
“绝无可能。”彭辉说:“蛊虫的寿命是有限的,而且它无法阻止细胞的老化。再神奇的蛊虫,也不会有这样的功效。否则真能让人返老还童了。”
“找到这个光屁股的老头子的鬼魂,然后呢?”大庞楞头楞脑地问。
“洗清我爷爷的冤屈。”郑远回答得很干脆:“我知道你们都从网上或其他渠道,知道我爷爷的一些事。他发现了陶俑,他发现了人形怪物,他亲眼目睹,并做过检测。但全部被人掉包了,这些人设计陷害,让我爷爷身败名裂。我爷爷到死都没有弄明白,这些人的用意是什么?”
“财宝。保住财宝。”小张脱口而出。
郑远摇头:“不是这么简单。他们的目的如果是占有资源,就不会釜底抽薪,斩尽杀绝。我爷爷可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再说。就算有宝藏,也可以早早转移。”
郑远的语气很沉重。我们大家也想不通,这个事件确实像个巨大的迷团。
郑远继续说:“他们试图消抹一切有关南明军在天坑下的痕迹,我怀疑我爷爷的陶俑和人形怪兽正好成了他们的牺牲品。”
彭辉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
郑远迟疑了,说:“也许真有一个地下国。来此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现在——”
“不光是有地下国,上面也还有人在接应?”我也懵了。心里隐隐兴奋起来,这是多么惊人的秘密。而我们将是揭秘者。
彭辉道:“明朝末年距今也就四百多年,人种不会发生变异。但想想,还是有很多疑点。现在都改朝换代了,他们有必要守在地下吗?”
郑远反问:“我们了解地下吗?”
确实,以我们现代人的思维,选择生活在地下,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但谁又知道这下面究竟有怎样的景象和资源?是不是真藏着一个桃花源?
“我不相信有鬼魂。”彭辉说:“所以我不相信两兄弟真的遇见了李容庭的鬼魂。如果实在要找个解释,也许他们遇到了一具行尸走肉。与李很相似而已。”
“四百多年前,是不是已经有人培植出了金色的蛊虫?”郑远问老金。
老金摇头。说自己小时候虽然有耳闻,也仅限于白蛊。也是到了近些年,才听闻说本地有高手,可以配置出剧毒的“红蛊”,能让濒临死亡的人“起死回生”。但此“人”只能生活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下。而且也不保证能活几年,价格也高得惊人。
老金说他们自己当初听了这个,也是将信将疑的。
我相信郑远是在给我们卖个关子,如果他真想回撤,根本没必要抛出这两个信息。这只能让我们更加蠢蠢欲动。
我给他一个台阶下,说:“郑队。我知道你是为我们的安危着想,但我们既然下到这里,就做好了承担风险的准备。如果这次我们半途而废,下次能不能鼓足勇气,真不好说。”
“无知者无畏。”彭辉说。
“你是不是嫌我们不是正轨军?”老金忽然怀疑了:“除了蒙晋。你觉得我们都是一帮菜鸟?”
老金忽然改变主意,我觉得很大的因素是那块透明如玉盏的玉色燕窝。别忘了,他可是极度缺钱。
“不要对我用激将法。我也不是在对兄弟们玩弄心计,做欲擒故纵的把戏。现在,很多信息在脑子里,”郑远拍拍太阳穴,叹了口气:“我得重新梳理,重新分析判断,以前的无稽之谈,现在开始打个问号。”
“你究竟在顾忌什么?”彭辉有点不耐烦了。
“那两兄弟。其中有一个,说是碰到鬼魂后,性功能完全丧失了。”郑远说;“我爷爷花了好长时间才打听出来,他们说地底下,有个地方是专门摄取男人精气。”
“我靠,说的这地下像盘丝洞一样。”大庞明显兴奋起来:“是他自己意志不坚定吧?”
“兄弟俩为了向我爷爷证实。弟弟让我爷爷和他的学生,也就是你哥哥几个查看了自己的身体。弟弟的男人那话儿萎缩得像幼儿的状态。”
“我是把握得住哦。就不知道小年轻行不行哟。”老金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大家下意识地望了我一眼,又醒悟过来,赶紧把视线挪开。
不要把我想得这么下流。我心里说。假装没看见他们的反应。
“我承认,这个风险比送命还要厉害。当太监啊。那是生不如死哦。”彭辉用痞痞的语气问:“你手上还有什么秘密线索,一起倒出来说干净吧。”
“看来你们心意已决啊。”郑远的声音很疲惫:“虽然是废话。我还是想征求下大家的意见,不要为了面子,逞英雄。只要有一个人想回去。我们就全部回撤。”
“我改变主意了。这帮小处男都不怕。老子有两个孩子,足够传宗接代,我更不怕。我要继续。”老金严正声明。
郑远望了我们大家一眼,说:“我同意先去探探玛瑙洞。”
大庞咕哝说:“郑队就是怕花钱。我们下来之前,完全可以把我们的精子先冷冻保藏起来,这样,即使出了什么状况,我们也不好向你索赔太多。”
这番雷人言语,让我们啼笑皆非。
小张说:“他妈的大庞你说的是真的吗?”
