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楼贱妓到一国之母——君心应犹在】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夜下惊魂生死局(上)

  “……疼”萧谨只觉浑身上下一阵阵撕裂痛楚,惨白的小脸上冷汗涔涔,他吃力的动了一动瞳仁,却始终无法睁开眼帘。

  不过,恍惚中,他也有所察觉,自己似乎正躺在一层绵软的褥子上,而非前两日那般,捆着,吊着。

  “阿,阿兄。”愈来愈剧烈的痛楚,一波波袭来,萧谨终是忍不住张开干裂的唇,轻哼低唤。

  在耳房煎药的崔莞闻及这细微的哼声,心中一颤,将手中的竹扇往小几上一置,急急起身奔到竹榻旁,轻声唤道:“阿谨,阿谨。”

  “阿兄。”萧谨强忍痛楚,喘着略促的气息,轻应一声,他长卷的眼睫微微颤抖,仿若搬动千斤巨石一般,终是慢慢掀开了一丝缝隙。

  熟悉的轮廓若隐若现,如雾中观花,朦朦胧胧,萧谨费力地阖了几下眼,方慢慢看清那张含满忧虑,关切,欣喜的熟悉面容。

  “阿兄……”

  “阿兄就在此处,阿谨莫怕。”目光触及萧谨眼角泌出的水泽,崔莞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钝痛。

  她抿了抿唇角,逼回眼底的酸涩,柔声言道:“阿谨身上有伤,不可乱动,你且阖眼歇息,阿兄陪着你,可好?”

  “好。”仿佛知晓崔莞就在身旁,萧谨的心逐渐安定下来,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又因剧痛而皱起的小脸,也慢慢松懈。

  少顷,他再一次沉沉的睡去。

  恰巧就在这时,岑娘手中持着一只青瓷小瓶,推门而入,见此情形,眸中闪过一丝光亮,“阿谨醒了?”

  “醒了。”崔莞亦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只要萧谨醒来,往后的事便可顺利进行,而且时机不早不晚,正好可趁着夜深人静之际启程。

  岑娘快步上前,抬手小心地扣在萧谨手腕上,须臾,她也松下一口气,含笑道:“毒性压下,往后再服一段时日解药,便可尽数祛除。”

  说着她将手中瓷瓶递于崔莞,又道:“将此药抹在阿谨伤处,待他将药喝下,立即启程!”

  “好。”崔莞毫不迟疑的接过瓷瓶,颔首应道,她也知时辰无多,在此处多耽延一刻,险境便近一分。

  岑娘交代完话,又看了一眼面色平缓的萧谨,转身出屋去寻墨十八。

  举止利落的为萧谨上完药,崔莞匆匆步入耳房,将红泥三足小炉上煎好的药汁倒入碗中,轻声唤醒萧谨,执银匙,一匙一匙慢慢将药喂下。

  墨十八暗中备了两辆马车,均铺上数层厚实绵软的棉褥,以防过于颠婆,令萧谨伤势加重。

  渐浓的夜色下,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农庄,又一左一右各自疾行而去。

  农庄莫约二三十里外,有一条无名河,此河乃是黄河万千支流之一,墨十八安排的路线,便是分而行之,以惑庄中暗棋,介时在河边齐聚,改水道入黄河,前往建康!

  原本崔莞应坐在墨十八所驭的马车上,然而萧谨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便是沉睡中也紧揪着她的衣袖不放。无奈之下,崔莞只好与萧谨岑娘同乘,墨十八则独自驾着马车上路。

