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江湖就是我的家(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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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二娘红着脸儿叫了一声:“爹!”她的心中说不清是悲还是喜。欲劝无辞,转身掩面奔出大厅。
   见女儿掩泣而去,孙元怒起,手起一掌,啪的一声将桌面一角打个粉碎,木片四溅。高声喝道:“你若不答应这门婚事,老夫一掌便毙了你!”
   张青胸脯一挺,凛然道:“好,你便一掌打死我吧!”
   孙元掌举半空,盯着眼前这个血性少年,迟疑了一下,终于缓缓将手收回。哈哈大笑道:“好个不爱财不好色布畏死的少年,果然这鬼丫头没有看走眼,确是男儿本色。老夫佩服佩服之至!”袍袖一拂,晃身离开大厅。
   张青怔了半晌,摇头苦笑道:“真是个怪人。”便对着厅口朗声说道:“孙前辈,孙姑娘,张青告辞了——”躬身一揖,礼数却不能缺,转身迈步走出酒店。
   满天星斗,夜色阑珊。张青走到酒店大门口,忽听背后一个清脆的嗓音叫道:“张公子,等一等!”回头望去,却是那孙元的宝贝女儿追将出来,手拎包裹,娇喘嘘嘘的来到门口。
   张青不由叫苦:“坏了,她一定是背着老爹跑出来要与我私奔。这可如何是好?” 惶然之间,却见孙二娘双手将包裹一托,说道:“孟州的城里城外都贴满缉捕张公子的画影图形缉捕文告。我爹恐怕张公子不知情,特叫我知晓与公子。这个包裹里面全是祭祀用的果品,香蜡和阴币烧纸,我爹让我转交给张公子。请公子千万小心,一路保重。”张青听罢,暗怪自己多情瞎猜,误会了眼前这个姑娘,不免耳根发烧。
   张青道了一声:“多谢前辈为张青考虑的如此周全。”双手接过份量不轻的包裹,回身便走。
   孙二娘跟上一步,柔声问道:“张公子,我们还能再见吗?”
   张青止住脚步,停滞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将包裹挎在肩上,毅然迈开大步跨上门前的官道,身影很快没入黑暗之中。
   茫茫的夜空只回荡着一个充满了企盼的声音:“张公子,我爹说了:这十字坡酒店以后就是你的家,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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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节外生枝
  
   再回十八里村,张青站在村口,望着满目的肃条荒凉,残垣断壁,不禁心思如潮,感慨万千。
   午时未到,天阴沉沉的不见日头。张青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村中,一眼便看到那石栏坍塌的水井旁摆放着一束鲜艳夺目的野花。
   张青心如电击,浑身颤栗起来:“是谁给秀秀献的花?是姐姐?一定是姐姐来过了!”张青四顾无人,慌忙拔腿向村西奔去。
   村西的家门前果然站着一人。张青远远望见,心儿狂跳,正要高喊姐姐二字,忽见那人转过身形,后背驼起,衣衫褴褛,面色漆黑,竟是丑妹妹二妞。张青一愕,随即喜滋滋喊道:“好妹妹,原来送花的是你!你可想煞了哥哥。”
   孙二娘昨夜在十字坡酒店中,见张青钟情于子虚乌有的丑姑娘,对自己却流水无情,只得重新祭起丑妹妹这个法宝,乔装改扮,连夜赶到十八里村,等候心上人的到来。适才张青真情流露,一声出自肺腑的“好妹妹”,叫得她心中热乎乎的,竟有些不知所以,仿佛自己真的就是那个驼背的丑姑娘。
   张青跑到近前,见孙二娘眼含热泪痴痴不语,不由红了眼圈,问道:“你为啥不辞而别?让哥哥好生为你牵挂。”说着,上前握住孙二娘的小手,紧紧不放,生怕眼前的这个丑妹妹会不留神再从自己的身边溜走。
   孙二娘的手被张青握得好痛,心中却觉幸福至极:“这种感觉怎么跟腾云驾雾一般?叫人站立不稳。张郎啊,此刻便是让我为你去死,我也甘心情愿!”脸上的热泪不由自主地夺眶涌出。
   张青为孙二娘揩着脸上的泪,一边问道:“哭什么?你还没回答哥哥的话呢?”
   孙二娘任由张青那粗糙的大手在自己的脸蛋上摩来抚去,半天才道:“人家想试试你,一个丑姑娘在你的心目中是不是一分不值?看看你是不是逢场做戏?”
   张青连声道:“值,值。值一万贯!”
