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算》----灵异事件的另类解读

  那人听薛半仙说完,连连挑大拇指:“这位道兄比我道行还高,懂得真多,在下甘拜下风!”
  陈菲菲心说不对,营门口的花哪是特殊的鬼花?分明是金盏琉璃钟,最新科研的成果,按山崎玉的说法,这东西来中国的时间绝不超过一年,薛半仙这种半世漂泊的落魄神棍怎么会知晓这花的作用?再说朱贴是个什么东西?她没修炼过道家法术,可凭活了二十几年的经历,接触过各色人等也不少,可从没听说过“朱贴”这个名词。
  “你说了这么多,该怎么破解这法术呢?”魏团长问道。
  薛半仙皱起眉头,脸憋得通红,似乎不愿意说出破解之道,在魏团长再三追问下,终于从嘴里蹦出五个字:“施法者活祭!”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话:“施法者破成碎块,拉到怪花跟前喂食即可!”此话一出,众人默然,问题随即产生,谁是施法者?他(她)又躲在哪儿?陈菲菲一听这话心里一沉,暗想薛半仙这嘴实在不靠谱,跟了自己这么长时间,心里埋怨他怎么还把这套东西挂在嘴边。转念又一想,莫非这并不是他本心之言?
  薛半仙说完自己也有些后悔,他知道她最忌讳这个,所以刚才别人问他憋了半天才说出来,可他前半辈子就靠这些混饭吃,心里只知道这些东西,可嘴里说出这些名词,他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些话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
  宁文吉突然喊起来:“我知道谁是那个人,她其实就在咱们中间!”同时目光恶毒地扫过她的脸庞发梢。
  陈菲菲斜了他一眼,心里就知道他得这么说,刚想反驳,宁文吉突然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递到魏团长跟前,说这两张画是陈家父女的手笔,魏团长说我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宁文吉说这不一样,陈菲菲的画是他从王登学手里获得的,也就是说,这女人早就在打他们驻地的主意,而且早就知道她爹被俘虏,他说自己还知道她是日军任命的永定县伪县长,这次来这儿就是为了救他爹出去,说话时又突然撩开她袖口,那道带血的伤口赫然在目,他说这就是她割破手臂施法的证据。
  魏团长不相信他的话,对她手腕上的伤口也觉得不对劲,他一直以为这伤口是在别处弄出来的,可在哪儿呢?他实在想不起来,有心为她开脱,脑子却跟不上趟。
  陈菲菲也知道自己胳膊上这道伤另有原因,无奈自己也想不起经过,被宁文吉说得又急又气,加上旁边那四个幸存者好像和宁文吉都串通好了一般,纷纷附和着说,昨晚他们出来看到的那个身影,和眼前这位非常相像,几个人围着她打量了半天,嘴里啧啧有声,最后连声说越看越像。
  陈菲菲被他们说得又急又气,明知道作恶者另有其人,却只能站在这里听凭别人无限,索性赌气起来,干脆一口应承下来。
  “我就是你们说的坏人,你们把我活祭了吧!”她气鼓鼓地瞪着那四个兵,眼泪忍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宁文吉此时眼珠子咕噜起来,不怀好意地趴在魏团长耳朵边上,压低声音劝他按照大家的意思办。
  薛半仙没想到很短的时间内,矛头就又转到陈菲菲身上,本以为救出四个幸存者后,人多了,希望会更大些,谁知他们却一口咬定她就是幕后的操控者,而且宁文吉在一旁煽风点火,形势愈发危急,他没看到当时的情况,但坚信她绝不是那种人,所以看情况不妙,首先挺身挡在她跟前,用自己干瘦的身体抵住这几个试图围上来的大兵。
  魏团长此时也陷入两难境地,他的记忆也和其他人一样,这些天所经历的事,在脑子里只剩下零散的片段,很多连续的经历却无法回想起来,关于她手上的伤口形成的原因,他感觉自己当时分明就在现场,似乎和红色怪花有关,可就是想不起这中间还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对四个幸存士兵所说的情况,他也是将信将疑,但她说话举止间透露出的气魄和正义感却让他印象深刻,具体的话和事记不得了,但那种感觉却一直萦绕在心间。
