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江湖路长
两人回到能仁寺。这时天色已黑，王遥到井边洗了澡。鹅大师和肥遗在桥下戏水。
王遥穿好衣服，抬头上望，只见天上繁星点点，闪烁不已，暗想：“这天上的星星虽美，却没有灵儿的眼睛好看。”
“小子过来，”癫和尚点了一盏灯，拍拍禅房门前的灰尘，招呼王遥过来，问他，“你怎么跟姓燕的小子打架了？”
王遥坐到他身旁，将不闻设计用布袋捉了自己一事说了。
癫和尚默默听完，不由笑道：“这么说来，你却是因祸得福了，在特殊的环境中融合了阴阳二气。你应该谢谢燕小子呢！”
王遥怒哼一声，说道：“谢谢他？如果不是学了五禽戏，我都莫名其妙地被他打了！”
癫和尚骂道：“你还好说！我早就叫你好好练功，连他都打不过，说出去真掉我架（掉架：粤语中是“没面子”的意思）。”见王遥垂头丧气，又安慰他道，“不过总算你还练得不错，在他爸面前用‘献果势’打得他滚狗屎，真是叫人大快人心！哎呦，你看到燕大那个表情了吗？”
王遥听了这话，忍不住也放声大笑：“大和尚你怎能这样子呀？出家人不是应该四大皆空，不动七情六欲的吗？”
“我早就想打他一顿了，不过碍于跟他家的交情，不好意思啊。”癫和尚嘻嘻说道，“燕小子依仗家里的关系从小就不学好，上次被我发现了他勾结黄毛鬼子贩卖鸦片。我把他们交易的账本偷了，就是想告诉燕大好好管教这家伙，想不到最后被他家的火猴烧了，没证没据，后来我也懒得说了。”
王遥怒道：“卖鸦片？这家伙太过可恶了！大和尚你怎能就放过他呀！燕伯伯怎么就不管管他呢！”
“你当燕大是傻子吗？他儿子做了什么事，他清楚得很，他只是装作不知，不说出来罢了。”癫和尚说道，“燕小子亲娘死得早，燕大从小就宠着他，燕二又没成家，济世堂就是燕小子的天下，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要天上的星星月亮，燕大也会给他摘下来！不过燕小子胡闹归胡闹，他也不敢在燕大、燕二面前过度放肆。”
王遥苦笑一下：“有钱人的公子哥儿就是不一样。”
癫和尚看他一眼，说道：“小子，你知道燕小子为何会对你这般仇恨吗？”
王遥摇摇头道：“我跟他的恩怨不过是上次他带着马桂南杀死我的鹰，这事也过去了，我也放下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在恨我？我感觉好像整个济世堂的人都对我不太友好。”
癫和尚道：“本来和尚不该多事，但你始终要知道的。你知道那姓陆的小姑娘是什么身份吗？”
王遥道：“我知道，灵儿是潘仕成的女儿。”
“你都知道了？”癫和尚似乎吃了一惊，“那你知道她是燕小子未过门的媳妇吗？”
“什么？”王遥脸色一变，如同遭了一击闷棍，猛地站起身来，颤声叫道：“怎么可能？怎么会呢？”
“你都知道了？”癫和尚似乎吃了一惊，“那你知道她是燕小子未过门的媳妇吗？”
“什么？”王遥脸色一变，如同遭了一击闷棍，猛地站起身来，颤声叫道：“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大和尚你骗我！”
癫和尚沉默一下，点了点头：“和尚骗你作甚？骗你又没有肥鸡腿吃！这是燕大亲口跟我说的。”
王遥心乱如麻，喃喃说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灵儿怎么会是……”一时之间只觉天旋地转，眼睁睁地见着癫和尚，眼眶都湿润起来了。
“小姑娘跟燕小子一样，自小没了亲娘，潘仕成妻妾又多，儿女也多，对她也很少关爱。她聪明伶俐，人又漂亮，别说刘承风，就是和尚看到她也是好喜欢。可是这姑娘、这姑娘……”癫和尚说着连叹口气，却没再说下去。
王遥急道：“怎么啦？你继续说呀！”
癫和尚叹气道：“听燕大说，小姑娘自出娘胎就有一种怪病，发病时头发全白、皮肤也会迅速衰老。他又说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衰老症，一般人只能活到二十岁左右，平时都要靠吃特殊的药才能延命。如果不能及时吃药治疗，这病随时可要了她的命。”
