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楼贱妓到一国之母——君心应犹在】

  第二百二十一章 谋算无遗方为策(下)

  半夏引着崔莞刚行到院门前,便见一名仆从匆匆来报:“姑子,有客来见。”

  有客?

  崔莞秀眉微蹙,她在此处,应是颇为隐秘之事,不应有外人知晓才是,而且在建康,她相识之人并不多,加之能寻到刘珩密宅……应当只有一人。

  “请进来罢。”

  稍迟疑片刻,崔莞缓声应道,她与半夏相视一眼,两人一同往回走。

  莫约半盏茶后,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崔莞抬起头,便见一道窈窕的身影跨门而入。

  “果然是你。”

  一袭茜红裙裳的华灼娇艳动人,只是一双灵动的眸子触及崔莞冷漠的面容时,不似以往那般飞扬明媚,而是含满愧意,略有些闪躲,尤其是听闻崔莞清冷的声音,她不由讪讪笑道:“我,我此次前来,是想探望一下你。”

  “探望?”一声讥笑,自崔莞唇角溢出,“是看我可曾被辱?还是看我有无缺手断腿?”

  “不,我并非此意。”尖利的言语令华灼先是一怔,继而急急言道:“昨日,我只是,只是……”

  她素来自在惯了,于人于事,皆是随心所欲,自重伤离开邺城后,更是甚少与人敞开心扉直言直语,而今又羞又愧之下,竟连话都难以言明。

  “既是说不出口,便无需再言。”崔莞敛回目光,执起半夏奉上的瓷壶,斟了一盏茶,捧在手中,慢慢啜饮,未再理会一旁神情黯淡的华灼。

  望着崔莞神色中透出的冷意,华灼足下踌躇了一会儿,终是踏出,慢慢朝崔莞走去。

  她走到崔莞对面的席子上,与上回一般,和崔莞隔几相对,不过,两人的气势,与前日在秦四郎置下的宅子中,截然相反。

  “我与阿莞有要事相商,你先下去罢。”华灼略带试探的目光掠过崔莞的小脸,看了一下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半夏。

  低眉顺目的半夏虽一副恭敬之姿,但听闻此话后,却抬眼看向举盏品茗的崔,好似只要崔莞不开口,她便不会挪开半步。

  华灼无奈,唯有移眼转向崔莞,“阿莞……”

  慢条斯理的搁下手中茶盏,崔莞侧首对半夏轻声道:“难得有客上门,几上空空,难免让人觉得失礼,劳烦备一碟桃酥可好?”

  “姑子见外了,奴婢这就去备。”半夏踟蹰两步,便依言退下。

  屋中只余下崔莞与华灼二人,一时间,气氛静谧下来。

  崔莞垂眸盯着身前的青釉莲纹盏,仿佛盏上莲纹精致得令人挪不开眼一般。

  今日华灼上门之意,并不难猜,只是,对于华灼的示好求和,她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毕竟,她既不愿就此轻易的原谅华灼,亦不能与其恶交,以华灼之势,甚至是那名唤阿笙的男子,取她性命,便好似碾死一只蝼蚁那般轻而易举。

  崔莞一言不发,华灼也垂头不语,安安静静的跪坐于席子上,两人就这般呆坐着,小半个时辰,都不曾听见一丝声响。

  “你不是知会半夏,有要事和我相商?如此,便说罢。”崔莞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她为何要在此耽延?

  “我……”华灼突然抬手取盏斟茶,狠狠灌了两口后,方低低说道:“我来与你赔罪。”

  “赔罪?”崔莞抬起眼,上下打量华灼一遍,摇头淡声说道:“不必了,我只期望,往后能与你离得远一些,便可心满意足。”

  “阿莞。”华灼再也坐不住,她凝望着崔莞,认真说道:“昨日一事,实是我过矣,然而,我并非想害你,否则也不会致信刘珩,又让阿笙一路追寻,那一刻,便是刘珩未能赶至,阿笙也会出手将你救……”

  “那又如何?”崔莞绽出一抹嗤笑,阻断了华灼的辩解,她挺直腰身,十指紧紧交握,置于膝前,慢慢说道:“三言两语,便可抵去你背信忘义?便可抵去我身上所受的伤痛苦楚?还有险些,险些……”

  思及昨日,崔莞的心绪抑制不住激荡起伏,浮起一丝怒意的清冷眸子微眯,“这些事宜,可会随你而言,烟消云散?”