  卫临驾驭的马车里,靠门左侧的角落挂着一只灯笼,光线虽有些昏暗,却仍可清晰视物,许是铺了褥子的缘故,车厢中并不似平日那般颠簸,但也令萧谨吃足了苦头。

  不断的晃动下,他身上尚未结痂的伤口渐渐裂开,泌出一丝丝鲜血,甚至有几处还浸透身上的薄衫。

  见状,岑娘与崔莞一人解裳,一人取出备下的金创药,就着摇曳的明光为萧谨上药。

  “……阿兄。”剧烈的痛楚侵袭而来,萧谨攥着崔莞衣袖的小手上,一条条青痕显露,狰狞。

  “阿谨,阿兄与岑姨带你离开此处,往后定无人可欺你了。”崔莞将那只冰凉的小手拢入掌心中,柔声与他说着话,岑娘则飞快的往不断渗出血丝的伤口洒上可止血的药粉。

  白中泛着一丝褐黄的药粉触在血肉之上,仍会让萧谨不由自主的抽搐,不过崔莞的温声细语,显然令他分散神智,故而觉得身上的剧痛也减缓了不少。

  “阿兄。”萧谨吃力的抬起眸,望着崔莞的面容,嘴角微微一咧,稚嫩的嗓音干涩沙哑,“阿,阿谨未言,外祖父交代过,不可与外人言,所以,阿谨……未言。”

  短短几句细语,萧谨仿佛耗尽浑身气力一般,小小的胸膛跌宕起伏,粗声促气,原本止住的鲜血又隐隐有外渗的迹象。

  “好了,阿兄知晓,阿谨未食言,守住了与外祖父的承诺。”崔莞忙轻声哄道:“阿谨乖,再睡片刻便好。”

  萧谨微微摇了一下头,喘了几口气,嘶哑着嗓子,又道:“阿兄,阿谨知晓,若说出那,那书所在,会死……”

  他顿了一顿,冰凉的小手缓缓在崔莞的掌心中,蜷曲成拳,“阿谨,不想死,阿谨不能辜负外祖父。”说着说着,掀开的眼帘,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垂下,浅淡唇瓣微微颤动几下,哑声喃喃:“还要,保护阿兄……”

  “阿谨?”耳旁的声音戛然而止,崔莞心中一颤,急急唤道。

  “他无碍。”岑娘将手中瓷瓶置回身旁的木匣内,抬手抹去额角的汗珠,隐含复杂之色的目光扫过萧谨恬睡的小脸,“这瓶药粉中掺了些许秘药,可安神。”

  言下之意,便是说萧谨只是昏睡过去罢了。

  崔莞不由松了一口气。

  马车沿着荒野小道前行,穿过繁茂的山林,不知过了几时,弦月当头,前方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缓缓出现在卫临眼前,他心中不由一喜。

  “阿莞,到了。”

  低呼一声,卫临驾着马车行到与墨十八相约之处,慢慢停稳。

  崔莞将帘子略掀开一丝缝隙,只见马车外是一条宽敞的河流,哗哗的流水声在静谧的夜幕下,显得十分响亮,远处起伏的山峦蒙着一层柔和的月华,仿若笼着轻纱,白日里巍峨的棱角也柔和了几分。

  崔莞留意到,就在马车前不远处的芦苇丛中,似乎隐着一只小船,夜风拂过芦苇,随波轻荡的船身若隐若现。

  这应当是墨十八备下的罢,若不然,也不会选在此处等候。

  崔莞一直未落下的心,缓缓放下。

  夜色怡人,却无人欣赏,崔莞与岑娘坐在车厢内,守着昏睡的萧谨,卫临则下了马车,在四周来回巡逻,戒备。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这如水般平静的夜幕,卫临下意识松下一口气,可当他借着还算明亮的月色,抬眸远眺,轰的一下,面色骤然一变——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夜下惊魂生死局(中)

  墨十八驾驭的马车与他的一般,若只是单马拉车,根本扬不起这般漫天尘埃,来人绝非墨十八!

  “阿莞坐稳!”

  想也未多想,卫临大喝声一声,飞身跃上车架,手中藤鞭啪啪几下狠抽,闲嚼路旁野草的骏马一吃痛,“聿聿”嘶鸣两声,撒开四蹄便往前冲!

  “出了何事?”车厢中的崔莞乍一惊,身子陡然一倾,险些撞上昏睡的萧谨,幸而她反应灵敏,堪堪扶着窗棂,勉强稳住了身子。

  岑娘亦是如此,两人四目相对,眸底一片惊骇。

  有追兵!若不然卫临断然不会这般行事。

  仿佛为应验崔莞心中所思,嗖嗖嗖几声闷响,那是利箭扎入实木中的响声。马车后的车厢外壁上,几只羽箭的箭头入木三分,箭尾翎羽随着颠簸的马车颤动不已。

  卫临眼角的余光瞥及一只擦边而过,没入前方草丛中的箭影,微沉的心遽然跌入谷底。

  方才,他并不确定来者是敌是友,仅是凭着直觉上马狂奔,不过心中仍存有一丝希冀,兴许对方只是路过的旅人,亦或者夜间赶路的商客……

  这支羽箭,断了卫临最后一丝念想,他竭力驭着马车向前狂奔,连萧谨的伤患也全然顾不上了。

  只是墨十八备下的骏马虽神骏,可拖着一辆车,且车上还有四人,如何敌得过单枪匹马奔得快?