   孙二娘破涕为笑道:“那可是万贯家财了?”
   张青道:“老辈子常讲:丑妻贱地家中宝。这丑妻自然不会被外人惦记,那贱地也不会有人打它的主意。”
   孙二娘将身子一扭,佯怒道:“不跟你说了,说来说去你总想占人家的便宜,乡巴佬更坏!”娇嗔之下,百媚横生。
   张青眼前一亮,盯着孙二娘的脸大叫道:“你这脸原来这样白?”
   孙二娘的那张俏脸被泪水一冲,事先涂抹的锅底灰虽未彻底冲去擦净,还是隐约看得出来本来那白嫩娇艳的面目。孙二娘立刻挣脱出小手,捂着脸道:“谁人生下就是黑炭头?你当是包公呢?坏乡巴佬,不许你再随便看人家脸。”
   张青吃吃笑道:“看看又不会看坏的。好好好,不让看哥哥就不看。也不知道是那个臭小子将来会有这种眼福?”心中却在叹道:“这妹妹若不是天生驼背,摸样怕也丝毫不在那个孙姑娘之下。咦,这孙姑娘相貌出众,又颇具家财,想来终是会找个好人家的,好人总会有好报的。”
   孙二娘偷想望去,见心上人正在做叹发楞,便笑着问道:“哥哥,你一定是在想漂亮的姑娘吧?”
   张青立刻红了脸,结结巴巴道:“谁说的?没……没有,咱……咱们还是赶紧上供烧纸吧。”孙二娘见状,心中笑得更欢更开心。
   包裹打开,果然阴币黄纸,蜡烛和香,还有点心果酒一应俱全,甚至连火镰和火绒也在其中。张青心中不由赞道:“好个心细如发的孙姑娘!”包裹的最低层却放着一个鼓囊囊的小包裹,里面赫然摆着几摞银元宝,不多不少,恰好是五十个。张青用手掂量一下,这一锭元宝的重量最少也有十两。足足五百两的白银,两个人花十年也花不尽。
   孙二娘故意瞠目结舌道:“原来……原来哥哥去劫了大户。”
  
  张青摇头道:“你哥哥哪里有那种本事?这是一位武林前辈所赠。必须的想个法子送回去才好。”
   孙二娘道:“为什么要送回去?是不是这位前辈有什么事情求哥哥去办?俗话说:那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哥哥,咱既是拿了人家的东西,就是赴汤蹈火也应该去给人家把事情办成。”
   张青苦着脸道:“这位前辈有个宝贝女儿,她……”
   孙二娘忍着笑,问道:“她漂亮吗?”
   张青点点头。
   孙二娘又问:“她人好不好?”
   张青还是点点头。
   孙二娘接着问道:“这位前辈是不是想把她的宝贝女儿嫁给哥哥?”
   张青终于唔了一声。
   孙二娘故作欢喜道:“她摸样漂亮人又好,哥哥为什么不把她赶紧娶回来给妹妹做嫂子?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张青微笑道:“哥哥现在就有一个馅饼,何必还要别人的?”
   孙二娘幽幽道:“人家的馅饼可是肉饼的,咬一口满嘴流油。”
   张青看着孙二娘,满脸悦色道:“肉馅的饼太腻了,哥哥可享受不了。我现在的这个馅饼可是糖馅的,吃一口心中甜滋滋的。二妹,你说哪个更好?”
   孙二娘垂下头,嘟囔一句:“哼,家贼难防。”
   张青没听清楚,高声问道:“你说什么?”
   孙二娘扬起黑脸道:“我是说加倍偿还。哥哥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既然收下人家的银子,日后咱们有了钱加倍奉还。”
   张青道:“也好也好。咱们开荒种地,种老多老多的菜,卖老多老多的银子,双倍还给人家。这欠债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孙二娘仍不肯死心,追问道:“这么说,哥哥不打算给妹妹娶回那个嫂子了?”
   张青憨笑道:“多一口人,哥哥可养不起。人家那姑娘娇滴滴的,怎好让她跟咱们受这份穷罪?”
   孙二娘只是凄然一笑,心里早打算好主意,先在某一荒地里埋下一坛金银珠宝,然后再指引张青去开荒刨地。否则,这个呆子就是种一辈子的菜,也赚不了一千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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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妹二人上供烧纸祭奠完毕,天已过晌。张青和孙二娘均感腹空饥饿,便携手三步一回头地离开十八里村。孙二娘的脸上泪痕纵横,哭得成了一张花猫脸。张青见她真悲真哭,心下甚是感动:“这妹妹人虽丑些,心地倒是善良实在,确是个难寻的好姑娘!”
