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英皇骏景的打边炉太好吃,所以我喝了太多香槟。
也许是尔冬升的酒吧太暧昧,所以我喝了太多红酒。
总之,我喝多了。
大家也喝多了。只有皇甫不喝酒,绝世独立地看着我们闹。
喝多了的大家,一起把熟稔的驻唱歌手轰下台,一个接一个自告奋勇地上去唱。
闹哄哄的人,闹哄哄的歌,闹哄哄的夜。
等我被轰上台的时候,不会粤语歌的我,只好想了一首他们熟悉的国语歌,王菲的《彼岸花》。
颤抖的镜头,模糊的背影,飘零的旋律。黑色的王菲,一个人的等候。
“看见的 熄灭了
消失的 记住了
我站在 海角天涯
听见 土壤萌芽
等待 昙花再开
把芬芳 留給年华
彼岸 沒有灯塔
我依然 张望着
天黑 刷白了头发
紧握着 我火把
他来 我对自己说
我不害怕 我很爱他”
他来,我对自己说,我不害怕 ,我很爱他。
他来,我对自己说,我不害怕, 我很爱他。
他来,我对自己说,我不害怕, 我很爱他。
唱到最后,酒吧里一片寂静。
我不害怕。
我很爱他。
我恍惚地走下台,一步一滴眼泪。
老于走过来紧紧地抱住我:别哭,我们是一家人。你还有我。他是会放下你的,但我不会放下你,我保证。
于是,我趴在老于的怀里,放肆地哭。
灯光太暗,大家都以为我只是喝醉,并不知道我是心碎。
皇甫走过来挨着我坐下:从来不知道你唱歌唱这么好的。别喝了。我们走吧。
难得一次,是他主动要回家,而不是我孤单一人辗转地空洞地等他。
和大家告别。回家。
一醒来,又是下午。看着天花板和旁边还在睡的皇甫,想起老于昨夜的醉话。
给他发了信息:你昨晚喝多了讲的那些醉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只知道我盼你回香港的心情与我妈盼我回家过年的心情大致不相上下。不管你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找到或者失去任何种类的幸福,我只知道,有我和皇甫在的香港,一定有一种属于你的,永远不变的幸福--我们是朋友更是家人,祸福与共,白头到老。
这大概是我给别人发过的最煽情的一段话。句句真心。
老于竟然醒了,回复:记得。半小时下楼吃早茶。
皇甫身体明显好了。晚上几乎一点都不咳了,饭量也大了很多。
老于每天都来,我们三个人的主题除了逛街吃饭,还多了一个:看房子。因为皇甫,也因为地段,我选的房子都在铜锣湾附近。
这时的香港二手房市场一片低迷,很多从不放盘的楼房都出现了卖盘。这也让我非常忙碌。因为香港和大陆不同,香港岛的二手房不是像大陆一样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地建起来,每个小区都有一些几乎一模一样的户型。香港的二手房是一栋一栋的,每一栋户型都不同,又因为朝向、风景、建筑年份、建筑材料、地契时间而不同。哪怕一栋楼里的不同楼层不同朝向价格都可以差上百万。所以,我是必须一间房一间房地看。觉得房子喜欢,价格又不离谱,才让皇甫和老于去看。
上海的房子卖掉赚的钱,除了还掉欠老于的债,除了还掉信用卡,换成港币,还有差不多六十万港币。这个可以支撑我付一个四五百万总价的房子的首付。如果四百万总价的房子,我月供大概一万三千块。同样的房子,租金大概一万五千块,就算租出去,也是净现金流入。这个帐不亏。
如果皇甫愿意和我一起住,那他的大把的房租就可以省下来。但是,如果他不愿意和我一起住,那我就把这个小房子租出去,赚租金和地段升值。以我的专业能力,我相信香港房子会涨。
资金的帐不难算。难的是皇甫和老于的挑剔。
四五百万的房子,他们哪里看得上眼。我有时候也会很恼火,明明是两个没有房子的家伙,可是对房子又挑剔到不可理喻。这就是香港人和大陆人在理财观念上的差异。像他们这种香港人,有了钱的第一时间就是享受生活,而我这种大陆人,有了钱总是想的是房子保险养老等等的未来。
无法沟通。
在等房东开门看房子的时候,老于站在街上抽了一根烟,随手把烟头扔到了下水道盖里面。这时,不知道哪里钻出来一个女警察,直接上来:你违法,请出示证件,罚款1500元。
我蒙了。
平时那么彪悍的老于,竟然辩驳都不辩驳,直接亮身份证接罚单。
我说:你怎么不解释呢,你是扔到下水道里面,又不是街上。
老于说:违法了就是违法了。有什么好解释。
香港人啊香港人。。。。
在他们两个人的反对下,我还是从无数的房子里选定了两个小房子。
一个房子面朝维多利亚公园和维多利亚港,这样的风景应该是太难找太难找,未来升值空间应该很大。
还有一个房子朝南面山,三面窗户,阳光开阔,最重要的是还有个大大的平台。这属于特色户,价格比一般的房子要高。但是业主也是大陆人,一是懒得来出租维护,二是认为香港房产价格要跌,就很急于出手。
我给两个房子的业主分别开出了两张订金支票,要的买价都比他们的卖价低20%。让中介去跟他们谈。中介面露难色:业主都已经放价放得很低了,你开这么低的价格,都已经回到2010年前的低价了,很难成交的。
我说:你只管去谈。
搞定了这些,该回家过年了。自从我们考上大学,我们就变成了一群迁徙的候鸟。
香港的春节假期很短,大概像我这样需要飞半个中国回家过年的候鸟不够多吧。也没有春运的感觉,机票还是很容易买到。
老于要去台湾过年,看来那个台湾姑娘的魅力在近期打败了所有对手。
剩下,一个人的皇甫。但皇甫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他有太多朋友。
皇甫这样的人,那么多朋友却始终没有女朋友。你永远觉得自己懂他,但其实永远不可能懂他。舍不得,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感觉,他对我和老于的离开没有丝毫不爽。
我走的时候,他说:记得带手信~
我说:手信是什么?