大庞苦笑:“半真半假。”
老金打了下他的头,指出桑骂槐:“郑队已经像个女人啰里啰嗦了,你还要说这个来烦他。他真让我们回去,你付钱给我们哦?”
这好象是老金第一次,拿郑远开涮。看来郑远已经引发了大家的普遍不满的情绪。
按着手帕上的线路图指示,我们开始向玛瑙洞进发。我和彭辉不约而同地落在后面,几乎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彭辉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很对不起,你喝下去的那只蛊,是黑色的。”
我来不及掩饰自己沮丧的表情,彭辉大笑,拍拍我的肩膀,“逗你啦。不是金色,不是蓝色,也不是白色,刚到了及格线,是青色的哦。”
我恨恨地说:“等我们结束行动,你要负责把我肚子里的蛊取出来。否则,我当了僵尸也不放过你。”
他笑嘻嘻地搂着我的肩膀,耳语:“如果取不出来,那我也吞个蛊,吞个金色的。我们兄弟俩就在这下面呆着呗,不过你要听我的。我的级别比你高哦。”
这家伙就是用这招来哄女人的吧。我心里一动,随即就嫌恶地甩开他的手,他又搂过来,嘻皮笑脸地,反而把我搂得更紧了。
他对我耳语:“找个理由停下来。我们俩偷着回蛊洞一趟,争取弄个金蛊出来。”
我吓一跳,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握了下我的手,把我纳入他的同谋,然后就捂着肚子,大叫着倒下地去。
37 再探蛊洞
彭辉这家伙太能演戏了,他哎哟哎哟地叫唤,在地上打滚。郑远和蒙晋按住他,给他揉肚子,其他人都望着我,问我他出了什么事。
我咬了下嘴唇,说他刚才还跟我说,从蛊洞里出来后,就很不舒服。没东西可吐,胃都缩成一团了。
我果然被逼变成了他的同谋。
彭辉气喘嘘嘘地说:“你们从那里出来,都没有感觉的吗?我怎么像倒时差一样,怎么都倒不过来?”
老金怀疑地问:“你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我痛苦得很呐,咬紧牙关啊。”
大庞又说了雷人的话,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也有点感觉不对。好象那地方不太勃起了。”
我靠。老金跳了起来:“一群大老爷们在你眼前晃,你勃,你勃,你有病啊你。”
大庞辩论说:“我们这种年纪,平均17秒要兴奋一次,跟眼前看到什么一点关系没有。都靠脑海里想的呐。”
小张已经忍无可忍地在他腰后给了他一下,大庞大叫一声,闭嘴了。
“我这方面目前还不受影响。”彭辉痛苦而严肃地表态说。我几乎要喷饭了。这家伙好象是故意挑战我的忍耐力呐。
大家停下,开始讨论刚才在蛊洞中的感受。基本上每个都有反胃的感觉,不是因为血腥味道,而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
“蛋白质。”小张忽然冒出一句。太经典了。老天。
原来他们都有同感。是一种非常腻味的荤腥的腻喉的感觉。
“就像一口气干掉了两盘扣肉。”大庞肯定地说:“我有过亲身体验。”
见大家都膛视着他,他不好意思地解释:“跟人打赌而已。”
“我背着彭辉。”郑远说:“早点离开这里。大庞,你替他拿行李。”
“唐摄影为什么没有这感觉?”彭辉故意把话题转到我身上。要把我拖下水。
郑远纳闷地:“大家不是都知道吗?这还用说?”
我忽然表情痛苦地说:“现在也感觉不太舒服哎。等下。哎哟。我得方便下。蒙晋,给我个袋子。”
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自觉履行环保意识,蒙晋很激动,大方地给了我两个。
“等等我,我也去。”彭辉挣扎地站起来。“扶我一把。我要站起来,”
他可真能装啊。
郑远命令道:“小张,你过去照应他们一下。我们大家原地休息一会。”
小张遵命。一边手扶着一个。
刚走出大家的视线,我俩忽然健步如飞,把小张挟持在中间。
小张吓一跳:“你们要干什么?”
“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泄露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而且让你一分钱也拿不到。”彭辉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亮着电筒,和他们保持通话,坚持十五分钟。”
小张恍然大悟道:“你们俩嘀嘀咕咕的,我就知道不太对劲。你们要干什么?”
