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江湖就是我的家(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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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奇情异景
  
   张青在身上摸了几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来,这是昨日离开十八里村时张母硬塞给他的。治疗内伤的三粒药尽数给玉珊瑚服下,这治疗外伤的也是三粒黑褐色的药丸,张青已给娘吃了一粒,如今尚有两丸,他先喂了姐姐一粒,剩下那粒自己吞进肚子里。
   玉珊瑚看了看天色道:“官军和捕快马上就会赶来,此地久留不得,咱们快些上路。”
   张青应了一声,却转身去乱兵的尸体上翻腾寻找着什么。玉珊瑚问:“那找什么?”张青道:“刀!”玉珊瑚恍然明白过来,张青一定是寻找自己的那七星弯月刀,开口正要阻止,张青高兴地大叫道:“在这里!”
   双手捧着七星弯刀,张青乐颠颠地来到姐姐面前:“给。”玉珊瑚一把接过,看也不看就随手一抛,将弯刀撇到道边的荒地里。
   张青不解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玉珊瑚苦笑道:“姐姐武功尽失,跟个废人差不多,还劳什子留着刀做啥?”
   张青听了眨眨眼睛,快步走到荒地里拾起弯刀自语道:“姐姐用过的物件既使不要,也不能落在外人的手上。”说着,将弯刀插在自己的宽布腰带上。玉珊瑚摇摇头,不再说话。
   姐弟二人谁都没有多看一眼躺在旁边的张团练,张青牵过两匹不肯离开杀场的战马,将玉珊瑚抱到鞍桥上,正要与她认蹬,才想起那脚掌上有伤,根本无法踩蹬,皱着浓眉道:这可如何是好?马若颠簸起来,岂不把姐姐……”
   玉珊瑚忽将身子一转,抬起右腿侧坐在马鞍之上,说道:“你要是怕摔着姐姐,就与姐姐共乘一骑?”
   张青拍了一下脑袋,咧嘴笑道:“还是姐姐有招!”飞身上马,坐在玉珊瑚的身后,一手换着缰绳,一手揽住姐姐的腰,问:“咱们怎么走?”
   玉珊瑚微笑道:“孟州城里的狗太多,咱们向西,绕道去定州。”张青愉快地叫道:“姐姐坐好了,咱们走了!”抖缰催马,向西驰去。
   见姐弟二人的背影远去,张团练才捶地破口大骂:“狗男女!咱们走着瞧,有朝一日落在老子的手里,非将你们碎尸万段不可……”
  
  
  
  驰过十八里村,向西二十里便是青石镇。玉珊瑚遥见镇子规模不小,忽道:“咱们俩浑身是血,这般摸样就闯到镇子里岂不吓坏了人?二者官府也会很快寻踪追上,不如先找个僻静之处养伤歇息,避上两天,躲过风头再走也不迟。”
   张青左右望望,道:“这附近就有人家,求他们收留咱们两天,也好换换这破衣衫。”
   玉珊瑚连忙摇头道:“不可。咱们就是走投无路,饿死渴死,也不能再连累任何人。”
   张青沉吟片刻,将手向左面一指,道:“这儿叫青云山,里面常有虎狼出没,人迹罕至,倒是个僻静所在。”玉珊瑚随着张青所指,向南望去,见那青云山山峦起伏,山高林密,便道:“瞧这山势不小,可别在里面迷了路转不出来?”
   张青道:“姐姐放心。每年冬天无事,我都进这青云山里打些野味过年。这山里张青熟得很,山中有个大石洞,冬暖夏凉,洞外有溪,汇聚成一个大清水潭,潭水清澈,还有小鱼下虾呢!”
   玉珊瑚笑道:“这么说,我们不但有地方住,还不愁吃不愁喝了?”遂叫张青引路,催马进山。
   行不多久,便到山脚下,山路崎岖难行,向上仰望,但见怪石嶙峋,林木苍翠。那战马奔波了一日,四肢酸乏,哪里还能登得上去。
   张青将玉珊瑚抱下来,手起一掌,便将那马头打个粉碎,随即一脚,把死马踢进路旁的深沟里。回头不无得意道:“怎么样?这回没人知道我们的行踪吧?”说着,拔出弯刀,便砍路上山。
  
  
  