  “我……”华灼被崔莞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半响方挤出一丝声音,“我知错,今日我来,是想与你说出昨日之事的真相,而后向你赔罪。”

  崔莞叹了口气,“华灼,你口中言赔罪,可有无想过,我是否愿听?你今日之举,与昨日作为又有何不同?”说罢,她不欲再纠缠下去,慢慢起身,行出了门。

  屋中独剩华灼一人,仍旧呆滞的坐于席上,崔莞的那番话,于她而言,不可谓不深。

  身为富可敌国的上洛华氏之主,华灼的身份予了她寻常姑子可望而不可即的悠然自在。华灼自知,这些年来,一双素手上沾染的鲜血并不少,可无论做何事,均是师出有名,问心无愧。

  唯独此时对崔莞,愧矣。

  昨日一事,她确确实实未曾想过要害崔莞,无非是借此戏弄刘珩罢了,然后一步疏忽,却险些要了崔莞一命。

  按理而言,崔莞的身份远远不及华灼尊贵,她大可不必理会,可今日,她仍是登了门,不管不顾便自说自话,口中虽言之凿凿,认为是赔罪,但这般行为,却与昨日之举一般,从未给崔莞一丝抉择的余地。

  “走罢。”不知何时,阿笙已入了屋,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旁,“车马已备好,山间寒凉,还是早些下山。”

  “嗯。”华灼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而后起身,与阿笙一同出屋,可刚行出院门,目及远处缓步离去的崔莞,不由顿住脚。

  沉默片刻,她垂首解下系在腰间的碧玉珏,递给阿笙,“将此物交给刘珩,让他转予阿莞。”

  扫过白嫩掌心中那抹流转的浓翠,阿笙眼中一片沉凝,不过,他依旧接过了玉珏,“此事至关重要,你需三思。”

  华灼眨了眨眼,唇边忽的绽出一抹灿笑,“你去便是,我在马车上候着。”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留下这碧玉珏,是她对崔莞的赔礼,又何尝不是为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崔莞不知自己前脚刚走,华灼后脚也随之离去,不过,她也并未放在心上,此处是刘珩的密宅,暗中自是有人盯着,出不了差池。

  她随着半夏一同,踏入了璞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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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二章 莫负秋华来相会(上)

  “姑子,殿下便在后园中,往前行一段便是了。”半夏引着崔莞进了璞园,却不再多行一步,抬手为她指明刘珩所在之处,便退到一旁候着。

  密宅中规矩森严,便好比崔莞所居的庭院,在别处当差的侍婢仆从,无论何事,均是唤庭院中的人交接,不会轻易涉足。

  崔莞轻轻颔首,顿下的脚步沿半夏所指的林荫小道,缓缓朝林后行去。

  山中虽早寒,然而秋意在此,却缓了几分,枝头随风摇曳的绿意,铺染上一层淡淡的明媚,少许错漏而下,洒在崔莞翻飞的衣袖与裙摆间,原本发僵的步履,渐渐变得轻快。

  穿过泌凉的林荫小道,秋阳当空倾洒而下,崔莞略眯了眯眼,目光四下一晃,便在一株悬铃木下,寻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人,依旧那般,青衫墨发,眉目清俊,可往日的慵懒戏谑的神情,仿佛天边乌云,尽消于明媚的秋阳之下。

  他的唇角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和风徐徐而过,扬起那垂落的衣袖与随意垂散于身后的墨发。

