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卖凶宅者的诡异经历--《凶宅笔记》

  在院子的土地上我心里就在嘀咕,这底下不会也有九子局吧?
  同行的人下了车,都开始掏出随身包里的东西忙活。我粗看了一下,有拿罗盘的,有用镜子的,看架势还有准备烧纸焚香的,反正什么样的都有,就剩我跟许传祥干杵着。为了不被人识破,我只好跟许传祥也假模假式地用手去摸宅子的外墙。
  忙活了三四十分钟,我见其他人开始收拾了,就赶紧也凑回到人堆里。我是想听听这些人会不会发表什么意见。
  结果他们似乎都有所防备,谁也没多说话,只是一些回到车里休息,一些站在宅子外面看山。

  我见这样,也只能问许传祥有什么看法,权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问了他一句,他就神神秘秘地指了一下车的方向,问我,是不是有一个人没下车?
  我反应了一下,刚才倒真没注意。我们这拨人算上司机正好是十个,加上彼此之间都不熟,少了一个人根本注意不到。

  我走回到车边,往车里看了一下,真有一个人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头低着,闭着眼,看起来像是在打盹。

  我心说,难道这就是真正的高人?因为在我的概念里,这宅子的问题白天肯定是看不出来什么的,这人想必就是在养精蓄锐等晚上呢。
  所以,等我们上车的时候,我就不自觉地注意起这个人来。这人长得没什么特点,就是肤色比较黑,很瘦,岁数看着并不大,应该跟我年纪相仿。我试着递了根烟,想跟他攀谈下,结果他只是摆摆手,并不搭茬,很是有点高深莫测的意思。
  因为宅子的事主要还是得晚上解决,所以,我们这趟来了之后,就没有回去,而是一直在车上等到了天黑。吃过晚饭之后,一票人又都下了车,这次谁都没有在外面停留,而是直接进了宅子。进了大厅之后,外面的司机就把门给关上了,可能是怕有什么污秽冲出去。 我有意跟在那个人后头,一是的确对他很好奇;二是觉得他真正有点儿本事,跟着他还能安全一些。
  宅子的内部情况跟我之前所见的那栋基本也是一样的,只是这栋没有在门口摆钟馗像,真正是空无一物。不过,我们有八个大活人在这里面,倒也不觉得瘆人。

  我观察了一下,户型、结构都没有任何区别,更加让我怀疑这两栋宅子根本就是用同一张图纸来建造的。那个人也是四下看了看什么举动都没有,直接就往楼上走。其余的人就在一层到处看。
  我叫许传祥在楼下守着,留意其他人会不会发现什么,就也装作勘察跟着上了楼。
  因为其他人都在楼下,我俩又谁都没打光,所以楼上要比楼下黑很多,虽说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但能见度也是很差的。我模模糊糊地看见那个人的身影直接进了一间屋里。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坦白说,我是非常讨厌在黑暗里穿行的,但见那个人不用照明,为了表明我也很专业,还是忍住没打开手机。
  进了屋,印象中这应该是一个卧室。那个人正猫着腰,打亮了打火机,不知道在地上查看什么。我故意弄出了点儿响动,他也没回头,反而向后伸出手,用手势召唤我过去。
  我自然不想错过能套话的机会,刚准备凑过去,我又顿住了。
  因为这个人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直起身的姿势我看着很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我想了一下,忽然就打了一个冷战,因为之前在万锦荣家的床下,我看见那个假冒的刘瘸子从地上捡东西,用的似乎也是和这个人一样的姿势!

  我忽然很后悔跟这个人上来了,迟疑了足有三十秒,我才安慰自己,一定是我的错觉,毕竟人类的构造都差不多,站起身的姿势不能差到哪儿去。事实上,当初的印象即便再深刻,也不可能记住太多细节的东西,我之所以觉得像,还是一种非常主观感觉。 所以,我还是走了过去,盘算着该怎么打听。
  谁知刚到了那个人身边,还没等我反应,他一把就勒住了我的脖子。他这下突然的袭击弄得我根本来不及反抗,喉咙被卡住了,也发不出声来,本能地就用肘反击。他却明显有防备,我打了好几下都没打着。我心说,完了,老子见鬼那么多回,最后居然死在活人手里了。
  他的胳膊越勒越紧,我已经要窒息了。用这种方式杀一个人,恐怕也就两三分钟的事。然而,就在我眼前已经开始发黑的时候,他却停下了,在我耳边压着嗓子逼问我,是不是叫江烁。
  这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先他妈活了命再说,赶紧“嗯”了一声。无奈,他虽然松了一些,我发声还是很困难,只能不停地点头 他继续说:“把我的字条给我!你拿错了!”
  我赶忙把兜里的字条掏出来,他一把抢过去才把我放开。我立刻退后好几步,到了门边才敢开始猛吸气。
  我这么做,一是因为刚才是他突然袭击,保持这样的距离估计我俩还有一拼;二是那字条上就写了几个字,我怕他发现再丧心病狂地勒死我,那我可就亏大了。

  谁知他用打火机照着看了眼字条,居然从兜里也掏了一张字条出来丢给我。
  我捡起来一看,这上面也有字,写的是:江烁,残忍一点。
  我被字条里的内容彻底弄蒙了,这字体我再熟悉不过了,是秦一恒的。
  可我完全搞不懂,要我残忍一点是什么意思,况且,他要是想嘱咐我什么,就算不能当面说,打个电话、发个短信都可以,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说实话,这个纸条的出现真的让我感觉非常莫名其妙。
  我问那个人:“这张字条也是在信封里的?”
  对方“呵”了一声,说,他们一定是故意把信封发错的,这真他妈是个损招,说完,沉吟了一下后,问我道,合着你不知道来这里是干吗的?
