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司空听得琴声、笛声渐渐将自己的鼓声盖住,又是惊异又是气恼,连拨浪鼓都忘了摇摆,凝望着三丈开外的少年,几如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那日在济世堂后山,看到他竟然能从风鸟的巢穴里盗出《潜龙图》,已知道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不同常人。如今看他竟能吹出妙乐曲子,浑身真气激荡,笛声雄奇激越,技巧运转如意,竟似是到了极高的境界。突然想起了那日燕万里跟他说过这个少年是萧长天的弟子,也是未来的禽门掌门人,心中无来由升起一个奇怪的感觉:这少年假以时日绝对是自己雄图大业的最大敌人。一念及此,惊惧交加,双目怒火欲喷,对王遥的厌恨之心又增添了几分。
正当丁司空出神之际,胜遇水鸟张嘴鹿鸣不已,水浪在它身旁循环流转。猛地张翅扑飞,飞到王遥头上,水浪珠花碎玉般四溅开去,淋得他的衣服都湿透了。王遥心情舒畅,大笑着避到一边。
陆灵嫣惊喜难抑,收琴不奏,站起身来,冲它低吹了一声口哨。胜遇飞到她身边,鹿角在她身上来回磨蹭。陆灵嫣从布袋里掏出几粒药丸,张开手掌喂它吃下。
丁司空面色大变,他堂堂禽门大弟子,精擅御禽之术,想不到今日竟被两个后辈将到手的灵禽反御了去。当下又羞又怒,伸出左手在腰间布袋掏了掏,猛喝一声,左手向前一扬。寒光爆射,“哧哧”几声疾响,数根银针闪电似地对着胜遇的颈脖直没而入。
胜遇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啼,双翅一张,水浪狂卷,冲到半空之上,仰颈大叫,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狂怒恼恨。
“轰!”柳毅井冲起一道水龙,向天席卷,窜到它的身边,呼呼旋荡。
陆灵嫣大骇,叫道:“胜遇!胜遇!”
胜遇鸟恍若未闻,继续放声长啸。但见远处洞庭湖上水面如沸,卷起惊涛骇浪,轰隆连爆,十几条水柱翻卷而起,漫天奔腾,当空滚滚凝集,在胜遇的四周形成一道巨大的水龙卷。
几在同时,柳毅井后面的密林传来一声凄厉惨啼,陆灵嫣又是一惊,叫道:“毕方!”回头望去,只见毕方好像被什么击中一样,扑翼折腾,倒飞上天,尖声嘶叫。又听到“轰轰”几声,一棵又一棵的大树接连倒地,地面震抖,群鸟惊飞。突地响起一阵婴儿般的鸟鸣,一个火红的大火球冲天怒射,在黑夜中炸散开来,犹如九朵莲花凌空绽放,无数道赤光纵横破舞,照得君山一片赤红。
那火球散而复聚,九头齐啼,赫然是九头鸟鬼车!
丁司空远远望见,哈哈狂笑:“好孩子,好孩子。”五行之道木生火,鬼车躲进密林里,原来是为了吸取木精,重燃火气。毕方不知是计,追到树林深处,却被鬼车得势冲杀,绝地反击成功。
鬼车吸足木精,周身红光鼓涨,九头吐舌,火球不断冲天吞吐,狂风急电般朝毕方猛攻。毕方刚才被它的一个火球伤了下腹,水灵溃散,无心恋战,唯有左闪右避,逐渐逃到柳毅井上空。
这边厢,胜遇水鸟发狂大怒,水龙狂舞,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铺天盖地地倾覆而下,王遥、陆灵嫣、丁司空三人竟连呼吸都觉得有点困难。
丁司空东张西望,想要寻找逃跑的道路,眼睛一转之间,瞅见陆灵嫣掉落井边的子乍弄鸟,跃上前去,矮身伸手欲将它夺回。王遥以为他要攻击自己和陆灵嫣,当即往旁踏出一步,挡在陆灵嫣前面,双腿一沉,使出五禽戏的“熊步势”,全身浑厚沉稳,双拳直送,变换出“撼运势”,劲力重叠如山,向丁司空打去。
丁司空大惊,双掌挥出,借势纵身后跃,这才消去他这“撼运势”的拳劲,心中骇异,喝道:“好小子,你会功夫?藏得可真深啊!”说话间忽一抬手,双掌疾往王遥胸口而去。王遥听得风动,已然知晓,先变出熊戏中的“抗靠势”,笨重中寓轻灵之态,再变出一个“推挤势”,不退反进,双掌直迎上去。
这一势力道惊人,气势磅礴,丁司空不愿和他正面碰掌,半路生生变招,身子轻轻一转,双手化掌为爪,犹如灵蛇,叉向他的颈脖。王遥身子一矮,使个猴戏的“逃藏势”,避过他的抓击。突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娇呼,暗叫不好,立刻由“逃藏势”转到“窥望势”,转身扭头去看,只见丁司空已将陆灵嫣扣住,冷笑道:“小子,你要生的还是死的?”
王遥一怔,说道:“自然要生的。”
丁司空道:“那就把子乍弄鸟给我。”
王遥将地上的子乍弄鸟拾起,说道:“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丁司空狠狠瞪了他一眼,厉声道:“小兔崽子!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快把子乍弄鸟给我扔过来!”
“好,给你——”王遥右手扬起,将子乍弄鸟抛飞上天,朝他扔了过去。
丁司空大叫:“臭小子,你使诈!”推开陆灵嫣,向后一跃,右手轻轻一勾,将子乍弄鸟夺回手中。便在这时,背后响起一声啸鸣,一股强风呼啸而至,寒意骤起,还没来得及躲避,已经被一只巨爪抓住后背,拽着他急电飞空。他惊怒恐惧,紧紧抱住子乍弄鸟,一颗心几欲爆炸开了,大叫:“鬼车,快给我杀了这大笨鸟!”