“你知道得越少,对你越有利。你就站这儿。”彭辉命令:“我们十五分钟后回来。”
“拉稀也拉不了那么久。”小张抱怨:“我也想跟你们去。”
“你给我老实呆着。”彭辉拉着我,摸索着退到了一个洞穴通道的拐角。大家已经看不到我们,现在我们很安全。
38 脸
我打开头灯,寻找标记板,什么也没有,所有的通道似乎都长一个模样。我心里慌乱了一下。我的方向感全乱了。看来我这种菜鸟就是禁不住实战的考验。
彭辉看上去胸有成竹,他掏出一个电筒,打开,往前一照,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洞壁上出现了莹光的线条标记。
“这些标记是蒙晋偷偷做的。只有我,郑远三人知道。现在加上了你。只有用特制的手电才看得到哦。”
我心里很不高兴,为什么要瞒着别人?我们大家可是一个团队的。
“不能让制蛊的人发现,所以越少人了解越好。”彭辉说,就拉着我小跑起来。
我们要在十五分钟内赶到蛊洞并取回“金蛊”,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精虫上脑,心血来潮,胆大包天,就是我们俩目前的真实写照,我们一门心思,要满足自己的私欲。我为人来,他为虫来,我们都违背了团队的协作精神,也未履行告知义务。
顺着标记,我们找到了当初的入口。彭辉动作麻力地推开石门,我提醒他,地上的呕吐物已完全清理干净了,说明这地方一直有人在监控。
听了我的话,他没有任何反应,忙着从口袋里掏出单绳,拴在一个锚点上,一溜烟地滑下去了。我只好跟着他也下到洞底。
这次下来,比上次感觉更让人发怵。上回毕竟还有个大部队。
彭辉为了不惊动“影子”,他打开一只光线很弱的小电筒。我们凭着模糊的印象,向小水潭的方位摸去。
走过原来悬挂“躯体”的地方,我下意识地抬头。感觉有些不对。我让彭辉用手电也照一下。
一张笑嘻嘻的脸倒吊着,几乎和我俩挨着鼻尖。我俩吓得重心不稳,跌倒在地,然后失声惊叫,飞快地爬到一边,彭辉又用手电看了一眼,这人虽然是倒挂的,表情却很丰富,眼神追随着我们手里的灯光,冲我们眨了眨眼。
我郑重发誓,有了这个惊吓垫底,今后我对任何“鬼片”都免疫了。
彭辉居然还把手指放在嘴边,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他居然也照着样子,做了个“嘘”的动作。
这一刹那,我们可谓是魂飞魄散。这一定是个接近成品的“躯体”。
我们扔下他,弯腰跑到前方,彭辉打开那只“特制”的电筒,一块地方莹光闪烁,正位于那个水潭的方位。其实他们早就偷偷做过了标记,把我们都瞒在鼓里呐。我心里很有些不满。
我们猫着腰,直奔水潭而去。
到了潭边,彭辉有备而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玻璃瓶和一块口罩,把口罩三下五除二,改造成一个小鱼网,让我用电筒照着潭面。
潭面什么动静也没有。水面很静,静得诡异。
“你看到什么没有?”彭辉忽然悄声问。
我聚精会神盯着水面,没听清。
“好象水上有个人头。”听他这么一说。我手一哆嗦,差点把电筒掉进水中。
他握住我的手腕,用电筒向周边扫射。什么也没有看见。
“有了。”我小声提醒。
只见潭面上,一只红色的小蝌蚪仿佛掉了队,孤零零地飘了上来,彭辉眼疾手快地去打捞,却没捞住,小蝌蚪很萌很无辜地翻了下肚皮,又继续漂在水面上。
彭辉第二次去捞的时候,一个影子从水下蹿了出来,是那只蛊母!它一口把小蝌蚪吞进口中,水花四溅,我们被惊得跳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我才鼓足勇气,再次照射水面,这一次,有两三只小蝌蚪漂了上来,但没等他下鱼网,蝌蚪就闪了。仿佛在故意逗引我们。
“影子。”我提醒。水下似乎有影子在晃动。
彭辉做了个奇怪的举动。他半跪在潭边,在水潭的角落里,把脸凑到潭水之上,居然伸出舌头,打手势,暗示我用光线把蝌蚪引来。
我被他的举动惊得如给雷劈了一样。这小子不要命了。
他不耐烦地给我个眼色。他真要把红蛊吞下肚呐。
我走过去,用电筒照着他的脸。
这家伙确实够帅,五官有种带着邪劲的漂亮,自恋又摆酷,又拽又痞又潮的表情,不知逗引了多少小姑娘的芳心。但这家伙实在是太危险了。比水池里的虫子还有危险。
他被我激怒了。见我迟迟不行动,还傻愣愣地用电筒照他,他伸出舌头,正准备将舌头浸进水中。我不假思索地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拉离水潭,冲他脸上狠狠来了一拳。我本来是想赏他巴掌,但我手里捉着电筒,所以拳头反而握得更紧,打得他更痛。
他完全没料到我跟他来这一手,猝不及防,不声不响地摔倒,痛得直吸气。
“你他娘的吃错药了。”他低声骂道。
我把手电转手,等他刚准备爬起来的时候,我又给他一巴掌。
这下,他完全懵了,给我的怒火吓住了。
他迷糊地质问:“你在干嘛?”
“你知道你在干嘛?”我冷冷地反问他,等着他给我脸上回一拳。
“对不起。”出乎意料。他怏怏地说:“我不张嘴了。我们赶紧捞吧。”
这个反应倒出乎意料。
我打开手电,他拿起网兜,我们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
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找机会报复我的。那么骄傲的人,给我狠揍了那两下,还不记恨我一辈子?