王遥想起陆灵嫣吃药的情景，知道他所言不虚，呆了一阵，颓然坐下，问道：“济世堂号称岭南第一药行，可有方法医治这病？”
癫和尚打开红葫芦，仰头咕噜噜喝了一大口，说道：“燕大从小姑娘出生三个月后就已经为她治理这病，这些年来他痴迷研制不老药，就是要救她的性命。那只被小家伙吃掉的老龟，其实和紫美人一样，都是不老药的药引。”
“啊，你说什么？”王遥听到这一句，吓得一跳而起，失声叫道，“那只老龟是用来、用来给灵儿炼药的？”心口如被巨石堵住，说不出的难受憋闷。
癫和尚徐徐点头：“正是这个原因，小姑娘的性命全控在济世堂手里，潘仕成早就跟燕大说好了，如果小姑娘能活得过二十岁，就将她嫁到燕家。燕大早就想跟潘家攀关系了，于是就愈加卖力研制不老药。小姑娘虽然还没到二十岁，但济世堂的人都已经将她当成了燕小子的未来媳妇了。你和她走得这么近，当然惹来他们的不满了。”
王遥听得发呆，忽地双眉一挑，叫道：“我喜欢灵儿，她也喜欢我，我才不会让她嫁到燕家，嫁给燕炳林那个无耻之徒呢！”
癫和尚瞪着他，说道：“臭小子鬼迷心窍，你和她相识有多久呢？说什么喜欢呢！”
王遥胸中蓦地涌起一股热气，精神一振，双目发亮，笑道：“大和尚，你懂什么，喜欢就是喜欢，跟认识的时间长短可没有关系。既然我喜欢她，我又怎能让她嫁给别人呢？”
癫和尚哈哈道：“说的也是，我也不喜欢燕小子。小姑娘天仙般可爱的人，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插在一堆牛粪上。我们去武当把雷龟找给燕大，让他去配药。到时候药炼好了，你就把小姑娘抢过来，带着她远走高飞。”
王遥本就是一个开朗洒脱的人，听了这话，放声大笑：“呐，大和尚，说好了啊，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呀！”笑了一阵，他望着癫和尚说道，“大和尚，我觉得你真不像一个出家人。”
癫和尚笑道：“我是不是出家人重要吗？头发不过是三千烦恼丝，我不过是把它们剪光了。你比我多一条鞭子罢了。我们都是一样要着衣吃饭、屙屎放屁，又有什么不同呢！”
王遥拍掌笑道：“好啊，大和尚，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癫和尚摆手摇头道：“免了，和尚是出家人，不好这个。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出发去湖北呢！”王遥还想跟他说天地玄甲的事情，但见他站起身来，提灯入房去了。
他想反正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找个机会再说就是，便也回房睡觉去了。
淡淡的月光下，虹桥之上，肥遗朝天发出一声吼叫，一时后院雷鸣电闪，风吹竹林，呜呜作响。
鹅大师懒得理它，上了水，窝在檐下，闭上了眼睛。肥遗大觉无聊，卷个圈儿，钻进水底去捉乌龟玩了。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天还没亮，王遥就被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了。他叫醒癫和尚后，跑去正殿开了门。只见白景明和燕氏父子站在门前，马路上停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车上装满了十几个大小不同的箱子，还有各式各样的岭南瓜果、干菜以及济世堂自家研制的止血愈伤散、补血活络丸、解毒冰膏丹等一大堆药物。驾驶者分别是马桂南和燕守仁。
王遥看看四周没有陆灵嫣的身影，不由得一阵失望，她说过跟自己一起去武当的，这个时候没有来到能仁寺，不知道是否遇到了什么阻滞呢？
癫和尚将行李搬上马车，稳稳放好。他见到王遥神情落寂，知他想念陆灵嫣，便对他说道：“放心，小姑娘有毕方鸟，飞起来比我们快多了。”