   张青不敢去孟州城,打算领着丑妹妹先到十几里外的路边农家寻口饭吃,然后去青云山里长居久住,开荒种菜。
   刚走上官道,迎面匆匆走来两个人,前面是个壮年汉子,农夫摸样,沉着脸只顾往前疾步行走,后面跟着一个怀抱婴儿的年轻农妇,边走边喊道:“你闯下这么大的祸,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仍下的烂摊子谁替你收拾?那破坛子又由谁来替你顶……”
   那汉子也不言语,任凭农妇如何高声叫嚷也不肯停下脚步。孙二娘见状,忍不住就要挺身而出去将那汉子揪回来,先抽他两个大嘴巴,再问究竟。张青一把拉住孙二娘的胳臂,说道:“我们快走。”
   孙二娘道:“急什么?”
   张青道:“我要去找姐姐。”适才那农妇的一番话恰似一块石头激起他心中的万丈波澜:“我烧了圣火教的光明寺,又杀了他们的护法王,却一走了事。那烂摊子谁来收拾?那破坛子谁人来顶?姐姐撕破脸皮赶我走,是不让我为天象抵债偿命。可放走了我,圣火教的人会饶过姐姐吗?原来姐姐倒是为了我好,可我却错怪她无情无义。我真是笨蛋浑球!不行,我要去定州,我要去找姐姐,就是死上十次百次也要换回姐姐的那条命来!”
   孙二娘惊讶道:“什么?哥哥要上莲花峰去闯圣火教总坛?”
   张青道:“再不去怕是来不及。”
   孙二娘眼珠转了转,扬眉说道:“妹妹也要随你去!”
   张青自是不肯答应:“你又不会武功,哥哥去那里说不好便是打打杀杀,你碍手碍脚的,哥哥怕顾及不上你,你就别跟着去了。”见孙二娘撅起小嘴,张青忙安慰道:“好妹妹,哥哥此去生死难料。若是能够活着回来,哥哥就端盆清水为你洗脸,看看妹妹的俊模样。哥哥若是死在圣火教人的手上,你就拿着这些银两寻个好人家,找个忠实厚道的人过日子吧。”说着,取下身上的包裹往孙二娘的手中一塞。
   孙二娘望着张青,鼓足勇气道:“哥哥好心有好报,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哥哥平安回来的。到时候,哥哥可千万别忘了刚才说过的话,无论妹妹如何丑,是怎样的一个人,你都不许发脾气撵人家走?”
   张青扳着孙二娘的双肩,郑重道:“妹妹放心,哥哥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不管你是谁,不论以前做过什么被人瞧不起的事情,哥哥都永远不会再让你离开一步的。”
   两个人泪眼相对,都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孙二娘从包裹里摸出几锭银元宝放到张青的怀里,柔声道:“这几个哥哥带着路上用,吃饱了肚子也好打架。”
   张青嗯嗯应了两声,嘱咐说道:“哥哥这一去恐怕也得一二十天。你还记咱们第一次见面在什么地方吗?”
   孙二娘道:“柳家集。”
   张青点点头道:“镇上有家陈记裁缝店,哥哥曾在那里做过衣裳。店主夫妇俩为人和善,膝下无儿无女,妹妹可暂时到裁缝店短住一时,咱们不见不散。”
   孙二娘道:“哥哥可一定要早去早还,莫让妹妹心中牵挂?”
   张青遂不再多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孙二娘的肩头,转身大步离去。
  
  
  
  一直望着张青西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孙二娘心中叹息一声,说不清是酸还是甜。背后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她扭脸看去,却是那一对农家夫妇去而复返。
   那年轻俊俏的农妇大步走在前头,后面的壮汉怀抱婴儿追赶着大声道:“霞姑!咱爹咱娘让咱们远走高飞,你又回青石镇做啥?你这不是去添乱吗?”
   那个叫霞姑的农妇边走边应道:“亏你还是个男人,闯下这么大的祸事,倒叫二老去替你扛灾顶祸。你……你一个人抱着孩子远走高飞吧!”
   壮汉连忙道:“你回去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霞姑气乎乎道:“我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可公公婆婆待霞姑比亲生女儿还亲,我宁愿一死,去换回公婆的两条性命!”