  我被问得有些慌,生怕露馅儿,被他知道我不懂行,就装作很有底气地回答他,就是来看宅的。
  结果,他冷笑了一声,说,原来你真不知道来这是干吗的。
  他的话让我很纠结,听意思,他一定是知道点儿什么的。可我担心再打听,就暴露了自己不是行内人了,眼下这是挺危险的一个做法。
  而且,我还有些怀疑,他所知道的事,说不定跟九子局有关,没准儿还不见得有我了解得多。所以,我还是忍住没继续往下问。 问的越多,暴漏的就越多啊。
  说话的工夫,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上了楼,依旧是各显神通似的折腾。
  不过,这些人也是谁都没用明光,撑死了点上一根蜡烛。整个二楼摇摇晃晃的都是人影,看着特别诡异。
  许传祥也跟了上来,跟我交流了一下,告诉我,楼下的人都有点儿奇怪,一是谁都不说话;二是相互之间都刻意保持着距离。
  我听了倒是觉得正常,这是趟赚钱的买卖,虽然都在一个宅子里,但毕竟是竞争对手,不接触也是正常的。
  于是我就叫着许传祥一起,还是在屋里表演装神弄鬼,继续偷偷观察别人。有了帮手在身边,我对那个人也就不用那么提防了。
  观察了一会儿,我发现他还是很牛逼地看着我们,我就问他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作准备。
  他还是冷笑了一声,走了过来,说,因为我有信心能活着出去,说着,凑到我耳朵边,告诉我,这栋宅子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现在所有人里,恐怕就你和你的跟班不知道吧?
  我听了一愣,反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就神神秘秘地说道,这些人里,有一个得死在宅子里,现在是没到时候,一会儿就有好戏看了。说完,他就直接走了出去。
  我手心里出了不少汗,刚才他走过来,我还以为又是突然袭击我,肌肉一直绷着。等到他出去,我才开始揣摩他话里的意思。这宅子没问题?那把我们都叫来又是什么意思?
  许传祥也听见了我俩的对话,在旁边问我。我没理他,追出去叫住了那个人,问他:“宅子没问题为什么会死人?”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自己也是一时心急,声音很大,宅子里的其他人恐怕都听见了。我见这样也甭藏着掖着了,干脆直接又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那人本来都已经走到楼梯口了,听见我的话又折了回来,一把拽着我的衣服,直接把我拽到了楼下,骂了句,低声说:“你他妈是真不想活了,他们想让这栋宅子变成凶宅!这些人都心知肚明,所以都他妈在悄悄地选谁下手呢,你居然主动站出来了!”
  我心说,完了,合着我一早就被人盯上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按说杀一个活人,用方术还不如用暴力来得直接,于是我问他,这些人怎么个下手法?
  那人很不屑地说了两个字:“压死。”
  说实话,听说是压死,我差点儿笑出来,脑袋里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幅奇妙的画面:屋里的其他人都跟烙饼似的叠在一起,把我压在最底下。这他妈也不是动画片,怎么可能?
  不过,这人很认真的样子,让我不得不也跟着严肃,于是我问他能不能讲细一些,我听不懂。
  他看了眼楼梯,说,现在宅子里的人,每个人背上都压着一个,一会儿到了时辰,这些东西都会跑到一个人的背上。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上面什么都没有。不过,他这么说我也能猜出来,所谓压着的东西,一定是肉眼看不到的,否则我应该一早就会发现了。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凉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冷汗的缘故
  这下我有点儿害怕了,想了一下,觉得这个人现在的表现似乎是有解决的法子,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还是宁可信其有稳妥一点儿,于是,我继续问:“你是不是有解决的办法?否则你背上的那一个怎么办?”
  他听了就笑得很幸灾乐祸,告诉我,宅子里有八个人,同样是有八个东西,不过,他背上并没有,说着,冲我一指,你背上是有两个的!
  要不是许传祥还在楼上,我恐怕都有揍他的心了。我个人的安危可以舍弃,但毕竟是我拉他来的,假如把许传祥害死了,我就太不是人了。所以,我还是很客气,问他能不能给我一些指点,怕他不同意,我又许诺,这事完了之后,我还会有重谢。
  那人表情没什么变化,说:“你朋友不是已经指点过你了吗?”
  我这才弄懂了秦一恒那张字条的意思,要我残忍一点,是先下手为强吗?他倒是很了解我,即便经过社会这么多年历练,我心还是挺软的。可即便我下得了手害人,我现在也不知道从何做起啊。我想接着问那人,没等开口,就听见楼上许传祥突然一声大喊:“江老板快上来!跟你一起下去的那个不是人!他想找替身!他想找替身!”
  我脑袋立刻“嗡”了一声,本能地后撤了一大步。妈的,这是个污秽?!
  这时,一楼就我们两个,又空旷漆黑的,本来就让人不安,联想到刚才这人的话,的确不太正常啊。我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后背顶到楼梯扶手才停了下来,转过身就想往楼上跑。
  那人也没追过来,只是在后面说了一句话,你上去吧,看看到底是谁在找替身。
  他的话让我停下了,在楼梯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经历了那么多宅子,我觉得我最大的长进并不是胆子大了,而是在同样慌乱的情况下,头脑越来越冷静了。
  时间很短,我迅速想了一下,这人虽然说的话很诡异,可刚才也是跟我实打实地有过身体接触,并不像是个污秽。 况且我听了一下楼上,刚才许传祥喊过那声之后,就再无别的动静了,这不得不让人起疑。
  那人见我停下,就又追了一句,说:“知道你朋友为什么要你残忍了吧?如果你不残忍,别人就会对你残忍。”
  我更犹豫了,盘算了一下。如果这人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宅子里最好对付的就是我了。
  倘若许传祥真的为了自保算计我,这也不是不可能。我俩的关系虽然不是雇佣,但也仅仅是建立在金钱之上的。
  我又听了下,奇怪的是,楼上竟然异常的安静。我猜测很有可能许传祥已经被其他人控制住了。
  于是我只好走了回来,不过,还是跟那人保持了两步的距离。
  那人倒也不介意,从怀里摸了摸,掏出来个物件,放在嘴边吹了两口气。这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是什么,反正东西不大,我猜应该是鼻烟壶一类的,甚至怀疑这人吸毒。
  不过,他吹完气之后,猫下腰把那个物件打开,像是从里面放出来了个什么东西在地上。
  我就很好奇,忍不住走近了一步去看,还是看不真切。我也没征求他的同意,干脆直接打开手机去照。
  这一照才发现,地上是一只活物,应该是一只蚂蚱或是蝈蝈一类的昆虫。
  不过,这只要比同类大不少,在地上东爬西爬了一会儿,就待着不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光照到后的本能反应。
  那人蹲下来,告诉我,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不能上去,什么时候见这只虫子往楼上跑了,我们才能动弹。 这会儿听他的语气,感觉不那么让人厌恶了。
  我就点点头,问他:“这是干什么?”