他说:当地特产啦!
我说:你不可能对那些特产感兴趣的,连我都不喜欢。
他说:想想我平时都让朋友带什么手信。
我说:玻璃杯。各式各样。精致的。
他说:你怎么变聪明了。
老娘一直都很聪明!!!难道眼瞎吗!!!你玻璃柜里无数的玻璃杯!!!
算了,终于离开这个刁蛮无理的臭男人几天。我真的需要透透气。
人是回家了,心还在香港。我看到任何事都想和皇甫絮叨。他一般不理我,终于有天把他逼得在whatsapp上说:你这是在直播你的生活吗,可不可以好好陪家人过年?!
我也开始觉得自己很烦。强忍住不发信息,只在whatsapp上偷偷地看他何时上线何时下线。如果他上线了,我就会想,他在和谁聊天,在聊什么有趣的事。结果发现,他每天凌晨三点还不睡。我也发飙了:我不吵你,你还不是一样不睡!你还以为你是健康的人哪!这么熬下去,普通人也会熬死的!每天都这样!等我买了房子我就搬出去!再不管你!
他冷冷地回复:别烦,在ebay拍古董。
我很难过。这样的时候,我认为最重要的是两个人都珍惜在一起的分分秒秒。人生太短了。短到我连发脾气撒娇要一个拥抱都不敢。而他,肆意地用其他与我无关的事浪费生命。
我说:老于说的对,他是放不下我的,但你是可以放下我的。
皇甫回复:如果要做一个感性的人,就选择做一个快乐的人。
他说的也是对的。但是,这种态度很招人讨厌。本来以为他是一个很文艺很浪漫的人,结果却是一个理智到冷漠的人。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也不相信任何偶遇的男人。酒吧里的动情都是灯光、香水和酒精催出来的,估计拉头母猪去,也可以配对成功。
好烦人的皇甫!!!我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大年夜,和家人吃完年夜饭,一边看春晚,一边对着我选定的房子画简单的装修图。
问起他哪个房子更好,他也选不好,竟然跟我说:我在和师父吃饭,让他给算下风水好了。
我才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他之前跟我说过他这个师父,是香港最有名的道家师父,给很多名人算风水,还带皇甫他们去看过鬼。后来,因为两个人性格都比较诡异,关系渐渐远了。今天他们俩竟然凑到一起吃年夜饭,看来是都找不到别人吃,不得不在一起将就吧。
我没理会风水的事,问点别的:竟然和他一起过年,你怎么不去你哥哥家过年。
皇甫回答:没打算去和他们过年。我们家的关系就是这样。
就是哪样啊!明明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人太孤僻的代价,就是没人陪你过年。这在大陆人的生活里,已经是最悲哀的典型了吧。
他好像也习惯了,吃完年夜饭又和一群朋友去逛维园买花。我在大陆这边,被大红大绿的春节晚会雷到崩溃,最崩溃的是天后王菲竟然唱《因为爱情》唱破音了,情何以堪。
实在是忍不了了。宁可和家人打麻将。没事时专注地看装修资料。
大年初二晚上,皇甫突然来了一条视频信息。我打开一看,竟然是在家里录制的维多利亚的烟花。春节的香港,是有烟花的。好可惜,我不在。
视频里,皇甫的呼吸都听得到。他一个人,静静地,仔细地录下维多利亚的繁华,只为了发给我。从前他是不屑于做这些事的。
一瞬间,我仿佛又忘记那些情绪里的纠结,回到香港,和他在一起。
我说:希望明年和你一起过年,在家里看烟花。
他说:睡吧。
他给不了我一个明年的诺言。我只能自己许愿。今年是他的本命年,希望他平平安安。
年过完回到香港,中介告诉我看维园和维港的那套房子已经卖出去了,平价卖掉的。我又问了一下我之前看过的其他房子,几套比较好的都成交了。香港市场果然如我当时预计的那样,经历三个月低潮之后开始反弹。这次反弹的速度会很快,我要抓紧。
我马上开一张新的支票,把那个平台房子的价格从降价20%提到降10%。我对中介说:告诉业主,我可以直接给他人民币。另外,如果成交,我给你双倍佣金。
这并不合法。但是非常有效。第二天,中介告诉我业主愿意成交。我马上签了约。签完之后,我告诉皇甫:房子买完了。那个带平台的。
皇甫很不高兴:你怎么不让我再去看看呢!
