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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尘真没想到阔别多年以后，自己又过起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不过随着新公司业务的往前推进，慢慢地也就适应了每天蝇营狗苟的状态。有一天他偶尔打开电视机，看见某个都市栏目的主持人手划圆圈推广自己的节目：“生活，就是一个七日接着一个七日”，他便不无自嘲地想，其实所有人的生活都可以用这个句式来概括：对于政客来说，生活就是一个会议接着一个会议；对于商人来说，生活就是一单生意接着一单生意；对于艺人来说，生活就是一部戏接着一部戏；对于城管来说，生活就是掀翻一个摊贩接着一个摊贩；对于中国男足来说，生活就是一场假球接着另外一场假球；对于男人来说，生活就是一个女人接着一个女人。
但是推论到女人时，他就发现不能再套用这个逻辑链，比如对于女人来说，生活就是一个男人接着另外一个男人，这只能概括做小姐的生活。如果说对于女人来说，生活就是一个孩子接着另外一个孩子，又明显违反国家政策，而且现在城中不少女人选择不生孩子自绝门户。这样演绎下来就发现在社会中女人的生态是最复杂的局面，简单的生存逻辑在她们身上通常都不成立了，当代社会的复杂性从不同的女人的生活景况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形态。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盘涵涵走进来将一份策划方案递给他：“头儿，现在有个难题，就是《财富密码》的主持人人选，我想应该是一个对财经领域很熟悉，又能跟企业家对话的资深人士，性别男，三十岁以上，金融或管理专业毕业。可是这样的人物属于稀有动物，电视圈里真没有几个，即使有也被几家大台的规矩约束着，不能在外面兼职。”
“许以重金也不成？”杨尘问。“我试过了，都给客气地回绝了。实在不行，咱们就只好培养新人了，找地方台或者播音主持专业毕业没有多久但潜质不错的，组织强大的策划包装班底伺候着，慢慢也能给托出来。”盘涵涵翻出一份名单，上面有一些候选人资料。
杨尘看完，摇摇头，随手把名单捏成一团儿扔进垃圾桶。“这么干不成，如果你平台牛币或者品牌牛币都可以推新人，现在这两条都占不上，等你培养出新人来黄花菜都凉了。咱们打鬼得借钟馗，主持人呢如果弱，嘉宾就一定要强。你们寻摸一个形象好、气质佳、反应快、脑袋灵光的女主持人，再给她配两个大腕儿级别的嘉宾主持，绿叶红花全都齐活儿。”
“好嘞!领导就是有水平，我们就照这个方案办了。”盘涵涵茅塞顿开，一脸灿烂地说：“对了，头儿，我们策划部新来的这些兵儿想跟你一起凑个饭局，一来联络感情，彼此熟悉一下，二来也多跟领导接近，了解脾气便于今后对症下药、见机行事。你看成不？”
杨尘说：“不就一顿饭嘛，算个甚么事，还需要找借口。你就安排好了，定好时间地点告我一声就成。”
这时候，黄莺在门口探了一下头，“杨总，外面有位戴先生找您。”杨尘说你就让他进来吧。过了片刻，戴衮道跟着她来到了办公室。这家伙还没等黄莺退出时把门带上，就咂咂舌头说：“你们这地儿不错，一派春色无边。我说老板们为啥都喜欢投资文艺事业呢，聚美女啊。”