鬼车炎风狂舞,追着毕方急追攻杀,破空激吼,九个火球纵横飞射。陆灵嫣抬头望去,大叫道:“大家伙,快放手!”毕方在半空中旋转几圈,松开了爪,将丁司空重重地甩了落地,复又冲天飞起,躲过鬼车的九个汹汹火球。
丁司空脑中嗡嗡直响,不愿放开抱住酒器的双手,任由身子重重飞撞在地,嘭的一声,百骸如散,五脏六腑几乎都要吐出一样,气血翻涌,连爬也爬不起来了。
鬼车舍却毕方,回到他头顶上,呜呜直叫。丁司空怒不可遏,呻吟道:“鬼车,替我杀了那两个小鬼。”
鬼车见到主人受伤,也是大怒不已,冲天飞起,九头怒鸣,“咻咻”之声大作,九个火球流离乱舞,朝着王遥这边直射而下。
忽听得雷声轰隆,一道耀眼金光从君山的另一边高高飞起,划过一道灿烂弧线,穿体劲射,击中鬼车。“卟”的一声轻响,鬼车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左边的一个人脸怪头被金光从中切断,鲜血好像流星呼啸般爆射四溅。
那道金光凌空飞掠,稳稳落到王遥面前。王遥大喜:“小家伙,你来了?”肥遗竖起两条蓝翎,对着他扣了几下,喉中呜呜怪吼。
又听得一声鹿鸣长嘶,整座君山似乎摇晃了一下,一股排山倒海的水龙有如大席子般滚滚泄落,将火球全部扑灭。丁司空大凛,喝道:“鬼车,往左边退!”鬼车哇哇大叫,急速撤离。
半空之上,胜遇昂首咆哮,似是愤怒之极,忽听得一声惊天爆响,水龙卷呼呼卷荡,万千水龙好似山岳崩塌,轰的滚将下来。
底下三人大惊失色,说时迟那时快,想要逃跑哪还来得及?君山地动山摇,仿佛瞬间炸裂开来,沙石冲天,断木横飞。水浪铺天盖地般如暴雨倾泻,顷刻间已将大半边君山淹没。
“轰——”柳毅井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猛地将陆灵嫣卷了进去。王遥一惊,热血上涌,奋起神力,朝她游去,伸手抓住了她的右手。
陆灵嫣微微一震,想要甩开,却又无力,叫道:“不要——”话没说完,口中灌入冷水。井底生出一股极为强大的漩涡吸力,立时将两人卷了进去。两人身子倏然一沉,登时不见了踪影。
肥遗、毕方齐声大叫,电驰急冲般,先后朝着柳毅井钻了进去。胜遇呜呜鹿鸣,嘶声长叫,猛地化作一道红光,陡然也冲进井中的漩涡里。
万千水浪层层叠叠,漫山遍野流荡,半空上只剩下了鬼车嘤嘤怪叫,断头鲜血流个不止,余下八头不住地转动,十六只碧眼凶光闪耀,狰狞地扫望底下,寻找主人丁司空的身影。
@w子不语w 2704楼 2014-03-24 12:18:00
顶一下啊 阁主更新了 不过貌似胜遇头上只长一只鹿角 不会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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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角是竖起,不是横着的,应该不会难看吧?哈哈。先这样吧,以后有机会再修改。谢谢留意这些小细节。
第五十七章 墓葬之地
浮浮沉沉,跌跌荡荡,仿佛是在一个无穷止尽的漩涡里漂浮起伏,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耳中听到万千嘈杂声响,倾耳而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浑浑噩噩中,耳边又传来低低的雷鸣之声——
王遥蓦地惊醒过来,大声叫道:“灵儿……灵儿!”肥遗飘然飞落到他面前,轻轻地啄了啄他的手掌,发出“咿呀咿呀”的怪鸣。他动了动身子,只觉得周身僵硬疼痛。眺首而望,远山碧空圆月浮挂,月色溶溶。
“遥哥哥,你醒啦?”身后传来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
“灵儿?”王遥激动之下,转身去看,又听得陆灵嫣娇声低呼:“遥哥哥!不要动!”
王遥转过身来,忽地脸红滚烫犹如火烧,竟呆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地上一堆柴火“噼里啪啦”地烧得正旺,他看到陆灵嫣穿着一件杏黄色肚兜,跪倒在草地上,正在烘烤衣裳。她的身子雪白丰腴,乳酪一般的胸脯玲珑浮凸、若隐若现,莹白的右腿上绣了一朵大红牡丹,在月光下显得极是娇艳夺目。
王遥瞧得眼睛都直了,少年的他初次看到了女性的诱惑与魅力,鼻子闻到一阵阵处女体上的芳香,一颗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一时之间如在梦境,竟忘了转身不去看她。
陆灵嫣见王遥呆呆望着自己,不由得又羞又怕,双颊红晕,叫道:“遥哥哥,你、你……”
王遥一凛,回过神来,随即闭眼,侧过头去。一阵夜风迎面吹来,肌肤透骨清凉。他猛然一惊,低头去看,只见自己全身上下水迹斑斑,衣服全都湿透了。
他回想起两人被洪水漩涡吸进了柳毅井的情景。陆灵嫣想必事先醒来,生了火,将湿透的衣服脱下,想要将它们烘干。而自己一时鲁莽,这才发生了刚才的尴尬事情。
想到这一切,他脸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讷讷说道:“灵儿,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说着打了个喷嚏。
陆灵嫣低声道:“遥哥哥,快脱掉衣服,烘干它……”说到最后,几乎低不可闻。
王遥应了一声,急忙除下外衣,轻轻退到火堆旁,说道:“灵儿,我来了。”陆灵嫣“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王遥坐在地上,用衣服遮挡住身子,在火堆上烘烤。一缕清幽体香钻入鼻息,他心旌摇荡,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要跳了出来。他忍不住用眼光轻轻瞄了一下,只见陆灵嫣神态忸怩,恰好也在偷看他的脸色,与他目光一碰,急忙转过头去。
两人不自禁地都有些尴尬,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只听到陆灵嫣轻轻叹道:“遥哥哥,你真傻。”王遥道:“怎么?”陆灵嫣说道:“我被洪水卷进井底的时候,你拼了命来救我,你不怕掉了性命么?”
