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11日,第1349天。
多云。
7月9号那天很热。张家界发送了高温橙色预警,发过来的消息说是37°。上午10点钟我和父亲去给鸡们粉玉米,父亲在合作桥顺便赶个集,摸摸索索花了一个半小时,我坐在车上晒得浑身冒汗,又没有合适的地方停靠躲避,还埋怨了他几句。
粉玉米的时候更热,老余吃完早饭回牛棚路过,还帮忙将粉好的玉米装上车,一个劲地擦汗。粉完上山已经差不多中午一点半了。
上到山腰,看见欧大爷老两口急急忙忙地往山下去,他老伴走在前面,把欧大爷拉了好远,我跟父亲嘀咕,这么热的天,不晓得他们下山搞么子去。
上山卸玉米,吃午饭。天气太热,休息了一会儿。三四点钟的时候听见村庄里放鞭炮,我还跟母亲说,这个时候放什么鞭炮,莫非是老人了(老年人去世)?
下午五点多,山下的老茂和他哥哥向大爷来到鸡场。平常关系处得好,有机会上山了,所以来看看。我问原委,这才知道,村子里有个小孩子在上午游泳被淹着了。这个孩子本来在城里上学,放了暑假,回到乡下老家,今天酷热,所以和几个同学在合作桥的溪里洗澡,在中学边上的水坝下淹着了。老茂说是他姐姐的外孙,所以他们也赶来了。
当时有点隐隐的感觉是欧大爷的孙子,直到昨天,果然证实了。欧大爷以前在山上聊天的时候说到过他的孙子,在城里读中学。那时,欧大爷笑着哦呵了一声,才14岁,就长得比他还高。没想到会这样子。真是可惜了。
我小的时候也淹过一次。那时还小,不会游泳,跟着一群大点的小孩们去池塘玩耍。那时候还时兴挑塘泥做肥料,所以池塘都比较深。大点的会水小孩在池塘中间游得欢,我只能在池塘边上的浅水区玩。不知怎么回事,不知是别的小孩推了一下还是我自己不小心,一下子就滑向深水区。喝了一口水,顿时慌了,一把抱住游在我附近的黑幺,黑幺比我大不了多少,被我抱住,两个人一起往下沉。幸好一起有个叫小全的,比我们大几岁,水性好,又离岸不远,把我们两个拉了上来。
这个事情,现在想想都还后怕。在心里一直挺感激小全。如果那天没有他,很可能就没有现在的我了。成长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危险,能够平安顺利,真的要好好滴珍惜每一天。
那时游泳的小伙伴,没有任何心机,一起愉快地玩过童年,读同一所小学,玩同一场游戏。然后各种际遇,慢慢地将我们各自的人生剥离开来。
黑幺只比我大半岁,那时我们两个是玩得最好的小伙伴,一起上学,一起偷梨,一起在瓜田守夜。我是读书出去了,人生没有什么偏离,而他们,基本上连初中都没有读过。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张家界的名声初显,旅游的人越来越多,这些十多岁的小伙伴们就开始混社会。黑幺也成了一方大哥。直到有一次,我去长沙赴考,在火车站遇见黑幺和几个小时候的同学,于是和他们聊聊,其中一个小学同学在和我说话的时候,轻轻拉开了我牛仔裤的口袋。幸好我及时发现,才保住那百把块钱的车费考费伙食钱。黑幺就关心地说,钱不能放在那里,一定要小心。我说是的是的,从此对他们敬而远之。
还有一位小伙伴,和黑幺一样混江湖,后来被抓,徒刑,在河里劳改挖沙的时候,机器漏电,就这样去了。
至于小全,一班小伙伴中,年龄最大,又孔武有力。走上社会,拉帮结派,做了帮主,犯下一起人命案。还能徒手打晕看守,越狱出来。越狱之后却未远走,藏在老家屋后水井里开挖的地道中,于是又被抓了回去。如今20多年,坟头应可树木了。
还是十多年前又遇见黑幺,已是几进几出。问他,说这辈子没什么可遗憾的了,大钱也花过,即便是市长,吃的可能也没有他好。值了。
往事历历,我们曾像同一座山岭上的树木,迎风成长,却际遇殊非。
仰望夕阳,就连山垭刚过去的风,也带着惆怅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