  此情此景,已然入画。

  仿佛生怕惊醒画中人一般,崔莞足下不知不觉放缓了几分。

  直至行近,她方发现,刘珩微抬至与下颌齐高的左手上,落着一只不过巴掌大,翎羽如墨,腹白如玉的小雀,而盯着小雀的眸子,深邃沉凝,却又透着一缕令人无法释然的黯淡。

  这一人一雀,并未察觉有人行来,人依旧沉思,雀则眨了眨宛若黑豆般的瞳仁,金黄色的雀嘴蹭了蹭身下白皙修长的手指。

  “咔嚓”一声枯枝断裂的细响,惊醒了人,惊飞了雀,亦散了这难得一见的美人画卷。

  对上刘珩初醒时略带一丝茫然,却又极快复出清透的墨眸,崔莞突然觉得有些窘迫,好似偷偷摸摸欲行不轨,却被人当场捉住一般。

  静静打量着崔莞生动的小脸,刘珩没有错过她眼中那缕飞闪即逝困窘与懊恼,莫名的,心中笼罩的阴霾退散了许多,他弯起薄唇,懒懒的说道:“过来。”

  崔莞依言上前,却止在五步之处。

  “再过来一些。”

  崔莞犹豫,足下略往前跨了一步。

  刘珩盯着她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的面色,突然间勾唇低笑两声,道:“卿卿素来在孤面前胆大妄为,今日怎的一副眉羞目怯之姿,莫非卿卿已决心以身相许,报孤相救之恩?”

  说着说着,他恍若看不见崔莞微僵的神情,揽雀的手指抚上下颌,来回划动两下,自顾自话:“待嫁之心,好似确该如此,唔,孤岂不也得略表臊意?”

  闻言,崔莞脸色一黑,未变僵的地方,也尽数僵下,心中那一丝相见时的窘促,拘谨,无措,尽数消散。

  一瞬间,她好似回到了前往临淄路上那般,声音清而淡,道:“殿下多虑了。”

  见崔莞如此,刘珩有些忍俊不禁,他缓步走到崔莞身前站定。

  两人之间自四步之距变为不足一步之遥,凉风偶静,便可闻及对方的身上淡淡的气息。

  崔莞双颊抑制不住浮起一丝热辣,马车上的亲密之举,果然还是乱了她原本沉静无澜的心绪,无法似先前想的那般,可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刘珩的目光扫过崔莞微微泛红的小脸,抬手探向她垂在身子一侧的手腕,扣住后便拉着人往前走。

  崔莞只觉得手腕一紧,身子不由自主随着刘珩前行,她垂眸瞥及隔着衣袖抓在手腕上的大手,下意识便想甩开。

  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抓在腕上的手骤然一缩,透出一股不容置否的威势。

  崔莞抿了抿唇,手上的力气缓缓放下,并非她惧怕了刘珩,而是觉得,此时若惹怒这人,有些得不偿失。

  对于崔莞的“认命”,刘珩显然十分满意,俊朗如斯的面容荡漾出一抹灿如天边明媚秋阳的笑容,一直暗中守在附近的墨十三,霎时怔一怔。

  他从未见过,主子脸上流露出这般明媚的笑容。

  崔莞跟在刘珩身后,落了莫约半步,因而并未目及这难得一见的笑颜,她的目光,落在小道旁的树荫花影上,偶尔触及紧攥在手腕上的大手。

  这手,看起来倒是白皙,可并没有寻常贵人那般细嫩,略有粗糙之感,她忍不住细细打量,突然发现,除去糙意之外,手背上仍遍布这一些细小的瘢痕,一道一道,纵横交错……

  他似乎,过得并不如表面那般,鲜衣怒马,放纵不羁。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崔莞倏的一怔,脚下不由顿住。

  “怎么?你不喜欢此处?”