  “都别嚷嚷了!什么狗屁活祭,老子不信这个!”他打定主意,厉颜正色喝道,“现在咱们是一个队伍,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绝不会放弃一个,包括陈忠海!”他话音一落,再看宁文吉和四个兵,神色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转眼间又恢复了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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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三指人俑
  这群人站在大雨中已经超过两个小时,冷雨凄寒晨风吹彻,身上衣服早就被阴冷雨水浇得透彻,每个人都在微微发抖,特别是那四个幸存的士兵,由于在水里泡的时间更长,一个个脸色苍白,嘴唇青紫,让人一看就觉得他们快被冻透了。
  营房的门倒是开着,不过离这里还有点距离,魏团长发现距离最近的遮蔽物就是那几辆被缴获的军用卡车,后面都挂着土黄色帆布的盖棚,他还记得昨晚陈菲菲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曾经说看到车底下出现过什么怪异的东西,他现在也没办法确认她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要么是她当时真的看到了情况,要么她在说谎,骗自己和她出来,如果她真是幸存者们所说的放“朱贴”的妖人,那昨晚有段时间她的确脱离过自己的视线,在这段时间她干了什么自己一无所知。
  现在从外面看这几辆卡车,外表再普通不过,他招呼众人,都上了其中靠在最外面的那辆车,想在棚子里避避雨,这辆卡车和其他几辆还不太一样,它的后车厢是全封闭的,好似战地医用车那样子,后车厢部位是个方形的铁皮包装箱,他们进去以后,车厢的铁皮门无声地关合起来,由于空间密封,一时间里面漆黑一片。
  没人发出声音,只听见雨打在车厢铁皮顶上铛铛作响,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可疑的药水气味,魏团长记得这辆车刚被开回来的时候,自己曾经检查过所有车辆,没发现什么可疑物品,也没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所有车厢都是空的,只为了装下那些穿着白色长袍的奇异鬼兵。
  黑暗中不知谁的手在车厢内铁皮上摸索着,指甲划过铁皮的声音几乎让人抓狂,魏团长刚想呵斥那个不自觉的人,不想这只手竟然摸到了一个开关,随即按下去,车厢里亮起了橙黄色的灯光,原来这里面竟然还有电。
  在灯光照射下,他们发现铁皮箱内靠近驾驶舱的地方有一台奇怪的机器,这机器有一人多高,周身是用细长的银色金属杆搭建而成,边缘还有掐丝拉边的工艺,机器的样子好似一个立起来的台灯,只不过它的头部要比台灯的灯罩长很多,像是根悬浮在空中的机械手臂,手臂的一头朝向地面,末端是根半尺多长的不锈钢套筒,陈菲菲好奇地趴在地上,想看看套筒里是否另有乾坤,结果看到了这套筒原来是中空的,里面还有根红色的玻璃柱,这个结构好似显微镜的物镜镜头般,而手臂的另一端则是根细长的金属导线,从导线红中泛紫的颜色看,这是纯铜做成的。
  她仔细打量这根导线,发现其中有些令人费解的地方,一般这样的电线都是连接到地面上,作为地线使用的,可这根导线却从机器手臂的顶端一直向上延伸,在车厢顶部有个小窟窿,导线从这里伸出去,一直延伸到汽车最顶端,而且导线和套筒交界的地方还有一个方形的黑色铁盒,从上面描绘的高压图标可以看出来,这是个高频高压发生器,机器后面并排放着一溜儿铅酸蓄电池。
  这台机器的存在令人疑惑,陈菲菲疑惑地看着魏团长,而他却对此毫无印象,那天发生的事情,他只记得开车回来一路唱着歌的片段,就连怎么破解的鬼兵都忘得一干二净。
  眼看从人身上没法获得线索,她继续在机器周围搜寻,结果在这台机器旁边又看到一个一米多高的小立柜,铁皮刷绿漆,前门是玻璃的,横向拉开后里面放着一个木头箱子,她见过日军用来运送机密武器的箱子,就和眼前这个一模一样,顶端有黑色橡胶把手,她就势把箱子拉出来,感觉手感轻飘飘的,这箱子是空的,她有些失望,可还是把它抽了出来,放在地上,众人围拢过来,都想看看里面放了什么秘密。
  陈菲菲此时没说话,知道空箱子注定会让他们失望,可她没想到的是,空箱子却能带来更多疑云,木箱没有密码锁,只有把手旁边的两个金属卡销,手指轻轻一推,箱盖自己就弹开了,里面还有弹簧。
  众人看到空箱子后,首先发出失望的叹息,但随即发现这空箱子也不一般,因为里面填充着硬纸壳做成的轮廓,看来这箱子里曾经装过重要的物品,而这物品的外形竟然和红色怪人完全一样!