  攀到峰顶,红日尚未落山。玉珊瑚环顾四望,心感惬意,见这里峰奇谷秀,清流如带,古树撑天,景色绮丽,不觉脱口赞道:“真是一个仙境如画的好去处。”
   张青笑道:“姐姐若是住在这里,便是名符其实的仙女了。”玉珊瑚立刻推了他的肩膀一下,嗔道:“少耍贫嘴。”
   两人七折八拐,绕下陡峭的崖峰,便听得崖下流水潺潺,晚风徐来,更觉清幽气爽。
   崖下有洞,在洞前的那个大潭潭面如镜。偶而微风吹皱潭水,夕阳之下,水面波光粼粼,金光点点。宽潭的对面,绿树朦胧,垂枝浸波。看得玉珊瑚不住点头,满脸悦色。
   站在石洞前,往里望去,一时幽暗难辩深浅。张青举步便往里闯,玉珊瑚忙拉住他道:“姐姐闻着里面有些腥味,且找个火来照照。”张青道:“我身上就有火镰和火石。”便在洞口寻来枯枝枯草,嚓嚓击出火星,先燃着枯草,再将枯树枝伸到枯草的火中点燃。
   张青左手擎着火把,右手持刀,玉珊瑚也举着一支火把跟在后面。这石洞宽高均有八九尺,里面的洞势却曲曲折折。
   方进洞不过十几步,里面突然蹿出一条花斑巨蛇来,张青尖声大叫,手中的弯刀呛啷啷摔在地上。玉珊瑚抢上一步,挡在张青身前,只见硕大的蛇头高高昂起,张着血盆大口,蛇信如火焰突突颤个不停,火把照映之下,两只凶恶的蛇目闪烁着谲诡的光芒。
   玉珊瑚未等站稳,大蛇便倏地迎面扑来,血口大张,腥臭的气味令人作呕。玉珊瑚应变极快,屏住声息,手中火把向前疾刺,正插进这大蛇的口腔之中,接着俯身抓起地上的弯刀,使出浑身力量猛地斫出。
   喀嚓一声,硕大的蛇头平空飞出,咚的撞到五六尺外的洞壁上,跌落在地,那锋利的尖牙犹自死死咬住火把不放。
   蛇身与蛇尾一起发难,乒乒乓乓扭动抽打个不停,腥血四溅如雨。玉珊瑚忙将张青紧紧搂住,横刀向洞里凝望,生恐再从里面扑出大蛇来。张青手中那支火把此刻却剧烈颤动,抖个不休。
   过了好一阵,蛇身不再抽搐,静静地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石洞深处也未见有什么异常。玉珊瑚长吁一口气 ,娇躯软绵绵的直往下坠,张青抱住她大叫:“姐姐,姐姐!”玉珊瑚面色苍白,有力无力道:“没吓坏你吧?”
   张青摇头红着脸道:“没,没有。”
   洞内再无其它什么的野兽,只有乱草和一些凌乱的飞禽羽毛。张青不辞辛苦,将洞窟打扫得干干净净,连洞壁上的蛇血腥渍都用破布蘸水擦去。这时,从洞口不断飘进烧烤鲜肉的香味,却是玉珊瑚剥去那大蛇的皮,扒去内脏,再用弯刀将一丈多长的蛇身剁成寸段,拿到小溪边洗净,才放在薄石板上架火烧烤。
   略有残缺的月亮升上头顶,依旧将明亮的银光洒下,姐弟二人坐在洞口,围着篝火,滋滋有味地啃着蛇肉。张青看着烤的焦黄流油的蛇肉道:“老蛇,今天本该是我张青让你吃个饱,但是姐姐往我身前一站,你老兄就得让我吃个好了。”
   玉珊瑚笑道:“张大侠谦逊什么?若没有你的远见卓识,先见之明,若没有这七星弯月刀,怕是咱俩都会被这大蛇缠住勒死了。”
   张青想了想,不免心存余悸道:“也怪我太冒失了。幸亏姐姐提醒的及时,要不然真成了这大蛇的晚餐了。”
   玉珊瑚叹声道:“江湖上的风波远比这桩小事险恶多了。”
   张青亮着眼睛问:“姐姐说给我听听。”将身子向玉珊瑚身前凑了凑。玉珊瑚早已疲惫不堪,见张青如此有兴致,便随口讲了一些江湖风波和武林恩仇。张青才知天下之大,江湖之凶险,听得咦啧感叹不已。
   两人饱餐一顿,喝过几口清洌甘甜的溪水,移到洞内,张青依旧缠着玉珊瑚不放,要她继续讲上几段。玉珊瑚心道:“这孩子倒像是铁打的。”便说道:“姐姐看你的武功路数有些眼熟,能把你师承的什么门派告诉姐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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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青道:“当然可以。”遂让玉珊瑚半躺半坐在新铺的干草上,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才倚在姐姐的身旁道:“我这武功叫北斗七星掌。是我八岁那年,一个奇怪的蒙面人所传,也不知他的名和姓,常常三更来,天未亮就离去,身法极快,追他不上,后来练到八年头上,将将能够追上他的行踪,不是挨顿打就是被狠狠骂上几句,再后来……再后来他就给我几本练功的小册子,不再露面了。”说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玉珊瑚又问:“你爹是谁?你见过他吗?”
   张青满脸茫然,只是摇摇头。
   玉珊瑚心中一动,蓦地想起一个人来,却又忍住没有说给张青,改口讲些圣教中的事物。
   当玉珊瑚介绍几位教中高手时,张青心中暗想:“这位天象大师倒与自己武功路数一模一样,不知他与自己的蒙面师傅是否相熟,日后有时间托姐姐向大师打听一下。”接着,玉珊瑚讲起了兄长玉昆仑,张青才悦然大悟,吃惊道:“敢情昨日打了半天,意是咱自家人?”遂将御风楼内与玉昆仑如何恶斗一事说给玉珊瑚。
   玉珊瑚故意道:“哎哟,这可如何是好?我哥哥天性脾气暴燥,从前在西域时,常常惹事生非,闯下祸来便一走了之,姐姐那时候还没有嫁人,不得不抛头露面,低声低气向人家赔情道谦。既使在我们圣教里,教主也惧让他三分。你出手伤了他,我哥哥岂肯善罢罢休?”
   张青道:“我躲着他走,他往东我去西,他上北我到南。”
   玉珊瑚偏头问道:“若是你俩有那么一天撞上了呢?”
   张青毫不犹豫道:“让他也打我一掌,我不还手就是了。”
   望着张青憨憨的样子,玉珊瑚忍不住掩口一笑,心中却道:“这个傻弟弟性情如此憨直,若是只身一人闯荡江湖非吃大亏不可。”
   张青被笑得脸红,挣着脖筋说道:“我张青可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反悔!”
   玉珊瑚笑得愈发厉害,指着张青的鼻子问道:“你……你在十八里村撵我走,说什么不想再见到我……”张青慌得连忙去捂玉珊瑚的嘴,玉珊瑚一边招架,一边笑道:“也不认识我了。”
   张青红着脸生气道:“说话揭人短,你不是好姐姐。早知这样,当初……当初我就……”
   玉珊瑚见老实人生了气,撅嘴的模样更可爱,却不敢再笑下去,就接茬问道:“当初就不该把姐姐救回来,是不是?”
   张青道:“不是。”
   玉珊瑚道:“是什么?你说。”
   张青道:“我不说。”
   玉珊瑚见张青来了犟劲,心中更是好笑,便板着面孔,冷若冰霜喝道:“你们张家有何家法?犯了错该如何惩罚发落?”
   张青低低地声音说道:“打屁股。”
   玉珊瑚问道:“背着家人在外面做坏事,还顶撞家长,该不该打?”
   张青气恼道:“人家没做坏事。”
   玉珊瑚问道:“没做坏事有什么不敢说,分明是这事做得坏到极点。伸去你的手掌,姐姐没力气拍你的屁股。”
   张青见玉珊瑚声色俱厉,便将两手摊开,往前一伸,道:“打吧。”玉珊瑚将两只大手向旁一推,佯怒道:“算了算了,你这心里根本没有姐姐,玉珊瑚还何必多问什么?”
   张青委屈万分道:“人家心里怎么没有你?没有你怎么又会把你埋进坟莹里?又怎么会再把你从坟莹里扒出来?”登时泪如雨下。
   “什么?你说什么?”玉珊瑚大吃一惊,连声叫道。
   张青便将自御风酒楼之后的事情详讲了一遍。玉珊瑚听得一阵阵痴痴发呆,喃喃道:“老天真的得我玉珊瑚不薄。虽让我失去了一身的绝世武功,却给了我一个让玉珊瑚一生都割舍不下的好弟弟……”她紧闭双眼,美丽的长睫毛颤栗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泪珠簌簌滑落。
   张青的大手在玉珊瑚的脸上抹来擦去:“姐姐你怎么哭了?你……你生气了?”他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再惹恼了姐姐。
   玉珊瑚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才睁开泪眼缓缓道:“姐姐是高兴的。”说完,忙转移话题给张青讲起江湖的禁忌来。
   不知过了多久,枕在玉珊瑚大腿上的张青发出了重重的鼾声。看着张青酣睡的样子,玉珊瑚轻抚他那浓密的黑发,心思如潮一时难以平静下来,几番想推醒张青唤他到旁边去睡,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睁开朦胧的双眼,张青顿觉眼前一片明亮,外面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来,石洞内似乎也温暖了许多。张青伸了个懒腰,却发现身上覆盖着一件碎花大袍,姐姐却不在身旁,慌得起身连唤数声,石洞外却响起姐姐那清脆柔美的回应声。
   张青几步走出石洞,见姐姐正坐在地上手持一根又短又细的小木棒,在一块青板石上来往磨砺着,身旁放着弯刀,肩头披着自己那件又脏又破的土布短衫。随着磨砺的动作,披肩的长秀也忽扇扇一抖一抖的,秀巧的鼻子上凝着细水的汗珠,两颊却是红扑扑的,更加明媚艳丽。
   张青蹲下身子,问道:“姐姐磨木头做啥?”
   玉珊瑚道:“做针。咱们的衣衫又脏又破,洗一洗缝一缝,要不然不被臭味熏死也能自己把自己羞死了。”
   张青见那小木棒木质极硬,不由怀疑道:“天哪,这得几时能磨出来?”
   玉珊瑚道:“只要功夫深,针杵磨成针。”
   张青便往手掌心吐了两口唾沫,踊跃道:“姐姐歇一歇,让我来磨。”
   玉珊瑚笑道:“你大手大脚的,还是算了。姐姐不求你有功但求你无过,去,将那些昨日剩下来的蛇肉烤了,姐姐忙了大半晌,倒真有些饿了。”
   张青经玉珊瑚一说,顿觉自己也是饥肠辘辘。起身引火烤烧蛇肉,这蛇身粗三寸有余,足够姐弟二人吃上三天五日的。
   吃罢蛇肉,收拾停当,张青解开缠在玉珊瑚脚上的旗面包裹,不由惊喜道:“嘿!这脚上全结了痂。姐姐的脚全好了!”
   玉珊瑚抬脚看着,高兴道:“这药丸果然神奇。青弟,你看看你的伤?”张青掀起块肩,低头看去,更是乐得直蹦:“不但全给疤,连淤肿也全消了!”说罢,拿起两块旗面便去溪边搓洗。张青将洗干净的旗面搭在岩石上晒了,操起弯刀向水潭尽头走去。
   玉珊瑚也不多问,只顾埋头磨针。过了半个时辰,手中的木针磨成,针尖尖锐几乎不逊钢针。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歌声:“白菜绿来萝卜红,今年定有好收成,大好日子不可错,快将妹子娶进门……”玉珊瑚循声望去,却见张青怀抱一大抱金黄的干草,边走边唱,绕溪而来。
   那洗净的旗面晾晒已干,张青放下干草,帮姐姐拆下旗面上的缝线。午后的阳光更为炽烈火热,姐弟二人移到洞口内阴凉之处,将拆下的丝线缠成团,玉珊瑚道:“快把衣裤全脱了,姐姐先给你补一补。”张青起身便往洞里走,玉珊瑚却一指洞外:“去,到外面脱。直接在潭里洗干净了再上来,瞧你跟个脏猴似的。”
   张青吐了一下舌头,乖乖走出石洞,紧接着一团衣物便飞进洞内。玉珊瑚连忙拿在手中,穿针认线,缝补起来。这木针没有针眼,只能算做木锥,扎一个大眼,用拈线穿过。玉珊瑚从未做过女红手工,自然难免缝补得粗针大码。纵然如此,几件衣衫缝补下来,早已累得脖子酸楚,手腕酸麻。最后连自己的内衣和碎袍一并缝好,才扶壁进洞,躺下一头便睡着了。
   玉珊瑚醒来,天已大黑。岩缝上一支新插的火把燃得正起劲,火光照彻石洞深处。玉珊瑚正要把蓬乱的长发挽在脑后,目光一下子停顿在两只脚前,自己的脚前竟搁了一双金黄色的草鞋,玲珑精美,鞋里面还铺了几层红色的垫子。伸手取来,穿在脚上一试,大小正好,肥瘦合适,站起一踩,那鞋垫柔软富有弹性,丝毫不觉草鞋略脚,仿佛两只温柔的大手在抚摩着自己的双脚,顿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玉珊瑚一生收过馈赠的礼物何止千百,从没有过一件东西如此拔动她的心弦,打动她的心。她异常激动,颤着声音叫道:“张青,张青……”
   洞门外响起一个憨厚的嗓音:“姐,我在外面呢。”
   玉珊瑚问道:“这……这是你送给姐姐的鞋吗?”
   张青答道:“当然。你以为张大侠就会‘离鞍杀马’吗?”
   玉珊瑚咚咚咚快步奔出洞口,见张青正在拢火烤烧蛇肉,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满脸洁净,容光焕发,心中登时咯登一声,四肢发颤,斜身倚在洞壁上,看着张青说不出话来。
   张青忙得回不过头来,只是问道:“怎么,穿着不合适?我可是大约摸做的。咱们可是错了管换。”
   玉珊瑚却淡淡道:“挺好的。”说出的这三个字却仿佛耗尽了她浑身的力量。
   这一餐,玉珊瑚吃得很少。两人回洞睡下,相隔却有两丈远。
  
  
  