“我不怕。”王遥柔声说道,“灵儿,你遇上了危险,难道我会置身事外不理你吗?”
陆灵嫣心中流过一股暖流,低声说道:“遥哥哥,你对我真好。”偷偷朝他望了过去,突地惊咦一声,“遥哥哥,你右肩下面的是什么?”
王遥说道:“哦,那是胎记。”
陆灵嫣道:“你这个胎记有点怪,有点像……像是卧倒的月亮。”
王遥点头道:“妈妈说,我的名字就来自这胎记。卧倒的月亮就好像大海中漂流的小船一样,她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希望我活得逍遥自在。”说到这里,不由得一阵黯然。
陆灵嫣知道他又想起了失踪的母亲,说道:“遥哥哥,伯母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王遥道:“我曾经占卜算过,知道她如今在北方。”说着翻转衣服,借着缝隙望了过去,只见火光映在少女脸上,红红的愈增娇艳。
陆灵嫣但觉微风吹在自己赤裸的肌肤上,寒意阵阵,转头看到王遥痴痴看着自己,急道:“遥哥哥,你……你……”两人目光相触,同时转过头去,心中却不约而同涌起阵阵甜蜜之意,一个想:“哎呦,被灵儿发现了,怎么好呢?她会不会把我当成等徒浪子呢?不过她真的好美啊,总是让我忍不住想要看一看。”一个想:“要是遥哥哥走过来抱我、亲我,我该怎么办?我要不要推开他呢?”
两人胡思乱想中,突地听到传来“毕方、毕方”的鸟鸣之声,王遥转头而望,前面三丈远处是一个清澈见底的大池塘,月光下毕方鸟和胜遇鸟在水中戏游。四面树木参差,高可耸天,山势高低崎岖,杂草丛生。
“咦?这不是君山?”他惊疑不定,跑了出去看了看,又回到火堆前,望着陆灵嫣如花般的美颜,涨红了脸,半晌才道,“灵儿,这里是什么地方?”
陆灵嫣羞红了脸,秋波流转,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被吸进柳毅井后,醒来就在这个湖中。我听人说过柳毅井与苏州的太湖相通,东西遥对,两山之间,千里迢迢却有石穴互通,但这里荒凉僻静,似乎不太像太湖的繁华之地。”
柳毅传书的故事有声有色,天下传遍,王遥也曾听过村里的老人说起过。民间又传柳毅井直通海底龙宫,井下深不可测。以前崇圣祠有个老和尚做过试验,用半斤丝线,一端系上铜钱吊下井去,丝线放完了,还未探到井底。唐代时因井旁有一棵大桔树,故柳毅井又名“桔井”。如今井旁的桔树虽已不复存在,但柳毅井是否真的直通苏州太湖呢?又或许通向别的地方呢?倘若当真如此,那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但转念又想到,两人既然通过井底来到此处,可见传说不虚。一念及此,当下说道:“灵儿,不如我们到处看看……”抖了抖自己的外衣,摸上去也差不多干了,簌簌地穿了上身。
“好啊。”陆灵嫣点点头,“那我要穿衣服了,你转过头去。”
王遥将头转开,笑道:“你要在这个地方换衣服吗?”
陆灵嫣羞道:“遥哥哥,你……你不许偷看哦。”虽在荒山野岭,却也顾不得了,抓起衣衫,飞奔到左边的树林里,急急忙忙穿上。突听得头顶嗖嗖风响,似是夜风吹动了树上的什么东西,正在朝下急速坠落。她吓了一跳,听声辩位,连忙避开,“格啦”一声脆响,一个灰溜溜的物事落到前面地上,从中断为两截。她低头去看,原来是一具不满三尺的人形小石像。这石像雕刻简略,面部扁平,表情模糊,身体刻有大致形态,但并不精致。
王遥听到树林有动静,惊声问道:“灵儿,发生了什么事?”
陆灵嫣叫道:“遥哥哥,你过来看看。”王遥走进树林。陆灵嫣指着地上的小石像,向他说道:“你看看这小石人,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王遥奇道:“石头怎么会在树上呢?”抬头上望,不禁吃惊不已,只见高耸的大树枝桠繁多,好些树丫之间都立着一尊或大或小的石像,一时疑惑万分,说道:“是谁将石像放到树上呢?”
陆灵嫣突然“呀”了一声,低呼道:“遥哥哥,你看,那边地上也有好多小石像。”
王遥闻言又是一惊,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草丛中果然散落着七八具形态各异的人形石像:有的双脚向外撇开成一字;有的一条腿横摆在另一条腿膝上;有的膝盖向前弯曲,像是在蹲马步;有的两膝左右张开,两脚脚尖朝下……
两人沿路而行,时有石像散落在或疏或密的草丛中,每一块看上去很普通的石块,其实都是一尊人形石像。行至密林深处,成千上万的石像更是成片出现,有着战袍者,有着披风者,有打领结者,有佩戴护身符者,有双手抱胸者,有双手合十于胸者……大大小小,林林总总,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着,陆灵嫣道:“遥哥哥,这地方有点古怪,咱们要小心点。”咫尺之间,少女身上的那股幽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淡淡地传进鼻息,王遥闻着不由心中一荡,当下点了点头。他心中隐隐觉得这个地方的奇异石像在哪里听说过,却偏偏想不起来。
又走一会,蓦然间,陆灵嫣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呀!这是什么?”