“扯蛋，只要有钱途，哪项事业不聚美女。”杨尘还没说完，戴衮道立马反驳：“山西煤老板有钱，可人家那地界儿就美女资源稀缺。”说罢，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架起二郎腿，抽出一支烟点着:“说起煤老板，你还记得上次我们碰巧喝酒遇到的那位想征婚的徐晋发，我跟他说起你们折腾的这个节目，人家还真上心了，想看看能不能也露一小脸儿……”
杨尘赶紧拦截，“打住，咱这又不是婚介中心，你可别弄些老帽儿上我们节目拉低层次。”戴衮道根本不理这套，依旧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你先别急，我说服人家拍出三百万上你们的节目，你就拍拍人家的奋斗之路啥的，顺带说一句人家为了立业没顾上成家。其实人家不光是为了招亲，他在北京也有投资，著名的西晋会馆就是就是人家的产业。”
按照戴衮道的想法，花个百八十万把煤老板这事儿给办了，剩下的钱他跟杨尘就可以分了。按照有些大款的做法，还会在发行量很大的《北国周末》买一四分之一版广告，不过因为操作透明，他顶多拿点儿广告折扣，油水不大。
“我也不是跟钱有仇，我比你们谁都想念人民的币。只是我这节目八字还一撇，你得容我有个筹划的过程，咱们从长计议。”杨尘想了想，先还是把这根线连着，有戏没戏边走边看。
“嗯，这才是对党对人民负责任的态度嘛！”戴衮道满意地放下二郎腿。“生意的最高境界是制定游戏规则，就像如今做什么事情都得先有个预案，在动手前要想好往下的几步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对了，你们节目的主持人可有着落了？我发一妹妹你试用一下看看，算是哥们为你们操点闲心，当然，你要是理解成我尽义务，为你们排忧解难我觉得更好。很水灵的一丫头，胸大盘正靓的。”
杨尘赶紧谢绝，“你还是留着自己试用吧，我们这档节目既不卖脸蛋也不卖胸脯，我们卖故事，卖思想和智慧。”
“嗨嗨，还真得瑟呢，卖思想，高级嘛。依我看你们是误入歧途。如今挣钱最快的买卖就是卖艺卖身，选秀才是电视节目的王道。你看唱歌的有超女快男，跳舞的有舞林大会，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的可以选世界小姐、亚洲小姐、中国小姐、北京小姐、朝阳区小姐，实在拿不出手还可以选校花、系花、班花。你们搞得忒麻烦，要不我们创办一档节目就叫《色相》，评委都是单身富豪级别的，身家至少过亿元，大家海选老婆，收视率一定狂飙。”戴衮道说得起劲，满嘴喷沫。
杨尘哭笑不得，知道被这尊爷一粘上，就会跟牛皮糖上手，拍不得也甩不开，只好虚与委蛇胡乱周旋一番。“既然你丫看不上，还干嘛使劲儿拽着煤老板上我们的节目？”
戴衮道解释说，是那个叫徐晋发的煤老板动了心思，想为他在西边的商务会所拉些客源壮壮人气，如果这节目火起来，他可以免费提供场所在他的地盘上做些活动。杨尘心想，这个矿老板到底是晋商后裔，外表看似木讷，实际上商业头脑还蛮活泛。
“徐老板晚上想请你去他的会馆坐一坐，联络下感情，你可得给兄弟我这个面子。”戴滚刀终于话入正题。杨尘实在不想混这些不伦不类的饭局，戴衮道说同时还邀请了金儿和秦璇，杨尘这两天除了工作之外，净琢磨着怎么样跟秦璇套近乎，这时便不再推辞。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闲扯，忽然门口传来了喧闹声，跟着门敲响了两下，魏全箜出现在门口，她身边那个高挑身材的女郎艳光四射，冲着杨尘轻轻笑了笑，优雅地伸出手来:“杨先生好，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呢！”
