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甲的自述----------------------------
一切都还是昨天的样子,再呆的久也不会有什么新的发现了,我们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我将昨天夜里的想法告诉九妹,她略作沉思,回头凝望着晨光中的沙河槽:
“就好象长江的河床底部突然裂开了一个足够大的洞,上游江水一滴不剩地流入,下游枯竭了。当大洞闭合,江水突然滚滚而下。但在长江,水流涤荡了一切痕迹,可在这里的沙漠中痕迹被保留了下来。”
本来,我猜想一定需要和她反复解释她可能才能明白,没想到她的思维已远远走在了我的前面。
突然,我被谁的手拉住了,前面的沙地上有沙子在蠕动,在我们惊异的目光中,几截红色的圆柱从沙子里戳出来。它们扭动着,身上的沙子簌簌落下。正在一侧追逐蜥蜴的小狗也回头注视着,当它明白过来,知道它们是活物,是一种巨大的虫子的时候,立即冲过来凶狠地吠叫。
几条巨大的虫子裸露在沙子外面的部分直立着,微微弯曲,调整方向转向小狗。它们身上的黑色条纹随着蠕动变换组合出不同的花样,头部的皱褶中粘液淋漓,吞吐着,圆形排列的一圈圈白色毛刺在伸缩吞吐中旋转。这是一种什么虫子?我心里一阵阵发毛。
小狗吠叫着,前足深深地陷进沙子里,它或许胆怯了,叫声更加急促却不肯再向前跃一步。果子狸正在解下腰里的皮鞭。突然,一只或者是两只虫子向小狗喷射出了白色的粘液,立刻在小狗的嘴巴、额头和脸颊上罩了一层。接下来,眼前的景象让我们目瞪口呆,魂飞魄散。
小狗的头立刻塌陷下去,露出粉红色的肉的白骨,淡蓝色的烟雾升腾而起。在一种嘶嘶的蜂鸣中,小狗的头消失了,紧接着是躯干,象蜡烛燃烧到了最后四处流溢,当最后半截尾巴消失后,沙地上只留下了一堆淡淡的粉色泡沫。
不知什么时候,那几条虫子钻进了沙子里,只留下了几个浅浅的小坑。果子狸尖叫着,挥动着鞭子抽着四周的沙子,大声喊着让我们跟在她的身后。
在噼噼啪啪的抽打声中,沙子汹涌着四溅,我们在惊恐中前进了三、四十米,来到一片沙砾坚实的高地才停下。回头望去,小狗留下的粉色泡沫在炽烈的阳光下已破裂得所剩无几。果子狸蹲下来,呜呜地象小孩那样哭着。惊魂未定的小袁抚着果子狸的背,我警惕地注视着近处松软的黄沙。
再也不能停留片刻,必需马上离开,越快越好。我们估摸着来时的大至方向,寻找着尽可能坚实的砾石戈壁,警惕地搜寻着,跳跃着,用石块和鞭子击打着可疑的地面,直到钻过铁丝围栏,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
“哪算是什么?是虫子吗?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恐怖的虫子。”
“如果我们的想法对头,它可能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赫连大宝没有被它烧掉真是幸运。”
“它可能在另一个世界是另外的样子吧,环境的突然改变让它们变异了吧?”
终于,我们找到了摩托车,而那匹马不见踪影。我们知道,果子狸一声呼唤它便会很快出现。然而,小狗的失去让果子狸悲伤不已,那金子般的声音在如此的悲痛中如何还能那样清脆亮丽地响起?
“嘚嘚嘚……”
悲怆让声音有些僵硬,少了些华丽的婉转,但依然高亢嘹亮,仿佛直达天际,那些零星飘散在天边的云朵也因为这声音的撞击振动而快速飘移抖动了一下。我们四下眺望,忽然,一溜尘埃滚滚而来,是那匹马。它在我们面前停下,几秒钟之后,风鼓荡着尘埃象巨浪从我们头顶落下。
沿着沙石路基,我们默默地前进着,公路上依然没有一个人一辆车,那种空前绝后的孤寂,让人无端地恐惧。
前面的漫水桥露出水泥路面,忽然发现一侧有一团土黄色的影子蠕动,直到走到近处才看清那是一个人,正在用石片在路基下的阴影中挖坑,他似乎是在找水,但挖出的沙子仍然是干燥的。也许是我们的阴影投在了坑上,他注意到了我们,缓缓抬起头。他头发蓬乱,脸上身上裹满尘土,无法看出他衣服的本来颜色。
我蹲下来,用塑料桶倒了一小盖水,给他递过去。他连喝了几盖,揉了揉眼端详我们,忽然大叫起来:
“原来是你们,我是江佑。你们还记得我吗?”