王遥瞬即闻到一股奇异的焦香,扭头望去,只见一个祭台上摆满了十几尊石俑,一个三足铜鼎立在中央,鼎中插着数十支香烛,正哧哧地烧着,散出袅袅烟雾,地上摆着一只烤乳猪、一只油鸡和一些酒肉、糖饼、水果等食物。
陆灵嫣心中一动,恍然大悟,说道:“是了!今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王遥讶然道:“中元节?”
陆灵嫣道:“嗯,也就是鬼节。每年到了这一日,人们都会宰鸡杀鸭,焚香烧纸,拜祭由地府出来的饿鬼。这个地方恐怕就是这样的一个天然祭祀场所,这些祭品是附近的居民放在这里的。”
“这鬼地方还有人住?”王遥不解说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拜祭这些奇怪的石像呢?”
陆灵嫣道:“可能他们相信这样可以化解这些石像化作的鬼魂怨气,不致于为祸人间——又或者是这些石像守护的是一个庞大的墓葬之地吧?”
王遥又是一惊:“什么墓葬之地?”
陆灵嫣道:“要不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小山岭会有成千上万形态各异的人形石像呢?你看祭坛后面的那个大土堆,像不像是一个土坟呢?说不定这些石头人就是守护后面那个古墓的阴兵呢!”
王遥恍若未闻,呆呆望着祭坛后面的那个土坟子,喃喃自语:“阴兵……阴兵?”脑中嗡然一响,只觉得这两个字好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但头脑昏沉,记忆迷糊,一时之间却又记不起来。
忽听得头顶上的肥遗“咿呀咿呀咿”地乱叫,似是感应到了他的意念,似也对这些石头人大感兴趣。王遥苦笑一下:“小家伙,只可惜我听不懂你的说话。”正说着,腹中“咕咕”地叫响起来。肥遗昂头尖嘶,大是鄙夷。
陆灵嫣吃吃笑出声来:“遥哥哥,你饿了吧?”王遥被她一说,也觉得腹中饥饿难耐,与她对望一眼,尴尬地笑了笑,对着祭坛的石像拜了拜,说道:“各位石头大哥有怪莫怪。”将烧猪那些祭品全部拿下来,接连吃了几块烧猪肉、一只鸡腿和七个果子,腹中饥饿感渐消,五脏六腑说不出的舒服饱满。
肥遗突然尖声鸣叫,飞到祭坛上,对着那些石像咄咄啄击。王遥笑道:“小家伙,你怎么啦?它们可不是鸟类,不会和你玩耍。”肥遗咿呀大叫,似是不以为然。

上几张图片,千姿百态的神秘小石像。
@giveahh 2739楼 2014-03-25 23:07:00
阁主不更的时候你告诉下别让我等了。我有强迫症那天不看更就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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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每天守候着等更新的每一个你们。周一至周五一般都会更新,周末就不一定。
@mantoul 2730楼 2014-03-25 16:03:00
追上更新了,一直想看主角收服很多奇特的鸟,终于开始了,祝楼主才思如尿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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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祝福我很喜欢,收下了。谢谢。
第五十八章 石夷
陆灵嫣吃了几个果子,不再进食,妙目凝注天上圆月,轻轻吟道:“绛节飘飖宫国来,中元朝拜上清回。羊权须得金条脱,温峤终虚玉镜台。曾省惊眠闻雨过,不知迷路为花开。有娀未抵瀛洲远,青雀如何鸩鸟媒。”
她一身黄裳飘飘,娇媚无限,在月光下宛如昙花开放,美不可言。声音犹如山泉漱石,清脆玲珑,王遥痴痴看着、听着,好一会才道:“灵儿,这是什么诗?”
陆灵嫣道:“这是李义山的诗,说的是一位与他青梅竹马的女子被选入宫,跟随公主入玉阳山灵都观修行。李义山借中元节法会的机会,去灵都观见到了她,回家写下了这首诗。诗中大概的意思是说,七夕节刚过,李义山辗转得见少年时的梦中情人,其人虽在,却已经犹如人仙殊途,只能朝思暮想,梦中幽会,寄希望于‘神鸟’出现了。”见他尤自不明,继续解释说,“在古代,禽鸟是情人间相互通信的使者,飞鸽传书就是这样。便是牛郎织女,也是靠鹊桥才能相会。”
王遥笑道:“牛郎织女,这个我知道。织女是仙女,灵儿也是仙女,都是一样的好看。”
陆灵嫣格格娇笑,柔声道:“我是仙女,那你是牛郎吗?”两人调笑之间,猛听到池塘那边传来两声怪异鸟鸣,毕方和胜遇冲天飞起,狂风卷起,水浪激荡,塘中莲花碧叶被带得满天飞舞,仿佛在半空中争相喷吐开放。
陆灵嫣忽地眼前一花,好像看到祭台上中央的那个小石像双眼闪过绿光,两只小手快速地摇了几下,它身旁的那几个石像也跟着轻轻抖了抖身子。
——这哪里是什么石头,分明就是成了精的石灵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吓得她花容失色,颤声道:“它们、它们活了!”
王遥陡然一震,叫道:“你说什么?”定睛去看,那些石像虽然颇具人形,然而小巧精致,哪里是什么活物,不禁失笑,说道:“灵儿,你眼花了吧?”