王遥点点头，抱着鹅大师放到燕守仁的那辆车上。突地听到路旁的小树上传来异响，他一个猿戏“摘桃势”，伸出手去将一只彩鸟抓在手中。那鸟慌乱大叫：“好人！好人！”
他大喜叫道：“咦，是你啊？你怎么来了这里？”这鸟正是昨日飞到海鳌塔避雨的那只鹦鹉。那鹦鹉也不怕人，立在他的手掌中不走不叫。他看着这只鹦鹉，又想起与陆灵嫣在一起的情景，便说道：“我们要离开这里到别处啦，你要不要一起去呢？”
那鹦鹉点点头，叫道：“谢谢，谢谢。”
王遥哈哈大笑：“那好吧，我们一起上路，你可要乖乖听话哦！”那鹦鹉又叫：“好人，好人。”摇头晃脑，神态恭敬，惹得癫和尚和白景明也是捧腹大笑。
肥遗对鹦鹉这种谄媚讨好的行为大为不满，两条蓝翎凌空弹舞，朝着它尖叫一声。王遥道：“你不要欺负它，它可受不了你的轻轻一下电击。”肥遗怒嘶一声，冲了上天。
燕炳林见王遥似能与禽鸟说话，大感好奇，只是曾与他有过过节，不便相问。燕千行却知他曾经跟随燕万里学过御鸟之术，也不感到惊奇，寒暄几句，向癫和尚作了个揖，说道：“大师，因为天地玄甲的事情还没着落，我要留在广州。过几天我又要到浙江办事，不能和你们一起到湖北了。所以今日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
癫和尚笑吟吟道：“客气客气，你但说无妨。”
燕千行道：“林儿年少无知，一路上麻烦大师多加照顾他，让他可以跟着你出去见见世面、开开眼界，学习学习一下人情世故。”
癫和尚哈哈一笑，说道：“见见世面、开开眼界可以，至于人情世故这一节嘛，那是自身修养问题，我可不敢保证啊。”
燕千行听他这样说，知他已答允了，笑着说道：“如此有劳大师费心了。”
这时白景明插口说道：“燕老板，你昨天说的话还算数不？”
燕千行笑道：“当然算数。”拍了拍手，对马桂南说道：“取出来吧。”咦，应了一声，转身从马车上取出一个大木盘，上面亮晃晃的摆满了一行金元宝、一行银元宝，另有两叠银票压在元宝下面。
燕千行道：“此去湖北，一路上的打点就由燕某出了，白掌柜只管吃喝玩乐即可。”
白景明哈哈大笑：“燕老板够爽快！这单生意白某可真是有赚无蚀了。”接过钱银，装在一个大包袱里，放到那辆装满杂物的马车上。
燕千行从身上掏出一个小青瓷瓶子，交给燕炳林，叮嘱他道：“这是家传的百年牛黄丸，有起死回生续命之效，紧急时候可能用得上，好好保管。”
燕炳林收好瓶子，叫了声：“爹爹！”
燕千行拍拍他肩膀，柔声道：“炳林，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整天窝在家里。男子汉要多多磨练，才能成就大事。爹爹当年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和你二叔走遍大江南北，不知经历了多少九死一生的凶险之事。今日你难得有人照看，可以出去闯闯，你应当欢喜才对啊。出了广州，要多听了尘大师的话，与人遇事切勿盲目鲁莽，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知道吗？”
燕炳林挺身站立，昂然道：“我知道了，爹爹。”燕千行道：“这才是燕家的好孩儿。”
当下众人上了马车：燕炳林、白景明坐马桂南的车，癫和尚、王遥坐燕守仁的车。朝阳初升，百鸟齐鸣，两辆马车下了白云山，缓缓出了广州城，日夜不停地向北驶去。
第五十四章 君山
车轮嘎嘎，马车出了广州，经过清远，到了韶关丹霞山。癫和尚率领众人在山上各个风景名胜之地足足畅游了两天，这才再次启程离开。
燕守仁、马桂南坐在车驾上，扬鞭呼喝，惊起林鸟群飞。马车在他们的操纵下稳稳前进，王遥掀开花帘去看车外风光，远处碧空如洗，白云飘荡，身后是望也望不尽的一片赤红之地，丛林掩遮，那擎天一柱般的阳元石在视线中渐变模糊。
“大风起兮云飞扬……”他豪气生出，禁不住纵声而歌。歌声清朗，响彻四方。他自幼就喜欢听老人讲故事，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像故事中的英雄人物一样，腰佩长剑、身骑白马游走江湖，想不到今日梦想终于实现——虽然“寻找乌龟”这个行走江湖的理由实在有些古怪。
