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29日,第1337天。
多云。
从26日的晚上开始下雨,27日整整一天一夜,直到我28日进城,还是瓢泼大雨。还好,到昨天晚边,终于停了。
这种长时间的雨,不仅鸡们放不出来,住在山上,最担心的还是发生各种自然灾害的可能。以致于我昨天进城送鸡蛋,老妈还劝我再等一天下山。到了城里还追来电话问平安。难怪老妈担心,昨天进城的道路,很多路段都是这样的。
上次有朋友说想听听欧大爷说的历史故事。那么,今天老蛮就来分享一个。
第一次见到欧大爷,是老蛮刚上蛮山,还在建设鸡棚的时候,去路边龚大爷的代销店买瓶水喝。见到几个老头坐在那里聊得可起劲,说着当地的掌故。我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便问那个主聊的老头,就是欧大爷。我说以前北乡有个李子和,老人家可曾晓得?欧大爷说李子和,我没有见到过,只是听到大人们讲过,就是协和李家岗的,长身大汉,功夫不得了。接着叹了一声,可惜就是太孝顺了!
清末的时候,政府虽然窝囊,但社会秩序未曾崩坏,人民生活还算安定。待到辛亥革命一声枪响,便天下大乱,军阀割据,豪杰蜂起,民不聊生。为了解决饥民问题,当时政府的办法就是,通过地方审核以后,给老百姓派发执照,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吃大户。政府的想法是好的,是想利用民间救赈,大户家的粮食也不是天上掉的,好多土老财都是自己一颗一颗攒下来的家产。俗话又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饥民这边,聚的人一多,便各种名堂都出来了。吃大户本是乞食,但阶级矛盾永远都是不可调和的,所以,后来,饥民们就进了明火执仗的一步,乡绅们也就成了劣绅。
李子和就是在吃大户的洪流中涌现出来的一位豪杰。当时,现在的武陵源,以前被大庸北乡人统称为后岗,虽然如今以风景殊丽闻名世界,但那时,却以山高林密道路不通穷乏困顿著名于大庸慈利两县。革故鼎新,天下同庆,现在的张家界,也据耆老们的民主民意,由原来带着镇压绥靖味儿的永定县改为大庸县。大庸这个名字,一说是源自当地为古庸国遗族,二说为改当地的荒野蛮风,取大学、中庸两部经典合二为一。不管是什么由头,但大庸这两个字所体现出来的“大哉至正”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名词。
虽然古城新生,澧水河畔城里的耆老绅士们都在弹冠相庆,但这一年却是个灾年。灾民们就像山洪一样,一波一波从山林里涌出来,几乎吃光了大庸北乡所有敦和无力的大户们。见到势头不对,有势力的大户们开始联保,富户和灾民便势同水火。李子和是大庸北乡的洪江会大哥,有功夫有豪情有担当,关键的是还有小弟一大批,于是被饥民拥戴,在1915年6月,开始强行使用武力对付不合作的大户。杀人放火自然为代表地富势力的政府所不容,于是,在征剿与反征剿中,李子和联合新桥的胡槐庭(或许是胡庭槐,几段史料中人名不同,无法求证),慈利人龚及锋,打开后岗三官寺辛亥元勋唐牺之老家的军械库,势力大增,占据大庸北乡和现在的武陵源区,自称大王。当时,合作桥就是主要战场,北军黎炳炎来剿,阻击于王家湾,围困于高家台,李子和都干得极为漂亮。政府军莫奈其何,数次征剿,都是无功而返。
就连后来贺龙的老朋友和得力部下,教字垭的豪强覃辅臣,也曾栽在李子和手下。当时覃辅臣从常德回乡,还不知道发生如此巨变,在途径大庸北乡时被李子和的部下当做探子抓住。一身皮裘皮帽的覃辅臣被拴在树上,就要开刀问斩的时候,幸好有会党朋友识出,覃辅臣这才逃出生天,也才有了后来大庸历史上精彩的覃熊之争,也才有了贺龙的怒拔连环寨。
有着会党背景,有着数万饥民拥趸,在混乱无序潮流中如日中天的李子和,本该有一番更精彩的结局,或革命到底,或招安做官,都是不错的选择。但为何会让欧大爷一声长叹呢?而且还是叹在他的孝顺上?
据说李子和兄弟对其母亲极为孝顺,只说到其母亲,估计父亲不在了。于是,当时的大庸知事方驾舟在围剿未果的情况下,使了个阴招,设计将李子和的母亲诱捕入狱。这一下,抓住了无畏豪杰李子和的命门。以至孝为名的李子和不忍母亲受害,和二哥李进川赴县城投案,旋被正法。余部星散。这场民国初年的饥民运动,浩荡了一年时间,至此平息。
一个小地方的豪强,一段不入经史的事件。这样的结尾,究竟是人民之幸?还是历史的遗憾?山川日月不语,兀自如飞轮转。又是一百年。
其实,同样的事情,二十年后在湘西又上演过一次。猪脚是大庸临县的永顺人彭春荣,俗称“彭叫驴子”。彭叫驴子出身贫贱,时势所驱,拉杆结队,在二十世纪的三四十年代,拥众数万,成为自贺龙红军离开后,湘西最有前途和希望的一支势力。那时已经不叫知事了,改成县长。当沅陵县长围捕无望,也学着大庸方知事将彭叫驴子的老母捕入县衙,放话让彭投案自首。但是,彭叫驴子说了一段话:
大意是说,你光明正大地斗不赢,就用这损招来抓我母亲,还想诱捕我。我若投案,以你这种人的作风,必定会采取更下流的手段,到时,我母子的性命都会不保。所以,我才不会傻到投案。只要我不死,我有这么多兄弟人枪,谅你不敢动我老妈一根汗毛。
这番话让彭叫驴子母子平安,并且沅陵县长还听懂了这番话后面的大义,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后来还想方设法取得彭的信任,将彭接到县衙,请了几位先生教习文化,誓要将这头叫驴变成一匹骏马。可惜这头叫驴粗鄙惯了,虽重情义,却受不得拘束。某一日午后,溜出城门,又去拉聚旧日兄弟了。
用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来教导你学习和选择,这就是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