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那些香港的事与人(更新中)

在浅水湾的沙滩上留下了四个人齐齐的脚印,拍照,玩到傍晚,去赤柱吃饭。
路上看到很多大的别墅掩映在安静的山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样子。皇甫介绍说这些都是豪宅,有泳池,面积也很大,价格上亿。
赤柱很像欧洲的小岛,有很多外国人在路边看海聊天吃东西,悠闲得没底限!
我们在美利楼里吃晚餐。美利楼是个很有历史的建筑,1844年建于中环。1982年,因应香港中银大厦的建筑工程,美利楼需要被拆卸。曾经的美利楼属于一级历史建筑;香港政府决定将这座建筑物完整地保留及迁移至赤柱,与八间屋互相辉映。
当年分拆出来的逾3,000件建筑物料都被妥善纪录及储存,直至1998年重新安置工程完成,1999年重新开幕。可惜,迁移后由于位置不同,建筑物料亦有所改动,所以由一级历史建筑降至不予评级。
香港人对风水鬼神都很讲究。这间屋传说一直“不干净”。也是历史原因造成的。
这屋原属于美利兵房的一部份,主要用作驻港英军的军营。到了香港日治时期,这座建筑物被日本皇军用作日本宪兵部办事处及日本军事统师部,并且设有多座囚犯室及用作刑场,当中被杀者据称逾4,000人,堪称医院外死亡人数最多的建筑物。这么多冤魂,没法“干净”。不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利楼就被多个港英政府部门作为办公室了,也没那么“不干净”。
在我眼前的美利楼揉合了中式和西式的建筑设计,采用了西式的圆柱,以及中式的瓦顶。这是香港殖民地时期早期最常见的维多利亚时期色彩的建筑设计,而美利楼则成为现存此类建筑物中历史最悠久的一座。除了地下的海事博物馆,现在上面都是氛围极烂漫的餐厅。
我们选的这家叫Saigon at Stanley。西贡,又让我想起Marguerite Duras的《情人》:他对她说,和过去一样,他依然爱她,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
皇甫正在饶有兴致地点餐,我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和过去一样,我依然爱你,我根本不能不爱你,我爱你将一直爱到你死,或者我死。

回到皇甫家。他看电视,我加班。
两个人静静地感受在一起的时间。在一起,分享生命。
最忙的日子来了,10月的会议非常多,而且会在各地举行。
我接下来两周的日程是:深圳-香港-澳门-香港-上海-常州-无锡-南京-天津-石家庄-上海-香港。
还没有去过澳门,很期待。
问皇甫:和我一起去澳门?
皇甫无所谓地回答:再算。
再算什么再算!明明应该是“再说”。永远说不好普通话的香港人。

公司的差旅标准比以前的公司高,我们住在澳门威尼斯人酒店。地产公司就是好。
和我一起去的是部门里比我小半岁的小帅哥Brian,大陆人,在香港读的书。
在公司旁边坐船出发,船上都是赌场和演出的广告,灯红酒绿的奢靡感扑面而来,一个小时就到了澳门。
酒店的免费巴士在澳门码头接我们。远远地就看到城堡一样的酒店傲然耸立着。
赌场就设在酒店里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人兴奋得满面红光,有人颓废得一脸丧气。服务生端着免费的咖啡和水不停穿梭。空气里都是让你跃跃欲试的味道。
可惜,我们要开会。放下行李就去酒店旁边的会场。
这会是美林邀请我们的。不知道是美林的派头足还是澳门会议一向规格高,连星巴克都搬进会场了。星巴克的服务员在会场里搭了个临时的工作台,现场制作咖啡,供参会者免费饮用。真是赚了,玩命一样地连续喝了三杯。
Brian说:你出息点儿行么~
我才不管,又拿了一杯,傻呵呵地乐着说:没见过世面的都这样~
会场上很多人,台上在讲一些地产的东西,台下很多暴帅的男人酷酷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ipad和专用键盘、支架,把ipad当作电脑一样开始记录。真是聪明,又轻便又好用。以前在上海的同事们拿着厚重的IBM电脑包到处赶场的场景弱暴了。

开会时候,看到有澳门当地的电话打来。不知道是谁,想省点漫游费,挂断。
开完会,这电话又打来。想了想还是接了。
竟然是皇甫,还以为他不来,现在他反倒在电话那边还怪我不接电话!
没谱的男人真是让人伤不起。
他正在威尼斯人。他朋友在威尼斯人里面开了一家餐厅。
他朋友真多!
回到威尼斯人,找到餐厅。他非常淡定地在和朋友聊天。我们就在这里吃晚餐。地道的葡国菜,菜都一流,木糠布甸更是好吃。吃得我又肚子圆圆。
吃完饭,去赌钱。皇甫很懂,却不赌,只在我身边旁观,在我转台的间隙偶尔指导一下我。我不停地输,真应了那句话“情场得意,赌场失意”。
都怪皇甫。跟来干嘛~