这些天来他无时无刻都在期盼着陆灵嫣的到来，有时候在睡梦中也会想着少女的清丽容颜，就是吹起笛子来，耳边听到的也似乎是她的清越琴声。
空闲的时候，他便去看金系、木系禽图上的经文，他记性甚好，背诵几遍，很快便将经文精要熟记于心；有时候他或者去模仿、学习禽鸟的叫声，或者练习五禽戏——他既已融合阴阳二气，无论拳术还是御鸟之术，不知不觉间进步飞快。
马车出了韶关，继续驰骋在丛山峻岭间。到了湖南地界后，沿着郴州、衡阳、湘潭、长沙一路北上，每到一处地方，癫和尚必然要去尝尝当地美食，大吃特吃，偶尔他也会去打些山豹、野猪、果子狸、穿山甲等各种野味，亲自烤制了给大伙儿尝鲜。有时候他还忍不住会去到一些偏僻的山岭村寨，去将人家敬奉山神的牲畜和特色鲜果、糕点都偷了来吃，还故意在厨房留下一张画着自己模样的诙谐画像，弄得有些迷信人家以为是山神显灵，对着悄然远去的大胖和尚遥空叩拜。
如此玩玩停停，不觉又过了一个月。闲暇时王遥又去教那只金刚鹦鹉学舌，他替鸟儿取了个名字叫做小翠，那鸟儿聪明伶俐，渐渐也学得一些话儿。肥遗每过十天左右必要吃十一只乌龟，有时候是它自己出外自行觅食，有时候是燕炳林“咬牙切齿”花钱去买些新鲜乌龟给它吃；沿途也曾碰上几伙不成器的盗贼，都给众人轻而易举地打发了。
马车滚滚，景色飞逝，这一日到了岳阳。“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癫和尚说到了岳阳，哪有不去岳阳楼之理？马桂南问明路径，驾驶马车径往岳阳楼而去。
那岳阳楼高十余丈，四柱三层，气势壮阔，雄伟精美，楼顶为“如意斗拱”的将军盔格局，飞檐挑月，气象万千。远远而望，高楼拔地而起，恰似一只凌空欲飞的大鸟。
到了楼下，马桂南、燕守仁停好马车，随众人上了楼。楼中四壁多有古人诗文，如李白、范仲淹、杜甫等人留下的墨迹，或辞藻华美，或豪气干云，别有一番风骚锦绣。
癫和尚道：“湖广熟，天下足。湘北是有名的鱼米之乡，鱼虾和湘莲最多。今日到了这里，和尚说什么也要一次吃个够本。”转头向燕炳林问道，“贤侄，银两准备好了吗？”随口叫了君山银针茶、洞庭金龟、葵花虾饼、金鱼戏莲、翠竹粉蒸鮰鱼、玻璃鲜墨、子龙脱袍、麻仁酥鸭、焦盐兔片、冰糖湘莲、君山银针鸡片、酸辣狗肉等一系列湘菜名肴，只听得燕炳林心跳咚咚暴动，面肌抽搐不已。
王遥看那洞庭湖风景，但见烟波浩淼，湖边游人如织，湖上渔船画艇往来如梭，与岳阳楼遥遥相对有一座小巧玲珑的岛屿，峰峦盘结，竹木苍翠，风景如画。
王遥问道：“大和尚，那是什么地方？”癫和尚嘻嘻说道：“那是君山，是道家的‘天下第十一福地’。”俯瞰洞庭，极目远眺，又道，“很早以前就听说过洞庭湖波澜壮阔，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肥遗咿呀低叫，振翅飞舞，忽地化作一道金色闪电，往君山激射而去。王遥叫道：“喂，你去哪里？”癫和尚拉住他，笑道：“君山有一种金龟滋味非常好吃，小家伙要去找它们了。”
遥遥而望，肥遗在阳光下破空疾飞，几个起落，踪影全无。两人又观赏了一会，酒菜犹如流水般上来，阵阵香味直透鼻端，癫和尚不禁馋涎欲滴，双手如电，这里下一筷，那里取一勺，风卷残云般地吃了起来。
王遥吃了一阵，忽地听到有鸟低鸣之声，抬头去望楼中的食客，只见东首的桌子上坐了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身材玲珑娇小，脸上蒙着一片黑纱。她背着一个木琴，桌上一角放着一个青铜酒器和一个鸟笼，鸟笼用一块黑纱遮盖住。湖风轻拂，吹动薄纱，依稀可见其娇俏脸容。王遥心中咯噔一下，喜道：“灵儿！”
那女子闻声也是一震，循声望了过来，看见王遥，向他招招手，欢跃叫道：“遥哥哥！果真是你！我等你等到好苦啊！”
王遥欢喜无比，全不理会他人，走到少女面前，拉着她手，询问别来情形。