   壮汉道:“你这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剥皮王’要的就是你。我不能让你往火坑里跳!”快步紧赶上来,去扯霞姑。
   两人说话间走到孙二娘身前,孙二娘双臂一横,拦住壮汉道:“没出息的臭男人,就敢欺负自家的老婆。”
   壮汉眼珠一瞪,问道:“你是什么人?”
   孙二娘道:“爱管闲事的人。”
   壮汉道:“小丫头片子,快走你的路去吧!”
   孙二娘抱拢双肩,斜睨着壮汉道:“路不平,姑奶奶将它铲平了自然会走。”
   壮汉不屑地看了孙二娘一眼,道:“疯婆子!”
   孙二娘大怒,一把扯住壮汉肩头,举起巴掌便向他的脸上抽去。眼前人影一闪,霞姑挡在壮汉的身前叫道:“不许你欺负我丈夫?”柳眉竖起,粉颊通红,姿容甚是艳丽迷人。
   孙二娘一怔,正要发火,忽听一阵马嘶人叫,几匹快马从西边疾驰过来。那农家夫妇脸色大变。孙二娘忙转身去看,只见五匹快马扬尘奔来,当先一人,面目凶恶,袍红如火,腰间佩刀,身后四人均是肩宽背阔,一身青衣,手持钢刀。
   五个骑手驰到三人面前,一齐停下,红袍人嘿嘿一阵干笑,说道:“何大壮,你小子溜得挺倒快?怎么?只要媳妇,不想要老爹老娘了?真是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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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霞姑失声问道:“你们把我公公和婆婆怎么样了?”
   红袍人神情倨傲道:“现在正忙着披麻戴孝,祭奠亡灵呢,你若不跟我严虎回去,他们明天一大早就在黄公的灵前做活人祭了。”
   霞姑慌忙道:“我跟你们回去就是。只求你们放过我的公公和婆婆?”
   红袍人严虎冷笑道:“求我们没用,你还是亲自去求王朝奉吧。”
   霞姑垂下头,对着壮汉道:“大哥,咱们夫妻缘分已尽,你……你一定要把孩子抚养大,千万莫要亏待了他……”语悲声凄,泪珠滚滚滑落。
   孙二娘皱眉问道:“大姐姐,你们原来杀了人?”
   壮汉道:“我们没有杀人。”
   孙二娘狐疑道:“那‘黄公’是谁?”
   霞姑泣声道:“是一条狗。”
   孙二娘噗嗤笑道:“呵呵,老的老天,原来竟是一条破狗啊!赔他们些银两便是,怎么又闹得远走高飞,披麻戴孝,还做啥活人祭奠?”
   霞姑抹着眼泪道:“我们家就是把房子和地全卖了也赔不起,他们要一万两银子呢。”
   孙二娘笑道:“敢情是二郎神的哮天犬转世,一条天价的金狗。”
   严虎亦笑道:“房田不值一万两银两,可是小娘子你可值钱得很喽。我家主人王大老爷说了:只要你肯做王府的填房,这杀狗之事一笔勾销,就此了结。”
   孙二娘问道:“大姐姐,这黄狗是怎生杀死的?”
   壮汉何大壮道:“昨日,我媳妇抱孩子到镇上集市扯几尺花布给孩子做新衣。被镇上王朝奉撞见,一直缠绕尾随到我家门口。我爹逐他不走,反被王朝奉的恶狗咬伤,正巧我从地里收工赶上,就用镐头将那恶狗打死。”
   孙二娘哦了一声,说道:“小事一桩。这一万两银子我替你们拿了。”
   严虎摇头道:“不成。我家王大老爷只认美人,不要银子也不缺银子。”
   孙二娘笑着问道:“敢问你家王大老爷青春几许?”
   严虎叫道:“什么青春几许?我家主人今年高寿,七十三。”
   孙二娘哎哟一声,道:“这七十三,八十四可正在坎上?”
   严虎凶目闪着光芒,冷冷喝道:“什么正在坎上?臭丫头片子,小心老子恼了割下你的舌头!”
   孙二娘咯咯一笑,就要掣出暗藏的匕首,翻脸杀人。
   蓦地一条青影远远掠来,几个起伏,飞落在众人面前,喘息着说道:“总算来得及,总算赶上了!”
   孙二娘立刻欢喜跳跃道:“哥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人自然正是张青,他拉住孙二娘的小手道:“哥哥走出三四里路,就撞上这几个骑马的人,向我寻问他们一家三口人的去向。哥哥见这几人面目凶恶,手持钢刀,不像好人,一时放心不下,就随后赶来,谢天谢地,总算没出什么大事儿。”
   严虎脸色更凶,指着张青大骂道:“小兔崽子,竟敢辱骂老子不像好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孙二娘似乎没听到严虎的叫骂,只顾拉着张青问道:“玉姐姐危在旦夕,生死不测,你倒有心跑回来强出头?”