水潭又恢复了平静,什么迹象也没有,不过。奇异的一幕发生了,水下有个影子正慢慢上浮。
“好大一群。”他低声说,抑制不住兴奋。我则心存惊疑。
等我看清了那团阴影,膀胱顿时告急。
那是一张人脸!没等我们定神,一张诡异的人脸突然漂出了水面,砰地直立在我们眼前。
39 救兵
那张脸上漾着奇特的笑容,就像是我们在招魂谷上见到的那个面具上的笑容,让人发糁。
什么人可以泡在水蛊中间?用屁股思考也可以有明确答案。
彭辉二话不说,拉着我就逃。我们在黑暗中跌跌撞撞,还没跑出几米,我的脚就给崴了。我急了,这么一来,不被人撵上也得给障碍物撞得昏死过去。为了便于识别方向,我干脆开了头灯,随着视线望过去,我们俩一下僵住了,通往入口的通道上,不知何时立着三个人影,都是背对着我们。
现在回想起看见那一幕的惊悚感,我仍然浑身发麻,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的姿势很奇怪,都是略低着头,排成一队,却纹丝不动。
我们刚进来的时候,还没有见到他们。现在却突然冒出来,堵在通道上。是在恐吓我们?
彭辉的手一下出汗了,这小子也有害怕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回头,在头灯的照射下,我估摸了下眼前的状况,在我们和水潭中间,竖立着许多钟乳石,有的与石笋相连,有的成了石柱,它们沉浮在阴影中,显得阴森森的。而水潭恢复了平静,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我们在明处。对手在暗处。大意不得啊。
彭辉一猫腰,把我拽下来,手忙脚乱地关了我的头灯。我们在地上快速爬向另一个方向,然后躲到一块钟乳石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洞穴里是一片死寂。一点动静也没有。
过了好一会,我们听到了哨声,是我们约定的暗号,两短一长,紧接着,灯光亮了,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叫唤着我们的名字。原来是小张。其实我已经料到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然后,他用电筒照着那三个“人”。
我们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尖叫,没想到这家伙一点事没有,往前走了几步,居然把电筒又重新照了过来,更大声地叫着我们的名字。
我们都有些迷惑不解。彭辉拉着我,一边答应着,一边站起来。
小张注意力转移了一下,他把手电照到头顶,他也看见那个奇特的人物了。上面倒挂的“人”在模仿他的举动。
我们跑到了小张的身边。
“我的妈啊。”小张面露恐怖神色,指着头顶:“他活了。”
头顶上的“人”凝视着他,也做了个相似的口形。
我们三人赶紧转身,向入口跑去,经过那三个沉默的背影时,我忍不住回头,发现居然是三个穿着衣服的塑胶模特而已。哦,难怪姿势如此古怪。
彭辉也停下脚步。骂了一声娘。
“你说潭水里的人,是真人吗?” 彭辉放慢脚步,向我求证。
我生怕他又要去吞“红蛊”,反问:“塑胶人怎么会自己突然站起来?”
“也许是‘躯体’也不一定,他们被我们搅混了,跑到水里呆着了。”
我哀叹一声:“你不是还想回去吧?”
也许是见有援兵,彭辉心里有底了,还真的就往池边跑。
我心里骂一句,刚才真没白扇他。
彭辉跑到潭水边,一下傻眼了。
我和小张赶过来时,发现潭水早已流空。一个人平躺在潭底,脸色惨白。正是我们刚才看见的那个“人”。
彭辉懊恼地跳下池底。我心一惊,他不会去给这个“躯体”做人工呼吸吧?
小张催促我们赶紧回去。否则就要被郑队长“遣送回地面了。”
彭辉把这个冰冷的躯体扶起来,发现了他身后的一个泄水口。
“我知道了,刚才是水流的吸力,把他翻上来的。害我们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他把“躯体”挪开,跪在池底,用电筒照着那个泄水孔。
我冷冷地说:“你可以张开嘴。等水来的时候,红蛊就流进你喉咙里了。”
他扭头望了我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
我扔下他,拉着小张,打着电筒原路返回。
其实我心里也是百味杂陈,有遗憾,也有点惆怅,因为这回过来,根本没有搜寻到谢婉心的任何蛛丝马迹。
小张反复向我交代:“郑队如果发现我们干的事,你就说我是被你们绑架来的。你们是他的人。而我不能得罪他。”
我敷衍他几句。快走到通道口了,我特意往那三个人的地方照了下,居然由找不到他们了。心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有人藏在这里,在耍我们呢。
小张还在逼叨:“你答应过有什么秘密都和我分享的。现在怎么瞒着我和耳环哥——”
突然,眼前一黑,我脑海中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不知是过了几秒还是几分钟,膝盖巨痛,周围一边漆黑。
40 地牢
我们是垂直坠落到一个大坑里了。这个坑的高度至少有三米多,小张在旁边直哼哼,看来摔得不轻。
我顾不上问他的情况,先大叫着彭辉的名字。“小心,有坑。”回声震得我耳膜生疼。
糟糕。我摸索着跌落在地上的手电,一打开。一下目瞪口呆。
我们跌进了一个陷阱,而陷阱的地面又恢复了原状,换而言之,我们被关进地牢里了。
小张反应倒快,马上开始吹哨。但这声音一直在我们耳边缭绕,根本就传不出去。
就看彭辉够不够聪明了。我像抓住根救命稻草,心里反复在祈祷:“彭辉,彭辉。小心,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陷阱的顶部太厚实,我们根本察觉不到地面上的任何动静。
幽闭恐惧症开始发作。我大口呼吸,感到憋闷得透不过气来了。
我得赶紧转移注意力,一边吹哨,一边问小张的情况。他说自己没有大碍。但他肯定比我跌得重。
“为什么啊?”