  !!!
  次日天亮,张青起来后,发现玉珊瑚神情悒郁,两眼通红,显然昨夜没有睡好,以为她思虑教中之事,不敢多问。当即出洞烤了蛇肉,捧着几块进洞让姐姐先吃。玉珊瑚却摆摆手。
   张青只好将烤熟的蛇肉放在姐姐身旁,悄步退到洞外独自边烤边吃。他心无杂念,吃饱喝足之后,跳进清水潭又是一番尽情地洗浴。衣裤洗尽污垢后均铺展在石岩上晒着。
   在水中独自一人嬉戏了一阵,张青觉得无趣,爬到潭边的大岩石上躺下,手枕着头,望着天上流云,想着心事:“姐姐活的真是累。干吗操心费力的摆弄哪么多的人?住在这里多好,安安静静,与世无争,什么烦恼什么麻烦都没有……”
   正想着出神,忽听玉珊瑚在洞中叫道:“张青。”张青连忙穿上晾晒得干爽的衣裤,跑进石洞问:“姐姐,什么事?”
   玉珊瑚缓缓站起来说道:“姐姐也该洗一洗了。”
   张青道:“姐姐尽管去吧。我呆在洞里不出去就是。”
   玉珊瑚却道:“不行。你也到外面去。”
   张青吃惊道:“我去外面?这算啥啊?”
   玉珊瑚微笑道:“劳你张大侠大驾,上到这个崖顶,去给姐姐瞭望把风,别让坏人突然闯进这里来。成不成 ?”
   看到玉珊瑚殷切的目光,张青忙连连点头。
   玉珊瑚又嘱咐一句:“站在崖上,可不能乱往下看,小心跌下来。”
   张青立刻表示道:“姐姐放心,张青明白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姐弟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洞内只剩下一堆啃得十分干净的蛇骨头。
   崖高足有十丈,上面乱木丛生。张青站在上面招招手,喊了一声后便倏地不见了身形。玉珊瑚站在石岩上见张青已避到崖后,才脱下草鞋,提裙跳进清水潭中。
   清水潭呈弯梳状,水深不过六七尺,绿树倒映,犹如一块巨大的翡翠。玉珊瑚跃入水中,潭面立刻变成无数块碎小的翡翠,撞来荡去。阳光照射已久,这潭水的温度正好,撩到脸上暖融融的。水清几可见底。玉珊瑚游到潭心,先将衣裙洗了也晒晾在巨大的岩石上,才扬起皓腕,梳洗秀发,雪白的胳膊不断地撩出水面,带起朵朵银亮的水花。
   水动人摇,乌黑的长发时分时合,珠泽玉润般的胴体时隐时现。玉珊瑚深知张青憨厚诚实,不会窥视,自然毫无拘束,在水中洗得畅快,游得尽致,似乎所有忧伤和烦恼都随着潭中的溪水流走漂出。
   玉珊瑚正洗得忘情,忽听一阵即轻又快的脚步声,声音纷杂,似乎不止三五个人。慌忙抬头望去,却见石洞前赫然站立着九个黑衣劲装的汉子,一个掌中提剑,身材又瘦又矮,面色冷漠,其余八人均手提链子铜锤,神情剽悍。玉珊瑚登时大吃一惊,将身子往水中一缩,大喊道:“张青,张青……”
   那瘦矮汉子上前几步,立在石岩上,指着玉珊瑚冷笔道:“都道是美色惑少年,看来玉夫人并不寂寞呀?”
   玉珊瑚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滚开!”
   那汉子道:“你凶什么?”说着,手腕一抖,幻出朵朵剑花,将岩石上玉珊瑚所晾晒的碎袍紫裙,亵衣内裤尽数挑起,嗖嗖嗖长剑绞动,那衣裙立刻被绞成无数块碎片,飘飘杨杨洒向半空。剑光又是一闪,却斩在岩石上,将那双摆放整整齐齐的草鞋斩成四截。接着,抬脚将草鞋砰砰踢到潭中。
   这草鞋漂浮不沉,恰好漂到玉珊瑚的身前,她急忙一把将草鞋抓起两丬,另两丬却随波浮动,漂向潭里的出水口。玉珊瑚手捧草鞋,心痛万分。这一剑不啻将她的心儿砍成两半,那衣裙不过是寻常之物,毁坏了可以再买再做,但这双草鞋却代表着她心中特殊的情感,纵然是万金也不肯换。
   见玉珊瑚捧着草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那汉子狞笑道:“玉夫人就穿上它,上来与我们哥几个过过招吧?”身后几人均是哈哈狂笑。
   玉珊瑚气得娇躯乱颤。她除了腰下尚有一围布条遮护,几乎是浑身赤裸,此刻即使弯刀在手,武功不废,也不敢现身上去厮杀。急忙嘶声又喊道:“张青,你快下来……”
   那汉子笑道:“喊破了嗓子也没有用,只怕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正说着,从崖上飞下一物,挟带风声,直坠疾下。那汉子向旁一跳,闪开数尺,却见一把闪戳入适才站立的岩石上,入岩盈寸,兀自颤个不停,定晴看去,却是一把奇形的弯刀。
   玉珊瑚心中一沉:“难道弟弟也遭到了敌人的围攻?”抬头望去,崖头上却是人影闪动,呼喝声大作。
  
  
  
  张青弯刀使得并不顺手。他提刀上崖后,坐了半天闲闷难奈,便对着面前一株大柞树刻起字来。
   先刻了“张青”两个字,心中想也不想,随手又刻下“姐姐”二字。接下来张青准备再刻上“到此一游”,稍一品味,觉得“姐姐”并不是名字,似乎与“张青”二字不相般配,便提起弯刀,用刀尖将“姐姐”两字剜掉,索性直接刻上“玉珊瑚”三字。
   钢刀翻动,木渣嗽嗽迸落。这弯刀奇形怪状,张青极难掌握的得心应手,“玉珊瑚”三字刻完,已忙得浑身是汗。他胡乱抹了两把额头的汗,抓刀在手,正欲往下刻去,忽听崖下姐姐连连两声高叫,顿时大惊失色:“姐姐出了什么事?”转身便往崖上跑,不知何时,崖头上竟立着两个人,悄无声息地截住他的去路。
   这二人一男一女,男的尖嘴凹腮,身材高大,手持一支粗壮的雷震镋,女的虽比他矮了半头,却也高条袅娜,虽说脸上蛾眉高挑,媚眼生波,但眼睫毛与两片嘴唇都涂了一层银膏,加之她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四射的闪电锥,倒更显得妖娆谲诡,叫人不敢正视。男的一身红,女的却是一套罕见的银灰衣裤,连脚上的靴子也是银灰色。两人俱披黑绒大憋,并肩携手站在崖上。
   张青嘴上叫道:“快让开!”疾步奔向崖头。那男人一声冷喝:“留下命来!”举镋迎面砸向张青。男子一动,那女子闪身更快,抢步斜挑,闪电锥直指张青的小腹,果然迅若雷霆,捷似闪电!
   张青不识厉害,挥刀相迎。他的刀法走的是单刀路数,手中的弯刀要比寻常钢刀短了六寸。弯刀未等劈到对方面前,那闪电锥已抵他的腹上,骇得他魂飞天外,急忙拧身闪避。闪电锥一闪而过,张青顿觉腹前寒气浸肤,不及去看是否中伤,雷震镋已当头砸到,挟带风雷之声。张青左脚一蹬地,向后紧退。
   这一退一丈三尺,恰好落身那株大柞树之下。岂知那女子身法更快,凌空一翻,抢在张青前头,坠地之际,闪电锥疾刺张青后心。张青想也不想,反手一刀斫出,却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那女子见张青如此凶悍,慌忙闪身躲避。弯刀喀嚓一声,斫进树身,震得树枝乱颤。那柞树粗有一尺,弯刀刚好砍进七寸,张青急切之下,弯刀竟拔不出来。那女子乘机拧腰,手中锥猛刺张青的咽喉。
   张青横臂一击,撞得树干一摇,刀口处立刻欠起缝隙。张青唰地掣出弯刀,顺势挥出,正迎着斜刺过来的闪电锥上,呛的一声,火星四迸。那女子被震得虎口酥麻,几乎攥不住手中的闪电锥,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张青心中惦记姐姐,哪里有心恋战,复向崖头冲去。
   那男子挥镋拦截,紧缠着张青不放。张青连劈数刀,皆被雷震镋架开,张青都是大力劈刀,见那男子始终硬接硬架,丝毫不肯后退一步,不免心中焦躁,藏掌刀下,呼的倾力推出,掌风立刻将身前的枯枝败叶席地卷起,袭向那男子。
  
  
  
  欢迎新朋友楚庄王2011!
  感谢几位老朋友再来支持老肃——
  
  
  只见黑影一闪,那男子随手将大敞扯在身前,披风隆隆鼓起,自是内力所致。两股力量撞到一起,枯枝败落,倾刻间被击辗成残片碎屑,四下飞扬。张青一击出手,无瑕顾及理会是否输赢,哪个更占上风,腾身一跃,从那男子头顶掠过,飘落在崖峰上。向前俯看,见姐姐赤身裸体站在水里,旁边八九个大汉正指手划脚,肆意狂笑,不由血往上撞,怒气冲天。
   张青站在崖头,心急如婪,登时便要跳崖救人,忽听脑后一股锐利金风袭来,急闪身向旁掠开数尺。雷震镋当即砸空,那男子低喝一声,揉身又上。
   恰在此时,张青又听到崖下一声嘶声呼叫,正是姐姐相唤,不免有些分心,递出的弯刀被雷震镋缠压住。那雷震镋除有锋利的镋尖,两旁还有利齿弯刃可锁可扭,正是刀剑的克星。张青连抽两次,都被那男子扬臂翻腕巧妙化解,七星弯月刀被雷震镋齿刃锁住,一时竟难挣脱得开。耳畔又响起一声喝叱,却是那使闪电锥的女人从旁侧袭来,夹攻张青。
   张青只得分掌迎敌,握刀之手不免略为一缓,七星弯刀便被雷震镋重力猛地一绞,脱手而去。那男子膂力极大,绞飞的弯刀脱镋疾飞,直坠崖下。
   对方镋锥齐舞,一齐向张青攻来。张青不敢多想这飞落的弯刀能否伤着姐姐,怒吼连连,双掌盘旋,频频击出。
   这二人联手威力陡增,张青手中没有武器,处处受制,缩手缩脚,唯有腾挪闪避。二人面露喜色,对视一眼,一招重杀“电闪雷鸣”合力使出,大有令万物颤粟,人神色变之势。镋砸锥划,左右合击,张青拼死一纵,竟从这合击的缝隙中直跃而出,顺势一滚,径直滚到那株大柞树下,起身挥掌,喀嚓一声巨响,将大树击倒在地,断茬面部平整,正是从弯刀斫入之处所折。
   张青探手一托,那树梢枝条尚未着地,便被张青托起,平横半空。这柞树少说也有七八百斤,一男一女顿呈惊诧之色。忽听张青一声暴喝,双手抱树向二人冲来。咚咚咚!奔跑的脚步声震得二人心跳似鼓,眼见大树迎面撞来,势不可挡,急向两旁闪身躲开。
   张青一口气冲到崖头,奋力将大树向前掷出。树如巨龙行空,呼啸生风。那女子以为张青立足未稳,疾扑上前,闪电锥横扫张青后腰,追他坠崖。张青叫道:“要的就是你!”晃身一架那女子的手腕,后手推出,猛击她的面门。那女子忙偏头闪开,张青这一掌却是虚招,手掌蓦地屈指变勾,向回一带,将她的黑绒大披风一把扯到怀中,腰身一弓,双脚齐齐踢出,正蹬在那女子的肩头上。
   那女子身单力薄,如何承受起如些猛力一蹬,尖叫着飞身向后跌去。幸亏身后有人,跨上两步,扬开双臂将她一把接住,不然,若是跌在乱树上,只怕连脊骨都会撞碎。那男人将女子轻轻放在地上,再转目望去,崖头上哪能里还有张青的影踪!
  