祭台之上中央那尊石俑乌黑阴沉,如同被墨汁浸染过一样,在月光照耀下尤为显眼。王遥将它拿到手中,细看形相,它的形态是个武将,头戴盔帽,鱼鳞铁甲,左胸上刻有一个圆圈,圈内写着一个鲜红色的“乔”字,手持长戟,甚是威风凛凛。他举起石像,对陆灵嫣道:“灵儿,你看,这石头人在古代一定是个领兵打仗的将军。”
陆灵嫣又被吓了一跳,脸上禁不住露出畏惧之色,退后一步,轻声说道:“遥哥哥,快放回去。”
王遥笑道:“怎么,你怕了?。”笑着将石像放回祭台上。他生于农村,自小耳濡目染,对于这些鬼怪狐仙的乡野传说倒也不怕。
陆灵嫣脸生红晕,羞道:“哎哟,遥哥哥你取笑人家呀。”
两水鸟放声尖啼,忽而直上云天,忽而俯冲落下,胜遇鸟当空盘旋,鹿鸣之声叫得越来越高,逐渐将毕方鸟的叫声遮盖了,满山满谷回荡响遍。祭台上的石俑全都“簌簌”地有节奏颤动起来,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叮叮当当,叮叮当当,竟似随着鹿鸣声在跳跃一样。
陆灵嫣瞠目结舌,吓得抓紧王遥的手,叫道:“遥哥哥,有鬼,真的有鬼!”
王遥终于有如大梦初醒,失声惊呼:“灵儿,这些石头人不是石头,它们是鸟!”
“什么?”陆灵嫣惊魂稍定,在他耳边呵气说道,“遥哥哥,你说它们是鸟?”
王遥感觉到她丰挺曼妙的身子近在咫尺,鼻端闻到浓郁的体香,心中狂跳,结结巴巴道:“灵儿,你……你不要、不要这样子。”
陆灵嫣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暗暗发笑,说道:“好啦,你说这些是鸟?是什么鸟呢?”
“我在鹅大师的书房看到过一本书,叫做《灵鸟三十六图》,上面记载着一种可以变化的奇鸟,也有配图,图画就是这些小石人,可是我刚才头脑发晕,就是记不起来——”王遥说着念出一段文字,“湘南永州鬼崽岭,有奇石自土中出,俱类人形,高者不满三尺,小者略有数寸,有半身者,有只露眉目者,而最奇者在树上,千形万状,不可胜纪。或曰:此阴兵也,夜从山下过,闻鸡鸣而化石。或曰:此土鸟也,闻鹿鸣而化鸟,名曰石夷,不食五谷鱼肉,刀剑刺之不入,以童子尿淋其身则伏。”念完又道,“灵儿,这经文说的就是这石头鸟,”
陆灵嫣沉吟说道:“如果从类别来说,这石夷鸟应该属于土系灵鸟。难道当年鹅大师也来过这里,或者见过土系禽图?”王遥摆手笑道:“这我就不知道啦。”
便在这时,忽听得一声刺耳尖嘶,两人骇然回头去看,只见祭台上那乔将军石像冲天弹起,面目扭曲变形,身体格格碎裂,嘴巴急速膨胀,变成了长长的鸟喙;双手瞬间伸长,化为两只羽翼,迎空翔动摆舞;那支长戟化为又长又尖的尾巴,卷缩之间有如铁划银钩——
刹那之间,这个小小的将军石像竟已化作了一只苍鹰大小的黑羽怪鸟!
乔将军当空展翅张喙,尖声怪叫,鬼崽岭一下子狂风飙起,地上泥土翻涌,一个又一个的石像从土里爬了出来;树木噼啪剧烈摇动,卡在枝桠间的石夷鸟挣脱下落;湖边、草丛、祭台上的石像也全部化为石夷鸟,一只只拔地而起,黑压压的一大群,全都飞到了乔将军的身边,团团飞转,齐声尖嘶。
“这乔将军看来是它们的首领!”王遥心中突突狂跳,急道,“灵儿,你赶紧叫胜遇鸟不要再叫了,它的鹿鸣声会将整个鬼崽岭的石夷鸟全部唤醒的!”
说话间半空之上的石夷鸟越聚越多,如滚滚乌云围涌,顷刻间已将月光遮挡住,放眼之间,天地一片朦胧迷糊。
陆灵嫣脸色微变,连忙将胜遇和毕方唤到身边。两只水鸟仰头去看那漫天飞舞的石夷,似是又惊又奇。
乔将军昂首咆哮,似是愤怒不已,闪电似的朝着地面二人猛冲而去。群鸟见状,纷纷尖啼狂叫,跟随着急冲而下。
王遥凝神聆听,再不迟疑,拉着陆灵嫣的手,喝道:“快走!”话音落罢,一股强大的气浪自上而下层叠涌至。两人呼吸一窒,喉中腥甜狂涌,被那磅礴的气浪逼得齐齐向后倒退几步。
“这石头鸟的力量可真大。”心念转处,一旁的肥遗发出雷吼般的叫声,一双蓝翎凌空飞舞,放出闪电,轰轰轰地接连劈中十几只石夷,蓝光怒爆,劈得它们血肉撕裂,漫天羽毛簌簌飞扬,落到地上又化作了断头裂颈的石像人。
众石夷鸟轰然惊飞,当空乱舞。为首的乔将军又惊又怒,平张双翼,张喙大叫。鸟群忽而层叠翻飞,左右分开,一分为二,一群向着金光闪闪的肥遗涌去,将它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另一群则由乔将军带领,直向王遥两人冲卷而下。
陆灵嫣大喝道:“胜遇、毕方,布阵!”胜遇水鸟怒吼着猛然上冲,脖子陡然一缩一鼓,喷出一条水龙,直涌起十丈高,如螺旋急转,迎面朝着乔将军冲撞而去,将石夷鸟群冲得溃不成军,四散分开。毕方被鬼车伤了内脏,仗着庞大的身子高高飞起,冲入鸟群中张开巨大的羽翼,扑打石夷,石夷避之不及,纷纷被它击落。