  他比画了一个“嘘”的手势,警告我不要向那虫子吹气,说这东西跟我讲了,也听不懂。 不过,如果我信他,就听他的,不然随便去楼上送死,他也不拦着。
  我挺担心许传祥的,但他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虽然于心不忍,还是咬咬牙说行。
  先更新到这里。
  今天来的有点晚,开始更新。
  宅子里安静得像是只有我们两人,他说话时声音刻意放得很轻,我也就不敢大声。两人就盯着那虫子嘀嘀咕咕了半天。

  趁着等待的工夫,我就趁机问他,是不是要在宅子里见什么人,那字条为什么会送错了。
  他就又恢复了一副很欠揍的表情,说:“你是傻逼吗?不是告诉你他们故意送错的吗?为的就是想让我知道你也在这些人里,好,他妈让老子干掉你!要不是我见到了那个人,你他妈早就死了!”
  他这话说得我又不得不往后撤了一步,心说,妈的,这人哪像懂方术的啊,说是混道儿上的我信。想了一下,进宅子以来他似乎就跟我有过交流,也没见他见什么人啊。
  虽然还是好奇,但我没敢继续问。眼下不管真的假的,都得指望他。
  耗时间让人很想抽烟,可我担心烟会熏到那虫子,只好一直忍着。
  就这么等了足有十分钟,那虫子忽然动了起来,一蹦蹦老远,我一不留神,它都已经到楼梯口了。那人见状,拉了我一把,就追了过去。
  我跟在他身后上了楼,刚一到楼上,用光一扫,惊得我差点儿没从楼梯上滚下去。
  只见二楼楼梯口的地板上,衣服裤子扔得到处都是,并未见人,也不知道刚才上面发生了什么事,也没听见有动静,难道这群人静悄悄地把自己都扒光了?
  那人也没停留,跟着虫子继续往里面奔。里面的房间虽然我没去过,但在以前那个宅子的印象里,应该是卧室,而且是主卧。我跑进去,用光一扫,晃得我眼睛还有些模糊。我定睛一看,这个房间除了门之外的三面墙,都挂了整面墙一样大的镜子。猛一瞅见镜子里的自己,我还以为是谁也冲了过来,吓了我一跳。
  我忍不住“啊”了一声,谁料,紧接着前面那人忽然回身就是一脚,这一脚踹得我一个趔趄,直接摔到了门外头,我就又“啊”了一声。
  这下我是真急了,我他妈忍他一晚上了,站起来就打算跟他拼命。
  谁知他却在里面冲我喊:“别他妈朝镜子看,要是看见自己背上的东西就完了!”
  他这一吼,我还真没敢动弹。虽然我人在门外了,但还是能看见屋里的镜子。我下意识地瞅了一眼,这一瞅,我心都凉了。
  虽然这时手机已经被打掉了,可朦胧之中我还是恍惚看见自己的肩膀后头,似乎有一个脑袋!
  我即便再常见到污秽也忍不住了,跌跌撞撞地跑了两步,本能地就用拳头朝自己身后打。
  然而我却什么都没碰到!
  这时候那人也从里面跑了出来,迎面给了我一拳,说:“我不是告诉你别照镜子吗?”说完又补了一拳。
  我本来就有点儿晕头转向的,这两拳打得我鼻血都出来了,眼睛猛掉眼泪,想还击根本看不清人在哪里。
  他打了两拳之后也没再继续,直接从楼上追了下去,跑得非常快。等我反应过来想报仇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一楼了。
  我这辈子除了我爸,头一回有人敢这么打我,我不管不顾地就追了下去,连楼梯都没工夫看了。
  一直追到院子里,那人就背对着我站在院子中央。然而,我却怔住了,并没有扑上去。
  因为我见到了更匪夷所思的事情: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赤身裸体的人。不用说,就是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些人。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都一动不动地躺着。
  我彻底震惊了,他们怎么跑楼下来了?
  我擦了擦脸上的血,点了根烟。既然决定拼命了,搞不搞突然袭击对我没什么区别,只要盯住了那人就成。
  我拍了拍脑袋,开始用目光搜寻许传祥。无奈有些人是面朝下的,我也找不见他。
  想了一下,我猜这些人应该是从窗户跳下来的,否则我跟那人一直守着楼梯,不可能没见到。
  奇怪的是,即便跳下来,也应该能听见动静啊,这些人怎么悄无声息地就落地了?
  正琢磨着,那人用脚踢了几个躺在地上的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笑声跟老式香港电影里的那种反派差不多,反正我他妈从来没见哪个正常人这么笑过。
  他转过身冲我喊:“这下他妈的有意思了,本来应该死一个,这回死多了,看他们怎么收场!”
  我听他话里的意思,这些人都已经挂了,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一回,事情可真是大条了,恐怕回头查起来我跟那人谁也脱不了干系。一起进来的,凭什么就我俩没事?
  我走到离我最近的一个人边上,翻动了一下,果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刚才摔倒的时候手机又掉了,所幸这是在郊区,加上当晚的月亮很亮,能见度还不错。
  我借着月光查看,奇怪的是,这人身上也没见有什么外伤。这别墅虽然举架高那么一些,可要是从二楼跳下来摔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数了数,尸体是五个。按照人数来说,少了一个。
  我心说,还有一个受伤了,被司机接到车里去了?然而,用目光搜索了一下原来停车的位置,居然已经空了。
  那人见我点人数,还“呸”了一声,说:“你不用找了,一会儿你的那个跟班就会来找你的。”说完又问我,“知不知道什么叫龙生九子?”
  我本来没想理他,听到九子,我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跟我猜测的一样,果然是知道九子局的,但我还是没说话。
  那人继续说:“这个宅子,根本就是一个试验场,丢九个人进来,害死一个,然后那些人根据这个,想辙去布的一个局。”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打断他。我怀疑他根本不清楚内情,只是在用道听途说来的东西来卖弄。
  我问他,十以内的加减法你都搞不明白,进来的是八个人好吗? 他呵了一声,指着我说,你算两个人!
  我听得一愣,联想到之前他说我背上有两个东西,就追问他什么意思。他却摆出一副很嚣张的样子,不肯开口了。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套一套他的话。于是我说:“你指的局是不是九子镇真龙?”