  硬纸壳本身就是红色的,外形轮廓就和怪人完全相同,任凭谁一眼看过去,都马上会将两者联系起来,很明显,他们在雨中看到的红色怪人,就是从这个箱子里爬出去的,这说明事先有人把它装在箱子里,并带到了驻地。
  此时那四个士兵也互相嘀咕道,说是天降大雨的时候,都看到从汽车顶部突然冒出一个红彤彤的东西,接着空中划过一道红光,接着红色人俑横空出世,魏团长心想这倒是能和昨晚她发现汽车上有异动这件事对应起来,如此推断的话,四个士兵的话就是真的。
  可他想到这里,继续推断的话,他又懵了:只记得自己打了胜仗,然后缴获了很多卡车,眼前的空箱子告诉他,卡车里早就被人做了手脚,他这场胜仗本身就被人算计了,有人特意让他俘虏了陈忠海,并缴获战利品,为的就是要让怪人潜入他的驻地,想到这里,他的手都开始发抖。
  此时宁文吉也凑上前来,翻动着那台机器,结果在机器手臂的后面发现了一排日汉混杂的文字:还魂の光发生器,一本入,这几个字他都认得,就大声念了出来,陈菲菲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如死灰般难看。
  尽管她不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这台机器是用来还魂的,那名字译过来就是还魂机器,那红色小人就是被还魂的对象。按照“朱贴”的说法,门口摆花就是为了招鬼,而红色小人就是被法术招来的鬼魂,可红色小人又是被还魂机器操控后赋予了灵异的自我行动力,这两者是如何统一起来的呢?
  宁文吉此时又有了新说法,他说自己只记得回来前在田王庄被人暗算装进了棺材,被塞进棺材前,他看到一个女人蒙着脸,把砖红色的人俑塞进了棺材里,等到众人发现并揭开棺盖后,那红色怪人一下子飞起来,直奔陈菲菲而去,而且在半空中炸开,可她却一点事也没有,这说明所有事情都是她布下的圈套,当时爆炸只是圈套之一,目的是为了伤人,可爆炸造成的损伤有限,随即她被红色怪人的阴魂附体,随后阴魂一直附在她的身上,并被她带到了营地中,当次日她使用“朱贴”法术的时候,就是为了召唤附在自己身上的鬼魂,昨晚她悄悄来到汽车里,并且这里原本就预备了红色怪人的备份,随即她用还魂机器把鬼魂和红色怪人身体合并为一,让这怪人在军队驻地里兴风作浪,或变化成鱼妖或用怪花祸害死了所有战士。
  陈菲菲第一次觉得他想象力如此丰富,竟然能把这些风马牛不相干的事联系到一起,可魏团长这回倒被打动了,他的记忆也只剩下残存的片段,分别是那晚月夜之下,他们几个埋伏在老树下伏击骑狗红色怪人的经历,那次回来后,陈菲菲自称遭到神秘人袭击,但身上没留下一点伤,再就是在王二孬家经历的野狗干尸吸血红花的经历,但是对她手臂受伤的经历却照例忘却了,通过这经历他发现陈菲菲对怪花的习性非常了解,此时他也在疑惑,一个普通农妇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再就是宁文吉所说的开棺怪人飞出爆炸的经历,那次爆炸中,他们全都被炸伤,唯独一人安然无恙,那人就是陈菲菲,尽管事后她解释说,是薛半仙奋不顾身把她救下的,可他深知这俩人就是一伙儿的,而且能看出薛半仙对她言听计从,他把这三段记忆中的疑点罗列出来,发现用来套宁文吉的猜测,两者完全能够吻合。