   张青面带难色,说道:“可是……可是我……”他指着何大壮夫妻俩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孙二娘推搡着张青道:“什么可是可是的,哥哥快去救玉姐姐要紧,你快走快点走吧!”
   张青顿足道:“可是我也得问明白才能走啊!”
   孙二娘道:“救玉姐姐才是天大的事。哥哥尽管放心去吧,这里有妹妹撑着呢。”
   严虎忽然冷冷喝道:“臭丫头片子,口气倒不小,老子就先教训教训你!”飞身一纵,离鞍扑向孙二娘,双手箕张,屈指成勾,横撕孙二娘的肩头。
  
  
  
  张青失声叫道:“虎爪功!”忙将孙二娘向身后一拨,挥掌迎住严虎。
   严虎的四个随从大汉纷纷跳下马来,一个扑向何大壮,一个去擒霞姑,剩下两人高举钢刀来杀孙二娘。
   借张青一拨之力,孙二娘身形滴溜一转,转到路中心,左右两条大汉钢刀劈空生风,使的同是一招“仙人指路”,齐戳孙二娘的胸口。在张青面前,孙二娘怎敢显露武功,见双刀刺到胸前一寸,才向后一仰,倒地滚动,轱辘辘直滚到霞姑的脚下。
   那个来擒霞姑的大汉一刀虚劈,吓得霞姑抱头大叫,心中大是得意,便上前一把抓向霞姑的发髻,不料左膝被滚来的孙二娘弹腿一踢,登时失稳,摔了个四脚朝天。孙二娘起身指着他,又是拍手又是跳,咯咯笑个不停。那大汉异常恼火,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劈头一刀砍向孙二娘。刀光闪动,孙二娘双手抱头,尖叫着蹲下身子,右肘尖横下一拐,正撞到大汉的左肋上,喀嚓嚓几声脆响,肋骨尽断。大汉未等叫出声来,被孙二娘摇身反撞,把右侧的几条肋条骨也捣成了数截,当即爬倒在地,疼得哎哟怪叫,哪里还能直身站起来。
   何大壮怀抱婴儿又手无寸铁,只有兜圈疾奔。他身高腿长,大步流星,背后追赶的大汉紧逼不舍,连劈数刀,但仅差三寸之距,刀刀落空。看得霞姑惊叫连连。
   孙二娘见何大壮身处险境,大叫道:“快把孩子给我,别伤了孩子!”疾步抢出,奔到何大壮身畔,却故意扑嗵一跤跌倒,伸腿一挑,将大汉绊翻在地。孙二娘叫道:“摔死我了!”滚身而起,一屁股便坐到大汉的后腰上,右手暗藏钢针,狠狠往他的脑后大穴连戳两下,大汉闷哼一声,双腿蹬了几蹬,就翻起了白眼。
   孙二娘故意将手在鼻前搧来搧去,娇声道:“咦,姑娘的屁并不算臭,怎地就熏倒了一个?”另两条大汉始终东一头,西一撞地跟在孙二娘身后,空有钢刀在手而无用武之地。见孙二娘莫名奇妙接连打倒两个同伴,又惊又怒,一个“饿虎扑食”双双扑向抱膝而做的孙二娘。
   这边孙二娘胡打烂斗,那边张青与严虎却掌飞爪起,奇招毕呈,路数分明。严虎自忖道:“老子练了二十年的虎爪功,竟奈何不了一个小兔崽子?”几番想伸手拔刀,都被张青快捷的掌法封住隔断。张青心中挂记妹妹的安危,几次偷眼看去,见孙二娘机灵乘巧,轻如灵猫滑似游鱼,竟稀里胡涂地打倒两条大汉,大为惊喜:“我这妹妹若是能学上三年五载的武功,绝不会在那个十字坡酒店的孙姑娘之下。”
  
  趁张青分腵之际,严虎钢刀出鞘,立刻舞起漫天刀光,劈撩抹戳,凌厉异常。张青敛神静心,揉身而上,空手搏敌。那何大壮与霞姑夫妻搂成一团,只把目光都投注到孙二娘的身上。
   见两条大汉再次扑来,孙二娘大叫:“杀人了!杀人了!”故做慌张之状,起身便跑。围着路旁的一棵槐树左转右绕,累得两条大汉气喘嘘嘘。
   孙二娘跑到几匹空马跟前,回手招呼道:“来来来。咱们捉迷藏好不好?”说着,猫腰嗖地从一匹空马的腹下钻过去,然后对着紧追的两个大汉扮个鬼脸。