陆灵嫣叫他坐下，低声说道：“遥哥哥，这事说来话长。那天我们分别后，我就被我爹囚禁了，他更把我治病的药丸藏起来了，不准我再出远门。过了十几天，我用尽一切方法都找不到那些药丸，也无法出来找你。后来李仙柏发现我骗了他，找到小玲珑室，放毒毒倒门卫，将我捉了去，想要从我身上得到天地玄甲。恰好被丁司空看见，他出手又救了我。我躲过两人的追踪，潜回海山仙馆寻到了药丸，这才骑着毕方上路找你们。但我在天你们在地，我又不知道你们行走的路线，一直都碰不上你们。后来我又改骑马了。谁知道却被丁司空跟上了，他大概猜得到我们拿到了天地玄甲，一路对我穷追不舍。我又是易容又是绕道躲着他，今天来到这洞庭湖，好在让我遇上你了。”
王遥听她轻描淡写一一说来，知道她一个孤身女子，又身怀奇病，这一路走来定必是有着无数的艰难困苦。一时间心中难过不已，握紧她手，柔声说道：“灵儿，对不起，那天我走了，累你受苦了。”
陆灵嫣见他脸上充满关切和爱怜之意，心中欢喜，摇头说道：“不，遥哥哥，我终于等到你了。只要看到你，我就不会觉得苦。”王遥道：“灵儿，我也是这样。”
燕炳林看着两人亲热说话的样子，双目欲裂，心火骤升，走到两人面前，向着陆灵嫣举杯道：“九姑娘，你也来了？”
陆灵嫣摆弄子乍弄鸟，那鸮鸟的尖喙猛然张开，倒出一道白酿，注满了酒杯。她举起杯子，一喝而尽，说道：“怎么？你看到我来感到很惊奇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爹面前说了什么话吗？”
燕炳林脸色一变，嘿嘿干笑两声，掩饰道：“哪里、哪里？九姑娘不要误会。”
陆灵嫣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燕炳林讨个没趣，怏然不悦，回到座位。
癫和尚远远地闻得子乍弄鸟散发出来的酒香，肚子里的酒虫忍不住蠢蠢欲动，走了过去，说道：“嘿，小姑娘，和尚想向你讨杯酒喝。”
陆灵嫣发出一阵甜脆动人的娇笑，说道：“大和尚也喜欢喝酒么？好，我请你喝。”子乍弄鸟射出酒水，注满了一个空酒杯。
癫和尚喜出望外，端起酒杯一干而尽，舔舔嘴唇，大声赞道：“好酒！好酒！”低头向子乍弄鸟看了看，又道，“小姑娘去哪里弄来这个酒器？和尚喜爱的很，你开个价，和尚买来盛酒喝。”
陆灵嫣哈哈笑道：“出家人怎能这般夺人所爱呢？”
癫和尚拿下腰间葫芦，摇了摇，苦着脸说道：“我这葫芦里的酒，与你这酒器里的酒相比，简直有如尿液一样难喝。”说着将葫芦里的酒全部倒了。
陆灵嫣也是豪爽之人，抢过葫芦，葫口对准鸟嘴，摆弄青铜酒器，给葫芦注满了酒。癫和尚拍手叫道：“谢谢，谢谢。”将葫芦系回腰间。陆灵嫣叫来伙计，又将子乍弄鸟注满了普通酒水。
癫和尚吃惊道：“这、这难道是一般的酒在里面转了一圈，流出来就是好喝的酒了？”
陆灵嫣点了点头。王遥笑道：“大和尚，如果我告诉你，这东西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你还敢不敢喝？”癫和尚一愣，呵呵笑道：“和尚一不怕神，二不怕鬼，但凡有酒，照喝不误。”陆灵嫣听了，咯咯直笑。
癫和尚又问她：“小姑娘，这酒器你当真不肯割爱？”
陆灵嫣道：“今夜之后，明日午时，你在这里等我，我送了给你，分文不取。”
癫和尚想不到她如此大方，浓眉一轩，喜道：“小姑娘有趣至极，有趣至极！”
陆灵嫣道：“不过现下有一事要劳烦大师帮忙解决一下。”癫和尚道：“怎么？”
便在此时，王遥左耳一动，忽听得一声刺耳尖嘶，一团大火球从窗户飞了进来，众人眼前一花，呼吸一窒，被那气浪牵引，须发呼呼鼓舞，吓得纷纷起桌离座。那火球呜呜呼啸，陡然冲落，悬空停在茶座前面，火焰熊熊焚烧。
——这鸟正是丁司空的灵禽：九头火鸟鬼车。
陆灵嫣眼神微变，忽而对癫和尚笑道：“大师，这就是我说的麻烦事了。”癫和尚双眉倒立，说道：“丁司空来了？”
果然便楼下咚咚脚步声响，一个尖细的声音叫道：“臭丫头，我来了！”
王遥转眼望去，一个花脸汉子跃上楼来，一身斑斓彩衣，正是许久不见的丁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