  “宁参谋,宁堂主,你既然早就看出来我心怀叵测,为什么这些话早不说?”她恶狠狠瞪着宁文吉,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
  “陈小姐,陈县长,我知道你诡计多端,而且下手毫不留情,我自知不是你对手,也没想引火上身,自你和团长见面,我就怕你对我们的队伍下毒手,一直劝团长对你敬而远之,可你的确魅力无穷,团长和你一见面,就如故交一般离不开,我就知道情况不妙,这两天正想着如何把你这尊大佛请走,谁知我还没想出办法,你就抢先下手了!”他说得声情并茂,就差抹眼泪了。
  她暗想宁文吉狡辩起来还真难缠,本来自己露了破绽,也能把矛头推到别人身上,若不是记忆被抹去,他这番话根本没法说,她有心反驳,但脑子里没有记忆,自己也说不清发生疑点的前后时段自己都在干什么。
  魏团长听罢却陷入沉默中,看她的眼光也斜向转了六十度角。
  陈菲菲从他脸色的变化中也看出了他心思的变化,因为她脑袋里对这几天的经历也只剩下这三段,她刚才通过和他只言片语的交流中,知道他的记忆里也是如此,不知道其他的记忆到哪去了,她知道如果只凭这三段记忆的话,她无论怎么争辩,最终的结论都只有一个。
  她感觉自己被算计了,和魏团长的感觉完全一样,而且她知道意识也被劫持了,本来她没意识到这点,只是在看到还魂机器以后,她才确定自己处于非现实状态,心里暗想昨晚自己看到汽车底下出现的异动绝不是幻觉,昨晚有人一定趁着他们出来监视宁文吉的时候,偷偷潜入了驻地,只是她现在还弄不清,劫持他们意识的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眼神交错,她从魏团长眼光中看到了怀疑,眼波流转,她从魏团长瞳孔反射的光线中读到了自己的无奈和困惑,宁文吉依旧在旁边喋喋不休,所说的全都符合情理,如果自己是个心思龌龊的小人,为了偷出自己的父亲不择手段,那完全可以按照他的想象,做出这等阴邪之事。
  一想到这些,她总觉得心里憋屈,先前有着魏团长的信任,她还能觉出一丝慰藉,可现在眼看着魏团长对宁文吉的鼓噪越来越沉默,她心里的烦躁越发难以遏制。
  “好吧,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坏人,就是我潜入进了你们队伍里,是我用妖法招来鬼魂,你们想把我怎么样吧!”她眼睛湿润了,心中充满怨念。
  “你这什么意思?”魏团长心想这儿已经够乱了,她怎么也开始添乱?