   跑在前头的一人大骂道:“死丫头,看我非把你剁成肉酱不可!”脑袋一低,也要从那马的腹下爬过去,但他身形笨拙,不及孙二娘手脚伶俐,被那马怒然扬蹄,砰的踢在额头上,幸亏身后的同伴手快,将他一把揪起,才避过惊马第二次踢来的马蹄。额头上立刻肿起鸡蛋大小的青包。
   两条大汉不敢随便再钻马腹,对视一眼,就一个向东,一个朝西,绕着空马向孙二娘左右抄包过去。
   孙二娘嘻嘻笑道:“真是两头笨猪蠢驴!姑奶奶就再钻一回给你们看看。”身形闪动,又从那马腹下钻了回来。
   气得两个大汉跺脚大骂道:“死丫头!有种的你别跑。”
   孙二娘负起双手,摇头晃脑道:“不跑就不跑。你俩又能将本姑娘怎么样?嘻,本姑娘是天魔地煞下凡,杨戬二郎神,那咤三太子,四大天王,二十八星宿,还有山神土地阎罗龙王时刻追随左右,庇护保佑。有种的你们就过来砍上一刀试试?”待到两条大汉来到跟前,孙二娘索性闲上双眼,手指掐诀念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灵灵,地灵灵,诸路神仙快显灵……”
   额头生包的大汉暗暗一笑,轻轻对同伴打个手势,悄步绕到孙二娘的身后,钢刀扬起,对面的同伴也将钢刀高高举在半空。只见钢刀斜飞,寒光闪烁,两个大汉双刀合璧,同施一招“凤凰单飞”,齐斫孙二娘的左右颈根。
   忽听一声尖叫,却是那个年轻的农妇霞姑吓得栽倒丈夫的怀里,何大壮不敢目睹这即将发生的惨状,将脸扭向一旁。
   尖叫声中,钢刀飞落,捷逾闪电,就这手起刀落的一刹那,孙二娘突然双手抱头,矮身蹲了下去。刀光闪动,两条胳臂也交错飞落,血影横飞,惨烈的号叫令人不忍耳闻,两条大汉各自抱着残臂扭动,滚辗成一团。钢刀散落左右的地上,犹自被血淋淋的断手攥得紧紧的。
   孙二娘长身而起,抚掌笑道:“笨猪蠢驴,本姑娘让你们试一试,你们倒动真格的,活该倒霉,呸!”
   霞姑站起身子,惊喜道:“小妹妹,你……你原来没事的?”
   孙二娘晃身站在一匹马鞍挂着绳索的空马前,轻理颊前乱发,得意道:“小妹妹原来没事,现在也没事,以后更没事的。”说罢,她将一双妙目转向心上人,“张大侠,这四个狗奴才都被妹妹打发了。你就放心打你自己的吧!”
   严虎惊讶更甚,四个最得力的徒弟竟被一个黄毛丑丫头轻而易举打成重伤,自己纵然钢刀在手也丝毫占不得对方半分便宜,不由骇然,边打边问道:“你是那个张大侠?”未等张青开口,孙二娘抢着回答道:“我哥哥就是圣火教光明寺的菜园子张青张大侠,除了他之外,世上还有谁配称大侠二字?”情人眼里出西施,孙二娘眼中的心上人自然是世间最优秀的男人了。
   张青火烧光明寺和斗杀圣火教护法王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严虎听来,不由脸色发白,急将钢刀乱搅,虚晃一招,拔脚跳出圈外,跃到马匹前,叫道:“死丫头,看刀!”一刀猛劈孙二娘的面门。孙二娘偏头躲过,严虎却将身一拧,飞身上马,夺路逃命。
   张青抢步赶来,严虎嗖地一声将钢刀掷向张青,打马急走。钢刀掠空,激起劲风,张青大喝一声,挥掌迎去,疾风骤起,顿将钢刀在半空中乒乒呛啷震成数截,钢刀残片四落。那几条大汉齐声叫道:“师傅,别丢下我们!”
   严虎策马如飞,他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管得了几个手下的徒弟。张青举步欲追,忽见孙二娘抖开马上的那捆绳索,娇叱道:“下来吧!”