杨尘真没想到姚裴裴会在魏全箜的陪同下突然造访，他握住裴裴的手客气地说：“大明星来视察，事先也不通知我们这些粉丝一下，咱们虽然没有红地毯，准备些鲜花来迎接仪式还是可以做到的嘛！”
姚裴裴嫣然一笑，“魏哥好几次邀请我过来你们公司看看，正好最近刚拍完一个MV，有了空闲，过来参观学习。”她转眼看见跟着也站起来的戴衮道，眼神含笑地打了个招呼，礼数周全。
“杨尘啊，裴裴听我说起《财富密码》节目，很感兴趣。你们的主持人不是还没有确定吗？现在可不就是送上门来的机会。”魏全箜一说完，杨尘就知道姚裴裴这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人家打着这份主意呢。
他有些恼火，魏全箜这样做等于将了自己一军，弄个娱乐圈的姐们儿来踩财经节目的盘子，弄出来的结果一定是盘不伦不类的杂碎。不过他摆明了他也不能得罪眼前这两尊神，只好找些话题兜兜圈子。
“难得大明星也对我们这盘菜也感兴趣，我还正想找时间向王总和魏主任汇报节目筹备的进度呢。现在要等嘉宾主持落实后再安排和候选主持人一起试镜。”杨尘这番话也算是滴水不漏，既抬出了王信义当挡箭牌，又为姚裴裴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姚裴裴带着几分矫情说：“杨哥恐怕在想，我一直在时装和演艺圈混，怕是不合适财经节目。其实我才疏学浅最初也是不敢趟这汪深水，后来有财经传媒的朋友非拉着客串了一回网络财经视频节目的主持，觉得还蛮有趣的，欢迎杨哥有空指点一下。”
她看见杨尘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开着，便说：“方便的话，几位上网看看提提意见？”
几个人凑着脑袋在电脑前，姚裴裴找到网址打开来。原来，网络电视《第一证券》有几期邀请裴裴做了特约主持，画面上她一袭开到胸口的西装露出深深的V字型乳沟，网友反响热烈，当期节目点击率飙升近百万。人们纷纷在她的博客中留言，争论金融、美女、性感的话题，还有好事者给她加冕为“金融界第一胸器”。
“创举，绝对的创举！我理想中的财经节目就是智慧和性感的有机结合，财经活动是人类最根本的社会活动，原本就不是一件枯燥的事情，就应该像大千世界一样丰富多彩，活力无限。”戴衮道滔滔不绝拍起了长篇马屁，还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姚裴裴：“非常荣幸认识当红明星，我们大草莓国际投资咨询机构也打算赞助《财富密码》节目，如果有机会，还想跟姚小姐探讨出任我们品牌形象代言人的事情呢。”
杨尘看过视频，心里明白这纯粹是作秀，无非是编导写好稿件姚裴裴照着提词器念台词的路数，不过她那大胆的出镜扮相的确能刺激男人的肾腺。这年头眼球即是生产力，欲望才是主宰一切的神魔。
魏全箜也像捡到骨头的狗儿一样摇尾示好：“真没想到裴小姐原来是专业人士呢，哈哈，我这才叫见识了什么是多才多艺呢。杨尘，你说是不是？”
在商场多少混过一段时间，杨尘还是懂得左右逢源的重要性，他也呵呵陪着笑：“据说有机构做过一项调查，最能影响男人做出错误的商业判断的场合，就是有性感美女在场。我看了裴裴小姐主持的节目，这会儿也想拍出钱包买些股票了。”
姚裴裴被几个男人哄得很是高兴，“杨总监总真有水平，夸人都听不出来痕迹。”