  我的话还真起了作用,他居然蹲了下来,很轻蔑地跟我说:“现在真龙都找不着了,还镇个屁!他们是想用局寻真龙!”
  这下我明白过来了,在心里总结了一下。看样子当初我跟秦一恒把那个局破了之后,被镇的东西跑掉了,所以现在这些人在玩儿了命找吗?
  这也难怪为什么这套宅子会跟那一套一模一样了,合着这地方真是个训练基地?从这儿练好了,找到办法了,才去那个宅子里用?
  我回头看了眼别墅,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只是现在的局面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报警的话,即便我没有嫌疑,也会很耽误事情,可是就这么走了,日后早晚还是会被查到。
  冷静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打消了跟这个人拼命的念头,盘算着还是先找到许传祥再说。于是,我问那人,跟我一起来的人哪儿去了?你怎么知道他会来找我?
  他“哼”了一声,问我:“知不知道上面的那些镜子是干什么用的?那可不是普通的镜子。”
  说到镜子,我其实还是有些了解的,早前跟秦一恒办事的时候,偶尔也会用到,无非辟邪冲煞,现在很多人家的窗户或是大门外头都还有挂镜子的习俗。于是,我就把我知道的简单跟他讲了一下。
  谁知他听了又笑,说:“你能活到现在,命真是挺大的。”他抬手一指,说,“镜子辟邪不假,但那个屋有对冲的镜子,目的只有一个,让你看清楚背后的东西是什么。深更半夜,阴盛阳衰,照镜子就是挺容易招邪的事。这些人肯定是在那个屋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且,现在那个东西已经出来了,否则我的蝈蝈不可能带我去到那个屋里。你的那个跟班,恐怕现在就跟那东西在一起呢!”
  他说完我就很纳闷,那些人按说都是懂方术的,背上有东西自己会不知道吗?况且,之前连任何打斗声都没听着,即便有什么了不得的污秽,他们总应该反抗吧,最后怎么把衣服脱光了死在院子里了?
  我就问他背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凭什么我背上就有两个啊?
  他沉默了半晌,答非所问地来了一句:“你是不是去过渡船了?”
  我盯着这个人,他也蹲着,月光照不到他的脸,跟他现在给我的感觉一样,深不可测。
  我心说,他怎么知道的这么多?那时在洗浴中心里,秦一恒的确说了一句整个宅子是一艘渡船,然后就没后话了,直到现在我都没搞清楚是什么意思。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因为我必须考虑好该怎么回答他,一来我不希望被他窥探到太多我的信息;二来我还想继续套话。
  他倒也没催我,只是拿出之前装蝈蝈的物件不停地看。我考虑再三,决定还是承认我去过渡船,兴许他还能告诉我点儿渡船的名堂。谁知我刚开口说我去过,那人就冲我比画了一个嘘的手势,指了指我身后。
  我扭过头去,就见许传祥赤身裸体地站在别墅门口,一动不动。
  我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下一些,毕竟他还活着,我就叫了他一声。
  谁知我一张嘴,那人一步跨过来就拍了一下我的脑袋,骂道:“你他妈瞎了?你看他的影子!”
  这人三番五次地跟我动手,我又开始拱火。然而,看了眼许传祥的影子后,这火立刻就灭了。
  只见许传祥的影子拉长在他身后别墅的外墙上,正不停地扭来扭去,可许传祥根本就没动!
  这时候也没工夫计较前仇旧恨了,我问他:“那影子就是你说的那了不得的东西?”
  他吐了唾沫,说:“废他妈话!何止东西,其他的也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恐怕也有些慌乱,语气不那么嚣张了,紧张兮兮地盯着许传祥。
  我心里一直回想着秦一恒的字条,心说,终归还是来了,我他妈也不懂驱邪的法子,难道真他妈要杀人?
  我问那人:“是不是必须干掉他?跑不行吗?”
  他把我往前推了推,说:“干掉?干掉了他,污秽跑出来,大家都玩儿完。他身上还有别人招来的污秽呢!妈的,你智商太低。参加这次行动的人都必须往自己身上招一个污秽!”
  我终于明白为何别人背上都有东西了,又看了眼许传祥,他还是没有动作。
  我又问:“他怎么不动啊?”
  那人边回答边把蝈蝈放了出来,说:“白瞎了老子的蝈蝈了,一会儿你跟班追蝈蝈的时候,你就绕到他身后,用这个勒住他的脖子,记住,别失手,失手你就等死吧!”说着,他又从上衣兜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是根麻绳,感觉有点儿像之前秦一恒用过的阴扣。不过,这种情形下我也没工夫仔细分辨。
  我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腿肚子都有些发抖。许传祥比我高一些,我恐怕一会儿腿软都勒不到他的脖子。
  那人放的蝈蝈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之后,直接朝许传祥的方向蹦了过去。即便有月光照着,蝈蝈蹦远了也很不好找,我只能瞪大眼睛盯着。
  许传祥似乎也发现了蝈蝈,身子微微动了一下,朝前迈了一步。
  我紧张得都要窒息了,不过,见许传祥的动作并不灵敏,我还有了点儿信心。
  接着,许传祥果然一步一步地朝蝈蝈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走路的姿势并没有什么异常,跟普通人无异,只不过手一直在身上挠来挠去的,似乎很痒。
  我弓起身子,准备在许传祥走到大概的位置时,就第一时间冲过去。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许传祥眼瞅着就要走到蝈蝈边上的时候,那蝈蝈忽然一下又蹦了回来。而且不知道它是怎么想的,居然连跳了两下蹦到了我的背上!这种感觉就像被红外准星瞄上了一样。
  我想动,却怕让许传祥发现;可是不动的话,我他妈也是等死了!
  我连问了两声“怎么办”,那人居然警告我挺住,让我把阴扣给他,他负责勒。合着弄到最后我他妈居然成了诱饵!
  我的姿势很累,试着用嘴向自己背上吹了吹气,想看看能不能把蝈蝈惊到别处去。然而,这只是徒劳。我抬起眼,看见许传祥转了方向,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我终于能理解那些被放到虎笼里的活兔子或是活鸡的感受了。
  我心里很挣扎。其实,看许传祥步行的速度,我跑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我担心的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还能不能把许传祥救回来。
  我虽然对他没什么了解,但他这个岁数肯定也是拖家带口的。之前说放弃也就放弃了,现在机会在眼前,我是真动了恻隐之心。
  在我琢磨的工夫,许传祥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了。我瞄了下那个人,他已经绕到了许传祥的背后,却迟迟没有动手的意思。我心急如焚,想催他快点儿,可不敢出声。
  这时,我已经能看见许传祥的脸了,也说不上来他这算什么表情,反正最直观的感觉就是,这张脸不像活人的。
  过了十几秒,那人终于有了行动,悄悄摸了过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眼见着之前躺在地上的一个人居然站了起来,用同样的姿势,也朝这边挪!