  
  
  悬崖下,瘦矮的汉子瞧了瞧插入岩石的弯刀,噗嗤笑道:“怎么样?玉夫人,你这得心应手的武器就在这里,上来施展一下你的‘魔刀七杀’吧?怕羞啦?你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一个破烂臭货,又何必扭捏作态,千呼万唤始出来呢?”
   玉珊瑚紧咬嘴唇,一言不发。一缕段红的鲜血从嘴角淌出,更衬得她脸色惨白如雪。
   那汉子将手向后一招,咄咄怪事道:“玉夫人可是贵人,劳驾哪位兄弟下水一趟,请她出来会客。”
   声音没落,扑通扑通就跳下两个手拎流星锤的汉子,一左一右,向玉珊瑚走去。
   两柄流星锤在水面上纺车般呼呼转个不停,一步一步地逼近了玉珊瑚。
   玉珊瑚闭上双眼,心中默默念道:“好弟弟,你再不来,姐姐便死了……”
   忽听崖头一声裂帛般的大响,玉珊瑚连忙睁开眼睛,仰脸去看,却是一株大树从崖上飞将过来,枝叶划空,呼呼作鸣。紧接着,又一个人影也跃身离崖,去势竟比飞树还快。玉珊瑚一眼便认出这个熟悉的身影,惊喜道:“张青!是弟弟!”
   张青踢倒那使闪电锥的女子,借力一纵,飞身悬崖,一下起伏,便踏在飞贯半空的树干上,双眼向下一扫,正好看到两个大汉在水中舞锤向玉珊瑚合围而来。张青脚下的大树距离潭中央尚有两三丈远,势急情迫,张青大叫一声:“姐姐别怕!”脚下一点,飞身跃下大树,在半空中连跨大步,扑落在玉珊瑚的身前,通地一声掀起三四尺高的浪花桩。这一坠上下足有两丈高,若不是有水相隔,怕是早把张青的双腿跌折了。
   水花甫落,张青双手展开黑绒大憋,觑定水中那洁白的胴体,合臂一裹。这黑披风横下包去,恰好罩住玉珊瑚的胸部和下体。张青抬头一望,见大树的树干刚刚飞到头顶,当下抱紧姐姐,双脚猛跺,姐弟二人掀波裂浪,一同飞出水面,水花如雨般向四周洒去。
   那两个黑衣大汉扬锤向空中打去,堪堪仅差半尺。锤头落空跌将下来,倒险些彼此伤害,落到自家人的头上。
   张青长身跃起,腾出右手奋力向上抓去,不偏不倚,正抓在大树的一支斜垂的粗叉上。大树惯性不减,只是在骤然负重之下,树梢微坠,悬带着姐弟二人,依旧斜斜地向前凌空冲去。
   碧空如洗,绿树茵茵,玉珊瑚的秀发临风飞扬,曼舞空中,两条颀长的玉腿更是在阳光下闪动白玉般的光泽。
  情景奇异。这一刻,把下面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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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生死相依
  
   大树掠空,眨眼之间,飞过宽长的潭面,嗵的一声,一头钻进绿柳丛中,鹅黄的柳枝一阵纷乱摇曳,很快,连人带树都倏地消失在密不透风的柳丛之中。
   张青生恐林中有粗枝硬叉撞伤划坏玉珊瑚,双脚一扣,缠住她那两条赤裸的长腿,横过肩膀挡在姐姐的身前。
   柳枝枝条轻柔,弹打在身上并感到如何的疼。大树飞进柳林不过两丈远,便卡在两株柳树的粗干之间,不再往前移动一分。
   张青说了声:“我们上去!”抱着玉珊瑚跳上这株柞树的粗干上,两人并肩坐下。稀疏摇摆不定的阳光在两人的头上晃来晃去。密林枝干纵横,柳条交错,微风吹来,碧绿的枝条婆姿舞动,沙沙作响,自是别有一番幽静天地,风光旖旎。
   玉珊瑚开口道:“帮姐姐把胳臂拿出来好不好?”适才在水中,张青急如风火,倒一古脑连玉珊瑚的两条胳臂也裹在了黑披风里面。玉珊瑚倚树而坐,粉面羞红。
   张青怎么敢用眼再去看姐姐那裸露的肩头,双手颤抖着伸去,这神情竟似是像去触摸花斑锦绣的大蛇。把玉珊瑚的两只胳臂拉出披风后,张青迅疾将脸一扭,喘着粗气道:“姐姐放心,今日之事,就是打死张青,也不会向外人吐露半个字的!”说完,嗖地跳到地上,这密林罕无人迹,多年飘落的枯枝败叶堆积在树下足有半尺多厚,松松软软,富有弹性。
   玉珊瑚见张青抬腿欲走,忙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张青望着林外道:“这些人……这些人见到了姐姐,张青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这青云山。”
   玉珊瑚忙叫住他:“等一等。在崖上,与你交手的有几个人?武功路数如何?”一边说着,一边把黑披风重新裹扎一遍。
   张青想了想,道:“他们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用短镋,女的使一把闪电锥。两人联手,极是厉害。”
   玉珊瑚脱口便道:“一定是夫妻杀手‘雷公电母’。”张青连忙问:“姐姐认得他们?”玉珊瑚摇摇头,说道:“不识得,只是听闻这夫妻杀手,男的叫孟刚,女的叫石捷。原是塞北雷电门的一对师兄妹,因触犯了门规,流落在江湖上,沦为一对令人闻风丧胆的夫妻杀手。据说在这十年间,杀人无数,而且从未失过手。杀人的价钱也要的最高,一张嘴便是一万两。”她停顿了一下,缓声又道:“那悬崖下的九个人,如果姐姐猜不错的话,那个用剑的黑衣狗贼应该是纵横秦晋黄河两岸的独行大盗‘快剑辣手’黑鹰七了。其余八个一般装束的定是来自江南。”
   张青不由惊讶道:“江南。”
   玉珊瑚一拂脸前晃动的柳条道:“江南有个风雨楼,这是一个组织,一个臭名昭著的黑帮。他们最擅长的杀技便是八柄链子锤组成的‘八方风雨阵’,很少有人能够从他们的阵中活着走出来。奇怪的是,姐姐与他们来一无梁子二无仇怨,这次江南塞北的聚到一起,莫非跟那下毒害我的狗奸细同属一路?这当中真有个极大的阻谋?”后两句话却是喃喃自语。
   张青叫道:“我不管是杀手还是辣手,是雷电还是什么风雨,反正,今天他们死定了!”
   玉珊瑚苦苦一笑:“纵然我哥哥在此,要尽数杀死这些高手,怕也办不到的。”说着,她挪动一下坐久的身躯,忽然感到按在身侧那只支撑的手掌有些异样,抬手看来,那柔嫩的掌心竟凸出一个“玉”字。惊诧之下,俯身寻去,见那身侧的树干上竟并排刻了两行字,左边是‘张青’,右边刻的赫然竟是自己的名字。不由心头大震,犹如电击,险些从树上仰身跌下来,慌忙一把手攀住身后所倚的柳树,心中狂跳不止:“这是他刻的?他……他……”
   其实玉珊瑚话中的含意,张青何尝听不出来,在孟州御风酒楼,张青曾与玉昆仑交过手,两人武功可以说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玉昆仑若是斗不过外面的那些人,自己定然也无什么胜算,大不了拼个同归于尽!也不能让他们跑掉一个,到处胡说八道,去讲一些对姐姐难堪不利的话。想到姐姐,张青顿时浑身沸腾,不由高声叫道:“只要张青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你们伤害到我姐姐!”
   这一声叫喊,惊醒芳心大乱,绮想不已的玉珊瑚,她慌忙敛容收神,镇定心思,眸子闪站光亮道:“你把姐姐抱下来吧。”
   张青问:“做什么?”
   玉珊瑚柔声道:“姐姐要陪你出去厮杀,为你站脚助威。你活姐姐便生,你若是死姐姐便不独活。”虽是娓娓道来,语气中却透着凄然的悲壮。
   张青未及开口说放,便听到密林西侧一阵簌簌作响,有人高声叫道:“想活不容易,想死?老子现在就成全你们!”
  
  
  