乔将军左冲右突,在十几只石夷鸟的护送下冲出胜遇的水龙攻击,纵声长嘶,双翼平张,有如黑云翻腾,激旋下降,对着王遥俯冲而下。
@尛尛菜 2752楼 2014-03-26 11:03:00
最喜欢灵异故事,何况楼主文风自然如清流,有经典 武侠 文范儿,非常喜欢,等更期间又拜读了《财神客栈》和原版的《禽图腾》,意犹未尽,楼主,加油更新啊,出差间读不到新文,那叫一个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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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赞赏,只要有人喜欢,我就坚持写下去。
武侠风是好是坏,我也不能判断。毕竟现在武侠已经没落。
这部小说我尽量往传奇志怪方面去写,尽量减少武艺打斗。希望一样能吸引人。希望这样也能够出版。
有编辑跟我说,这个故事的背景如果放到现代,用第一人称去写现代驱鸟人的诡异怪闻,那样可能读者会更多一点。第三人称给人的感觉,很难代入到故事中去。
或许他说得不错。但我不想那样去写,也许是一种固执,我以为如果我那样去写,写主角带着鸟儿去万里河山盗墓挖宝,小说就可能变得庸俗了,失去了我最初创作这小说的本意。我不想那样。
也许你们在看这小说的时候,会觉得里面的种种奇异鸟儿只是虚构的、假的,但是如果你换一个角度去看,假使这些禽鸟都是真实存在的呢?《山海经》中记载的怪异动物,如果不是古人杜撰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那么它们就是真正存在过的。事实上现代已经考证过,很多在山海经中记载的动物,或许是已经消失了的古生物,或许如今还存活在世上——
譬如说,《山海经》的东山经中明确的记载了这样一种动物,它叫犰狳,“有兽焉,其状如菟,而鸟类喙,鸱目蛇尾,见人则眠,名犰狳。”翻译过来就是这种动物体型像兔子,像鸟一样的长喙,圆眼睛细长的尾巴,看见人就一动不动。如果你看见过美洲犰狳的话,你就绝不会怀疑山海经的描述,美洲犰狳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和小兔子一样楚楚可怜。
真相是什么?任何人都不能真正得知。我在写这小说,隐藏了很多信息,但我不想跟读者分享太多,那样会失去很多乐趣。如果有一天,当你们跟我说起,你们发现了某某章节,某某段落隐藏的彩蛋,那么我真的会很开心。
鹅大师前世是吟坚和尚。你相不相信人转世会变为一只白鹅?你信不信这些荒唐传说?我曾经看过一则小故事,说1923年的上海发生了一起真实“人畜轮回转世”事件,有人转世变了一头猪,那么你又信不信?
请不要问我真假,这个世界无所谓真假。你喜欢,你就自己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真相。你的舞台,从来就是你的。好吧,我觉得我越来越啰嗦了。就这样吧。待续。
这故事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转来给大家看一看,权当灵异事件——
话说民国十二(1923年),江北泰兴有一个无业游民,名唤施庆钟,此人一向不务正业,胡作非为,再加上生性凶悍,动辄霸道横行,鱼肉乡民,使得乡民畏之若虎,避而远之。
这一年,施庆钟突然大病不起,生命已危险得像风里残烛了。
这时,正好有一个云水僧云游到这个地方来,看见施庆钟这种惨状,便走到他床前对他说:“你平日无恶不做,罪深孽重,如今罪恶贯身,已接近因果报应的时候了,我看你还是趁早忏悔弥补罪过罢!要不然,你死后一定会转世为猪。”
这时,病入膏肓的施庆钟,已经知道自己离死期不离,再听见和尚这麽说,心中不禁惶恐万分,虽然后悔自己一生的荒唐,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但心想到将来转世为猪,仍觉不甘心,于是勉强伸出一只左手放在胸前,做个忏悔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云水和当看了后,又说:“可惜呀,可惜!你仅仅以一只手礼佛,还是难脱转世为猪的命运,这大概是自做孽不可活吧!虽是如此,你的左手还是可免生于猪形,而且也可以免去挨刀之苦。”
几天之后,施庆钟一病不起,带着一身的罪孽离开了人间。
泰兴一带的居民,对于这个罪恶满贯的恶人之死,莫不额手称庆。
不过,很快的,大家就把他澹忘了,当然,云水和尚的话,也没有人把它放在心上。
施庆钟死后的第7天,隔邻蔡大柱家所养的一只母猪,生下一条“怪猪”,这条小猪前面的左脚,竟生得与人的左手一模一样,不但五指俱全,大小长短和人手相同,而且指甲也齐全的挂在五指上。