  这下我是憋不住了,那人要是被暗算了,我也就没跑了。我赶紧大喊了一声,提醒他:“你身后有人!”
  我这一喊,可能也惊到了背上的蝈蝈,蝈蝈跟着也是一跳,落到了别处。
  可是许传祥并没有调整方向,还是坚定不移地朝我来了!
  那人听见我喊,却没回头,反而停了下来。等到后面的那个人赶上他,他就做了一个手势。
  我心说,完了,妈的,这是个圈套。
  明天继续,晚安!
  更新来了!
  我也甭指望他了,只能自救了。这时候许传祥已经走到我眼前了,近到一伸手就能摸到我了。我直接站起身给了他一脚,借着力就往外跑。
  可是许传祥的体格比我预想的要壮实很多,我这一脚踹过去,他居然没太大反应,只是踉跄了一下,就扑了过来。
  我真后悔没有学个一招半式的,本能地想着电影里的招式,想用膝盖趁势顶住他。
  可慌乱中我腿抬得不够高,反而弄得我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妈的,我的钱还没花完呢!
  许传祥倒是没像那些僵尸片里演的那样掐我的脖子,反而用手用力地去挠我的肩膀。他并没有指甲,可光用指头也抠得我生疼。
  我这才有机会用肘去顶他的脑袋,嘴上也没闲着,骂了句那个人:“你他妈忽悠我!”
  这种搏斗在很多电影里都演过,通常都是最后主角跟反派子弹都打光了,就开始这么打。
  可只有当你真正经历过,才能体会那种随时会被人弄死的紧迫感。我跟许传祥比起来,身高、体重都很吃亏,打起来也就甭想占优势了。我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也只能勉强维持现状。
  就这么僵持了几十秒,我才听那人喊了一声“我靠”,说:“你千万别让他弄出血!他想上你身!”
  本来我已是强弩之末了,一紧张听成了他想上我,手立刻软了一下。背上非常疼,肯定已经破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许传祥不知道被谁猛踢了一脚,人虽然没动,但力量明显小了一些。我趁势推了他一下,从他身底下钻了出来。扭头一看,就是之前看见的那个也赤身裸体的人,正在猛踢许传祥。我心说,好嘛,裸体搏斗。
  我爬起身也没去帮忙,瞅准了另一个人,直接朝他冲了过去。
  我是真怒了,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妈的,忽悠我,我他妈要你的命!
  那人见我过来,也没躲。我照他脸上就是一拳,不过,我这一拳没打出多大力气,主要是刚才消耗了太多体力。
  他挨了一拳之后,还是没还击,反而骂了我一句:“他妈的秦一恒都快死了,你还有工夫跟我较劲呢!”
  我愣了一下,回头一瞅,刚才也没工夫分辨,这才看见那个赤身裸体的人,竟然是秦一恒!虽然我没看见他的脸,但从身形上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了。
  我有些蒙,他怎么混进来的?之前在车上虽然跟其他人没接触,但他,我总不会认不出来吧,我心说,是易容术?
  我也没工夫细想,赶紧冲过去帮忙。不管怎么样,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干瞅着。
  说是帮忙,其实秦一恒也没吃亏,这会儿只是在不停努力想用麻绳去勒住许传祥的脖子。
  我见状还是老样子,上去就用身体的重量去压。
  这一压硌得我差点儿没吐出血来,妈的,许传祥背后不知道被谁插了一把刀,刀已经全部没到他身体里,就剩个黑刀柄在外头。
  我大吃一惊,合着他已经死了?这一刀是谁捅的?秦一恒吗?
  没时间琢磨,我调整了一下位置,还是玩儿命地压了下去。
  虽然之前也知道许传祥已经被上了身,可现在确定他死了,压上去的心理压力还是不一样的。
  我尽量不去想这事,安慰自己这就是场摔跤。
  折腾了好一会儿,许传祥突然不动了。我知道秦一恒已经成功了。我坐起身,浑身上下都被汗打透了。
  我看了看秦一恒,又看了看那个人,半晌都没说出话来。事实上不是我没力气,我是真的不想张嘴了。
  这有点儿像是你千方百计踮脚躲着水走,然后一不小心整个脚都踩进水坑的感觉,你也就不用着急抬脚了。
  秦一恒恐怕也是累得够呛,缓了好半天,才叫那人来替他,还嘱咐了几句,让那人用阴扣把这些人都处理一下,然后站起身叫我跟他走,又把我带回了宅子里。我看着秦一恒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没穿衣服的缘故,感觉非常陌生。又回到宅子大厅里,我给他递了根烟,他没接,只是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就叫我转过身,查看了一下我的后背。
  刚才注意力也没在这儿,这会儿感觉后背非常疼,也不知道究竟伤成啥样了。转回身,我俩谁都没出声。
  我脑袋里有无数个问题,想提问,又一时半会儿没捋好顺序。秦一恒趁着这个工夫,去楼上穿了身衣服。等到他再下来,我才终于开口问他:“你受伤了吗?”
  秦一恒有点儿意外,摇摇头,说:“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我告诉他,我不了解的事情太多了,问也是问不过来的,不如你原原本本地一点一滴地讲来得痛快。
  我着重说了“原原本本”四个字,因为我希望他这次不要再对我有任何隐瞒了。说完这番话,我就直接坐到了地上,等秦一恒开口。
  他酝酿了一下,也坐了下来,张嘴的第一句话是:“我并没有刻意骗过你什么,只不过这中间有很多机缘巧合,有些事我没讲清楚。”
  然后,他告诉我,他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外面那个人通知他的——那个人叫白开——只是他没想到我居然也来了。
  我听了很不爽,他这谎话编得都没过脑子,连自己给我写字条的事都忽略了。于是,我反问他:“那个人是你朋友?你他妈的给我写了字条,你不知道我会来?”