我懒得解释。以他这种挑剔的性格,再看十次也不会成交。好房子不等人。最后一定是买不成。买房子这种事情,我还是相信自己的专业。
第二周,香港房产成交数据明显反弹。第三周,价格开始全面上扬。之后,香港地产价格在短短一年内,创出了1997年以来的新高。
我抄到了大底。最重要的是,我是一成首付。这意味着,房子每涨10%,我的本金就赚了一倍。这件事在公司引起轰动。作为一家地产公司,里面还这么多香港本地人和常住香港的人,在我多次写报告提醒的情况下,还是没有人出手买房。我用自己真金白银的看似大胆的投资证明了自己的专业。最高兴的是汪明,他力挺我进公司的,觉得很有面子。
此事之后,我在公司谈香港和大陆的房地产走势,几乎没人提反对意见了。
这是非常意外的收获,甚至和买房子本身一样重要。
香港买房的税并不高,律师和中介费用也比大陆便宜。最重要的是,律师和中介都是持牌人,信任度很高,一切都非常顺利。购房合同非常厚,记录了这个房子从第一任买主到现在的屡次交易情况。
所有的事情都办完,我才付了四十万港币。还有二十万港币可以用来装修和买家具。
这个房子便宜,是因为年久失修。乱糟糟一片。在香港装修是件很麻烦的事,人工很贵,做得精致,造成装修时间往往很长。
我不打算请设计公司,设计公司设计的香港范儿我都觉得很土。身边有皇甫这样的人在,请设计公司就是多余。
皇甫也赞成,只要是花钱买东西布置家这类事情,他都觉得有趣。
我们俩的生活重心从吃饭逛街买衣服,变成了吃饭逛街逛家具。
以前在上海,看到豪宅样板间的装修,总是用Hansgrohe的卫浴,我便以为这牌子是顶级的好东西。和皇甫逛了几家店以后才明白,这个牌子真的很一般,在香港的价格非常平易近人,比起那些独特的动辄五六十万一个的浴缸,实在算不上什么。
慢慢心里就有了底,香港的装修成本固然是要比大陆贵的,但是品质也应该好很多很多。
我和皇甫的审美差距在一点点拉近,几乎所有他喜欢的东西,我都能一眼挑出来。我们也经常一起逛书店,挑一些非常好的设计师图集。外国的书真的很贵,几百块一本。买了几本我就吃不消了。跑去维园旁边的图书馆办借书卡。
香港的图书馆非常现代化,借书卡只是在香港身份证里加多一点信息,也就是说,你交一个申请,之后用身份证就可以借书。借书还书都是自动的,很方便。
房子买完,皇甫不再咳,工作顺利,一起琢磨装修和家具。这必然是我和皇甫最安定的日子。在这种安定下,我们俩的体重都迅速膨胀起来。
有天他在卧室穿衬衣,我坐在床上看,他突然鼓起肚皮,衬衣的扣子就华丽丽地迸开了。。。。
我叫起来:皇甫源!你竟然变成了一个胖子!
他笑嘻嘻地说:有生以来最胖的时候。
原来,我能想到最幸福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胖。。。。。
胖了就要重新买衣服,我的裤子也都不能穿了。
买衣服又是皇甫喜欢的事。只要是花钱,他就喜欢。真是个败家的货。
他带我去了一家很小众的日本店,叫做45R。随便一件衣服都三四千块。我真的不明白,这么小众的店,这么贵的价格,这么没特点的衣服,它是怎么活下来的。大概是我在皱眉头,皇甫开始对着我自言自语:你手里这件毛衣,它是纯手工做的,作坊和CHANEL是同一家。在日本,爸妈会把和服之类很好的衣服留给子女,代代相传。这家店的每一件衣服都有精湛的手工,就算你是第一次穿也会有一种旧物的漂亮。这么好的质量真的可以代代相传,留给你女儿咯。牛仔裤也不错,很多是收藏级别的。
一聊起这些东西,他的香港普通话就流利起来。我拿了几件衣服去试穿,在试衣间门口看见一个大明星。有这些明星和皇甫一类的怪人捧场,这家店看来一时半会倒不了。穿上去以后,我不得不承认,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店的衣服确实很好。
皇甫看见我试衣服的效果,说:对嘛,这家店的衣服就是给像你这样没身材的人穿的。欧美的牌子是给模特穿的。没身材的人穿着都可以好看的衣服,才是好衣服。
你才没身材!!!!在我吼完以后,店员都笑了。
一不小心买成了VIP。看来房子买便宜了,才有钱在衣服上让我得瑟。
晚上回到家,我坐在客厅看电视,皇甫穿着我的新裤子从卧室走出来。
我笑得岔气:你有病啊,干嘛穿我裤子!
他瘪瘪嘴:我为什么能穿进去你的裤子?!你这个肥婆。
皇甫有时候还真是找抽啊!!!!!
老于终于从台湾的温柔乡里回来了。约了Steven和一堆人吃饭。
大家听说我买房子了,都很吃惊。觉得一个小姑娘,这么小,就在香港买了一个将近四百万的房子。我就又不厌其烦地给这些大龄男孩讲了一下理财的必要性和理财方法。又告诉他们,短短几周,我的房子已经恢复原价,也就意味着我赚了总价的10%,即老娘的四十万本金又赚了四十万回来。他们又重重地吃惊了。
皇甫和老于的表情里透着那么一点不易察觉的小骄傲。我这个大陆妞没给他们丢脸。
这一下,把大家对于房子的热情挑起来了。多文艺的人,也要吃喝拉撒住用行。聊热闹了就说去Steven家玩,因为他家是大家公认的有品位。
Steven家简直就是《花样年华》的拍摄场景,美得如入幻境。
和皇甫家一样 ,每一件东西都漂亮,小到茶杯,大到灯具,甚至一个随手放置的旧式旅行箱,都透着浓浓的雅致。
这间老房子,本来其貌不扬,后来Steven和太太租下来,把它重新装修改建,就成了现在的样子。Steven还说,因为是租的房子,所以当时用的很多装修材料是很便宜的,只是搭配得比较好。
租金便宜得离谱。我想房东应该完全想不到他的房子里住了个什么明星,也应该完全不知道他的房子漂亮到可以拍老电影。如果知道这些,房租至少要翻三倍吧。我提醒Steven:千万不能让房东进你家门。