  渐渐的,身后的追兵愈来愈近,愈来愈近——不行,如此根本逃不掉!卫临牙关一咬,侧过身,一手扯着缰绳,一手猛然掀开车帘,沉声道:“可有人会驭车?”

  崔莞与岑娘俱是一惊,对上卫临沉着的目光,岑娘急急道:“我可一试。”

  “好,我前去一阻追兵,你带阿莞走。”卫临果断点头,沉声交代道:“此河可转黄河水道,河畔定会设有码头,只要奔到人群之中,料想那帮人也不敢胆大妄为,当众掳人。”

  倘若萧氏真对兵书志在必得,又岂会为一些庶民百姓放弃到手的机会?

  崔莞等人心中皆明,无非是在绝境中宽慰己身罢了。

  “卫大哥。”崔莞看着卫临刚毅的轮廓,想开口劝阻,毕竟对方可不似普通的山匪那般容易对付,这一去,定然凶多吉少。

  然而未待崔莞将话说出口,便见卫临冲她咧嘴一笑,把缰绳往堪堪爬到车架上坐稳的岑娘手中一塞,抓起一路上被他藏于车架缝隙中的利剑,提气一纵,倏忽之间已消失在两人面前。

  “卫大……啊!”

  马车在岑娘手中,显然不如卫临驾驭时平稳,一阵剧烈的颠簸,崔莞后背蓦地撞在车厢内壁上,剧痛之下,气息不由一窒。

  “坐稳了。”当年在宫中,岑娘也曾历经风雨,她沉下心,生疏的驾驭马车朝前方隐约可见的火光疾驰,口中低喝道:“不可辜负他舍身相救。”

  崔莞心头一震,当即沉下,卫临此举,确确实实是舍身相救,她若期期艾艾,岂对得起孤身入险的卫临?

  想到此,她将略乱的心绪尽数按捺而下,小心的护着萧谨,以免他在颠簸中伤上加伤。

  马车渐渐消失在夜幕下,卫临立在小道中间,持着利刃,迎向飞奔而来的骑队。

  这一行莫约七、八人,均为萧之谦的护卫,此时从头到脚一身黑衣,便是脸上亦蒙着黑布,仅露出一双冷厉的眸子,显然是不愿让外人认出身份,除此外,手中均持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刀。

  “找死!”

  领头的黑衣人望见月华下,昂首挺立的卫临,双眼骤眯,如一只凶猛的兽,冷声向一旁的属下示意,“兵分两路,留三人,杀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余下的随我追!”

  “诺!”

  骑队突然一分为二,卫临大惊,欲追向错身而过的身影,却被随后刺出的长刀缠上,彻底被拖在了原处。

  “除了那小子,车上之人尽数诛杀,不必留活口!”

  随着一声厉喝远远传来,崔莞与岑娘的心如坠冰窟。

  崔莞紧紧将萧谨护在怀中,竭力思索脱身之法,然而,她虽心思聪慧,却非无所不能,眼下除了快马加鞭,已然别无他法了。

  嗖嗖嗖,密集的羽箭不断疾射向愈来愈近的马车,那名首领冷笑一声,萧谨被劫,他这两日可没少被郎君训斥,憋着一股怨气,手中的马鞭抽得更加凶狠。

  吃痛的骏马四蹄翻飞,一点一点逼近同样疾驰的马车,透过扬起的窗帘,那名首领一眼便望见了缩瑟在角落中崔莞,以及她怀中的双目紧闭的萧谨。

  “总算寻到了!”他狞笑一声,长刀一划,飘动的窗帘立即被齐腰斩断,待他再度提刀欲刺,猝然间,只见车中崔莞抬手猛地一扬——

  “啊——”

  那名黑衣人首领手中长刀一落,捂目惨叫,失了缰绳的身子经受不住马背上的颠簸,忽地自飞驰的骏马上翻落,重重的砸在地上,翻滚几下,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紧随其后的黑衣人被此突变惊得目瞪口呆,好在仍能及时勒马,免去了自家首领命丧铁蹄的惨状。

  “大哥!”一名身材略显矮小的黑衣人跃下马,急急上前查看,见到兄长凄惨的模样,他心头一怒,点了身旁一名同伴,道:“你将首领送回城中寻医,其余人虽我继续追!今日,我定要将那小儿抽皮扒筋!”