   长索掼空,矫矢若龙。绳索横绕,早将严虎的脖颈连缠三匝。绳索的未端虽被孙二娘抓得牢牢的,但她那娇小的身躯还是被奔马的惯性拖得横挪数步。
   张青飞身赶来,大手抓住长索用力一扯,严虎就咚的一声,四脚朝天摔将下来。胯下的健马依旧四蹄不停,向西驰去。
   兄妹二人一齐走到严虎身前,却见严虎憋得两眼红赤,脸色发青,大口喘着粗气,张嘴结舌宛如一条上岸的鱼。张青有些不忍,便抖开绳索说道:“今日且饶你一回罢。”
  
  
  
  来了!
  风过雨起,淅沥沥下个不停。张青四人各乘一骑冒雨驰进青石镇。只是霞姑不善骑术,孙二娘一路照顾她,两个女人落在了最后。
   依着何大壮指引,张青策马径直来到镇南的王朝奉宅第门前。宅院门楼翘檐画栋,珊瑚起脊,墙高门阔,台阶高耸。虽是细雨霏霏,凉风阵阵,门檐下却列立着四个腰杆挺得笔直的青衣恶奴。
   张青笑道:“好气派的人家,不会是县太爷的府衙正堂吧?”
   何大壮道:“错不了。不然人家的一条狗又怎么能值一万两银子呢?”
   话音未落,一个恶奴上前两步喝道:“好大胆子的何大壮,你媳妇呢?”何大壮挺起胸脯道:“在后面。叫你家王朝奉出来拜见这位张大侠。”
   那恶奴怪眼一翻,冷冷道:“他算什么狗鸟,也配我家主人出来迎接?”
   张青也不说话,翻身下马,跨步迈上台阶,挥起右手,一掌便抽在那恶奴的脸上。打得他身摇头晃,嗤地一口喷出鲜血来,红中杂白,自是连牙齿也吐出口来。
   恶奴捂嘴唔唔大叫道:“快打死他!”
   身后三人蜂拥而上,围住张青,拳飞脚起,专拣要害部位打去。
   张青微微一皱眉头,旋身转动,起脚连连踢出,脚影如飞梭,正踢在三个人的小腹上。张青闪身来到大门前,抬脚将铁叶大门踢开,迈步闯进院内。
   何大壮看着三个佝腰痛叫的恶奴,用手指点道:“看你们还凶不凶?”紧随张青进了大门。
   镇上的行人见有了热闹瞧,立刻都避在房檐下远远地望着,戳戳点点,低语不休。有的人兴奋道:“‘剥皮王’这一回可是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了。”也有人摇头道:“‘剥皮王’平日里吃人都不吐骨头,这个张大侠能够平安走出王家大门就算烧高香了。”
   一进大门,首先映入张青眼帘的便是高大的灵棚,灵幡在细雨中无力地低垂着。左右贴着挽联:“鸣乎哀哉痛失爱犬,苍天垂泪慰籍忠魂。”一口柏木棺材陈于棚中,一男一女跪在棺头的灵牌前慢吞吞地烧着黄纸阴币,两人俱是苍头老者,后背的衣衫早被淫雨打透,躬起的身子在凄凉的风雨中颤栗不止。
   何大壮快步上前,大叫道:“爹,娘——”两位老人一齐扭过脸来,满脸是水,说不清是泪还是雨,一个问:“傻孩子,你又回来做啥?孩子呢?”另一个道:“霞姑呢?你们难道走散了吗?”
   何大壮连声道:“没事的没事的,霞姑和孩子都没事的。是这位张大侠路见不平,救了我们。”伸手将两位老人搀扶起来。
   张青走上几步,右掌抓住棺盖向旁一推,俯身去看,见棺中果然躺着一条黄毛的死狗,心下大怒,飞起一脚,将棺前的长明灯和灵牌踢出好远,厉声道:“‘剥皮王’!滚出来见我!”
   从门旁的回廊中早已抢出七八个青衣恶奴,纷纷骂道:“小兔崽子,竟敢到我们王府来撒野,真是找死!”挥拳抡掌,踊身扑向张青。
   何大壮叫道:“恩公小心!”声音未落,张青已横掌扫去,一阵狂风顿起,登时将众恶奴掀得拔地飞起,跌到一丈开外。
   张青虚一跺脚,众恶奴从污泥中挣扎爬起,哎哟娘呀地叫着抱头而逃。张青才转身对着两位老人揖手道:“老人家受惊了。你们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投奔他乡吧。”
  声音未落,灵棚旁闪出一人,冷冷喝道:“进了王府的门,就是进了阎王殿。想走也得躺着出去!”这人身着灰袍,目锐如刀,两畔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是一位内家高手。
   张青上下打量着来人,问道:“你是王朝奉?”