Steven想到这个问题,也略显头疼。他才说起来,他以前也买过房子,在1997年的高点。当时房子涨到离谱,开发商一开盘,很多人就会彻夜排队,排在前面的人领到号就可以转手卖给排在后面的人,至少赚五十万。那年他和太太凑够钱付了首期,贷款利率将近10%一年,还款压力本来就很大,又遇到房价暴跌,眼看着首期被跌没了,但是为了银行信用,还是撑住还贷。没想到,房价一跌就跌到了2003年SARS。这几年过得真是非常辛酸。SARS一过,楼价反弹,他们就赶紧把房子卖了,再也不想买房子。但是,又没想到,从2003年房价一路高涨到2007年,翻了五六倍。租金也一直在上涨,虽然可以承受,但是还是很不开心。
我唏嘘不已。他们的收入不算低,但投资时机错了,十年努力就白费了。薪水再高,也不过是体力劳动者,真的脑力劳动者只有李嘉诚手下的打工皇帝那种少数的高级管理者。体力劳动是无法致富的。用钱赚钱才是唯一出路。几年之后,两个同样职位的同事,会用钱赚钱的和不会用钱赚钱的,财富的差距应该不只十倍。
即使知道这个真相,又有多少人愿意拿出吃饭睡觉逛街和朋友扯淡的时间去钻研投资呢?每个人都在抱怨自己的时运不济,又有多少人看到自己的不学无术?这个世界上,每一分钟都在诞生百万富翁,每一分钟都有人破产,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你抓不到机会,甚至抓错了机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性格决定命运。性格又大部分是天生的。天生又取决于投胎在什么样的家庭享受什么样的教育。说白了,90%的宿命+10%的努力。如果命不咋样又不去努力,基本就等着挨穷吧。
正在我神游的时候,门开了,Tina和几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自从上次一起放生过后,就没再见过Tina,原来她就是Steven的太太。
也许是因为我分别认识的他们,我总觉得两个人看上去一点也不般配的样子。Tina看上去是个正常的女人,温和善良瘦小,正常年纪里的正常女人。可是Steven就是一个和皇甫一类的人,在千万人群里都可以放着自己的光的那种名人,另外由于是幕后名人,比台前的名人更多了一分重量。
也许,在别人眼中的我和皇甫,也正如我眼中的Tina和Steven吧。像皇甫这类怪人的太太,一定是像Tina这种隐忍的女人。我是不是这种女人,我并不知道。
就算是做了他们的太太,真的就是幸福的吗。
Tina幸福吗。
和皇甫在一起,总有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的颠覆情感,那种我的黑夜是你的白天的交错无奈,趋近于彼岸花那种开一千年落一千年却花叶永不相见的残酷折磨。
如果皇甫没有生病,他会不会破天荒接受我这样一个女人和他住在一起。
如果皇甫没有生病,我会不会全身心放下自己义无反顾地和他住在一起。
如果皇甫没有生病,香港还会不会是这样的香港,让我深爱让我心疼让我无法离去。
人生不是总能找到答案的。
男人们在玩摄像机,讨论一些拍摄技巧和音响问题。
我和Tina一直在聊天,聊到下半夜两点。他们在一起二十年了,恋爱了十几年才结婚。在这其中,Tina得过非常严重的抑郁症,反反复复。
我始终没敢问:Tina, 嫁给他,你幸福吗。
人生走到Tina这步,已经没有回头路。
皇甫玩够了,走来叫我回家。
我起身的时候,看到墙上挂了一张黑白老照片。里面是一对非常优雅的夫妇,像《花样年华》的剧照。
我问Steven: 这是剧照?
他笑了:这是我父母。
我想起老于说起他的父母。他爷爷是上海的大亨,上海沦陷前去了美国。他爸爸妈妈来了香港。当时是提着满满的几箱金条来的。在香港,他们还是过着老派的上海生活,一直到现在。皇甫的父母也差不多的情况,只是没那么有钱。
美感其实是一种从幼儿起培养起来的觉受。我的父母儿时不单没有审美教育,还处在文化大革命的恐怖氛围里,连教育的基本权利都失去了。而这部分香港人从未断过中华文明,和一部分台湾人一样,保留着最古老的最挑剔的审美。这也是他们在娱乐圈里成功的原因吧。
皇甫就在这样的吃吃玩玩里,胖了很多,也健康了很多。大明星陈Sir又叫他去深圳开工。皇甫竟然接了这活。
我很不高兴。又不是缺钱,虽然好了一点,但是这是癌症,会反复的。
他不听劝,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听我劝的人。
皇甫走了,我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他即使不咳,也从没有凌晨2点前睡过。这就意味着,我从没有一天可以正常安睡。白天还要上班,要不是年轻,我肯定垮了。现在还没垮,皮肤和身体都不如以前了。皇甫一天一天健康起来,我一天一天枯萎下去。有时候真希望,得癌症的那个人是我。
我一个人去看装修,一个人去买书,一个人去鼎泰丰吃小笼包,一个人去住好嚸看家具吃黑松露披萨。没有了皇甫的讨厌,香港也没有了很多可爱。
我很想念皇甫。
情人节了。铜锣湾的空气里都是蠢蠢欲动的荷尔蒙气息。
我一个人穿越人群回到家,看到皇甫翘着脚躺在躺椅上玩手机。
看我进门。皇甫说:你该去做头发了。
永远都这样!永远觉得我是个丑女人!非常讨厌!
我瞪他一眼。他接着说:换衣服啦,你们上班的衣服好闷。
永远都这样!
换好衣服,皇甫带我去跑马地。我猜到了,果然不是什么浪漫的地方,这个家伙是制造浪漫的高手,但是却不屑于在生活里浪漫。他会觉得“浪漫很土”。
竹园海鲜餐厅,吃芝士龙虾。这里的芝士龙虾是全香港最好。踏踏实实地吃真正好吃的东西,不做作地相依为命地活着,就是浪漫吧。以情人节为由,我们吃得很开心。
我说:算你有良心。看你最近在深圳过得不错嘛,又胖了。
他说:住Ritz-Carlton,床很大,睡得很舒服。
我:床舒服有屁用,你反正晚上也不睡的。
他在万分之一秒就反击:我不睡还不是因为要你先睡啊,那么小的床,两个人睡能睡好吗!