  横竖郎君要活口,只需留下一条命即可。

  崔莞不知临危一举,反而激发出了追兵的嗜血凶狠,她甩了甩手,慢慢将被炭火燎出一片水泡的掌心缩回袖中。

  方才,她扬向那名黑衣人之物,正是临行前岑娘为免萧谨一路上吹风受凉,特意备在一尊小炉中炭火。

  虽说奔了大半夜,那炭火已成了将熄未熄的炭灰,可若是以赤手抓取,仍是极烫皮肉。

  不过方才那种生死之际,崔莞亦顾不上太多了。

  所幸,她这笨拙简陋的偷袭,却是出乎意料的有用,一招即中。

  岑娘并未察觉到方才惊险一幕,她扯着缰绳,拼命挥甩藤鞭,远处隐约的灯火渐渐清晰起来。

  “阿莞,多坚持一刻,前方便是码头了!”

  岑娘略显高昂的呼声传入车厢中,崔莞眸光一振,无论对方是否心存顾忌,人多之处,行动多少有些不便。

  有缝隙,便有脱身的可能!

  可就在这时,一支流箭射穿本就千疮百孔的车厢后壁,狠狠射向萧谨!
  第一百九十六章 惊魂之夜生死局(下)

  崔莞原本搂着萧谨,侧身倚在车厢内壁上,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寒芒逼近,想也不想便猛地倾身上前——

  噗的一声闷响,利箭扎入血肉的声音。

  “唔——”

  一阵剧痛遽时自左肩处蹿向四肢百骸,崔莞不由闷哼一声,瞬间失去气力的左臂一软,身子避开萧谨,重重地砸在一旁的褥子上!

  “阿莞!”岑娘一直留心车厢内的动静,可她无法回头,亦无法撩帘一观,只能焦急的喊道:“出了何事?”

  “无……无事,快走,莫停。”檀口中的莹齿紧咬,崔莞面色惨白,左肩之上赫然插着一支羽箭,箭头没入血肉之中,亦如钉在马车后壁上那般,随着颠簸,翎羽颤抖不已。

  她喘着粗气,吃力的抬起燎满水泡的右手,慢慢摸索到左肩之上。

  那支深入血肉,几乎触骨的羽箭,微微一碰便是钻心剧痛,崔莞冷汗唰唰直冒,津津滑落。

  然而无论如何,这羽箭留不得!若不然,非但左臂难以动弹,关键时刻,甚至会为此丧命。

  她死死咬住牙关,略微恍惚的目光扫过萧谨透出一丝痛苦之意的小脸,右手一把握住肩上的羽箭——

  疼!

  崔莞止不住抽了一口凉气,攥着羽箭的手劲儿稍稍卸去几分,这羽箭不同寻常利刃,乃是挂钩倒刺,一旦中箭,箭头便会牢牢卡在血肉之中,若不下狠手,难以撼动半分。

  她不断喘着气息,车厢后壁中箭之声一阵接一阵,如此密集,难保不会再有第二支流箭破壁而入。

  崔莞,崔莞,此时此刻,根本无人相助,若想启箭,唯有靠自己。

  你能靠的,唯有自己!

  崔莞眸底闪过一丝凌厉,阖目咬牙,略松开的右掌紧紧攥住羽箭,猛然往外一扯!