  柳枝纷乱之处,并排走来两人,张青望去,正是姐姐所说的夫妻杀手“雷公电母”。只是那“电母”石捷面呈苦楚,被孟刚揽在怀里。玉珊瑚稍感心安:“幸好只是先来了夫妻杀手,弟弟也好将他们逐一击破。”当即低声唤道:“青弟,快抱姐姐下来。”
   张青转到树下,高高举起双手,叫道:“姐姐跳下来,我接着你。”横空的大柞树离地面不及一丈,玉珊瑚轻轻一纵,便跳进张青的怀里,两人均是脸上飞红。
   玉珊瑚双脚落地,踏前几步,挺身说道:“玉珊瑚事出仓促,承蒙二位贤伉俪慷慨赠衣,多谢好心周全之德。”言辞竟是十分的客气。
   石捷瞟了丈夫孟刚一眼:“师哥,这真是破天荒了,十年杀人,头一回碰见被杀的主儿还开口谢咱们的。”虽只一瞟,却是百媚横生,妖娆亮丽。孟刚感慨道:“若不是这个臭小子伤了师妹,今日真想饶过他们一回。”听得张青心中一惊,他却不知,在崖上他那双脚猝然一踢,竟把石捷的肩骨踢裂了。只是石捷性情刚烈,硬自撑着前来寻敌。
   孟刚说罢,手中雷震镋一摆,跨步上前,便欲击向张青。石捷忽然在他身后叫道:“瞧他俩的神情古古怪怪,师哥莫用急着动手,且先问他俩几句。”张青前行两步,大声道:“婆婆妈妈做什么?要动手就来个爽快的!”玉珊瑚立刻扯了一下他的衣衫后襟,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孟刚上下打量两眼张青与玉珊瑚,冷冷问道:“你们俩是夫妻?”
   玉珊瑚红着脸回答道:“不是。”
   孟刚又问:“难道是兄妹?”
   张青抢着答道:“她是我姐姐。”
   石捷笑道:“原来是姐弟俩。那么,你们是一对情人了?”
   张青不懂情人的含意,便反问道:“什么是情人?”
   石捷忍着肩上的痛,又是一笑:“情人就是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啊!”
   张青立刻高兴道:“我姐姐当然喜欢我,我也最喜欢和她在一起。姐姐,咱俩原来是情人啊,你怎么不告诉张青一声?”他转头去看玉珊瑚,看见姐姐正低头摆弄着两截草鞋,雪白的双肩抖动不停。
   孟刚回身将石捷揽在怀中,高声道:“我们夫妻杀手,入道第一天便立下三不杀的规矩:夫妻不杀,兄妹不杀……”
   未等他说完,石捷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娇声柔语地道:“是情人也不杀!二位既然自承是情人,我师哥便可饶你们不死。不过我肩上的伤这个仇不能不报。改日伤愈之后,再寻你们一对一较量,那个输了就得买上十坛美酒请客赔情。”
   这个多情的女杀手居然豪气千云,丝毫不让须眉。听得玉珊瑚为之心折,扬眉大声道:“玉珊瑚与张青永远是姐弟情份,二位要杀尽管动手。这饶命不杀的大恩我们万万承受不起。”
   石捷呵呵一笑道:“此地无银三百两,玉夫人何必嘴硬?爱便是受,恨便是恨,我石捷眼里不揉沙子。师哥,咱们走。”孟刚虽有不悦,但对师妹看来是一向言听计从,当即携着妻子转身离去,柳条乱扬之际,两人的身影登时不见。
   听得足声远去,玉珊瑚牵起张青的手道:“走,咱们出去送送客人。迟早他们也会找进来。缩头也是死,咱们不如大方走出去,死也要死个光明磊落。”
   张青点点头,随着玉珊瑚移步向前,寻路出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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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林西侧是处地势平坦的草坪,一道溪流蜿蜓其中。不过一会儿,姐弟二人便来到柳林尽头,远远就听得听得林外人语嘈杂,忙拨开柳枝向外循声望去。
   草坪上,刺杀姐弟二人的几路人马汇集一处。那黑衣汉子正对着孟刚石捷夫妇俩冷言冷语道:“两位既接了钱财,就得与人消灾。交不出两颗人头,就想拍屁股走人,怕是不合规矩吧?”
   石捷扫了一眼环伺身周的八个黑衣大汉,压住怒气道:“我们自有我们的规矩,你算老几,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黑衣汉子道:“我黑鹰七在江湖上是不够斤两。两位想走在下并不敢阻拦,可至少得留下一句放,让我对大龙头也好有个交待。”张青哦了一声,正想姐姐猜得不错,这人果然是“快剑辣手”黑鹰七!
   孟刚冷冷道:“量你也不敢。”回头对着石捷说道:“师妹,给他钱。”石捷随手从怀中模出几张契票,道:“杀人不死,赔金加倍。这是四万两契票,各州银庄随处可取。拿去。”将票子向前一递。
   黑鹰七一把攫在手中,迎风抖了抖,嘿嘿笑道:“咱们的帐两清。二位走好,恕不远送。”说罢,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孟刚、石捷满脸鄙夷,起步欲走,忽然一条钢链从天而降,兜向夫妇二人。孟刚措手不及,忙将石捷推出怀外,那钢链来势极快,正兜住孟刚的颈部,顺势一勒,拖得孟刚向后便倒。
   乍见突变,林中的姐弟二人俱是大吃一惊,玉珊瑚一推张青:“快去救人!”张青嗖地跳起,蹿出密林,大叫住手。
   已是迟了,孟刚被钢链勒住脖子,登时气窒息塞,手中雷震镋怎有气力举起自救,横下里一柄流星铜锤猛击过来,砰的一声重重撞在他的胸口上,打得高大的身躯左右摇晃,未等脊背着地,颈上的钢链一绞一抖,将他抛出两丈多远,一头栽进溪水中,清清的溪水立刻浮起一团红雾来。
   石捷被丈夫一把推开,闪身数尺,脚跟尚未站稳,呼呼声起,两柄流星锤左右同时击她的前胸。她不及相避,急挥闪电锥,当当两下将流星铜锤硬生生撞开。
   一击不中,两个黑衣大汉便收锤不发,大概她与黑鹰七相距较近,恐怕误伤自己家的人。
   见张青突然现身,众人俱是一诧,面面相觑。张青趁机飞身冲到溪水边抱起孟刚,连唤数声,这孟刚垂着头竟毫不作声,显然已经绝气身亡。张青回身望着石捷失声道:“他……他死了。”
   石捷摇身一晃,险些摔倒,忽然间大声狂笑起来,泪珠飞扬。这笑声叫人听来,毛骨发怵,简直比哭声还难听。
   笑声未落,石捷蓦地腰肢一扭,闪电锥反手刺去。黑鹰七手中的剑也同时刺出,并且快的惊人,长剑从石捷的右肋上刺进去,剑尖在左肋下露了出来。突然间,他撇手弃剑,向后一跃,脸上的表情却恐怖骇人,胸口处立刻绽开一个血窟窿,鲜血如注,向外喷洒,身子徐徐瘫了下去。石捷笑得妖娆妩媚,手握滴血的闪电锥,向张青招手道:“小兄弟,劳驾你把我师哥抱过来。”玉珊瑚看得心惊肉颤,不由拨开柳枝,走出密林。
   张青依言,抱着孟刚走到石捷面前,关切道:“你的伤?”石捷浑似没听见,只顾伸手接人。孟刚身躯高大,石捷左肩重伤,仅凭单臂怎能抱得住他,扑嗵一声,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张青颇感为难,石捷的年纪与玉珊瑚仿佛,姿容艳丽,是上前把她搀扶起来还是袖手旁观?
   石捷挣扎着搂起孟刚的肩头,用脸颊摩着他的额头道:“师哥,你为我放弃了做掌门人的机会,只想与我长相厮守,快活一世。我……我真的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哥哥放心,就是到阴曹地府,师妹也追随你伴着你,做一对鬼夫妻……”听得玉珊瑚眼圈一红。
   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微弱,说到最后三个字,石捷手臂一软,就一头倒在孟刚的胸膛上,静静到闭上双眼。两个人搂在一处,将使下柔嫩的青草压成一快绿茵茵的毛毡。
   张青鼻子发酸,怔怔地站立着,忽听姐姐在远处大叫:“小心偷袭!”就觉得身后数道劲风一齐袭来,急忙俯身一滚,顺手抓起石捷遗落在地上的闪电锥,滚出数尺远,起身看时,八条黑衣大汉已然将自己围在垓心。八柄流量锤齐舞空中,盘旋作响。
  
  
  
  幸亏玉珊瑚出声提醒的及时。张青顿时大怒,破口骂道:“狗贼!偷袭暗算,算什么好汉行径?”挥动闪电锥,正要抢身上前,一个黑衣大汉高声喝道:“八方风雨飞流星,谁人阵中能逃生!”立刻,黑影飞动,两柄链子锤席地卷来,张青纵身一跳,又有两柄铜锤当头击下,未及应变,左右前后,四股金风齐至。
   张青手腕连抖,举锥磕开头顶两柄铜锤,左掌一招“玉龙盘柱”将前后左右飞至的链子锤尽数荡开。先前的两柄铜锤立即去而复返,一击他的右膝,一击背心。张青手忙脚乱,急闪身躲避。
   闪电锥短,流量锤来得迅急,八锤交错,此至彼发,上呼下应,间不容发。张青应接不暇,根本无法出招抢攻。不过片刻,张青迭遇险招,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玉珊瑚大为心焦:“如此下去,青弟只守不攻,只怕难以脱困,累也会累死在阵中的。我既答应与他同生共死,就该与他共同进退,一齐赴难。还顾及这份羞耻做什么?”那黑绒大氅仅仅横向裹住胸臀,胳臂和双腿均裸露在外。玉珊瑚自己又重新裹过,更见凹凸有致,曲线毕露。她踏上两步,高声叫道:“玉珊瑚就在这里!江南风雨楼的臭狗贼,你们哪个先过来领死?”
   一个红脸的黑衣人跳出阵来,尖声笑道:“玉夫人急着要去死,在下自当成全你的心愿。既知我们的行藏,就更不能留你再多活一刻!”纵身一跃,人未到铜锤先到,挟风疾砸于玉珊瑚的面门。
   张青大惊,急忙挥锥赶来救援,谁知身周风声骤起,七柄流星锤分做三路袭来,将他拦截在阵中。
   玉珊瑚不慌不忙,一个“凤点头”避开链子锤,揉身而上,不待那红脸汉子变招,抢入他的怀中,肘撞指戳,连下重手。玉珊瑚自知内力尽失,想要打败敌人唯有以快取胜。那红脸汉子虽是身手矫健,怎及玉珊瑚快招如电,一记拐肘,正打在他的胸口上,疼得直咧嘴,玉珊瑚若是内力尚在,只怕这一撞之下,便将他的胸骨捣得粉碎。纤指反戳,撩向黑衣人面门,黑衣人赫得胆颤心惊,将脸向后急仰,指掌贴着他的鼻尖一撩而过,淡淡的幽香立刻撩得他心魂荡漾。玉珊瑚玉脚斜飞,拿捏得恰到好处,正中黑衣人的胯骨上,踢得他仆身跌地,啃了一嘴青草。
   玉珊瑚嫣然一笑,道:“起来说话。”
   红脸汉子爬将起来,呸地一声将嘴中的青草吐出,狂叫着再次挥锤扑来。玉珊瑚始终面带微笑,轻松迎敌,举手投足,秀发飞扬,身姿优美,丽影翩翩。
   十几招过后,黑衣人愈发狂怒,将手中链子锤舞得疾似暴风骤雨,狠命向玉珊瑚打去。玉珊瑚左闪右避,脚下不断朝后退去。黑衣人心喜,手上更加加劲,直逼玉珊瑚。
   突然,玉珊瑚身形一滞,却原来她已退到密林边上,一株斜探的柳树阻住了她的退路,正挡在后腰上,神情微诧之际,链子锤追风赶来,直击她的前胸。
   红脸汉子心中大喜:“骚娘们,这回你可死定了!”忽然间,玉珊瑚身影一闪,绕步树侧,那链子锤击个空,擦树而过。玉珊瑚手快眼疾,纤指抓去,扯过铜锤绕树一匝,轻轻一拨,锤头在铜链上飞快地转了两圈,链子锤便死死缠在树上。接着,一声清叱,疾身扑向喜色未褪的红脸黑衣人。一招“玉豹上树”飞膝撞在黑衣人的胸口上,黑衣人大嘴一张,便要喷血,玉珊瑚攒拳猛击,这一拳正打到他的喉咙突出处,喀嚓一声脆响,竟把喉节打碎了。可怜这红脸汉子连血都来不及吐将出来,便一头扎到树下,双腿蹬了两下绝了声息。他至死都不明白玉珊瑚退身树下是个诱敌之计。
   玉珊瑚扶树娇喘不止,直把目光投向那边的锤阵之中,见张青依然如故才稍感宽心。
   锤阵去了一人,威力顿减,但张青几番想破阵而出,都被密如雨点的流星锤挡了回来。他一面苦战,一面不时偷眼向这边观瞧。忽见那个红脸黑衣人被姐姐毙命于树下,精神大振,看到柳树上垂挂的链子锤,心喜道:“还是姐姐有办法!”眼睛一亮,登时也有了主意。正在此刻,七柄链子锤一齐围身攻来,张青蓦地一声长啸,身形旋转如风,飞脚踢出。七柄铜锤未到张青身前,便被踢得逐个跳起,偏离了方向。铜锤交错,钢链缠扭,一时分解不开,黑衣人个个大惊,各自扯链挣锤,乱成一团。
   张青啸声甫落,旋身半空,闪电锥一抛,双掌砰砰击去,掌风凌厉无匹。重击之下,七个黑衣人不是面门被打个稀烂,便是塌了天灵盖,一个个醉汉般摇晃着身子倒了下去。
  