“因为我跌的坑比你深。”
“你脑子糊涂了。我们不是跌在一个坑里吗?”
“我比你矮。那这个坑的距离岂不是比你的大?”
他在跟我绕口令呢。
我估算了下时间。小张没有特制的手电,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肯定是一路跟着我们过来的。一问他,果然承认了。
我又气又急:“你为什么不坚守岗位?”
“放走你们。我要挨骂的。”
“但你如果留下,至少可以给郑远他们报信啊。”我心里一沉。郑远他们没有目标,现在一定是乱成一团了。
“他们可以用鸽子找到你啊。”小张提醒。怪不得他这么淡定呢。
我一想也是,心里顿时得到点安慰。那只鸽子,成了我的GPS了。
空气是不是越来越稀薄了?我用电筒照着四周,这个坑大约有三米高,七、八个平方米大小,乍一看,看不出任何人工的痕迹。
我仔细回想,我们坠落下来,不是塌陷,而是被漏下来的感觉,也就是说,头上这个陷阱的顶部,一定有个受力的盲区,只要人一踩踏,到了那个受力点,人就会坠落下来,然后地面又恢复原状。
我让小张也举着电筒,慢慢搜寻,终于找到了那个接口。很奇怪,它居然不是在坑洞的中线,而是在偏向三分之二的距离。我和小张立刻避开那个漏洞的上方,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又砸个人下来。
我又想,我们凭空消失,走在后面的彭辉不可能不警觉吧?当时是一时生气,让他落在后面。正是歪打正着啊。或许他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落下去了,正在上面想办法,或搬援兵也不一定。
我叹了口气。想起那具躺在潭底的“躯体”,它们是因为我们上一回突如其来的打扰,导致“蛊场”气场紊乱,而终止了“复活”之路。我们应该问心有愧吗?
如果不是我们的到来,谢婉心的命运又会如何?如果在地下,真是生不如死的话,权当我们是来解救“它们”的吧。但这么想并没有让我好受一点。
身陷囹圄,想的反而是“她”。我被自己给吓怕了。
等了约莫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小张连哨都没力气吹了。
我掏出手表看了一下。距我们掉进坑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彭辉在做些什么啊?他不会遇到什么不测了吧?
想起他跪在池底,检查泻水口的那个场面。我有点后悔。也许我们再也不能相见,我却对他搁下了那几句冷言冷语。
不过,对他施加拳脚,却是一点也不后悔。
虽然是他把我们带到这地方的。但我不怪他。
是不是人的大限已近,所以开始想的事情都变得那么伤感了?开始宽容大度了?
小张的沉默比较反常。他什么时候又变得这么沉着了?我问他:“张,你想什么呢?”
没有回答。我打开手电。我的妈啊,小张居然不见了。整个石牢里就我一个人。
41 连环洞
我眨了眨眼。没错。就我一人。刚才发生的一切,难道是个超现实的行为艺术?
我颓然倒地。这地方真他妈邪。我投降了。
只要再过一个时辰,我准得崩溃。刚才受了惊吓,尿都吓回去了。现在我本能地撒了泡尿,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尿带走热量,全身发冷。
“因为我跌的坑比你深。”
“你脑子糊涂了。我们不是跌在一个坑里吗?”
“我比你矮。那这个坑的距离岂不是比你的大?”
他掉下去了!想起刚才小张给我的几句绕口令,反而提醒了我。还有一个洞!但他怎么能一声不响地掉下去呢?我打个寒战,该不会是跌到汹涌的地下河里了吧?
我仔细扒拉着地面,想找到接口。突然,有东西哗啦啦地砸了下来,洞塌了!
我还没来得及躲开,一个人已经把我压在地上。浑身冰冷。我打开手电,就是躺在池底的那家伙。他身上还绑着一块石头。我真后怕,惊出一身冷汗,给石头砸了就直接报销了。
一束电筒光照了下来,彭辉“咦”了一声:“你们不是两个人吗?小张呢?”
“刚才还在呐,一下就不见了。”因为突然有救了。我反而瘫软了。疲倦和疼痛的感觉猛地袭击而来。
“什么意思?”