当左邻右舍看见这条怪猪时,才恍然想起云水和尚的那句话:“你仅以一只手礼佛,还是难脱转世为猪,不过你的左手还是可免生于猪形……。”
于是,施庆钟再生为猪的消息不径而走,泰兴一直的居民,都把此事当成茶馀饭后谈话的资料,有的老年人更以此事来教训子女,要他们千万不做坏事,因为施庆钟就是一面活镜子。
自从蔡家的母猪生下这条怪猪之后,消息当然马上传到施家人的耳里。
施庆钟的家人为了不忍这只猪遭到刀剐之苦,便花很高的代价向蔡大柱买下这只猪,送到上海市的大庙宝华寺放生。
说也奇怪,每次有人到园里去参观,这只猪就东藏西躲的匿在猪群中,好像无脸见人似的。从这种迹象看来,人们更相信此猪就是施庆钟转世无疑。
狂风大作,四周碎石蒙蒙飞洒,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如泰山压顶一样,直面涌来,势不可挡。王遥眼前一黑,眼睛几乎无法睁开,左耳听声辩位,站稳脚步,使个熊戏中的“撼运势”,变出“推挤势”,双掌朝上猛然推出。强大压力微微一滞,乔将军怒吼着疾冲而起,嘭嘭两声,双翼交拍,气浪鼓舞,复又冲落。
前一股压力尚未消退,这一股压力又叠加涌至,两股力量就好像是两座大山一样猛撞挤压,王遥身躯一晃,终于还是抵受不住,双掌瞬间麻痹酸痛,双腿一沉,整个身子便往下仰身跌去。
“遥哥哥,小心!”陆灵嫣翩然飞起,躲过乔将军的双重压迫,连忙吹响口哨,呼唤两只水鸟过来帮忙,然而它们却也被万千石夷围困,一时脱身不得。
“轰轰”连声,碎石纷飞,翎羽断落。肥遗感应到主人受困,狂啸猛冲,金光怒卷,冲开石夷群鸟的重重包围,抢身挡在王遥面前,双眸中闪起幽蓝的凶光,两条蓝翎倏然弹出,顶住乔将军的双翼。压力陡消,王遥急忙滚落,向旁闪开,站到陆灵嫣身边。
乔将军怒吼退飞,双翼一张一合,朝下合击。肥遗喉中发出闷雷般的呜呜怪吼,身子瞬间急涨数倍,由麻雀大小变成猫儿一般,翎羽笔直竖立,死死顶住乔将军双翼的千斤力压。
其他石夷鸟见状,呼啸着冲到肥遗四周,但忌惮它的神威,一时之间又不敢贸然进攻,只将它团团围住。
王遥从腰间解下凤血笛,横置唇边,悠然吹奏。凤血笛灵气纵横,笛声铿锵凌厉,如空谷山崩,如天石迸射,气势滔滔。石夷鸟虽是土系顽禽,但凤凰乃禽鸟之王,这一曲《遯世操》又是土系御禽曲子之一,一经吹出,万千石夷鸟受其干扰,登时茫然不知所从,竟有近半东张西顾,不知该听乔将军指令还是笛声召唤。
乔将军也是吃惊不已,疑惑这吹笛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眼中的怒火隐隐消退几分。就在这分神之际,肥遗却抓住这个机会,双翎一翻一弹,已然将它双翼扣住。肥遗一着得手,振翅冲舞,跃上乔将军背上,双爪死死揪住它颈上翎毛,仰头呜哇咆哮,蓝翎引出电光,“哧哧”直响,蓝光闪过,碎石飞舞炸射,乔将军双翼酥软,翎毛飞散,倒落在地。
肥遗张口狂啸,一道电光在天上怒喷而出,王遥一惊,大叫道:“小家伙,不要伤害它!”肥遗扭头怪叫,那道闪电轰的一声,犹如长虹贯日,劈在祭台后面的坟堆上,炸得大地震了几下,沙土蒙蒙飞扬。
陆灵嫣见到肥遗已经压制住乔将军,笑着说道:“遥哥哥,你刚才不是说‘以童子尿淋其身则伏’吗?”
王遥一怔,知道她的意思,脸红耳赤,低声道:“是啊。”陆灵嫣道:“那你还不快拉泡尿,将这只石夷鸟首领降伏?”
王遥脸上又是一红,讷讷道:“你在这,这……这怎么行呢?”陆灵嫣道:“只要降伏了乔将军,其他石夷鸟就会跟着投降了。”
王遥望着天上成千上万的石夷鸟,心知她所言不虚,叹息一声,收好笛子,转身解开裤带,对着乔将军撒了一泡尿水。
乔将军头颅挣扎扭动,喉中发出呜鸣之声,待得被童子尿淋遍全身,全身翎毛渐渐变得柔顺帖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连那叫声也变得低沉婉和起来。
王遥又惊又喜,想不到自己从柳毅井误打误撞来到了这永州鬼崽岭,更无意中成了石夷鸟首领乔将军的主人,既觉世事无常,又觉得说不出的滑稽可笑。肥遗似乎感应到他的心意,松开了乔将军,却仍对它大有敌意,昂首怒鸣,双翎笔直竖起,顶住它的身体,不让它靠近。
乔将军飞上半空,对着群鸟发出号令,其他石夷静静听着,忽地尖啼如沸,似乎欢欣不已,围着王遥和陆灵嫣张翼起舞。
陆灵嫣眉梢一挑,笑道:“遥哥哥,你可真厉害,摇身一变,都成了石夷鸟的主人了。”
王遥哈哈大笑:“这叫做盲拳打死老师傅,歪打正着!”毕方和胜遇落到两人身旁,昂然四顾。
群鸟盘旋,啼声阵阵。猛听得祭台后面传出“江昂、江昂”的几声惊雷似的鸣吼,一道红光冲天怒射,照得天地尽赤。陆灵嫣大惊,叫道:“咦,那是什么?”