呆了一会儿，魏全箜带着姚裴裴去找王信义，戴衮道依旧沉浸在那股子莫名的兴奋劲儿中：“兄弟，你们这个平台资源还是蛮丰富的啊，咱们一定得好好开发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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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钟左右，街灯陆续亮了起来，北京二环路霎时间成了硕大的停车场，杨尘开着车随着车流蠕动，好不容易才开到西直门高粱桥附近，看见那三座高高戳在西北角的建筑物，他问戴衮道：“你看这堆玩意儿像不像三片鞋垫儿？”
戴衮道透过前风挡玻璃仔细瞅了瞅，没忍不住乐喷了：“还真他妈的像，咱北京城现在是原来越有创意了，鸟蛋、鸟巢、裤衩儿楼、鞋垫儿楼全齐活儿了。”
总是跟着大师、大仙儿混饭局看场子，杨尘多少也懂得一些风水的路数，他知道这是一个乾三联的卦像建筑。整个建筑物按五行来说是土生金，金生水，水为财，建成波浪状。不过这三栋大楼下是城铁和地铁，犯了风水上“脚下无根”的忌讳。所有人气似乎不好，天黑了亮着灯的窗口也并不多。
矿老板徐晋发的西晋庄园就坐落在首体附近的一座院落内，这人的发家史也有些传奇，按戴衮道的说法是天上掉馅儿饼正好砸中他的头。徐晋发老家在晋南的一座煤矿边上，全家穷得叮当响。他打小就跟二叔到北京做油漆生意，老爹老娘开了家小饭馆，当时煤还不值钱，煤矿老板欠了他们家的吃喝帐没钱还，就拿小煤矿给他家抵了债散了摊子。徐家守着这个烂摊子还还愁，没想到能源危机戏剧性爆发，煤价蹭蹭往上窜，徐家的钞票也蹭蹭往厚摞，徐晋发回老家经营几年，扩大了煤矿规模，一路顺风顺水地就成了一代富豪。
徐晋发站在庄园门口迎接他们，其实这是一个三进院落的山西风味餐馆，门口是清雅别致的砖雕影壁，上面的图案左右分别是“鸳鸯戏荷”与“凤戏牡丹”， 托底的青石须弥座上的浮雕依稀可以辨认出“寿”字，辅以各种造型的蝙蝠图案。一看就知道是民间的传统，取谐音“福”，寓“福寿双全”之意。晋商称雄商界五百年，明清鼎盛时期不仅票号遍布京城，一些山西风味的饮食也在此发扬光大，至今仍有影响的老字号“都一处”烧麦和“六必居”酱菜都是晋商所开创。
杨尘看着眼前古色古香的砖木结构雕梁画栋，心想这不是把山西大宅院整个拆迁到的玩法么。他盯着门楼子上面的一幅对联念念有词：“道行无喜退无忧，舒卷如云得自由。”心想自古都有“京城居，大不易”的说法，当年白居易一介穷书生，在尊重知识和文化的唐朝自恃才高独闯长安城，竟然辉煌腾达，如今的诗人要不是摇身一变当书商能发家致富，恐怕只能靠给开发商捉笔写楼书广告语才能混上一个温饱。他嘴里便说：“没想到徐总你还很懂诗词呢，把白居易老先生的句子也给拿下。”
徐晋发赶忙解释说，“那是拿来充门面的，见笑，见笑了。”门口穿着大红锦缎儿的领班小姐引着他们穿过步廊，在一片竹影婆娑的中庭后面，几个人正指指点点说说笑笑。杨尘定神一看，却是那天晚上在蓝色港湾邂逅的那桌人马：金儿、秦萼、吴超和南非人“金玉米”。
他们几个见杨尘和戴衮道过来，也都过来彼此寒暄一阵，杨尘心想：这个煤老板徐晋发看似憨实，其实心思还是蛮细腻的，随意邂逅的人物他都有心结纳，凭这份德行，即便是爆发户光上不了更高层次，厚道守家也应该没啥问题。
“杨公子，你们迟到了，待会儿可要自罚酒三杯呢。”金儿一见杨尘就忍不住抬杠。 “行，喝完咱俩再来个交杯都没问题。”他说着眼光却忍不住往旁边的秦璇瞥过去。这个小妮子今天穿着一身大红厚呢绒外套，发髻高挽盘在脑后，鼻梁端正、挺直，让人怦然心动。
“啊哈，秦妹妹这样这样子盛装打扮，隆重出席，真是给足徐老板面子呢。我看咱们也不用吃饭了，大家围着秦美女看看就算饱餐秀色好啦。”杨尘刚一说完，戴衮道便说自己要边吃边看两不耽误，金儿却冲杨尘撇一撇嘴：“想餐秀色你自个儿去餐好了，我们还是要先照顾自己的肚子。”