我想起来了,在沙尘暴之前一天,他和一个叫武峁的离开了我们,走之前还偷偷地藏起一箱矿泉水。
这家伙还能走,我们来到小山上,挖出了洞中的帆布搭兜,将金子集中在一起,搭在摩托上。江佑说,是武峁骗他来沙漠寻宝的,他们凭借一张地图找到一座山,炸开了一个掩埋起来的洞口,可里面什么也没有,武峁被一块滚落的大石压死了,他如果不是碰到我们也必死无疑,如此这般又说了一番感谢和日后一定报答的话。
离开小山走了一段后,他突然在摩托车后座上抱住我嚎啕大哭起来:
“武峁没有死,他只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住出不来了,我们一定去救他,我一个人扳不动那块石头啊,也许那个洞里真有什么财宝,只要救出他就能找到那些财宝。”
想着他们在沙漠里的可恶行为,我心中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在他的指引下调转了方向。
午后,我们远远望见连绵的山岳拥簇着一座宽阔的平顶山,直到接近黄昏才来到平顶山下。江佑说,平顶山只是中间的一段,上面还有低矮的小山,他们在小山上炸开一个洞,武峁就被压在洞里。
我们带的水已经喝干了,果子狸说附近的深沟里可能有水,就骑着马去找水了。我们开始向平顶山上爬去。
山体上没有任何植物,也没有大的石块,全是沙子,最大的沙粒也不会超过豆子,非常的陡,沙石只在表面有几厘米的土层,一不小心就会塌陷向下流动滑落,整个人也随着向下滑,所以爬得很艰难,五六百米的斜坡费了好长时间。
尽管在山下已经远远地看过,但山顶上的平坦还是大大出乎预料。这是一个巨大的扇形,没有一丝一毫的坑洼和突起,光溜溜、平展展地延伸着,末端进入一个夹沟当中。夹沟的两旁是突起的低矮石山,一些暗红色和深蓝色的石块堆砌着,象城堡,象几千甚至上万年前遗留下来的残垣断壁,偶尔在石缝中穿出几枝灌木,但灌木上的绿叶又小又稀,仿佛正在枯死。
我们向夹沟的纵深处走去,一路上将在山下砍的一些红柳枝条插进脚下松软的沙子里,好让果子狸取水回来时能顺利找到我们。
在夹沟的最深处,石块的残垣断壁更高更厚,一堆篝火的灰烬旁扔着一些粗大的骨头,不远处的断壁一角,上方用骆驼皮搭着一个棚了,地上铺着另外一张驼皮。一旁的乱石中塌陷出一个洞口。
我们从洞口进入,没走几步,洞里一下变得开阔,到处是支撑着粗大的木桩。大部分木桩都已弯曲开裂,看样子并未完全朽蚀,仍然支撑着洞顶的悬石。
我们向前走了一会,江佑突然说肚子痛,在一个转角处,他让我们向前走,说要就地解决,然后赶上我们。他在一块大石后面蹲下来,一阵恶臭传来,我心中怒骂着,小袁捂住鼻子拉着我向深处走去。
总是感觉还有臭味,走了很长一段,我们才停下,等那家伙赶上来。
突然,洞里传来哐哐的沉闷的撞击声。声音是从我们刚刚进入时走过的洞口处传来的。我心中打了个激灵,立刻和小袁向外折返。声音越来越清晰,从怀疑到惊慌,我们加快了脚步,但一切已经晚了。
手电光中,江佑正在抱起大石块,一次次地向木桩砸去。他佝偻矮小的身躯,偌大的石块高高举过头顶,过度用力而狰狞的面目,与他一路的孱弱虚脱判若两人。我吼叫着,向前冲着,抓起一块石头愤怒地掷了过去。在石块的飞驰中,咔嚓一声木桩的断裂声传来,洞顶有巨石在滚落,巨石又砸断了附近的木桩,洞顶开始大面积地塌陷。轰隆隆的巨响中,强劲的气流鼓荡着尘土扑面而来,整个山洞都在剧烈摇晃。
我被身后的小袁扑倒,一块飞滚的巨石弹起来从我们身上飞过,撞在身后的洞壁上。洞顶的土石碎屑纷纷落下砸在我们身上,岩石的崩裂和撞击声连成一片呼啸着。我们相拥着,在恐惧和绝望中,等待着更多更大的石块飞泻而下,将我们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