  “你们干脆杀了我吧!”她毫无理性地张开双臂,声嘶力竭地冲着宁文吉大声喊起来,这举动把他都给吓住了,印象中她就是橡皮做的,充满韧性,没想到也能崩溃,想到这儿嘴角浮现出一丝阴笑。
  “果然是你害死了咱们战友!”四个幸存士兵齐刷刷瞪起眼珠子,一听她这话就好似受到动手的信号一般,四个人围成一圈,把她困在当中,没有武器就张开双手,就要对她下手。
  “我看谁敢!”薛半仙一直密切关注着这四个人的举动,从他们钻出鱼腹,他就一直觉得这几个人眼神中流露着一股邪气,和他平时所接触的八路军战士迥然不同,生怕他们暗算自己的救命恩人陈菲菲,此刻发现这几个人杀气毕露,赶忙挡在他们前面,同时从她袖口拉出一根红色金盏琉璃钟的枝条,这段记忆他们都有,就是王二孬家发现怪花后,她随手曾掐下一根藏在袖中,此时他把枝条捏在手里,那枝条嗅探到他手上的伤口,此时一个猛子扎进了他皮肉之中,吸允着他的血。
  薛半仙忍痛举着怪花,大声喊着自己就是半仙之体,道术高超,如果谁敢往上前,他就把手里的“朱贴”贴到谁身上,那些人一见这阵势,都不敢再往前走,陈菲菲看得清楚,他们并不是真心害怕这“朱贴”,又不得不装作害怕的样子,这就更让她确信自己就在意识之中,眼前一切恍然如梦。
  “别挡道,否则连你一块收拾!”年长士兵声音低沉地威胁薛半仙说。
  “你们别想动她!”薛半仙的声音明显发虚,他的手在哆嗦,身子也在哆嗦,看得出来他很痛苦很害怕,可为了她,依然死硬着不松口。
  “他俩是一伙儿的,都是特务!”宁文吉说,站在四个兵后面,试图阻挡魏团长的视线。
  “都给我停手!”魏团长勃然大怒,一双大手挥舞起来,把宁文吉和四个兵的脑袋扒拉到两边,就好像在青纱帐里扒拉苞米一样,那几个人冷不丁被人连脑袋带身子推到一边,懊恼不已,刚想发作,一看魏团长那双蒲扇一样的大巴掌在眼前摇晃,也只能咽着吐沫干瞪眼。
  “谁再给老子鼓动内讧,我就把他腿打折!”魏团长红着眼发了狠话。
  众人尚在僵持之时,突然听到头顶上脚步声声作响,众人本在铁皮车厢之内,这声音被放大,声音越发响,里面的人一下沉寂下来,他们抬起头来,就听头顶上脚步声响个不停,有人站在车顶上,手脚并用在头顶扒拉铁皮,想要钻进车厢里。
  紧接着,那盏昏黄的电灯闪了两下,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灯旁边的铁皮突然掉到地上,金属见清脆的撞击声让大家的神经都跳了起来,头顶出现了一个洞,天上大雨依旧,从洞里却没有掉下雨滴,这意味着什么?人们心知肚明,随后,一只细小的胳膊连带着手掌,突然从洞里伸出来,那只手上只有三根手指,一根短,两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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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回魂
  他们看到车厢顶上伸下来一只小手,三根指头两长一短,在空中兀自划动,底下的人一言不发看着这只手,只有薛半仙额头上冒出汗珠,陈菲菲打眼一扫,这群人都好似套了假面一般,真不知道他们心里是红是黑。
  她看到其中有个士兵仰头的时候,脖子不自觉地拗了一下,左右歪着脑袋摆起来,肩头和脖子连接处嘎巴作响,这举动让她想起了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片段,也就是月夜伏击红色怪人的经历片段,这段记忆中,有一些是她和薛、魏、宁所共同经历的,就是目击红色怪人骑狗偷银碟的那段,可之后的她的记忆就为自己所独有,看到两个人站在树后,她可以肯定这两人都不怀好意,其中站在前面那个人窝脖子的动作和眼前这士兵的动作一样,她突然有种感觉,既然是在意识幻境之中,这个人很可能是月夜黑衣人伪装的,她自己潜入山崎玉意识的时候,也会通过换命来改变身份,那人既然能潜入村庄,为什么不会潜入驻地?她觉得这个兵很可能就是那人伪装的,想到这里,她突然出手,一把把那人抓到跟前,那人悴不及防,根本没想到这个女人会突然揪住自己的脖领子,刚“啊”了一声就被她拉到自己跟前,薛半仙见她动手,也忙不迭帮忙,连推带搡把他牢牢按住。