  
  
  作者:红警苏红不懂爱 回复日期:2010-07-11 10:02:57 
    惊喜的沙发。
  
  
  作者:比干林 回复日期:2010-07-11 13:43:50 
    来晚了,顶之
  
  
  作者:441540668 回复日期:2010-07-11 18:11:38 
    来看、来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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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谢三位!
  作者:西风凋碧树2010 回复日期:2010-07-11 22:03:03 
    发了两章。。。
    
  
  
  作者:西风凋碧树2010 回复日期:2010-07-11 22:04:40 
    顶。。。
    
    
  
  
  作者:西风凋碧树2010 回复日期:2010-07-11 22:11:35 
    肃兄,我可从小就是一个武侠迷,不是吹牛皮,市面上的武侠小说基本上都看完了,构思了两部,都好几年了,迟迟没有动笔,总是杂物缠身,还有一个原因,怕掌控不了全局,我发现写东西就是慢慢的练出来的,有时间跟肃兄交流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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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谢谢西风的力挺。
  武侠小说目前已经有些过气了,能不写就不写罢。
  探讨和交流当然可以和欢迎。
  老肃这个武侠发在这里,是为了另一部武侠。内容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的武侠新文本。现在看来,老肃没必要把的第二部武侠再贴在这里了。
  
  作者:龙业 回复日期:2010-07-12 00:38:10 
    现在是江湖时刻,也是世界杯时刻!
  
   此帖发自掌中天涯:wap.tianya.cn
  
  作者:比干林 回复日期:2010-07-12 08:57:32 
    西班牙终于捧得了世界杯冠军回家!
  
  
  作者:恶搞的农民 回复日期:2010-07-12 12:14:37 
    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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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球迷可爱,老肃预测西班牙夺冠,结果如愿以偿,很开心!
  
  血战结束,姐弟二人均未受伤,彼此高兴一番。张青依玉珊瑚吩咐,在溪边的草坪上将孟刚夫妇合葬了,他用弯刀砍了一个木桩立在坟前,玉珊瑚道:“你喜欢凿刻,就刻上几个字吧,也好让后人知道这世上有过这么一对生死相依的江湖儿女。”
   张青问:“刻上些什么话?”
   玉珊瑚道:“先刻上‘多情杀手,生死夫妻’,然后再刻‘孟刚,石捷之冢’。”接着轻叹一声道:“若不是这一对多情杀手,今日死的一定是咱们姐弟俩。”
   张青认同地点点头,仰脸问道:“姐姐,这最后一个‘冢’字是‘种地’的‘种’吗?”
   玉珊瑚一笑,蹲下去,用弯刀尖在地上将冢字写出来,柔声讲解道:“‘冢’就是坟墓的意思。此外还有荒冢、义冢、衣冠冢之说。”随后又把这几种冢的具体含意说给张青。张青摇头道:“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竟有这么多的枝蔓,像瓜藤似的。姐姐的学问这般大,为啥不去做个诗人?”立刻被玉珊瑚呸了一口,张青忽又笑着问:“姐姐你教我做文章好不好?”
   看着张青认真的样子,玉珊瑚忍着笑,说道:“姐姐怕你聘不起。”
   张青眨着眼睛道:“为什么?”
   玉珊瑚笑道:“一字千金。你想学做文章可以,每学一个字得先交一千两黄金给姐姐。”
   张青惊得一吐舌头,道:“这般狮子大张口?哪能里是教书识字,分明是勒索打劫。这等学费怕是连皇帝也付不起,我还是另请高明吧。”
   玉珊瑚笑过一阵后,忽正色道:“有句话姐姐要与你说清楚,姐姐喜欢你不假,也知道你心里喜欢姐姐,可是……可是咱俩并不是什么情人。”
   张青正欲往木桩上刻字,忙停住手问道:“不是情人是什么?”
   玉珊瑚道:“是姐弟。”
   张青问:“姐弟就不可以是情人吗?”
   玉珊瑚道:“姐弟是一家人,只能骨肉相亲,血脉相连,是不能再做情人的。”
   张青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又问道:“那情人究竟算做什么人?”
   玉珊瑚神情异样,将目光移向远远的天上浮云,缓声说道:“情人就是从心底去爱对方,却又不能公诸于众,无法跟自己所爱的人名正言顺地厮守在一起的人。”
   张青哎哟一声,说道:“那他们可活得够累的了,偷偷摸摸,跟贼似的还不敢让别人知道,姐姐,我们还是做姐弟吧?可是,可是……“
   玉珊瑚收回目光,问道:“可是什么?”
   张青指着坟墓感叹道:“可是他们原以为我们是情人的,稀里胡涂地为我们死了,怪可怜的。”
   玉珊瑚满脸感伤,只是轻轻地叹惜一声,转身走开了。
  
  
  
  日落之前,姐弟二人攀过悬崖沿旧路下山。张青趁天黑潜到官道边的农家,买些衣物和干粮,又牵回一辆车蓬残旧的马车。在黑鹰七一伙人的身上搜出不少银两契票,张青毫不吝惜,一下子就给了那农家五百两银子。姐弟二人立刻换了装束。
   玉珊瑚问:“姐姐这里外一身衣衫,你如何买来的?”张青道:“我只说遇上了劫道的强人,我姐姐她……她……”玉珊瑚连忙止住张青,没让他接着说下去。
   看到两人这一身农家小夫妻的打扮,玉珊瑚的脸红了好一阵才退下去,倒是她的相貌过于标致出众,只好围了一条白花蓝布巾裹住脸,躲在车蓬里一言不发,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玉珊瑚建议去孟州光明寺与天象大师会合,然后再做打算。张青依计驱车连夜赶路,一路向东。走了半夜,未见异常,马车悄悄绕过孟州城,向南又行十余里,才拐进一片树林歇息。
   张青是个闲不住的人,一时睡不着,便硬磨着玉珊瑚将“魔刀七杀”的刀法传授给他。
   次日天明,姐弟二人驱车折头向东。又行了二三十里,遥见前面一座横亘绵延的大山冈,山脚下有座小庙,周围绿林偎抱,庙前却极空阔平坦。张青看西天红日斜坠,怕错过宿头,意欲就此安歇过夜,明早再行。
   玉珊瑚忽然探出车蓬道:“看这小庙冒出一缕青烟,怕是已有人住,不如过去讨口水喝,吃些干粮,咱们连夜赶路,以免夜长梦多。”
   张青见那小庙果然炊烟升腾,便点点头,驱车向前奔去。
  小庙虽未残败,庙门却已是红漆斑驳,脱落了大半。门上横匾,写着“土地庙”三个大字。马车未到庙前,姐弟二人即听到从庙里传来一阵朗读之声:“孙钱赵李,周吴郑王。冯陈禇卫,蒋沈韩杨。朱秦尤许,何吕施章。孔曹严华,金魏陶姜……”声音十分清脆悦耳。
   玉珊瑚黛眉微皱:“‘是百家姓’。可又不对。这‘百家姓’分明是赵姓开头,怎么又变成了‘孙钱赵李’?”
   诵声虽然清脆,语调中却透着极大的不耐烦,更确切地说不是朗诵而是在吟唱。
   马车来到庙前,嘎然而止。张青插好马鞭,大步走上台阶,举手去敲庙门,他根本不理会这“百家姓”诵念的是正版还是改版的。手掌未等落在庙门上,忽听脑后嗖地一股金风袭来,同时夹杂着姐姐尖叫:“小心暗箭!”急闪身形,向旁跳开数尺,一支利箭咚的一声钉着门板上,箭尾上的羽毛嗡嗡抖个不停。
   庙门砰的大开,跳出个妙龄少女,冒冒失失大叫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未等这少女把话骂完,丛林一侧飞蝗般射出满天的弩箭来,密若雨点,落向庙门。
   张青生恐伤及无辜,将那少女揽在臂中,脚下一跺,冲天飞起,施展的竟是绝世轻功“龙卷风”,一旋两丈高。
   劲飞的弩箭擦着俩人的鞋底,尽数射在庙门上,几十支飞矢挟带疾风,力道极大,门板承受不住这猝然重击,脱轴而去,砰砰坠地。
   张青旋落下来,将那少女轻轻一放,憨憨说道:“对不起 。”那少女羞得两颊酡红,不知所己。
   丛林中又是一阵鸣镝之声,势如骤雨,这一次的目标却是马车中的玉珊瑚。张青大叫一声,失了方寸,跌足向马车奔去。只见红影一闪,玉珊瑚从车中跃出直扑在地上。纷乱的箭雨穿过车棚两侧的槽木板,远远地斜落到五丈开外的空地上。那辕马身中数箭,连声哀鸣 ,跪地不起。
   张青奔到马车后面,却见玉珊瑚从地上扬起脸来说道:“我没事的。”张青才松了口气,伸手将姐姐搀扶起来,回头向林中喝道:“有种的出来一搏!躲躲藏藏,暗箭伤人,算什么东西?”林中却是一声呼哨,接着一阵树摇枝晃,踢踏的脚步声迅疾远去了。
   玉珊瑚一眼瞥见站在庙门口的妙龄少女,微微一怔,正要开口说话,忽听得来时的大路上马蹄声震得地皮直颤,呼喝声大作,不由变色道:“是官军追上来了!”
  