我:我去!你还有理了!明明就是在Ebay上逛古董,还说要我先睡。我不在香港的时候,你也一样半夜不睡。
他瘪瘪嘴不再说话。
但这事种在了我心里。反正也要买家具,不如先买张大床吧。
他第二天就回去了深圳。我逛到脚软,终于看上了一款床垫,试躺的时候,只想当下就睡死,根本不想再起来。
这是这家店的镇店之宝,11万大洋,欧洲全手工做的,亚洲地区只此一张。
真的是好东西,也真的是好价钱。
要是买完这个,我的装修预算就直接没了一半。内心相当挣扎。
还是卖家会做生意,直接告诉我,不需要一次性付清,可以用信用卡24个月免息免手续费分期,一个月才不到4600块。
11万和4千一对比,我就立刻没有理智了,当下就买了。
回去兴奋地发信息给皇甫。被皇甫骂得狗血喷头。
我是执着,我就是不愿意让皇甫的病痛有任何因我引起的因素,即使是拿床当晚睡的借口也不行。我容不得一点遗憾。
可是有些遗憾,要怎么解决。
我还没有和皇甫一起旅行,我还没有和皇甫正常地谈一段肆无忌惮地恋爱,甚至,我还没有听他说一句我爱你。
好遗憾,好遗憾,好遗憾。而且不知道这生能不能不遗憾。
皇甫经常给我发一些他和陈Sir他们在一起的照片。照片上他笑得那么开心。我觉得照片的他比和我在一起开心。是工作的原因还是其他,我不知道。
我一个人去做了头发,Robman说夏天快来了,话落时发丝也落了。
老于回来,看到单独的我,惊讶地说:你现在几乎是一个女版的皇甫。
发型,眼镜,还是气质?都有。或者,只是因为想念。当你想念一个人,这个人就会侵入到你的灵魂里。
果然是这样吗?在皇甫不生病的时候,我们注定不会在一起。
装修已经开始。我穷,我只请了两个装修工人。把原来的隔断全打通,变成一个大的开间,再简单粉刷。用Steven家的招数,简装修重装饰。
皇甫偶尔看看照片参与一点意见,大部分时间在深圳工作抽雪茄享受他原本的生活。
一个人在香港孤单得太久,我累了。
皇甫咳血的夜里,我那么诚挚地祈祷他好过来。
现在,他好过来,我连祈祷都没有,只剩下孤单。
这份孤单,比以往的孤单,更让人无力招架。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无论如何都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而你却无法轻松地离开他。
我有点明白Tina的抑郁症。我怕我也会有。
老于真的是我的救命稻草。
来香港已经快半年,我和同事们相处融洽,但老于还是像半年前一样,怕我孤单,每天来公司楼下陪我吃午餐。和皇甫一比较,老于的关怀几乎算是宠爱。
也许是老于回来了,于是皇甫也回来了。
他说他腰疼腿疼。中医说肾虚,开了新药调理。我查了很多资料,最大的可能性其实是癌细胞的骨转移。我把我的担心说了,他很不耐烦地回答:已经查过西医了,肺部肿瘤缩小得很小了,癌指数没有升高,不要烦,神经兮兮。
被老于约去店小二喝酒,去Steven家抽雪茄,去逛街。一切都像从前一样。
每次老于回来,我们三个人的气氛就被中和得刚刚好。
我太累了。什么都不想再想。过去,现在,未来,没有一件在我掌控。过一天算一天吧。能开心一天就开心一天吧。
大概酒喝多了,我半夜难得起床上洗手间。一推开卧室门,正对着皇甫的电脑屏幕。皇甫已经来不及合上屏幕。
是AV。
我愣在那里。
我每天晚上等皇甫一起入睡,但他总是迟迟不睡。我以为他一直在逛Ebay,我真单纯,我竟然以为他会每天逛Ebay。
我傻到拿自己全部的精力去等一个根本没有珍惜你的人。我还不如AV。
皇甫看着僵住的我,尴尬地说:怎么起床了。
我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这样的局面,连生气都是多余。我一分钟都不想和他待下去。凌晨三点,我洗了澡画好妆冲出家门。
我穿高跟鞋的时候,皇甫无力地问:去哪里。
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铜锣湾的凌晨街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热闹。
路上偶尔驶过的一两辆车席卷着海风,企图盖住我高跟鞋敲打地面的不安声音。
这么繁华安全的香港,我无家可归。
我的房子还是个工地。我又不愿意再去混酒吧。这个时间又不方便打扰老于。
想来想去,我还是去了公司。公司是唯一能够收留我的地方。
我趴在办公桌上,睁着眼,侧着头,看着维多利亚渐亮。
我要把房子装好。
我要搬出去。
和皇甫在一起,越来越是一种折磨。
他病重时,陪伴他是要对得起我的良心。现在他好了,再陪伴他就是我自己多余。
早上,我给老于发了短信。老于来接我吃晚餐。
我半自嘲半认真地说:我丑到这种程度了,我躺床上皇甫都懒得碰我。这是不是作为女人最悲哀的事。
老于说:别多想,男人有时候看AV就是打发时间。zuo爱很烦的,看AV多自由方便。
我第一次听到男人这么解释这件事。这么一来,好像是我小题大作一样。
老于简直是妇女之友,有神奇的治愈力。
吃完饭老于送我回家。皇甫像没事发生一样,在家里看电视。
俩男人翻出雪茄,在窗旁聊天抽雪茄。
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借用皇甫电脑加一下班。
半夜时候,皇甫的skype突然跳出对话框,有个女人说:好想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一瞬间,手指冰凉。我被冰封在这个亚热带季风气候的春天。
皇甫和老于的聊天声就在耳旁游荡,我却一下子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寒冷的感觉渐渐过去,恢复知觉的我,心脏刺痛得我几乎要倒下去。
我颤抖着鼠标,做了我平日里最厌弃的事:我看了他们的聊天记录。
最早的聊天记录是从我在上海开始,最近的聊天记录是今年我回家过年之前。
我回家过年那时,皇甫对我的whatsapp讯息那么不耐烦,原因是她在香港,她在他身边,她抱着他合影。
我总是原谅皇甫的冷淡和皇甫的忙,我却忽略了,在爱情里,只有爱和不爱,没有忙和不忙。
皇甫源从来都是那个风流的皇甫源。我以为他病了,我以为他变了,我以为他收留我住在他家里意味着什么,都只是我以为。女人最蠢的,就是拿自己的逻辑去套男人的规律。
去他妈的爱情。
我不相信爱情。
傻逼才需要爱情。
我忍着心脏的痛,关掉对话窗口,把工作做完,关机,站起来。
他们俩都说:加完班了?