秦璇说：“什么盛装出席，我刚好参加这边的一个基金会活动，衣服没换就顺便过来了。你要以衣取人，那就麻烦帮我挂一下好了。”说着她脱下外套，却露出里面一袭半立领的黑色裙装来，窈窕的身段不禁让在场的几个男人眼球都停止了转动。
杨尘接过她的外套，在大家的哄笑声中使了个侍者弯腰迎客的姿势，随手把外套搭在左手臂弯，跟着领班女郎走进豪华包房，像模像样地把衣服挂在房间角落里的特制官帽衣架上，不经意间秦璇衣服上的淡雅的香味钻入鼻孔中，心里顿时有无数朵小浪花翻卷起来。
经过上次聚会的闹腾，这次再度凑堆儿彼此少了许多局促。徐晋发等服务小姐把山西汾酒满满斟到每人面前的酒蛊内，端起杯子一脸诚恳地说：“多谢大家赏光，我用家乡酒和家乡菜招待各位，按照习俗咱们头三杯大家都得干了凑个满堂红，再往下我就不劝酒了，随意喝。”
第一杯酒在座的男人基本上都是一口干了，只有俩姑娘端着杯子浅尝辄止面露难色。“徐大哥，咱们还是区别对待吧，我和金儿意思到了就行。”秦璇一味推托，戴衮道却不愿轻易放过她们：“美女还用自己喝，你们可以找人代酒啊。我出个主意可，看看谁自愿英雄救美，就奖励他喝一个交杯酒的机会。”
话音未落，吴超率先挺身而出，举手表示应征。金儿其实能喝，但不愿放过捡便宜的机会，当下便毫不客气地点了这位富二代公子哥儿的卯。秦璇则含笑看看杨尘，再转眼看看“金玉米”，南非小伙儿一个劲儿摇头说：“你们中国的白酒厉害，我的怕怕。”
杨尘揽过秦璇的酒杯，帮她喝了头三杯，看他脸色有些烧红，秦璇关切地帮他盛了一小碗热汤，金儿笑嘻嘻地调侃说：“哎呀，好恩爱啊！”秦璇一扳俏脸儿：“一边呆着去！”
酒过三巡，戴衮道幸灾乐祸地嚷嚷他们兑现交杯酒。金儿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儿，恨恨地说：“就你事儿多，等我腾出手再来收拾你。”说着转身找吴超开练，端着酒穿过他的臂弯儿干脆痛快地干了一杯。
秦璇一直端坐不动窝儿，脸蛋儿有些绯红，杨尘端起杯子走过去请她，俩人身体贴得很近，几乎很感觉对方的体温和鼻息，他收敛心神，说：“多谢秦格格赏脸，给了我平生第一次跟女孩交杯的机会。”
戴衮道闻言大声宣布说：“人家杨公子说这还是他的第一次呢，哈哈，这回秦妹妹你赚翻了！”秦璇白了她一眼，一咬牙把酒喝了下去，立马呛得嗓子火烧火燎地咳嗽起来。
座中气氛活络渐趋高潮，徐晋发一会儿跟这个劝酒，一会儿跟那个碰杯，等大家多喝过一圈，菜也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低声吩咐人搬上来一个坛子，封条上分别贴着“羊羔酒”的字样。
大家正在疑惑，吴超笑着说：“徐总，您这是把自家秘制的好酒搬出来亮相吧？”徐晋发说：“果然是餐饮世家出来的，我这还没开封你就揭开谜底了。”
原来山西的地处于中原农耕文化与北方草原游牧文化的交接地带，是漠北铁骑入侵中原必经的战场，各种势力时战时和造成了多民族杂处与融合的局面。酒是男人世俗生活不可缺少的伴侣，于是山西自古酿造业便繁荣发达起来。徐晋发是个爱动脑筋的商人，早就盘算开矿挖煤是风险很大的行当，大大小小的矿难和人命官司搞得官场和商场风声鹤戾，他便寻思着转行，最初想到的自然是门槛低的餐饮行业，继而又想往酿酒方面延展。
徐晋发以前听评书《三国演义》的空城计那一出，话说司马懿兵临城下时，诸葛亮在城楼上唱到：“大开城门将您迎，我用羊羔美酒犒赏你的三军。”便灵机一动从开发羊羔酒着手，刚开始被人笑话没文化，说这唱词中说的是羊羔和美酒，徐晋发不服气，请了老家师范大学的教授翻经查典，据说宋朝大文豪苏东坡在同客人开怀畅饮时，曾挥笔写下了“试开云梦羊羔酒，快泻钱唐药王船”的句子，另外明代医药学家李时珍在名著《本草纲目》中也有记载：“羊羔美酒健脾胃、益腰身、大补元气”。