彭辉把一卷绳扔了下来,砸在我脑袋上。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他刚才和我在一起。一下就不见了。”
“你把他吃了。”彭辉低声惊呼。
我恨不得上去掐死他,这时候他还有闲心来闹。
我一边把绳解开,一边说:“他可能掉下去了。”
“哦。这是个连环洞呐。”他沉吟下,说:“寻找到受力点,然后在地板开始塌陷的时候,用东西卡住。我刚才就这么做的,累死哥了。”
说着,他把一个塑胶模特扔了下来。
“这可是个技术活儿。我可是费了一个小时才打开你的地牢哦。”他说,交代我把绳子绑在腰上。
“你是怎么找到受力点的?我找不到接口。”有他在上面把关。我心里有点底,为了提高他的警觉,提醒他:“我们要抓紧时间。这地方鬼怪太多。”
他慢悠悠地说:“郑远他们也差不多要找过来了。急也没有用啊。你知道我是怎么打开陷阱的?一点点地试呗,先把那具躯体扔过去,然后再增减重量。哥揣摩啊,他们现在也不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否则在这牢底插几根铁条,你早就一命呜忽了。”
我站起来,不停地在地上踱步。
“这也不是办法啊。你比小张重,重心不符,这么走,什么时候到头啊。你干脆爬在地上吧。手脚并用,这样容易找到机关。”
我救人心切,他说的也有道理,只好爬在地上,爬过自己尿迹的时候,又懊恼又尴尬。这么爬了两圈,也未见任何动静。
“没办法,把衣服脱掉吧。减轻重量,这个地牢他娘的敏感得像架天平。”我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穿着内裤就好了。脱光了哥还不想看呐。你有哥有大家有。”他用电筒照着我的脸,说:“赶紧吧。你瞪我干什么。”
现在不是呕气的时候,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救人要紧。我把衣服脱了,只剩条内裤,腰上绑着绳,线头在他手里,这个场面真会让人产生惊人联想。我在地上胡乱爬了一气,一抬头,发现他居然在用手机给我拍照。
这一刻,杀人的心都有了。他果然在报复我。我急红眼了,正要找他拼命,感觉身下一松。一下陷了下去。我反应算快,及时扯住一个塑胶模特,正好把那个开口卡住。
我听见小张在下面喊道:“哦。有救了。”
他果然在下面。而且活着。但我的视线受阻,我低下头也看不到他。
“你估计要多长的绳子?”我问他。
“我可以够到你的腿哦。哇,你干嘛光着身子?”小张吓一跳。
我听见彭辉在上面嗤嗤笑起来。但这时候,我不想杀他了。
我让小张赶紧爬上来。
他在下面答应着,嗖地就抱着我的腿爬上来了。他的身体比我预计的要轻得多,他攀到我的背上的时候,我说:“你他妈的到底多少斤,怎么像个小朋友一样?”
“我也不算轻哦。九十八斤。”小张回答。
我一下魂飞魄散。因为小张的声音是从我脚底传来的,而这个人已经搂住了我的脖子。
我故作镇定:“你还没爬上来啊?”
彭辉在上面说:“废话。你的智商和裤子一起脱掉了?这人明明都爬上来了。”
小张说:“我准备上去了哦。”他摸到了我的脚。
彭辉在上面忽然奇怪地问:“咦,你是谁啊?”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被我遇到了。这个身份不明的人的腿夹着我的头。正攀着我往上爬,而我们居然不知道他是谁。
我的血液冰凉。一个人一辈子所遇的诡异之事,让我这几天全赶上了。
我没敢抬头看,彭辉的电筒突然关上了。这个人像个冰陀,他踩着我的肩膀,他的脚冰得让我打了个哆嗦。
这一刻,小张已经死了。他的灵魂还未离开,而他的肉身正在变成一具“躯体”。
42 异物
有鬼啊。我厉声大叫。
“误会。”小张在下面喊,他拽着我的腿:“那是我刚认识的小朋友。”
彭辉把灯亮了:“你这头猪。干嘛不早说?我正准备等他上来,给他一棒子呢。”
我咬紧嘴唇,准备等上去了,好好收拾下小张。
“我怕我说了。你们不让我带啊。”小张说,爬到了我身上。
“第一次和男人亲密接触哦。”小张抱着我的脖子,笑嘻嘻地说。
我咬牙切齿:“等我上去再收拾你。”
小张从卡口中钻了出来,然后把我也扯上来。他先上去,我穿戴好衣服,随后也上去。有了刚才惊魂一刻,再看看洞穴,还真没什么恐惧感了。
那个小朋友,大约也就十三四岁,一上来就没影了。等小张上来之后,他就冒出来,躲在小张身后。
小张轻声对我们说:“是个躯体。”
有了和谢婉心相处的经验,我们都没那么害怕了。想想这么小的孩子就遭遇这么可怕的事,心里也挺不好受。
彭辉对我俩说:“你知道那孩子在下面是干什么吗?”
小张摇头:“他不说话啊。”
“猪脑袋。”彭辉低声骂道:“你把他带上来,是怎么回事?”
我猛然醒悟。这个所谓地牢,应该是培育这些“躯体”的吧。
彭辉对小张耳语时,他提到了“养蛊”。
我特意用电筒照了照这男孩子的脸。
他躲到小张身后。他的皮肤有点怪,是小麦色,不知是不是手电光的原因,皮肤上的汗毛是金黄的。他的眼睛给人的印象很深。眼珠很大,瞳仁也很大。
我们正常人的瞳仁,是在亮光处缩小,在暗光处散大。看到引起兴趣的物品,或者兴奋的时候瞳孔也会扩大。当然,阿托品等药物可以扩散瞳孔,可卡因等毒品也不例外。
同时,瞳孔扩散被用来判断死亡。
当我们的眼睛遇到强光时,虹膜括约肌收缩导致瞳孔缩小以保护眼底。
而“躯体”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他们的瞳孔不会变化。他们老是像是在凝视着你。当他们要躲闪时,不像我们正常人,会把视线挪开。他们是把整个脸一起转到别处。
盯着这个像影子一样的少年人,我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头了。他像是画出来的的人,他缺少生气,他的灵魂被“抽走”了。
如果不是因为谢婉心那天晚上曾“回光返照”。我也能像彭辉这样保持冷静的吧?