我懒得说话。走进房间洗澡换衣服化妆。我要出去透透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被改变了,我隐忍,我温顺,我还他妈的弱智了!
翻出很久没穿的超短裙和超高跟鞋,戴好美瞳和假睫毛。
走出房间时,老于和皇甫都“wuo”了一声。老于不太开心地说:你最近是不是没钱了,要去站街吗。
我说:我约了朋友去酒吧,你们慢慢聊。不用等我。
皇甫自言自语地说:这么晚了。。。。。
出门打辆车,跟司机说:麻烦,失恋,找家热闹的夜店喝酒。
香港的司机就是很好,礼貌安静,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开到中环的Beijing Club。
来香港这么久,第一次来夜店。
皇甫得了肺癌,我大概是得了脑癌吧。
两年前的我,还是在上海夜夜笙歌不醉不归。两年后的我,被人背叛了这么久还全然不知还死心塌地还一心一意地忍受冷暴力。对!皇甫对我就是冷暴力!
腰疼腿疼,活该!中医说的没错!就是肾虚!得着肺癌,还这么多女人,天天看AV,不肾虚才怪!
我玩得很开心。上海的夜店还是香港的夜店,大陆人还是香港人,香槟还是Whisky,混起来没有差别。我去了一个意大利人家里。我甚至不记得他的长相他的味道他的职业。早上六点,我从他半山的公寓打车回到皇甫家,洗澡换衣服准备上班。
衣服换完,还有半个小时,我躺在沙发上休息。皇甫从卧室走出来,看着我,深深地叹一口气。
上班以后反省了一下,转正以后,因为皇甫,多次推掉出差的日程,对市场的感觉都快耗没了。
我向汪明请命出差。
汪明说:去年说我们的报告说房价会松动,现在各地区公司已经降价了,去化率还不错。你去看看年中报告要不要调整策略。日程自己定吧。
有这样的领导,有这样的信任,有这样的机制,真的是职场上的万幸。
大概是我其他方面太倒霉,所以老天才这么照顾我的工作。
昨晚几乎没睡,到中午就已经没有精神。订了下午的机票,香港-厦门-上海-北京-重庆-成都-香港。一趟差,半个月。
房子装修好以前,我是不打算再和皇甫一起住了。我是傻,但我不是没有尊严。
回家收拾行李,皇甫不在。也好,省了说些言不由衷的废话。
临上飞机前,给老于打了个电话。他也要回台湾,也要半个月。半个月以后回来参加亚洲音乐节。他说我可以做他的女伴。
他把他家的大门密码给了我,说他不在的时候,我可以随便去住。
有人收留的感觉真好。
什么都不管,先出差吧。
把厦门三天的日程压缩到一天,连饭都没吃,把三天该看的项目都看完了。这一股脑的狠劲最节省时间,也容易得到最直观的对比。晚上犒劳自己一顿大餐,反正也报销,给公司省钱这事儿我从来都不在行。
吃完回酒店。香港的差旅费用标准比大陆公司高很多,在大部分大陆城市都可以住五星级。
我真的要好好对待自己。
这世界,真诚的甜言蜜语难敌枯燥的油盐酱醋,床前的柔情蜜意难敌别后的形容枯槁,缠绵的青春年少难敌风干的春夏秋冬。
你若追问爱情,爱情早已归西。我又何苦活得像个苦逼。
厦门夜店也很热闹。我又恢复了夜夜笙歌。
节省下来的两天时间,我白天在鼓浪屿遛弯,晚上在夜店喝酒。贼不走空,更何况我是专注来偷腥的。搞笑的是,第一天晚上,我睡的竟然是夜店老板,而他的身份我第二天才知道。
本来以为是个普通的1夜情,所以我第二天还是去同一家夜店。没想到他还在那里。
在就在咯,我也不想搭理。我再也不要把1夜情睡成多夜情,再睡出一个皇甫源。
我被两个看上去很干净的男孩子请去喝酒。看上去干净而已。他们一说话,就是台湾腔,配上这么两张干净青春的脸,倒是挺招人喜欢。有位同学叫许程智,舞跳得很好,很幽默,也很会玩游戏。我们三个玩得正高兴,被莫名送了一个果盘。服务员说是他们老板送的。我想难道我天天来,就被VIP了?这么狗屎运的?
酒喝得多了,都开始不老实。我和许程智kiss的时候,该老板又出现了,还跟着两个保安,竟然来拉开我和许同学。我大概喝蒙了,根本没管是什么情形,拉着许同学就要出门。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许同学后来心有余悸地说,他在大陆出差经常看见晚上有人喝多了打架,但没想到那次自己就差点被打。
我当时觉得很可笑。都是来玩的。都知道对方是个婊子或者流氓。却依然希望他/她对自己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无条件地忠诚。人又不是狗,哪会有忠诚。
千钧一发之际,许同学说:我们是港台同胞,我们是工作伙伴,我们不想惹事。
然后拿出他的台胞证,然后在昏头的我的包里拿出我的香港身份证。我了个去,港台也是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大哥你这招土不土。。。。
也许土。但是奏效了,港台同胞就是比大陆同胞的招牌好使,这真是我内心不愿意接受但又乐于享受的结果。该老板放行了,只是告诉我们三个,不要再踏进他家夜店大门。
许同学很自然地留宿在我的酒店,因为他的酒店太破了。
台湾公司真是抠门,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台湾近年的经济发展状况。
我发现出了夜店,他依然很话唠。除了台湾音的柔雅,其他情况基本逗得像个东北老娘们。连出租车司机都被聊崩溃了,以为我们是认识了很久的,还好奇为什么会有男女朋友一起进夜店。。。。。
他也是个几乎不睡觉的男人。zuo爱之后就聊天,然后又zuo爱,然后又聊天。直到我累得不行,聊着就睡过去。他再把我折磨醒。他比我小一岁,年轻人啊,我真是应付不了了。
早上很早他就要起床上班,趴在我耳边嘟嘟囔囔:你就不能再留一个晚上吗?就一个晚上?