  
  
  今儿开心,再发一节上来!
  尘土飞扬,旗幡招展,来的正是大队官军。为首大将,银盔银甲,虎面黄须,骑一匹铁脚紫骝马,倒提方天画戟,正是孟州军马都监“赛樊哙”张勋,亲引一千铁骑兵,追杀玉珊瑚和张青二人,为儿子张蒙方报仇。
   玉珊瑚大叫:“张青,快走!”
   张青偏头一看,见那辕马中箭卧地,实难再驱车逃遁,心中大急,看着玉珊瑚大声道:“这马中了箭,咱们走不成了。”
   玉珊瑚拍着车厢愤愤道:“这群阴魂不散的狗贼!”伸手从车里掣出七星弯月刀来,递给张青道:“一会儿与官军交手,最好能抢过一匹马来,能走你就先走,千万别顾及姐姐。”
   张青气呼呼道:“这刀,姐姐你自己拿着吧。”大手将刀往外一推,显然是生了玉珊瑚的气。当即他将两只袖子高高绾起,大步向前走了七八步,在大道路心居中而站,两脚微分,静候西来的千军万马。正是黄昏时刻,太阳将最后一缕余晖倾洒到张青的身上,将张青辉映得犹似披着金甲的战神一般,威武雄壮,光芒四射。
  那少女看得心仪,痴痴地立在庙门前,一动也不动。
   张勋尚在数丈开外,勒马横戟,立手示意,身后的军马齐唰停止前进,在庙前的空旷之处雁翅排开,长枪密林般戳满半空,人与战马俱披护体铁甲,只露双眼,端得军容整齐,威武肃穆。一杆引军大黑纛旗,上绣斗大的“张”字,张勋立马大纛之下,挥戟点指:“邪教小丑,安敢抗拒天兵?”
   张青两脚一叉,落地生坑,他脚趾抓地,挺胸大喝道:“玉珊瑚、张青在此,谁敢上来决一死战!”
   张勋回顾身后诸将道:“谁去擒杀此贼?”声音刚落,一将越众而出,大叫:“‘铁鞭将’武德——”手举一条八棱玄铁鞭,骤马扑奔张青。
   张青向前跨步,大叫:“来吧!”双掌一错,先发制人,一记劈空掌呼的拍出,击向敌将的面门。武德尚在两丈开外,顿觉劲风袭面,忙将脸向后急仰,疾风过处,头上的镔铁盔丝带立刻绷断,平空飞起,咣当坠地,直滚到张勋的马前。
   武德挺起身躯,马到张青近前,怒喝一声,铁鞭“投鞭断流”,猛朝着张青的脑袋打将下来。铁鞭未落,忽然眼前红影一闪,鞭下已不见了张青,接着腰间的束甲丝绦一紧,早被张青抢到近前一把扯下马来。
   张青一扯一掷,武德连人带鞭摔出好远。战马惊嘶,不知所已,臀上便吃了张青一掌,扬鬃甩尾向前奔去。张青叫道:“能走你就先走,千万别顾及弟弟!”
   那马奔至马车旁,玉珊瑚横身截住,劈手抓住缰绳。听得张青的呼叫声中带有一丝怒气,玉珊瑚心中苦笑,皓腕一翻,挥刀割断战马的气喉。战马疼得身躯横空一拧,前蹄猛踹,将马车的车厢板踢得粉碎,才重重地跌落下来,抽搐而死 ,血流成泊。
   张青怎能不明白玉珊瑚挥刀杀马的深意,心中道:“姐姐竟比我还犟!”
   武德这一跤跌得好重,铁甲坠身,爬起来十分费力,堪堪站起身,便被张青赶上来连踢两脚,正中膝盖,扑嗵一声跪到张青的脚前。张青骂道:“狗畜生!你该记得十八里村的血债吧?”武德一诧,忙去抢地上的八棱鞭,做最后的拼命一搏。张青双手迅疾抓出,上揪发髻,下托下腭,猛地一扭,喀嚓嚓竞将武德的颈骨硬生生扭断,接着一脚将他踢得翻滚出好远,身下啪嚓嚓不知压折了多少枝箭杆。
   张勋勃然大怒,鞭梢一指张青:“杀了他,官升三级!”
  一语甫落,左右飞出两员少年骁将,两杆长枪两骑马,直取张青。
   銮铃清脆马蹄疾,两个少年小将一左一右,双枪齐至,一个斜挑张青右肋,一个直刺他的左胸。马快枪急,势若雷霆!
   那少女紧张之下,不由手腕翻起,纤纤的指尖上竞闪着几点尖锐的寒光。
   张青看得真切,待到枪尖抵胸,双掌急翻,早将枪杆啪地抓在手中,一掰一扯,便将双抢夹到两肋之下,两员小将赫然变色,同时用力向回夺枪。
   张青一声暴喝,借力腾起,双脚起飞,两员小将的胸口皆被铁脚踢中,胸前的镔铁护心镜也被踢碎。两人倒翻滚落在地,面孔扭曲,虽然性命无碍,却也受伤不轻。
   张青身形陡翻,稳稳落在一匹空马的雕鞍上,反手一掷,将右手中的长枪掷向张勋,接着左手枪杆一抽马臀,战马怒嘶,向前疾驰,驰过马车旁,张青叫道:“姐姐快上马!”伸手将玉珊瑚拉将上来。姐弟二人共乘一骑,策马向东绝尘而去。
   长枪掠空。如掣电飞虹,直奔张勋的面门。来不及用长戟去拨,张勋忙把头一低,枪尖将他那亮银盔上的红缨击得飞舞半空。身后撑着引军大纛旗手忽觉眼前飞影一闪,喀嚓一声,手上重量顿轻,这面绣着银字的大旗呼啦啦地折头飘落。长枪击断旗杆去断旗杆去势仍然不减,向前直掼而去。
   接着惨呼连连,又有三名官兵翻身坠马,竟被一杆长枪接连洞胸而伤,穿成一串,死在一起。铁骑兵一阵骚乱。
   那张青与玉珊瑚早已拐过山脚,不见了踪影。张勋勃然大怒,将画戟往空中一举,喝道:“追!”身旁一位鼠目獐脑的手下劝 道:“将军万万不可去追。”
   张勋瞪圆虎目:“你说什么?”
   那手下禀道:“主帅大旗折断,将于将军您不利啊。”
   主帅大旗夭折,必是不祥之兆。张都监虽然勇猛善战,却更忌讳这凶邪之事,略一沉吟,便挥手喝令道:“传令下去,后队变前队,收军回城!”
  
  
  