  秦一恒听得一愣,问:“我给你写字条了?写的什么?”
  他这么装傻充愣,我想,谈话真的没必要进行下去了。说实话,我有点儿难受,出生入死这么久了,到最后连句实话都换不来。
  我站起身,冲他比画了一个大拇指,就往外走。
  秦一恒这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说他明白了,要我坐下,听他继续讲。
  我没坐回去,也没再往外走,寻思着,但凡他再编一句,我就真当没这个朋友了。
  秦一恒缓了缓,开始讲述。白开是他后来认识的,他的家里也被人送去了一个衣柜。他们俩是在同样查衣柜的时候无意联系上的 后来,因为发现我们的行踪会被人监视,所以他就跟白开商量好,他带着我在明,白开在暗,这样一来可以相互有个照应;二来查起来也方便。
  一开始也很顺利,只是后来出了一些变故,这也是他为什么始终没有告诉我有白开这个人存在的原因。
  听秦一恒这么说,我又想起了白开姿势很像假刘瘸子的那件事。可听他话里,他俩应该是在那之后才认识的,我就问了一嘴这件事。
  秦一恒听后,“哦”了一声,看了看门外,没回答,像是不方便说。
  我只好接着问:“你所说的变故是什么?”
  秦一恒叹了口气,说:“我用了阴扣。”起初我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因为我已亲眼见到他用过两次阴扣。而后他解释了我才明白,他所谓用了阴扣,是给自己用的。
  早前他就告诉过我,阴扣索人。我虽然并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操作的,是不是也跟上吊类似,但我很清楚的一点就是,结果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
  灵魂出窍可能很多人都听过传闻,我一早也是很好奇,加上经常接触这些,所以有次让秦一恒讲过。 他说个体能主动控制自身灵魂出窍的并不多见,而且,也很容易出危险,因为保不齐就会遇见什么,传说如果运气不好被什么冲到,或是干脆撞见了厉害的东西,最后魂魄无法回身,这人的神志就会难以恢复。所以,基本能看见的,都是很多人参与,在旁保驾护航和辅助的。剩下的就是一些无意识的灵魂出窍了。
  灵魂出窍的目的有很多,说起来也是千奇百怪。传说中有些书生赶考,为了作弊,甚至不惜用这招铤而走险。还有据说很多巫医在看病的时候,是不去触碰患者的肉体的,而是让其灵魂出窍之后,从魂魄上下手治病,能根治很多疑难杂症。更离谱的是,三国时期那个有头痛病的曹操,传说中也会用这一招治头痛,只不过他的头痛并没有得到根治,据说是因为他有得天下的野心,所以找了得道高人在他身上种了一条金鲤,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夺天下之权。据说这也是说人“脑袋进水”的典故。
  这些当然只是传闻,谁也不能证实真假,只能当故事听。
  但那些无意识的灵魂出窍时有发生,很多动过危及生命的大手术的人都有过相似经历,在手术台上抢救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看见自己的肉身。秦一恒当时说,这就是因为人在那个时候阳气极其微弱,魂不附体,要是肉体把最后一口气弄出来,这人就算彻底没命了。这口气,就是阳气的根,不见得是从鼻子里呼出,有可能是一个屁,甚至也可能是一个嗝,因人而异。
  除此之外,在平日生活当中,很多人也曾经有过经历,就是在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当中,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从高处坠落而惊醒。秦一恒说,这也是魂游的一种表现。不过,因为常人阳气不衰,所以魂魄不能走远,被阳气拽回来,就会产生那种高空坠落的感觉。
  不知不觉我回忆起了很多,这些事还是我俩刚入行的时候他给我讲的,时间一晃到了现在,还是这般地步,我不免有些感慨。
  我点了根烟,问他:“你灵魂出窍了?”
  秦一恒道:“嗯,我看见了很多东西,只有魂魄才能看见的东西。”
  我心里一紧,接触这行以来,我也时不时会猜想,那些污秽眼中的世界究竟跟我们所见有何不同。
  我连忙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了那些衣柜的来历。”秦一恒抬起头,说,“为了安全起见,我是把自己关在衣柜里才出窍的,否则很可能无法回身。  我的心跳开始加快,追问他:“那些衣柜是什么来历?”
  秦一恒看着我的眼睛,吐了两个字:“渡船。”
  我手里的烟已经烧完了,我又点起一根。起先,我想的是,那些衣柜是从那个洗浴中心里找出来的,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像。
  “是哪个渡船?”我声音有些发紧了,因为我猜到了谜底。
  “是真的渡船。”秦一恒语气沉了下来,继续道,“我接下来给你讲的,你可能不会相信,但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答案。”
  他管我要了一根烟,看他抽烟的样子,我熟悉的那个人似乎又回来了。
  我又坐了回来,点了下头。秦一恒就开始讲:“为节省时间,我直接给你讲关键的部分。那个衣柜隔光,关起门之后,里面漆黑一片。我用了阴扣后,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我以为我失败了,因为我也是第一次试图灵魂出窍。我等了一会儿,却发现衣柜开始缓缓摇动起来。
  “摇动的频率很轻,像是在摇篮里。我很奇怪,担心会出问题,就想推开门去看。我这才发现,我竟然动不了了。无论我怎么挣扎,都动不了。我知道,一定是出了状况,只是我没想通是什么状况。
  “衣柜一直在缓缓地摇,这种感觉并不好。我细心感受了一会儿,觉得这种感觉似乎是在一艘船上。然而我的眼睛和耳朵都探寻不到任何信息,我只能努力去感觉,我猜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没办法计算过了多久,衣柜的摇动开始大了一些,而且还能感受到一些另外的震动。我怀疑是人的脚步,但我依旧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继续强迫自己镇定。

  “衣柜外的脚步始终没停过,而且越来越急促。我想,如果我可以听见声音,外面一定是很嘈杂的。我试着喊了几声,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之后我开始怀疑,我究竟在哪儿,现在又是一种什么状态。可是大脑竟然渐渐不清醒,昏昏沉沉,让我没办法思考。
  “最后,我只能感觉衣柜越来越晃,外面的震动越来越大,我的意识跟着也越来越模糊。”
  秦一恒又管我要了一根烟,似乎回忆这些事让他很不舒服。
  事实上我也很紧张,比自己亲身经历都要提心吊胆,我问:“之后呢?你从哪儿醒来的?”我以为这会是事情的关键。
  他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还是在衣柜里醒来的。你听我讲完。”秦一恒的表情十分疲惫,开始半躺下来,继续说道,“在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事情可能会很糟,但我不想毫无意义地死掉,我试图留下点儿痕迹,记录下我所感受到的一切。我努力地去想‘我要挣扎’,因为这只能停留在‘想’上面,我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肢的。”
  “你成功了吗?”我忍不住插嘴问他。
  秦一恒摇摇头,说:“但我弄明白了一件事,我当时的状态并不是感觉不到四肢,否则理应是感觉不到脚步震动的。”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我应该是被浇筑在了里面。”
  我傻眼了,这不是形容词,我真的忘记了眨眼睛,我追问秦一恒:“你是说衣柜是一个倒模工具,把液体倒进去,定型成固体用的?”