开启无敌复读机模式。搅得我无条件投降。
大概好久没男人这么跟我聊天了,我也不太想离开。
反正下一站是上海,上海的情况我还是了解的,少待一天就少待一天。
厦门最好的夜店已经给我们三个下了封杀令。我也懒得在城里待了。索性搬去了鼓浪屿的老别墅。
这老别墅占地约5000平方米,始建于1895年,由五幢西洋建筑组成,现位列鼓浪屿十大历史风貌建筑之一,前身为清末民初东南第一名门望族所居的府第。只是时光如梭,曾经拥有的沧海桑田,如今只是别人家的沧海桑田。我喜欢的只是酒店里百年树龄的香樟树。呆呆地在树下喝喝茶,已经是难得的地偏心远般的安宁。
鼓浪屿的步行街和礼品店前天已经逛过,传说中最有名的东西都比香港难吃。香港是会宠坏人的地方。昨天晚上又太累,一下午就窝在酒店里。自我起床以来,许同学几乎是一条信息加一条信息地发过来,温情得像个初恋的高中大男生。
他是做咖啡生意的,一天到晚忙不停,说是要看很多个店面。
我不太懂。我只会喝咖啡而已。感觉上他们应该是类似于国内的厂家直派的促销员那样到各个店面去指导一下吧。虽然我没去过台湾,但是经济数据都是知道的。台湾的就业压力很大,大学生就业薪水少得可怜。想起在上海和香港遇见的刚入职场一两年的毕业生,被房子车爱情工作逼得都是一脸愁云惨雾,难得许同学和他朋友还能这么乐观幽默。
他晚上十一点多才结束工作,赶了轮渡过来鼓浪屿。他来厦门一周了,一直从早忙到晚,从没有来过鼓浪屿,不认识路。我去码头接他。
我近视眼,厦门又下了沥沥的小雨,码头人来人往,我这么没心没肺的人一定百分之一百认不出他来。为防止自己显得太傻,我一直低着头站在门口旁边玩手机。过了一会,他过来挽住了我的腰,轻轻在我脸上一吻。熟练得像在一起很久的男女朋友。
他很自然地拉着我的手,眼睛里都是笑:你平时的打扮很可爱哦~和在夜店完全不同的感觉。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男人拉着我的手在马路上走。
皇甫说:我最烦拉手。女人总是很烦,要拉手要抱抱还要说些没用的话。
想到皇甫,我的心像被重锤砸了下来,猛地一疼。
许同学马上注意到我细微的表情变化,问:你是不是因为失恋才去夜店的?
我哑然失笑。
他自High地说:太好了,不然怎么会遇见我呢~天注定啊~我都是第一次来厦门,你也是第一次来厦门。我们一个从香港来,一个从台湾来,这就是天注定啊~
皇甫说:如果要做一个感性的人,就选择做一个快乐的人。
感性而且快乐,这大概就是许同学吧。我抬头看看许同学,他长长的睫毛在灯光和雨滴下有星光一样的闪亮。
许同学又是一晚上不停,和我聊台湾聊香港聊大陆,聊旅行聊喝酒聊工作,聊历史聊电影聊梦想。
我说:你还真是话多。
他很不服气:明明就是你话少好不好~不过,我们台湾男孩子嘴是会贱贱的。
我说:你每次跟别人1夜情都聊这么多,人家不烦你吗。
他像被扇了一巴掌一样,从床上跳起来说:我哪有跟别人1夜情!
我瀑布汗。。这世道,真是不分港澳台地装逼啊。。。。世上装逼本一家。
我对他的反应不置可否。
他盯着我,很认真地说:我说真的。我们是十几年的同学加朋友加同事,那天晚上第一次去那个酒吧。因为这几天实在太累了,想要去喝酒吐槽。看到你在舞台上跳舞,我们呆掉了。你不知道吧,除了我们,还有个摄影师一直在拍你。大概你喝多了,都没注意。他结婚了,就不敢去约你。我也不太敢,怕被拒绝啦~后来,他说我不去一定会后悔。我不想后悔。
我不想相信男人了。我只是礼貌地笑一笑。
他不依不饶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娘子:大陆酒很贵,也很难喝。我老板说有很多假酒。我们一般是一大堆人一起到小店或者摊贩那里吃夜宵喝啤酒而已。台湾很多夜市,你知道吗,就是那种。
话题终于顺利转换回台湾。
我真后悔去碰他这根“1夜情”的筋。
天亮了,他要去上班,我中午的飞机去上海。许同学临走前把我的Skype whatsapp email msn qq wechat 大陆手机号码 香港手机号码都要了去。就差生辰八字了。
我说:你要干嘛啦!
他又很认真地说:我不想和你只是两夜情。
我轻轻地吻了吻他干干净净的青春的脸颊。可是,我不想再相信男人了。1夜情,多夜情,情人这种事,我真的伤不起了。
鼓浪屿,还是只是作为美梦一场吧。
我刚到上海,收到皇甫的whatsapp信息,他说:我看到了你。
我大吃一惊,说:哪里?!