  崔莞醒过神,这才发觉,刘珩竟牵着她走到了一处亭台之上。

  亭台颇高,离地三尺有余,站在亭台往四下望去,秀丽的园景可尽收敛底,和风拂过,更是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崔莞止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宠辱皆忘,忧烦尽抛,心中空明,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刘珩凝望着崔莞眉宇间透出的惬意,眸底闪过一缕温情,两人便静静站着,亭台之外,秋阳正暖。

  少顷,崔莞仿若自梦中转醒一般,下颌微侧,对上一双含笑的墨眸,顿时呆了呆,这才记起,她正与刘珩独处在亭台上,便是手也正被刘珩牵着,灼人的温热正透帛袖,缓缓渗入娇嫩的肌肤中……

  她动了动那只被握住的小手,刘珩随即松开,可温软的触感抽离掌心,他心中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失落。

  “过来。”刘珩转身走到摆在亭台之上的几席处,撩袍落座,同时昂起下颌,示意崔莞坐下。

  见崔莞依言入座后,他扬了扬唇,“阿莞来寻孤,当真不是以身相许?”

  这人,真是……崔莞心中无语凝噎,原本的悠然也顿做一空,她缓缓的抬起头,慢慢说道:“阿莞前来,是想请殿下明示,阿谨如今何在?”

  刘珩并不意外崔莞有此一问,他也未准备瞒着崔莞,故而问一答二的道:“你大可放心,萧谨身上的毒已解,伤势痊愈,不过,眼下他未在建康,孤让他去了梁州。”

  梁州?远在千里之外的梁州?战乱即起的梁州?

  崔莞的面色骤然一沉。
  第二百二十三章 莫负秋华来相会(下)

  崔莞踏出璞园时,神情一片恍惚,半夏正候在门外,见她行来,便上前迎了两步,“姑子。”

  “嗯。”崔莞低低应了一声,也不多言,只让半夏将她带回栖身的庭院。

  一路上,她静静的跟在半夏身后,一步一步,缓步慢行。

  凉风拂过无论是衣袍翻飞的窸窣细声,还是枝头的沙沙脆响,远远落不到崔莞耳中,此时,她满心所想,均为方才亭台之上,刘珩口中的那番话。

  “即便萧谨由赵氏抚养成人,又承下赵氏兵书,然而,他始终为萧氏血脉,萧氏族谱上,萧谨其名赫赫在册。倘若萧谨留在建康,萧氏以血亲为由,接纳萧谨回族,介时,莫说是孤,便是今上也难驳一二。”

  “萧谨此生,若要跃出萧氏掌控摆布,需有不弱于萧氏之名,他的将才与铭刻在心中的赵氏兵书,便是最大的依仗,故而,梁州于外人而言,乃战乱之处,可于萧谨而言,却是如鱼得水。”

  “孤确为萧谨而来,却非与萧氏一般,想谋夺兵书,孤要的,是萧谨的名将之才。”

  “阿莞,萧谨,不似你想的那般简单。”

  不似你想的那般……简单。

  崔莞阖眼叹息,原以为在临淄,墨十八与岑娘的一番细谈,已然道出了一切实情,谁知时至今日,她方知晓,便是身旁最为单纯的萧谨,也是如此的扑朔迷离。

  叹归叹,她心中又岂会真的能彻底放下,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崔莞唇角噙上一丝苦笑,方才,她险些就将梁、秦、雍、南阳、文成三城两郡共五座城池毁于战乱一事托出,且不言她前世今生之事在世人眼中,显得太过荒唐,单凭如何得知魏国进犯一事,便足以令她哑口无言,一个不当,她极有可能会被当做魏国细作,死于非命。

  更何况,五城尽毁这等骇人听闻,若非上一世亲历,即便是她,也难以置信会有如此惨绝人寰之事。

  她让赵叔暂且留在雍城,虽是因她尚未站稳脚跟,无法携人,可暗地里,又何尝不是为雍城百姓留下一条活路。

  当年离开雍城前夕,崔莞便将战乱屠城一事隐晦的写在一只缝死的荷囊中,交予老赵,一再叮嘱,若雍城动乱之际,她仍未归来,便剪开荷囊,照里头的指示行事,可保周全。

  那荷囊中除了留下避难的路线图外,还有一事,那便是让老赵将魏人屠城一事,传扬于世。

  无论世人信与不信,崔莞均可问心无愧。

  如今,形势有变,她既放不下萧谨的安危,就势必要寻出一个双全之法,将不久后大晋内忧外乱之事,告知于刘珩。

  也唯刘珩一人,方有力挽狂澜之势了。

  想到此,崔莞脑海中陡然又浮现出太子遇伏身亡一事,心头隐隐一刺,甚是沉闷,令人气息微窒。

  “姑子?”半夏引着崔莞回到院门前,却见崔莞怔在后头,落了一小段路程,远远的,还是能看清那张清美面容上泛起的苍白。

  半夏急急往回,走到她身畔,担忧的道:“姑子哪里不适?奴婢去唤郎中。”