  秦一恒点点头,说:“是的,但我没法分辨是什么液体,也许是冰,也许是金属,我真的不清楚。”
  “然后呢?”我继续追问。
  “我发现自己的处境之后,我也很奇怪,但我除了不停地让自己努力清醒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可能是我幸运,也可能是我不幸运,就在我已经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猛然感觉到衣柜倒了,同时我也开始意识到,外面的情况似乎不是寻常的走动,而是在打斗。”秦一恒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而后衣柜依然还是继续摇晃,不过频率却变了。我当时没有细想这一点,后来我才反应过来,衣柜应该是被抬了起来。”
  今天先到这里,晚安!
  又更新来了。
  “有人去渡船上抢衣柜?”我蒙了,又追问了一句,“在阴间?”
  我是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就算他告诉我衣柜是从金字塔里找出来的,都比这个可信度高。
  秦一恒的表情也是难以置信,缓缓说道:“我不能确定,但变故就是在那一刻开始的。”
  “衣柜再次摇晃的时候,我还是失去了意识,等到我苏醒过来,已经是将近四十八个小时之后的事了。我当时用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挤在衣柜一角,胳膊和腿都是麻的,缓了很久才有知觉。衣柜门是打开的,屋里很亮。我用了很长时间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之后我查看了衣柜的每个角落,找不到任何新鲜的痕迹。但——”秦一恒起身坐正了才说道,“我发现阴扣上少了一个血点,可能有什么东西跟我一并顺着阴扣回来了。我所看见的一切,都是这个东西的记忆。”
  我听得头皮有些发麻,甭猜了,这就是秦一恒所说的变故了。
  可我还是有些理解不了,这怎么听着跟科幻电影似的,我问:“这跟白开有什么关系吗?你讲的好像是在绕弯子啊。”
  没等秦一恒说话,白开就进了屋,大摇大摆地把阴扣还给秦一恒,说道:“外面的人都搞定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不过,我没弄明白谁是谁,反正都活了。”
  我这才猛然想起许传祥死了,赶忙问他俩:“是谁弄死了许传祥?”
  谁料他俩谁也不搭话,我心说,妈的,不是准备嫁祸给我吧?刚想骂娘,那个叫白开的答了一句:“我发现你是真缺心眼儿,你跟班是自杀的都看不出来。知道什么叫魂魄抢肉体吗?争来争去结果就是谁都别想占!”
  我没回嘴,我有些悲痛,但更多的是自责,许传祥的死,我怎么着都算是间接凶手,千里迢迢随我而来,我真不知道回去后如何解决这件事。我不知道他家里是什么情况,我又该如何面对,即便我给他家里一笔钱,可什么能有生命重要呢?
  宅子里三个人都没说话,我不知道他们俩在想什么,总之,我是在很虔诚地默哀。
  抬起头,我才忽然想到,叫白开的那个人告诉我,我背上有两个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我问白开:“我背上的东西怎么解决啊?”
  谁料秦一恒却抢答道:“是我的错。你背上的东西是我让许传祥弄的,对不起。”
  我从没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跟我道歉,我还挺意外,心想,也许是许传祥的死让他也很伤感吧,毕竟也算是相识一场,于是我“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道歉。
  没想到秦一恒又说:“是我太自私了,我太想保全自己了。”
  “你什么意思啊?”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这回秦一恒没再吱声,只是要白开帮忙把我后背的东西解决一下。白开这人下手非常狠,让我把上衣脱了之后,掰着我的肩膀使劲儿来了几下,之后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贴膏药似的东西,用打火机烧过之后,贴在我两个肩胛骨缝上,感觉黏黏的,倒也不疼。 等过了一会儿,白开把那东西撕下来,这回倒痛到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带下去不少汗毛。
  白开又鼓捣了一会儿,回头来了句:“你张大嘴。”没等我反应,他手上已经下了力气使劲儿拍了我后背一下。我下意识地就“啊”了一声,妈的,我越看越觉得他这算公报私仇。
  秦一恒在旁边也没闲着,告诉我不用太担心,我背上的东西在行话里叫枕头,就是一种很喜欢骑在大人肩膀上的小鬼,很多人身上都有。它在人身上也不会多作停留,因为毕竟一个人所行的路程是有限的,它看腻了风景,自然就会找下一个人。之所以叫枕头,是因为即使这样也没别的大病,就是经常会落枕,所以才得了这么一个名。
  说着,秦一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说:“咱现在可以走了,剩下的事,回去的路上再告诉你。”
  我其实早就想走了,环视了一下这个宅子,我真是觉得心力交瘁,跟在他俩后头出了门,外面那些人还都直愣愣地躺在地上。我数了数,这回不多不少,看来秦一恒不是跟我们一起混进来的,难怪我一路上都察觉不到。经过许传祥尸体的时候我鞠了三个躬。白开还嘲笑着跟我说:“像你跟班这么死的人,死后是记不住自己是谁的,你拜他尸体也没有用。”
  我没理会他,有没有用,跟心诚不诚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懒得跟这种人解释。
  走出院子,我问秦一恒:“许传祥的死会不会查到咱们身上?”
  他安慰我说:“今天晚上,是一定会死人的,无论死谁。宏达那边肯定一早就作好了准备,不用担心。”
  他这句话说得我还挺难受,这个世界上金钱真的能摆平一切吗?