只见一个车轮大小的东西从坟堆里慢慢挪出,一跳一弹,伸出一条猩红的长舌,卷中了半空中的十几只石夷鸟,闪电般又将它们吞进了肚子。群鸟惊啼冲天,纷纷飞散。
月光照耀下,王遥不禁呼出一口大气,这原来是一只巨大的血红蛤蟆,浑身疙疙瘩瘩地长满了毒囊,腹下生着四只形如鸟爪的短脚,眼睛有如铜铃大小,冷冰冰地盯着天上的石夷鸟。
乔将军喉中怒鸣,一双碧眼射出愤怒痛苦的神色,灼灼地盯着王遥,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号令。
王遥心道:“看样子那几只石夷应是他的亲朋好友,它现在一定是非常的伤心难过了。”蓦地想起了失踪的母亲,心中一酸,“不知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妈妈现在是生是死,又是在什么地方呢?”吹响笛子,笛声也是一片悲凉苍茫。
乔将军仰颈怒啸,率领群鸟振翅冲上,不顾一切朝着那红蛤蟆冲去。红蛤蟆伏在地上,张口怪啸起来,啸声异常凄厉尖锐,叫得石夷鸟耳眩心摇,纷纷一滞,停在半空。那红蛤蟆双腿一弹,口中的长舌仿似匹练般直朝空中喷去,伸缩间又将七八只石夷鸟卷进口里。
乔将军狂怒已极,双翼陡然合拍,“呼啦——”一声,鼓起强大的气浪。其他石夷啼鸣连声,当空围在它身边,纷纷扇动羽翼,卷起一股沉重气浪,往下压了下去。
石夷鸟乃土系灵禽中的大力士,双翼有山岳般的无上神力,此时千千万万只石夷同一时间施力发力,就好像是千千万万座小山同时朝下压落。
气浪滚滚,红蛤蟆的表皮有如波浪一样起伏不定。但见它不慌不忙,阔腮一张,身上那些毒囊全都爆射开来,喷出数百道狂飙火浪,逆风而上,当先冲在最前面的上百只石夷烈焰焚身,立时被烧得乌黑,惨嘶着高高坠落。
空中万鸟悲鸣,乔将军化悲痛为力量,周身陡然一缩,再度拍翅鼓气,上一浪余力未尽,这一股气浪叠加而去,终于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到在那红蛤蟆身上。
气浪爆涌,沙尘滚滚,轰的一声巨响,登时将地上崩出一个纵横两丈的大坑。石夷鸟尖嘶飞舞,俯冲而下,飞蛾扑火般扑到红蛤蟆身上,用尖喙去啄,用利爪去抓,竟似不害怕它身上的毒液,视死如归一般去撕裂它的皮肉。
红蛤蟆皮肉深厚,不惧群鸟撕咬。但它被万重气浪撞得头晕眼花,当下两眼闭拢,双腿轻移,缓缓将身子往坟堆里后缩回去。
王遥停笛不奏,对肥遗说道:“小家伙,你去帮忙。”肥遗双翼张舞,咿呀咿呀尖叫不已,凌空激射,闪电似的直冲云霄。满天黑云弥漫,将圆月遮挡,天地一片昏暗。倏地九天之上响起阵阵惊天动地的雷声,快一阵,慢一阵,轰隆轰隆响个不停。
王遥叫道:“乔将军,快走!”吹响笛子,驱散鸟群。那红蛤蟆到了这时方知害怕,“江昂、江昂”地吼声大叫,红舌伸出,在头顶上驱逐石夷,双脚快速后退,笨重的身子急往坟堆洞里钻去。
猛地一道雷电霹雳如金龙腾舞,闪了两闪,震天价的斜劈下来,只震得山谷好似地陷山崩一般,山石乱飞,轰隆直响。那红蛤蟆发出一声凄厉惨呼,待得沙尘过后,王遥、陆灵嫣走近前去看,只见它趴在地上,四肢断折,身上被雷电劈开了一个大窟窿,流出蓝紫色的脓血,它怪叫几声,倏又昂头张嘴,肚腹一阵起伏,吐出一大堆珠子,铜铃双目半睁半闭,闪了几下,突地黯然无光,就此一动不动。
陆灵嫣用树枝去挑了几下这些只有药丸大小的小珠子,映着晨光,发出五彩流离的光芒,越显奇丽诡秘,说道:“这些是大蛤蟆的内丹吗?”
王遥说道:“天生异物,类似牛黄狗宝的,说不定是什么灵丹妙药呢!”拾起两片大树叶,用两根树枝将那些珠子一一夹起,放到树叶里包好,放进腰间的乾坤袋里。
这时肥遗缓缓降落,凌空对着王遥摇摆蓝翎,一脸的得意欢欣之色。乔将军飞到它身边,低声叫了几下,似是向它示好一样。肥遗蓝翎弹了几弹,转头不去看它,神态甚是倨傲不屑。
王遥和陆灵嫣对望一眼,忍俊不禁,齐齐哈哈大笑。突听到山下传来一声鸡啼,乔将军悚然一惊,扑哧飞到王遥手中,收翼竖立,身体急速缩小变形,瞬即化为一具黑漆漆的将军石像。其他石夷也跟着变成石头,或立树上、或躺草丛,横七竖八,漫山遍野,凌乱一片。
王遥抬头去看,只见漆黑的天幕渐渐落下,东方翻出淡淡的鱼肚白,天色即将破晓,说道:“好啦,我们回去吧。”转身把乔将军放到祭台上。
陆灵嫣喝道:“遥哥哥!你干什么?”王遥见她一脸惊讶之色,答道:“我将这个石像放回去啊。”陆灵嫣说道:“禽门规矩,你既然解封了灵禽,就是它的主人。除非它离开你,不然你可不能舍它而去。”
王遥心中对乔将军这个石头公仔也是十分喜爱,听她这样说,便将小石像放进乾坤袋里。肥遗瞪着双眼,咿呀咿呀叫个不停。
陆灵嫣笑道:“小家伙吃醋了。”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陆灵嫣呼唤毕方鸟来到身边,两人翻身上了鸟背,稳稳坐好。毕方鸟长鸣一声,展翅飞起。只一瞬间,已过丛林阵阵。王遥回头去望那鬼崽岭,已不见了踪影,心中暗生不舍之意。
肥遗戚戚感应,在他身旁摇头甩颈,咿呀怪叫,背后胜遇水鸟的鹿鸣之声在欢鸣齐和。二人三鸟一路载歌载舞,振翅疾冲,飞往长沙洞庭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