  “不必。”崔莞将堵在胸中的一口浊气吁出,面色好了几分,轻声道:“回罢。”

  暮色渐起,沐园中一座精致的楼阁中,刘冀面色阴冷的跪坐于堂上长几之后,暴戾的目光死死的盯在匍匐跪地的红袍少年,抓着酒樽的手紧紧捏成一团,青筋暴露,恨不得捏碎手中之物。

  “玉琯,你再言一遍。”

  浑身颤抖不已的红袍少年,昂起一张俊秀的面容,赫然便是昨日绯色三人对崔莞欲行不轨时,将准备欣赏活春宫的刘冀引走的美少年。

  他一双泪目凄楚悲切,哀婉的望着高座上的刘冀,戚戚的道:“殿下,玉琯自幼便服侍在殿下身前,恨不得日夜相伴,又岂会做出背叛殿下的事?”

  “不是你,还能有谁!?”

  昨日若非这贱人将他引走,那刘珩是否亲临救人一事,他便能亲眼目睹,也不会钻入刘珩设下的圈套中,损失惨重。

  孙氏定然是保不住了,楚氏指不定也会受到牵连,虽有母妃在宫中设法安抚善后,但以父皇的脾性,多少还是会生出一些疑心,更为紧要的是江南这块丰腴膏脂……

  一想到要将江南自口中吐出,刘冀的心便似被人生生剜去一块,鲜血淋淋。

  “贱人!”随着一声咆哮,刘冀将手中的酒樽狠狠砸向那名唤玉琯的美少年。

  玉琯动也不敢动,酒樽正中光洁饱满的前额,霎时间,鲜血四溢,俊秀艳丽的面容顿时变得狰狞骇人。

  他是拭也不拭滑入眼中的鲜血,把心一横,眼中浮出一片明晃晃的刚烈,伏身重重一磕,哽声道:“殿下,玉琯便是为殿下死了,也甘之如饴,既然殿下怀疑是玉琯通风报信,背叛殿下,玉琯,玉琯愿以死明志!”

  说罢趁着刘冀尚未反应之时,他竟飞快的爬起身,猛然朝刘珩身前的长几撞去!

  “不——”

  刘冀面色骤然一变,可他喉中的声音还未吼出,只听“砰”的一声,玉琯重重的撞在长几边缘,溅起的鲜血喷落在几面,甚至有几滴溅在刘冀目瞪口呆的面容上。

  “玉琯!”

  刘冀起身,玉琯已然瘫软在地,前额一片血肉模糊,双目紧闭,生死不知,他当即唤人传医。

  玉琯与其他娈童不同,是在他身下雌伏的第一人,即便此时刘冀对秦四郎心生爱慕,可对玉琯,心中多少仍存有几分薄情,故而,才容忍不得一丝背叛。

  没想到,平日温婉如水的玉琯,性子竟会刚烈至此,一时间,刘冀心中的疑云,尽数消散,余下的仅是对玉琯的怜惜。

  折腾至入夜,得知玉琯终是得以保住一命,刘冀心中略松了口气,然而对刘珩的恨却又加重了一分。

  这一夜,未能安眠之人,并非少数。

  崔莞辗转反侧,直至天色微明,方迷迷糊糊睡下,再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半夏服侍她梳洗,又用过午膳后,守门的侍婢便匆匆来报:“姑子,有客到访。”

  崔莞闻言,眉尖若蹙,昨日来了一个华灼,今日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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