他说:在他们的mao片里。
mao片?!我虽然烂,但是从来没拍过AV啊!什么乱七八糟的。被偷拍了?!不能吧。。。。后背一阵发凉。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他见我没回复,又说:等你回来,我把剪完的给你看。你是mao片里最适合的人选,但我想你不会愿意参加我们的拍摄。
这完全是天书,再加上混得太多太心虚,再加上我对皇甫这路人的生活糜烂程度的了解,我是没法看懂了。
随便吧。一切天注定。
(感冒了。。。。昏睡了两天。。。。)
半个月的差紧赶慢赶地出完了。各地方的楼市也是海水火焰各不相同。
北京上海深圳为代表的一线城市,只怕要在2013年年初有个像模像样的反弹了。现在开发商都不买地都不动工,意味着届时没有可售项目,买的人多,卖的房少,不涨价都不行,恐怕出什么政策都压不住。
重庆一类的城市一向是买的也多卖的也多,没完没了的需求没完没了的供应,房价涨得比蜗牛还慢,一时半会也不会改变这行情。
第三类城市就是中国的大部分情况了,这也是最危险的。需求有限,供应无限。价格高企,空置率也同样高得吓人。我晚上九点钟站在街上看看亮灯率,结果发现大片大片的黑漆漆的楼盘,死城。这种地方,房价崩掉指日可待。
我在售楼处看到还是有一家一家的人,老老小小一起来看房,就觉得很可怜。他们如果知道房价要跌,还会买吗?人有时候是刻意给自己加上很多条条框框,比如:我要结婚,一定要买房。其实,租房不也一样结婚吗?全世界,只有中国有这么奇葩的行为逻辑,还美其名曰:丈母娘经济。殊不知,买房的本质是投资,如果投资时点错了,是要用两代人的所有积蓄和未来去弥补。中国的经济周期太短了,短到没人知道什么是经济危机。万一经济危机真的来了,我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像Steven那样熬得过去。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同样的时点,总有人做完全相反的投资决策。数年之后,高下立现。
回到香港,皇甫不在家。
之前每次我都会提前告诉他我回家的时间,他总是懒懒地躺在家里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餐。
这次,我没说,他也必然不在。他多忙啊。现在,我才明白,他真的是忙啊。
过了两天,老于给我信息,问我怎么还不回香港。
我说我特么在香港呢好么!
老于说那你特么不说啊!
一顿乱骂之后,他说他在和皇甫看mao片。我说这么高大上的娱乐活动我得参加,在哪啊,我也去。
心里有鬼,连说话都得额外装出点底气。
地址是老于的工作室,也在铜锣湾,时代广场后面的一个小门脸。看着不起眼的小地方,却出产了大量的耳熟能详的歌曲的MV和广告。工作室里面不小,有个摆满整墙书的会议室,摆满整墙奖杯的工作区,还有一个专门看片子的小影院,影院的设备和一般市面见到的设备不同,不明觉厉。
里面只有老于和皇甫,一人叼着一根雪茄,很认真严肃的样子。
皇甫看见我,挑挑眉毛,算是打了招呼。
我掐着老于的胳膊,坐在老于旁边。屏幕里是陈Sir最新专辑的MV。
我急着知道我和mao片的关系。假装无所谓地说:说好的mao片呢?
老于说:这不就是咯~你玩得不错啊。
我干瞪眼,是文化差距吗。。。。我以为的mao片可是宅男必备利器,不是这种东西。。。。早知道是这个,老娘心里也不用这么纠结了。虚惊一场。
那我在哪?我突然想起来。
皇甫说:最后还是决定不用你。
用不用我干我屁事,我又不是你们这个行业,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到你们这里来了。我现在对皇甫一点耐性没有。女人果然是这样,爱恨一瞬间。
老于调出来我的片段,是在厦门的夜店里,还没遇见许同学的时候,镜头里的我像磕了药一样的迷幻,孤独地站在高台上跳舞。完全没注意到镜头,也仿佛放弃了整个世界。
老于对皇甫说:我还是觉得这个感觉最好,你现在选的那个有点刻意了。
皇甫问我:你当时在想什么。
我白他一眼:干你屁事。
真相大白,我也没什么担心了。反正皇甫也不打算用这个镜头。我站起来准备走。
皇甫和老于也站起来说:等下一起走啦。
一瞬间,我看见皇甫在揉腿。我说:你腿还疼?
老于抢答:越来越厉害了。回来养病的。
我轻蔑一笑:肾虚,是得好好养养。
皇甫说:西医认为是坐骨神经痛。
我说:我告诉过你,肺癌晚期75%的疼痛是因为骨转移。你重新拍过片子没有?
皇甫不耐烦地说:都说了癌症指数没有升高,拍片子要很久的。不要烦。
我说:就算很久又怎么样,拍个片子排除骨转移你有什么损失?!但是,万一真的是骨转移,你再想回头就晚了!
皇甫突然有点生气:什么就晚了!你这样说话很难听的!
我也气不打一处来:是谁说不怕死的!是谁得着肺癌还熬夜抽雪茄的!是谁肾虚还看AV还泡妞的!都这么不怕死了,说说死就接受不了了?!
皇甫从来不知道我可以这么强硬地顶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愣在那里。这是我们第一次正经地吵架。老于在一旁听蒙了,赶紧打圆场说:哪个男人不看AV不泡妞的,很正常的。
我生狠了气,一古脑全倒出来:我告诉你,皇甫,你不要以为你病着我就会一直忍让你。我又没傻又没瞎又不是老到没人要,你要是想混,我躲得远远地让你混,各自生活,谁也别烦谁。你也犯不着天天对我爱理不理地冷暴力。
皇甫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我哪有对你冷暴力,我只是不喜欢小女生的那些恋爱习惯。
我真想把他和那个女生一起过年的事抖出来,但是我又不能承认我看过他的skype记录。理直气壮地想说,又不得不咽回去的委屈,加上皇甫的半认错的柔软,逼得我一下子眼泪掉下来。人的情绪就是这么怪,很多时候是无法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