   灰袍人哼哼一笑,道:“孟州三杰‘龙虎豹’,大爷严龙。”
   张青道:“原来是死鬼严虎的哥哥。”
   严龙脸色大变,怒道:“你杀了我的二弟?”未及张青回话,长臂暴探,疾抓张青的胸口。
   爪起风生,五指似屈非屈,看上去飘忽影幻,实则快如闪电,起伏之际,已抓到张青的胸前。
  
  
  
  张青咦了一声:“龙爪手!”身子仄扭,避开当胸一击,脚下倒踏七星,左手一拂,将何家三人推出圈外,叫道:“快散开!”
   一击落空,严龙第二招更快,灰袍舞动,龙爪手向张青右肋猛按下去。避无可避,张青挥掌反切,退步进棚。严龙趋身而上,双爪连环抓出,招招夺命。
   张青横身滚在棺材盖子上,那严龙的双爪落空,棺盖木屑飞扬,抓痕凹现。何家三口远远望见,个个惊得目怔口呆,面无人色。
   眨眼之间,张青滚到棺盖尽头,双手一撑,反身飞脚踢向严龙的面门。严龙殊不料张青反击如此迅猛,急将身形一侧,这记铁脚正踢在他的肩头上,力道沉雄,将他踢得斜身飞起,喀嚓一声撞断灵棚的木柱,直跌到院心。灵棚失去一柱支撑,棚顶轰然塌下,棚秸飞落,雨花曼扬。
   何家三口齐声惊叫,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坍塌下来的灵棚。棚秸落定,只见那柏木棺材缓缓升起,谲诡可怖。棺材越升越高,跌落在棺盖上的秸秆徐徐滑落,何大壮才发现棺底有人,不由惊喜道:“是张大侠!”
   张青双手擎棺,迈步跨出灵棚,猛地一声暴喝,将木棺平空掼出,掷向怔立院心的严龙。
   木棺横空飞落,挟风破雨,如大山般向严龙当头猛压下去。严龙忙双脚岔分,气运丹田,双手向上一托,恰好擎住急坠下来的木棺。忽然,眼前青影一闪,却是张青腾身飞起,凌空一掌打将下来,正击棺盖之上,掌力隔物传劲,严龙被震得浑身骨骼欲裂,双脚立刻陷于污泥之中,泥没靴面。
   严龙暗叫不妙,欲想将木棺抛出,张青正单掌撑棺倒立于半空之上,内力源源不断透棺传来,愈发汹涌,如浪峰海潮扑天而下,势不可挡。此刻掷棺,简直势比登天。严龙急运内力抵抗,他虽内功精湛,脚踏实地,但双手向上擎棺负人,却是大大吃亏,不过片刻,已额头沁汗,发髻白气升腾。十几个闻讯赶来的王府恶奴,虽手持刀棍,仍不敢贸然上前解救,只是一阵乱叫:“快去找三爷!快去找三爷!”
   张青心中一诧:“王府之中还有高手!”当即换掌向棺盖一拍,借力反弹,合身翻搅而起,宛似青龙倒海,大喝一声,纵身并膝向棺盖倾力跪扑下去。
   砰的一声,横空的棺材立刻降了半尺。严龙紧咬牙关,兀自拼力抗衡。何大壮看得分明,见严龙的四肢发抖,那唇边忽然淌出一缕鲜血来。何大壮顿觉手脚冰凉,身后的两位老人早把脸扭向一旁,他们哪里见得这般的拼杀恶斗。
   “好汉手下留情!”随着叫声,院子里出现一位紫袍老者,鹤发童颜,面带微笑。 张青循声瞟了一眼,问道:“你是‘剥皮王’?”老者揖手道:“不敢不敢,老夫正是王朝奉。”
   张青冷冷道:“叫我手下留情可以,你必须得答应从今往后不再难为何家的人?”
   王朝奉笑道:“好汉爷的话如同圣旨,老夫岂敢不遵。”
   张青道:“咱们就一言为定。”纵身跃下木棺,闪到一旁。
   王朝奉挥挥手,召唤仆人上前架起棺材,严龙陡失重负,却双腿一软,扑嗵跪在泥泞的地上,两只胳臂无力地垂放下来,神情颓丧。
  
  
  
  老肃谢过诸位好友对侠文的大力支持,因最近身体不适,此文就此挂贴,日后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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