彭辉没能说服小张,小张坚持要把少年带走。他说少年的本能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保护我们。他只听郑远的,只有郑远可以阻止他。
“你想钱想疯了。也许这孩子是父母花了大价钱送来的呢。你还想给人家送回去?再说了,你能带他出去吗?”
彭辉没工夫跟他争论,他说这地方不宜久留。
通往入口的莹光标记很显眼,我们很顺利地穿过通道,谢天谢地,石门未封,我们攀着绳子爬出了洞口。
郑远他们一定等急了吧。不过我感到奇怪的是,我们失踪将近两个小时了,为什么还不见他们来此寻找我们呢?因为想想都知道。我们肯定是来“蛊洞”了嘛。
“他们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彭辉担心。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么擅自离开队伍简直就是罪不可赦。
因为心里着急,我们沿着一路上的荧光标记,近乎小跑。
彭辉突然停下了:“好象不对劲。”
我问他怎么了?
他走到荧光标志前,仔细观察。
他大惊失色:“我们中计了。这不是我们原来的通道,入口也不对。我们是从另一个出口出来了。”彭辉掉头就跑。
当我们试图沿着原路返回时。发现到处都是荧光的标记。我们被人耍了。
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我们寻找肉眼标记,就不会这么抓瞎了。
小张把少年从背后拉出来。少年人退后两步,站在阴影中,一动不动。小张让我们关了灯。少年似乎明白了我们的用意,他一声不吭地在黑暗中小跑起来。我们用电筒照着路面,紧紧跟着他。
我们终于回到了入口处,却发现那个石头已经把入口关闭,怎么也推不开了,显然是有人从里面卡住了。
“原来这下面还是有机关的。”彭辉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们没见到郑远他们。他们肯定是被卡在入口处了,他们进不去啊。”
他话音未落,我们就猛然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破声。
“是郑远干的。他们急眼了,炸开蛊洞了。”彭辉脸变色了。
我认同他的判断,心里又喜又惊又羞愧,喜的是知道了伙伴的下落,如果失散,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没带水,也没带食物,撑不了多久。
惊的是这次我们惹的祸,闹大了。羞愧的是,这洞给炸了。如果洪水来了怎么办?那些蛊虫岂不是全部要被冲到河里了?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现在怎么才能去和他们汇合呢?
我有点奇怪,问他俩,按道理来说我们是在同一层,那爆破声音却像是从脚下传来的。
彭辉望着我:“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有可能是在水蛇洞上方?”
想想。我们又冒冷汗。
这个入口处的垂直距离很可能上比原来的入口要长。我们当时没注意而已。而且我们穿过通道的时候,明显是上坡路段,跑的那一路,小腿特别酸胀,但这些细节我们当时都忽略了。
小张忽然让我们注意听。大家侧耳聆听,只听见一阵嗡嗡声,越来越大,如滚滚洪流,在向我们逼近。
“我的妈啊,他们把水闸给炸开了。”小张大叫。
我摇头:“不是水声。好象有叫声,听听。”
“是蝙蝠的叫声。”彭辉断定。
“水在后面呗。撵着蝙蝠跑。完了。”小张大叫。
嗡嗡声开始震耳欲聋。
彭辉突然把我们扑倒,一股热浪,如同巨大的火车车轮,迅雷不及掩耳地撵压过来。黑压压的一群带着腥臭的蝙蝠群从我们身上碾过。
蝙蝠有几千万只吧。我以为它们无穷无尽。我甚至怀疑它们会在这里拥堵,然后把我们活埋。
等它们真的消失了。我们反而懵了。像是被扔在一片废墟中。
“那是什么东西啊?”小张骇怕地用电筒照着一个东西,一个劲往我们身边拱。
我和彭辉不约而同地看到那个奇怪的东西了。
43 古人
我们看见了一个古人。
我没看清他的脸,只看到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团领衫,腰间束带的男子出现在通道上。他面对我们所在的洞口,愣了一下。
然后,他晃了一下就闪了。身边的一个人,则是青布衫裤,足着草鞋。戴一种六瓣、八瓣布片缝合的小帽,像清代“瓜皮小帽”,他举着个灯笼,跟着跑了。
我和彭辉越来越默契了,二话不说,举着电筒就追了出去。只见男人的青袍后背缀着白鹇图案。他们在黑暗的通道里跑得很快,那只灯笼也邪门,这么快的奔跑速度,怎么晃也不灭。洞内哨声刺耳,是小张的呼救声。我俩只好停下。
这段通道很长,我们看着他俩一溜烟地消失在手电的视线中。我们一边往回赶,一边大口喘气。
我靠。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彭辉大声说,吐了口唾沫,避邪呢。
我的心砰砰跳。虽然只是那么无意中晃了一眼,但我和他的眼神对视了。他们不是“躯体”。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惊惧的神色。
“他们是有影子的吧?哥绝对看清楚了。他们不是鬼。”彭辉说。用有没有影子来判定是不是“鬼”,是香港片看多了。
“反正不是躯体。”我断定,“我用电筒照他的时候,他的瞳孔收缩了。”
他突然停下:“你相信真有地下国吗?”
我反而怀疑:“他们会不会是蛊师啊。在这里做法?”