  大家来的都不晚,谢过有始有终的红警,还有比干林、西风和恶兄!
  下面发文——
  第十二章:魑魅魍魉
  
   官军来得急去得也快,片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庙前的空地上留下几滩淤血和无数凌乱的马蹄蹄印。
   那妙龄少女一对明眸放射出异样的光彩,她蹦下台阶,朝着张青远去的方向正要抬脚追去,不料耳朵被人一把扭住:“死丫头!背了三千遍的‘百家姓’,还是记性不改,你想气死老爹吗?”
   这父女俩正是“截天夜叉”孙元与他的宝贝女儿孙二娘,自玉珊瑚血战孟州十字街头之后,便一直匿身在这土地庙。孙元去城里打探消息回来,正瞧见庙门前这场惊变,他岂敢再让女儿跑出去闯祸。
   孙二娘被老爹扭着耳朵一直扯进庙里。墙角一锅水在红红水水的柴禾上煮得正沸,孙元放开手,把从怀里掏出两大包的熟牛肉和几个馒头放到供桌上,才一屁股坐在女儿的小床上,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大喝了一口,抹着嘴唇旁的酒珠道:“大前日晌午,在去十八里村的半道上,有一百个官军被尽数杀死,连州里的团练使也被打断了双腿,你知是谁干的吗?”
   孙二娘默不作声,也不去揉补老爹扭得通红的耳朵,静静地看着那锅沸水发呆。
   孙元只有自己说出答案:“就是刚才那个臭威风的小乡巴佬!”
   孙二娘冷冷道:“你怎么知道人家臭?”
   孙元嘿嘿笑了两声,奇怪道:“他不臭难道还香?他是搽了脂粉还是喷了花露水?你别以为老爹眼睛瞎?他抱了你,这样轻薄无礼的男人就是臭!你不杀了他,至少也该当场将他的两眼剜出,胳臂砍掉!”言语中,大有一股酸酸的醋意。
   孙二娘叫道:“人家是为了救我!你怎么蛮横不讲理?你若是去伤他一根毫毛,女儿……女儿就这一辈子也不理你!”
   孙元立刻跳起来道:“我可是你爹!你怎么胳臂肘往外拐,向着一个外人说话?”
   孙二娘:“人家怎么是外人?”
   孙元道:“是什么?”
   孙二娘道:“是救命恩人!”
   孙元呸了一口,指着地上门板上的弩箭问道:“这些破玩艺射过来,你难道躲不开?”
   孙二娘登时哑了嘴巴,红着脸垂下了头。
   孙元又道:“你难道不知道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你难道不知道她就是那个邪教的教主夫人玉珊瑚?十八里村的上百条性命全都被无辜地断送她的手里。”
   孙二娘忽地扬起俏脸:“我不管,我不管他是不是什么邪教,我就是要找他!”
   孙元怒道:“你敢!你要敢去,我就打折你的两条腿。”
   孙二娘腾腾地走到床前,往孙元的面前一站,说道:“你就先打折女儿的腿吧!我就是爬也要去找到他。不管是天涯海角,千里万里。”说着,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沿着秀美的脸颊滴滴滑落。
  孙二娘正是豆蔻年华,除了老爹之外,从未被任何男人亲近过搂抱过。在张青的臂膀一揽之下,不免贴胸入怀,两人腾身半空之际,孙二娘魂荡神驰,芳心狂跳,有如电击,后见张青神威凛凛,孤身一人击退官军的千军万马,为之情窦初开,春心萌动。
   孙二娘本是江湖女子,自有敢恨敢爱,敢作敢当的本色。心中情愫一旦倾泻而出,大觉痛快淋漓,却惊得老爹连连叫苦:“我的老天哪,这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终是连老爹也不要了。”
  黯然之下,孙元仍不死心,问道:“告诉爹爹实话,你是不是爱上了那个乡巴佬?”
   “是!”孙二娘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呵呵,这就来喽——
  晨风送爽,春日迟迟。
   孙二娘脚步轻盈地走在大路上。绿树青草,数不尽的野花,在春风中尽情地摇摆轻舞,花瓣上闪动着晶莹的露珠。
   一夜相思苦,孙二娘虽然有些面色憔悴,两只眼睛却更加明亮,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随手采来一捧颜色艳丽的野花,蹦蹦跳跳,不时地嗅着花香,脸上荡漾着甜甜的笑。
   走了大半日,忽有一条大河横去前行的去路,大河两岸陡峭,树木蔽日,河宽数丈,水流碧色。孙二娘站在河边,左右看看,喃喃道:“此地景色倒也不错。不知可有载人的渡船?”
   正说着,峭崖下转出两个人来,向孙二娘招手道:“这位姑娘可要过河?”
   孙二娘问:“有船吗?”
   这二人两手空空,俱穿粗布短衣,青裤草鞋。当先一人头大如斗,大眼珠子大嘴巴,身后之人却脸长如瓦刀。
   大脑袋上下打量孙二娘一番,才开口道:“过河要船钱,不知姑娘的身上是否方便?”
   孙二娘往腰间一摸,却是囊中空空。因为寻人心切,竟忘了带些银两上路。孙二娘不由面带谦意:“来时忽忙,不知两位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
   瓦刀脸抢着道:“我们的规矩第一条便是慨不赊帐。”大脑袋听了,立刻横了他一眼,笑道:“一个姑娘家把话说得这般客气,咱就可怜她这一回吧。”
   孙二娘满脸愁云道:“两位大哥,实不相瞒,奴家千里寻亲不着,已有两日未进一餐,两位宅心仁厚,菩萨心肠,就可怜可怜我,好人做到底,赠些银两与我吧?”孙二娘看出这二人贼眼兮兮,一脸横相,绝非善类,故出此言相试。
   果然,大脑袋一付无奈的样子说道:“真不巧,我们都是穷光棍,连个媳妇都娶不上,这身上哪能有分文?”
   孙二娘又道:“没有银两,施舍些饭菜与奴家也行。”
   大脑袋呵呵一笑:“大姑娘要饭——死心眼子。”
   孙二娘道:“大哥若能点拨我一条生路,奴家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只有……”
   大脑袋连忙问道:“只有什么?以身相许?”
   孙二娘立时羞得低下了头,两颊飞红,更见娇艳动人。
   大脑袋乐得大嘴几乎咧到了耳根。回头一声呼哨吹起,对岸的隐蔽之处便摇过一条船来。船上也有两条汉子,一个瘦长像竹竿,一个却矮胖如油篓。
   孙二娘细声软语地问道:“两位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瓦刀脸抢着道:“野云渡。”
   船上二人脚刚踏上岸,便听得大脑袋高声叫道:“老三、老四,天大的喜事!今夜大哥我洞房花烛,大家都喝他娘的一醉方休!”
   瓦刀脸急忙拦住他,道:“老大慢来。咱们兄弟四人一向是有福同享,有难共赴,大哥一人想独吞好处,独领风骚,这可不成。老三、老四,你们评评理,这天大的好事他一个人做得做不得?”
   竹竿和油篓齐将淫邪的双眼眯成了缝,打量着眼前这个秀色可餐的如花少女,连声道:“做不得,做不得。”
   大脑袋不禁横眉道:“什么?做不得?”
   竹竿立刻将长脖子缩了缩,道:“我看,不如咱们皇帝轮流做,一人一宿怎么样?”
   大脑袋将头一摇:“不行。”
   油篓将竹竿拨到一旁,上前道:“咱们哥四个还是捉阄的好,全凭天意,谁的运气好就是谁的。”
   大脑袋还是将头一摇:“不行。”
   瓦刀脸干咳了两声道:“既然老大有违当初誓言,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哥仨拍屁股走人,再找宝地栖身,今后,你就让这如花美眷帮衬着你,独霸这野云渡吧。”目光一扫,竹竿和油篓自然会意,便齐声起哄道:“咱们走,咱们走。”抛下大脑袋,径直向渡船走去。
   孙二娘忽然笑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大哥胸襟雅量,怎能因为奴家而折去这‘江海四雄’的名号呢?”她曾听老爹提起这条大河边出没四个心狠手辣的强人,自称‘江海四雄’,只是江湖上的人都叫他们为‘江海四鬼’。
   此语未落,瓦刀脸三人都止住了脚步。
   大脑袋道:“敢情你也听过我们的大号。罢了,妹子的意思是……”“江湖四鬼”如要拆帮散伙,大脑袋本事平常,确是独木难友,孤掌难鸣,不得不折衷听听孙二娘的建议。
   瓦刀脸三人也都将脸转向孙二娘,心中均是狂跳不止:“莫非这个小美人对我有意……”
   孙二娘波光闪动,风情撩人:“好马不配双鞍,好女不嫁二夫。诸位大哥想必都是身怀绝技,也一定都做过惊天动地的大事。如对奴家有意,就请一一道来,小女子自当择一最英雄最豪杰的人终身而事。”
   四人立刻乱嚷起来,都争着抢着要第一个先话。孙二娘纤手一摆:“别位,每个人都有机会,先从老大开始。”
   大脑袋得美人相允,显得兴奋异常,得意的目光向三人一扫,挺胸腆肚,郑重道:“我刘大狗的英雄壮举最多,简直不胜枚举,罄竹难书:南山我杀过斑斓虎;北镇我帮过寡妇挑过水;西京洛阳我向牡丹花魁献过花儿;东岳泰山我在南天门打过擂。”讲得红皮涨脸,也不知是不是撤谎所致。
  
  都说沙发千般好,老肃今儿且自坐一把!
  :)
  
  
  谢谢几位兄弟!
  撤谎==撒谎!
  :)
  第十三章:光明之火
  
   街上围观的行人渐渐散去,柳家集的镇子上又恢复了平静。这时,从南街口驰过一匹军马来,速度并不快,因为上面同时乘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衣红如火,貌美似花。男的身着青袍,浓眉大眼,手提一杆长二点钢朱缨枪。正是张青与玉珊瑚二人。
   昨日傍晚,姐弟二人共乘一骑,为避官军追赶,在大河南面兜了个大圈子,才绕道来到这柳家集。这两人气质卓而不群,又男女混乘一骑,长街上的镇民不免在背后戳戳点点,议论纷纷。两人焉能不察,在镇上自是不便停留,喝过两碗茶水,穿镇而过,直奔东南大道。
   行不过一个时辰,已是日落月出。张青看到前方山坳的出口处一座寺庙,那古刹气象森严,墙高院阔,禅房重重。寺院左邻流水,右畔密林遮天。暮鼓声响过,寺院内烛火通明,亮如白昼。张青心中不由感叹道:“好大气派的光明寺!”
   来到寺院门前,姐弟二人下了战马。张青搀扶玉珊瑚许步拾阶而上,叩响山门。
   张青手重,啪啪的敲门声传出好远。里面有人不耐烦道:“天色已晚,施主上香请明日再来吧。”
   张青道:“我们是投宿的。”
   里面的人道:“光明寺概不借宿。”语调冷淡,拒人千里。
   张青心中不快:“出家人普渡众生,慈悲为怀,这光明寺怎生毫无菩萨心肠?”忽听身后的姐姐高声诵道:“天下万民,独尊光明,万民同心,天下光明!”
   寺门立刻半开,一个满脸雀斑的小沙弥探出头来,问道:“真佛神圣,佛香几柱?”
   玉珊瑚道:“一花独放,四季流香。”
   那小沙弥失声道:“原来是教主夫人!”
   这拜圣火教是北宋时期最大的秘密组织,教中之人相互联络时,自然免不了以“切口”相询,证明是同教中人及彼此的身份。张青一介村夫,又哪里听得懂这些。
   早有人飞报寺院住持。天象大师跌跌撞撞一路奔来。乍闻教主夫人尚在人世,而且寻上门来,天象虽然持重老成,惊喜之下,不免大失常态。一见玉珊瑚与张青立在庙门前,脸色却是大变。快步走上前,先宣一声佛号,然后躬身施礼:“属下天象拜见教主夫人。”神情之中甚见敬畏和恭谦。原来圣教教主血魔子曾受重大创伤,数年来勤修内功不缀,教中大事,多是夫人玉珊瑚主掌操办,所以,教内教外都在夫人前头加个玉字,以示对玉珊瑚的尊崇和敬重。
   玉珊瑚道了一声:“法王辛苦。”转身向天象介绍道:“天象大师,这是我义母之子,十八里村的张青。玉珊瑚此番生还,多曾她们母子们舍命相救。”一扯张青的袖子,张青会意,上前施礼:“晚辈张青拜见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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