晚上他睡我房间。酒店没有大床房了,给我安排的是标间。
也好,他可以睡得更安稳一点,免得因为我转身什么的弄醒。
酒店房间很大,有像样的客厅、奢华的高床、独立的浴室、独立的厕所、很大的浴缸。
洗完澡各自躺下,我忽然发现身边没有皇甫睡不踏实了。翻来覆去翻来覆去以后,跑去他的床,在他旁边轻轻躺下。
他冷冷地说:干吗。
我说:抱抱。
他背对着我,没有说话。
我轻轻地从背后抱着他,很轻很轻,像怕把他碰碎那样,感受着他的体温给我的幸福感。
几分钟以后,我起身,回到自己的床。
连拥抱都没有。放纵惯了的我,现在竟然要时时收敛。这大概就是“现世报”。

第二天又去隔壁开会。
brian问我:昨晚上干吗去了。我说:忙着输钱。
他没想到我一个女孩子会去赌钱。说今晚一定要去看看我赌。
晚上订了马戏团的票。本来是要看水舞间的。皇甫说他朋友是水舞间的编导,可以不要钱免费看。把我高兴坏了。但是,水舞间刚好在这几天休演。倒霉透。
散会,皇甫说他在朋友餐厅里。我说吃晚餐去,他说他刚吃完。气得我连翻三个白眼。
碰巧brian要和我一起吃饭,我就跟brian一起找餐厅。过了十分钟,皇甫打来电话:在哪里?不是一起吃饭吗?
我了个去!这男人真是太没逻辑性可言了。我说你不是刚吃完嘛!他说:陪你吃。
只好等了他,三个人一起。