  出了院子七拐八拐,我才发现秦一恒在这里藏了一辆车。看来他真是有备而来的。
  三个人上了车,就直接朝市区开。我看着窗外,觉得有些恍惚。
  一路上我没开口问秦一恒什么,看秦一恒的样子,似乎有些事不能当着白开的面说,而且,我也太累了。
  秦一恒把车开得飞快,比我们来时快了很多。到了市区之后,我们三个找了家大排档吃了些东西。我没什么胃口,只喝了点儿啤酒。那个白开很能喝,自己灌了六瓶啤酒,脸都没见红。我礼貌地跟他碰了一次杯后,就没再搭理他。三个人都是各顾各地在吃。等吃完这一餐,天已经快亮了。
  照旧还是秦一恒开车,饭桌上他一滴酒都没沾,让他开也安全一些。
  找了一家酒店,我特地开了两间房,为的就是想把白开隔出去,好方便跟秦一恒交流。
  白开可能是之前喝多了酒,有些上头了,整个人迷迷瞪瞪的,跟我俩念叨:“明天就不要来跟我告别了,我睡个懒觉。”
  我见他这样,只好把他搀到房间门口。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勾肩搭背的,好像跟我特别熟。打开门,我把他扶进房间里,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回头向秦一恒问道:“唉?我一直没看出来,你现在是哪个秦一恒?”
  这句话之后,我看见秦一恒的嘴角诡异地翘了一下。
  我心里立刻有些打鼓,又不敢表现出来,气氛瞬间就有些微妙。好在白开问完话,倒下就睡着了。我跟秦一恒退出来,他冲我很尴尬地笑了笑,弄得我心里非常没底。
  我想起洗浴中心那晚的事儿,心说,难道现在的秦一恒是被上了身的秦一恒?
  不过,我还是跟他回了房间,就算他要害我,也用不着非得等到现在吧?
  我们的房间就在白开隔壁。进了房间,我俩坐在一张床上。我点了根烟,就等着秦一恒开口。我估摸他说出来的事情理解起来费神,还特意开了罐红牛灌了。
  秦一恒叹了口气,问:“你希望我从哪儿开始讲起?”
  我说:“也先甭往远的说了,就说最近的洗浴中心那事儿吧。那晚你后来去哪儿了?”
  秦一恒“啊”了一声,表情很诧异,问:“你在洗浴中心看见我了?”
  我立刻就来气了,真想直接把烟头扔过去,我说:“他妈的你这孙子装蒜能不能敬业点儿?!”
  他安慰我说:“你别激动,这中间的事儿的确很难一言道清。不过,你要是真的见到我了,那你肯定是见鬼了。”
  这他妈要是在漫画里,我脑瓜顶肯定已经气得冒烟了,但见秦一恒的语气很镇定,我还是怕错怪了他,只好耐着性子让他继续讲下去。
  秦一恒居然很神秘地贴了上来,说:“白开这个人深不可测,你要小心点儿,我觉得他可能是来替袁阵的,不得不防。”
  这下我终于忍不住了,就算他讲的是真的,我也没心听了——这明摆着是在打岔。我站起身,冲秦一恒点点头,转身就想甩门走。
  突然,我听见房间的墙被人猛地连捶了好几下,听动静应该就是隔壁白开的房间。
  我跟秦一恒都有些发愣,这他妈是要破墙而入还是怎么的?这么大动静,白开是用身体撞的?想耍酒疯撞墙自杀?
  没等我多想,秦一恒就大喊了一声:“不好,白开要出事儿!”抢先就开门冲了出去!
  我急忙在后面跟着,秦一恒却没有在白开的门前停留,而是顺着走廊直接跑了出去,还瞬间就没影了。
  这下我难办了,站在白开门外头,里面的动静听得更真切了,砰砰砰地没完没了。追秦一恒也来不及了,我只好敲了敲白开的门。谁知一敲门,里面的声音就停了。等了两秒门一开,白开一下子就把我拽了进去。也没等我出声,他立刻低声警告我:“别动, 秦一恒有问题,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这么一来二去都赶上谍战了。我点点头,干脆就地坐了下来。其实我对白开说的已经没有兴趣了,我只是对秦一恒还能这么耍我有些难过。
  这几年我见识过太多为了钱尔虞我诈的人,没想到我这生意做到最后,也不明不白地到了这种地步。
  白开放开我,一把掀开了床上堆着的被子,床正中央摆着他装蝈蝈的那个小物件。
  被子一掀开,蝈蝈就慢慢地叫了出来,只是声音不大,估计刚才一直捂着,有点儿虚弱。
  我问白开:“你这什么意思啊?”
  他把蝈蝈重新放到怀里,说:“你他妈知道老子为了救你费了多大劲儿吗?刚才蝈蝈开始叫,我恐怕被你们听到,只能不停地捶墙遮声音。”
  我留神一看,果然,白开的手似乎已经肿了。我更奇怪了,问:“你这蝈蝈叫是什么意思啊?”
  白开一笑,说:“这东西要不是我,估计你一辈子都见不到。这叫‘天蝈’,早年间可是给皇上听的!”
  估计也是看我一脸茫然,他就继续给我简单解释了一下。白开说话很容易带脏字,听着让人很不舒服,不过大体我还是了解了。
  这“天蝈”,说白了也就是一群蝈蝈里的头儿,只有天蝈叫了,别的蝈蝈才敢叫唤。严格说起来,“天蝈”并不只是头儿这么简单,能力也不仅仅局限于带头叫唤,用白开的话说就是——“这东西是个他妈的神物!”
  在早年间,尤其是清朝盛世期间,一直有一个传统,叫作万蝈来朝。这“蝈”字也就是通的“国”字,说的就是大年初一皇帝新年第一次去太和殿上朝之前,会在整个殿内摆放数以千计的蝈蝈。具体有没有一万只,我是不知道,反正数量是很可观的。然后等着皇帝踏进太和殿的那一刻,太监们就要想办法,让所有的蝈蝈一起叫唤起来,给皇上拜年,这算是取的一个吉利:国家昌盛,万“国”来朝。
  这事儿听起来挺简单,可是实际操作起来是非常难的。首先,大年初一是寒冷的冬天,蝈蝈这种昆虫生存和养殖都很不容易;其次,要想达到人为操纵它们什么时候鸣叫,也是很有讲究的。据说是利用温度的变化,在殿内点上炉子,温度一升高,蝈蝈自然就会叫唤了。可用白开的话讲,其实这只是表面,而真正的玄机,都是在这天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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