找出了历史依据和文化源流，徐晋发便有了底气，反复配方终于开发出了一款滋补保健酒，今儿端上来让客人尝尝鲜。杨尘伸手抚摸着造型拙朴的陶罐，赞叹说：“真是可爱，这酒的名字取得也有意思，就连我这逢酒必醉的人都忍不住想收藏几坛子在家里了。”
徐晋发兴致勃勃地聊起想投资羊羔酒品牌的想法，杨尘忍不住别给他泼起冷水来，说类似的保健养生酒品只适合在小地域内折腾，通行全国的名酒一是要口味适应性广泛，二是要找到更坚实的文化传承依托。
旁边的戴衮道急了，桌子下头使劲伸脚踹杨尘，嘴上说：“酒香就拍巷子深，名牌都是广告堆出来的。你们《财富密码》可以先试一试帮徐总推推看，山寨手机上了电视都买得火火的，何况羊羔酒还货真价实呢。”
杨尘心知肚明这家伙打着拉广告吃回扣的心思，也不点破他，转圜着话题说：“徐总，最好的生意不是你向别人推销产品，而是人家找上门来硬要买你的东西。酒业是市场充分竞争的行业，如其花力气去抢别人的市场份额，不如寻找一片新的蓝海。”
徐晋发听着眼珠便有些发亮，说杨兄弟有什么好的商机一定不要拉下咱。杨尘就跟他提起云南那头的汉麻加工项目，已经列入了地方政府招商引资的重点目录。戴衮道心念一转，马上附和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商机，鼓动如簧巧舌力主徐晋发参乎进去。
仨人谈得热火朝天，金儿鼓噪说：“没劲没劲，你们谈生意能不能找别的场合呀。”她一直惦记着爬箭扣长城的事儿，便跟吴超商量起届时要带的腐败物资，准备上山烤鸡翅、羊肉串。
临别散场时，大家依据各自回家路线凑车搭伙儿，金儿的小车借给朋友了便搭了吴超的车，她把秦璇发配给杨尘，一脸使坏的劲儿：“你们都喝过交杯酒了，自然要当护花使者啊。”
众人互相寒暄道别，秦璇盈盈落座后侧过脸来看着杨尘：“你喝酒了，开车要不要紧？”杨尘说“放心，喝完酒开车道路越走越宽阔，只要撞不到警察叔叔就OK。”
这是俩人第一次单独相处，杨尘一边开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扯。他老是要抑制自己偷眼去瞥她的念头，心里有些当她是一件珍贵的瓷器不敢轻易触碰。俩人都不说话时候车厢里头沉默的氛围破天荒地并不使人感觉尴尬，只有当人与人之间的气场融洽和睦时才能产生这种默契。
快到百万庄路时，杨尘依照秦璇的指引拐进一个红砖板楼社区，“啊，敬仰！原来秦府还真是在部长楼里头呢。”这里是共和国成立后政府机关宿舍集中的一片区域，按子、丑、寅、卯……划区，其中申区是部长们的两层小楼，老百姓给起了个“部长楼”的称谓。
“我跟姥爷一起住，普通的机关宿舍，算是部长楼的邻居啦。”秦璇解释说。这一带的风貌呈现着建国初期的简朴素雅，大多是五层的普通砖混结构建筑，户型老旧远非今日的现代化高楼公寓所能比拟。不过这里在六、七十年代也陆续盖起九层以上的高层建筑物，增加了大户型多个房间的高级住宅。除了机关干部外，像一些画家、艺术家、学者等文化界的知名人士也在此居住。秦璇的姥爷算是资历很深的医学专家，所以住在这个社区也并不出乎意料之外。
到了秦璇家的楼下，她柔声道谢，说今天太晚就不请他上去坐了，改天有机会邀请大家一起来家做客。杨尘听出她的话语缜密不留一丝破绽，心想这姑娘生性沉静淡泊，气质不俗，家世、家教都不错，不过看得出来很有主见，要拉近彼此的距离还得好好想辙，恐怕只有出奇制胜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