让我没想到的是,皇甫很随和,也很容易交谈。他和brian聊了很多我们工作的事情。
我奇怪:你这些问题为什么不问我?他是我同事啊~我们的工作是相同的啊~
皇甫不屑地解释:每天都在一起,有什么好问。。。
这是个什么人啊!怪胎!
你要是拿正常人的思维和习性来和皇甫相处,一定会被气死在他前面。
马戏团的演出一般般,看完又赌。皇甫建议我去老葡京看看,那里才是真正的澳门。
于是,我们大半夜千里迢迢地跑去葡京。
和老葡京一比,威尼斯人就太招摇太年轻太暴发户了。
老葡京里无数身着紧身衣高跟鞋的女人不停地来来回回地走过,旁边很多男人围观。围观了几轮以后,其中的几个女人就被不同的男人领走了。这么不加修饰的欲望,也只有澳门才有。
我们在老葡京外围的二手店观望很久,手表都比香港贵。看样子大陆人民太照顾澳门了,把澳门的价格给炒上去了。
在老葡京,我输得更惨。老葡京的服务生们真不是盖的,手狠得不像话,逢人必杀。皇甫彻底看不下去,把我拖走。
下半夜回到威尼斯人,brian已经睡了,懒得再下来看我赌。我不服输,自己又赌到天亮,稍稍扳成平手。
天亮,回房间洗漱。终于不用再开会。退房。去逛大三巴。
皇甫带我去玛嘉烈吃正宗的蛋挞,还有隔壁的生利咖啡面食,去吃正宗的猪扒包。皇甫帮我滤奶茶,高高地举起茶壶,把茶用最美的弧线倒出来。奶茶混合着他的香,我都醉了。
那天澳门的天是奶蓝色的,不含杂质的。蓝得一望无际。
我和皇甫沿着老巷子一路向上,穿过杂乱的晾衣杆,穿过葱郁的老榕树,穿过古老的石板路。皇甫戴着口罩,站在阳光下,把背影长长地盖满了我的视线。
看过了大三巴,看过了澳门博物馆,皇甫陪我一个一个地看过了他喜欢的古董店。就在这里,这样的一个慵懒静谧的中午,我突然分辨得清古董和赝品的差异。这种感觉就像一个盲人突然看见了奇异的变幻的天空,欣喜之情难以言喻。
回香港,面对未来的长长的出差日程,真的觉得自己应该买个好点的行李箱,省得每次都像个农民工一样的搬来搬去。
一咬牙,拖着皇甫去了金钟的连卡佛,买了个rimowa air。一分价钱一分货,就是轻便坚实。连卡佛还特别萌地给我的行李箱上寄了个蝴蝶结。连卡佛隔壁有家貌似不错的泰国餐厅,我们冲进去狼吞虎咽。皇甫突然说:老于什么时候回来。
我立刻爬上微博,呼唤:老于,皇甫想你了!!
老于这时正在台湾。他和曲洋的关系越来越淡,在台湾又找了个新欢。
社会总是对男人疼爱有加。男人三妻四妾都不会被责问,但女人只要一次出轨就会被诋毁。真是死不回头的封建思想。
老于说他周末才会回来,已经在台湾销魂得不思归途了。
我带着新行李箱和对皇甫的所有牵挂,匆匆踏上长长的旅程。
一天一个酒店,一天一个城市,一天6个项目。我真是累得灵魂出窍。不过我觉得这趟旅程有价值,没有这趟也不可能对公司项目有个完整全面深刻的了解。只要有成就感,就不会觉得苦。
半个月后,我终于坐上国泰航空的航班从上海飞香港。一想到能回到温暖的香港,见到温暖的皇甫,我就开心得春暖花开。国泰航空还特别招人喜欢,餐单都是特别有名的大厨订制的,而且还有免费的哈根达斯吃。这让没有见过世面的我,又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感。
到了香港,飞速打车去皇甫家。
皇甫家里亮着灯,他安静地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艺术类的电影,名字很长,叫做<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
将死的人问鬼魂:死了以后怎么回来找你,或者去哪找你?鬼魂说:鬼记不住地方,只能记住活人。将死的人说:那我死了你怎么记住我?之后是大段的沉默和黑暗的丛林。"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我恍然明白,我这么希望赶回的地方,其实,是一个死神的领地。
半夢半醒半知半解地看完這部生澀的電影,開始收拾我從上海帶回的行李。
女人就是鞋子多,隨便帶來幾雙鞋就已經佔領了皇甫門口的大部分地方。我笑嘻嘻地說:你還打算讓我放東西在你家嗎?!連鞋都放不下,衣服更別提了。
他玩著Iphone,頭都不抬地說:已經給你收拾出了一個空衣櫃。你把衣服擺好,不要亂放。
我心裡一暖,走進儲物間,看到乾乾淨淨的衣櫃里還擺著一張帶著香味的吸潮的紙。心情大好,拖他出去吃大餐。
世貿中心隔壁的名店街有很多很漂亮的露天餐廳,皇甫說他從來沒去吃過。我一聽就來勁了,辦別人"第一次"這種事情我最喜歡啦~
有家餐廳叫"無名",雅致的氛圍把我們吸引了進去。
幾只直徑兩米的大海蟹在魚缸里張牙舞爪,我們毅然決然地把其中最霸氣那只點了姜蔥炒蟹。皇甫吃完看了價錢皺皺眉:太貴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要和皇甫在一起,只要他開心,我完全對錢沒有心疼的感覺,雖然自己會捨不得坐4.6元的地鐵只坐2.3元的電車。
錢本身是無意義的,有了願意讓你花錢的人,錢才會帶來幸福感。
晚上皇甫又開始咳。我沒辦法睡。早上連鬧鐘都沒聽到,遲到了半小時。
終於,人力資源部來找我了,扣半天當日薪水以示懲戒。
錢倒是小事,主要是作為一個試用期間的人就頻頻遲到,在公司非常抬不起頭來。在心裡暗暗刻了個記號,以後再困也要早點到公司。
上班後把出差的情況向汪明匯報了一下。汪明倒沒說遲到的事,直接問了個新問題:香港房價鬆動,去做個分析。
這就是香港的好處,各司其職各負其責。人力資源部管他們該管的事,汪明管他該管的事,沒人會重復施加無聊的壓力。工作安排也非常簡單,直說任務內容,沒有拐彎抹角,沒有細細索索的要求。工作不是根據要求來做,而是根據你的能力來做,做得好就留下,做得不好就走人。乾淨利落,也冷酷無情。
不過,我喜歡這種挑戰和壓力。
對香港地產一無所知。還好,香港政府和中介機構數據統計非常完整翔實。看了一整天數據,有了點底。
房子這東西有什麼好分析的,無非就是挑地段買。買貴了就忍幾年,價格總會漲上來的。通貨緊縮只是階段性的,通貨膨脹才是世界歷史的主旋律。
这个世界上只有三种人:有房的、供房的、没房的;你也可以对号入座为:富翁、中产、穷人。
下班在電車上琢磨:租金回報率4.5%,貸款利率2.5%,一成首付。400萬的房子,首付40萬,一年收18萬租金,年付17萬供款。香港銀行存款利率近似於零,買房不虧啊,比存銀行合算啊。
這麼想著突然覺得自己也該買個房了,總住皇甫那兒不合適。
回到家看到皇甫在休息,倦倦地窝在床上,让人心疼。
我没敢打扰他,连电视都没开,抱着手机查港岛的房产信息。
他睡了一阵起床,脸色煞白。
我好担心。他说肋骨很痛,西医开了很强的止痛药。他也一直在吃中药,只是咳嗽依然没有转好。他朋友又介绍了香港的几个最好的中医给他看,他还在做最后的选择。
西医那边他转去了养和医院,那是香港最好的私家医院,澳门赌王何先生的专属医院。西医建议他开始做化疗。他担心掉头发,担心反应大,希望能安稳地离开,也在艰难地做着抉择。
我不知道怎么选,问来问去也问不到关键,平白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催他随便选个医生快点开始治。
皇甫冷静地说:别烦。要谨慎地选,选错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死亡,又一次充满力量地压迫着我。选错了,皇甫就永远离开了。我不知道皇甫如何做到这么冷静,我所能做的只是让他开心。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