彭辉也不大确定。如果是蛊师,犯得着这么装扮吗?
我们跑到洞口,小张抱着少年人,两人都埋着头,簌簌发抖。
我和彭辉蹲下来,围着他俩。
小张还在颤抖不已,脑子给吓乱了,又断断续续地吹起哨子。
我轻声说:“小张,没事了。你看到什么了?”
小张抬头。脸色发白。
他小声说:“好多人进去了。”他瞄了一眼那个石门。我一听,头皮发麻。
“他们是谁?”
“死人。”小张又颤抖不已。
“是躯体?”
“我没敢看。好象不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们是什么样的?”
“有男有女。男的穿青色衣服,戴四方巾,好象唱戏的一样。女的穿裙子,身上还佩戴着东西。”他捂起耳朵。好象又听到了那些声音。
我悄悄问彭辉,小张是不是产生幻觉了。我希望得到他的认同。我的神经真的快要绷断了。在我眼中,“古人”比躯体还要可怕。
“你看到她们身上佩戴的饰物了?”彭辉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小张点头:“她们身上挂了好多东西。我照了一下,金光闪闪的。我没敢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好怪。”
“怎么怪?”
“他们不看我,只看着前面。”
彭辉继续追问:“男人呢?都是青衣服?“
小张稍微平静一些了:“有人穿短衣,戴着个网子。”
彭辉的脸变色了。一定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我把他拉到一边。不能再让他吓到小张了。
他告诉我,明式女服的一个特点是佩佳饰物,有垂挂在胸前的,有系在前襟;还有走起路来有响声的,小张说的金光闪闪的,应该是在一条金链上,连挂着的四件小物件:即镊子、牙签、耳挖子和小刀,是当时妇女的生活实用品。
而男人“戴网子”,小张说的现象应该是指网巾,一种以棕丝或丝吊编制而成的网罩。
“它原本为道服, 明代成年男子用来束发的网子。这小子的描述很准确,应该不是幻觉。”彭辉思索着说。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又恐惧又懊恼。他不这么证实。我还没这么害怕。
“我跟你说。我研究过明朝的资料嘛。”他略带嘲笑地望着我:“吓坏了?”
“你就装吧。你别说你不害怕。”我白了他一眼。
他呵呵一笑,说:“哥也害怕的。只不过,我们三人需要一个定心骨。”
唉呀,又吹上了。我没空理他。我现在的念头就是赶紧和大部队汇合。我的娘,太吓人了。四百多年过去了。真有人在地底下游逛呐。
“如果不是鬼魂,怎么可以穿墙走壁啊?”我小声问。
“他给吓傻了吧。可能就这么晃了一下。”彭辉也不确定:“穿墙走壁那是不可能的。我们追的那两个人,不是跑得砰砰响的?”
他说的倒也是。但愿小张是幻觉,否则我要是看到这场面,也非得吓傻不可。
我还是唯物主义者。我心里暗暗想,立场不能变。否则就要被洗脑,非神经错乱不可。因为我们还要回到地面上滴。生活还是要继续滴。下来跑一遭,不就是为了求财嘛。
往好处方面想,如果我们真误入明朝人统治的地盘,偷他们两个盘子,拿上去可就成了古董。
小张忽然大叫:“他们回来了。快跑啊。”
他连滚带爬,拉着少年人就要往通道跑,我和彭辉眼疾手快,一人拉住一个。只见那个石门发出嘀哒嘀哒的动静。小张已经惊弓蛇影了。
44 犯错
与此同时,地底传来很沉闷的轰隆声,我们明显感觉脚下一震。这不是爆破作业的声音,似乎是某种躁动。
彭辉已经跑到石门旁,把石头推开。只见一只血淋淋的手伸了出来。小张吓得哇哇大叫,第一个反应是把石门重新堵上。
“叫什么鬼。”里面的人传来骂声。是老金的声音。看来他们很聪明,摸到开关了,而且估计是循着诱惑我们的荧光粉,猜到了我们的出口。
我们十分惊喜,赶紧把石门重新推开,老金从洞口爬了出来。我们赶紧围了上去。
他出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给了小张一下。把他打得一个趔趄。
“你们几个水线鸡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他骂骂咧咧。
比起可能失散,活活饿死或吓死,(以及被彭辉气死),就算被人骂被人威胁,也是极为快乐的。我就像受虐狂,呵呵地傻笑。
那三个人随后也爬出洞口。
蒙晋忙着给老金包扎伤口。郑远疲惫地望着我们,问:“你们是怎么回事?”
我万分羞愧,讪讪地说不出话来,语塞了。
“这还用问吗?”蒙晋冷冷地说。
郑远看见了躲在小张身后的少年,用电筒照了下,问:“从下面带上来的?”
小张点头。老金和蒙晋也瞟过来一眼。
“把他送下去。”老金低声说。
小张说:“他没地方可去了。”
“我认识他。也认识他老爸。”老金说:“你要是带他走,你会死得一点渣都不剩。”
“为什么?”我吓一跳。
“你们先把他送回去。”老金说这些话,视线根本不去看我们。
小张走到郑远身边,试图要说什么。
“不要跟我说。你自己下去看看。”郑远冷冷地:“蒙晋,你带他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