  温热的鲜血随拔出的羽箭四下飞溅,细颈,耳后,褥子,甚至是萧谨的脸上,都染上了殷红的血渍。

  险些被剧痛袭晕的崔莞,浑身上下不停的发颤,她将手中那支挂着皮肉的羽箭弃到一旁,独以右手一点一点撑身坐起。

  晕眩之感慢慢加剧,崔莞睁大双眸,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不可昏厥,不可失了神智,否则便是摆脱了追兵,她亦会失血而亡。

  感受到肩膀上源源不断淌出,滑过后背,浸湿衣袍的温热,她伸手探向岑娘留下的木匣,里头放置着可止血的金创药。

  崔莞自木匣中摸出一只白瓷小瓶,以齿代手,衔下堵在瓶口的红绸,摸索着将药粉撒在伤口之上。

  敷过药,她强忍痛楚与晕眩,费力的将萧谨挪到另一旁的角落里,又掀起一层褥子,将他瘦小的身子裹住,如此一来,若不细看,便难以察觉褥子之下竟还藏了人。

  做完此事,崔莞仿若自水中捞出一般,浑身上下,冷汗涔涔,湿冷一片,她侧身避开伤处,软软地靠在内壁上,胸口跌宕起伏。

  而就在这时,紧追不舍的黑衣人,终于冲到了马车前!

  岑娘不擅武,惊慌之下,胡乱挥动藤鞭,试图阻止他们靠近马车,却不想误打误撞,竟也抽中了其中一名追兵。

  “把这娘儿们宰了!”

  挨抽的黑衣人恼羞成怒,驱马贴近,举起手中明晃晃的长刀劈向岑娘——

  “尔敢!”

  一道怒吼,仿若惊雷,轰然在众人耳中炸开,墨十八的身影陡然自后方冲杀而至!

  他身下是拉车的骏马,不过此时车厢已不知何踪,而与他同骑的,正是方才舍身阻敌的卫临。

  那一声怒吼,虽令劈下的长刀微微一顿,可最终仍是狠绝地劈中了岑娘!

  那黑衣人抽刀之际,又顺手斩断一截车架,就在他欲将另外一截车架也斩断时,墨十八的利剑已到眼下,逼得那黑衣人不得不抽回长刀,借此抵挡。

  原本左右各一的车架,断其一,平衡尽失,马车顿时摇摇晃晃,愈发颠簸震荡,随时均有倾翻的可能。

  “救人。”墨十八低喝一声,卫临当机立断,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车架之上。

  岑娘虽中刀,所幸未伤及要害,她尚不知崔莞中箭,见卫临跃来,下意识便张口说道:“先救萧谨!”

  卫临掀帘而入,一眼就瞟见正将萧谨连人带褥护在怀中的崔莞,以及她那身青袍上染出的暗色,一股浓郁的血腥扑鼻而来,他面色骤然一变。

  “你受伤了?”

  崔莞的眼瞳略有些涣散,她唇角微抿,尽全力将怀中的萧谨推向卫临,“带阿谨走。”

  卫临接下萧谨,同时探手扣住她不足以握的纤纤细腕,沉声道:“一起走。”

  “不。”崔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眼前的模糊与眩晕,坚定的言道:“以你的身手,护住一人,足矣。”可若是再多一人,便谁也脱不了身。

  “阿莞,你明知……”我绝不会弃你于不顾。

  “卫大哥。”

  马车的颠簸,使得崔莞原本止住的伤口再度鲜血直淌,她无力挣脱卫临的手,却抬起眸,直直的望向卫临,“他们要的,是阿谨。”

  只要卫临护住萧谨,又有墨十八援手,定然能平安突围,如此一来,这些追兵,理应不会再缠着她与岑娘这等无关紧要的人。

  此时此刻,唯有此法可救下所有人,而且萧谨的身子,再经受不起半点颠簸冲撞。

  崔莞移眼望了一下卫临怀中半露的小脸,低低一喝:“走!”

  卫临盯着崔莞苍白得无一丝血色的面容,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映着幽暗的烛光,却透出坚如磐石的执意。

  犹豫片刻后,卫临终是缓缓松开了手。

  轻重缓急,取舍有道,他知。

  “我会救你。”

  一言落下,卫临将萧谨护在怀中,看准时机破窗而出,恰好将车窗外的一名黑衣人踹下马,随即稳稳地落在马背上。

  他一手抓起缰绳,勒马,转头,往马车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可刚奔出不足一里地,卫临卒然望见,前方的小道上,尘埃阵阵。

  柔和的月华下,一抹欣长的身影,风驰电掣,如离弦之箭一般,呼啸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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