  那人慌乱中被拉到她跟前,就见她朝自己冷笑一声,还没弄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见她笑眯眯从身后掏出一个墨绿色的铁皮圆筒,顶上还有金属天线,这分明是银碟的遥控器,那人见到此物,却突然尖着嗓子发出一声惊叫,举足无措,两只胳膊在空中划拉起来,同时抬起头,面带恐惧地看了眼头顶上伸下来的小手。
  陈菲菲为的就是看他反应,先是听他惊声尖叫,她觉得但凡男人很少出现尖叫的情况,又是当兵的,这情况着实罕见,又疑惑于他为何会惊慌,遥控器能控制红色小人爆炸的秘密,除了在田王庄亲身经历的四人知道,这几个兵没见过,为啥见了遥控器就去那看头顶上的手?肯定是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联。
  “你怕什么?”陈菲菲冷笑着向他逼近,同时拍打着手中的遥控器。
  “你别,别乱按。”那士兵结结巴巴想往后退,薛半仙上前一步,顶在他身后,让他再也没路可退。
  “你知道我这么乱按,会有什么后果吗?”她用带有挑衅的眼神看着他,有意把他皮相后面的本色榨取出来。
  “你会把鬼魂招引出来的!”士兵喊道,“快把她抓住!”这话是给自己身后那三个说的。
  可薛半仙死死挡在他们中间,车内空间本来就狭小,他们根本挤不过来。
  “这是遥控器,怎么会招出鬼魂?不是用朱贴才能招来鬼吗?这鬼招得也太容易了吧?”她步步紧逼,“你是不是知道我按下去会有更可怕的后果?怕你的脸保不住了吧?”她说话的时候手里一直不停摆弄着遥控器,那人眼巴巴盯着她,神情惶恐。
  “我看你倒像是潜入军队内部的特务!”她声音严厉,那人没想到刚才还濒临崩溃边缘的她怎么翻脸就和翻书一样快,不成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为的就是从不同角度看出这四个人皮下隐藏着的人性。
  “我不是...”他的声音早没了底气,魏团长此时也愈发觉得他可疑。
  “让我剥开你的皮,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个什么东西吧!”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锋利的铁皮,许是头顶上那只手伸进来的时候,从车顶上撕破的铁皮吧,总之就握在手里,边缘在灯光映射下泛着寒光,虽然很薄,可破皮开膛不在话下。
  那士兵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身后那三个兵一看急了,就想推开薛半仙,然后拥过去拉人,薛半仙看他们三个气势汹汹的架势,心想自己这小身板可招架不住,正着急的时候,魏团长突然低吼了一声,这个强壮汉子喉咙里的吼声宛如虎啸龙吟,就这一声把三人吓得再迈不开步子。
  魏团长棱着眼睛看着那三人,他的态度很明显:谁要敢过去那自己那双铁锤般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这仨兵一下傻了眼,眼看自己的同伙要在她手里被活活剥皮,其中年长士兵趁人不备,使劲踩了宁文吉一脚。
  即便没人踩他,宁文吉也在暗自着急,陈菲菲的心思不是常人所能揣测的,他赶忙对魏团长说,她此举分明是生怕自己行迹败露,故而杀人灭口。
  魏团长一直板着脸,面无表情,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觉得陈菲菲这么做必有其道理,那人被她抓着,自然要拼命挣扎,她自己肚子大了,不能再贴身和他纠缠,这项工作就由薛半仙来做,只见他转到士兵身后,巧妙地反扣住他的手腕,迫使他不得不弯腰低头,再也无法挣脱,她见状心里暗自窃喜:薛半仙自从参军后,各方面进步幅度都很惊人。
  那人被薛半仙压在身下,嘴里一直骂骂咧咧,陈菲菲手里捏着铁片,也不和他废话,过去在他脖子上横着抹了一下,一股血流喷涌出来,溅了一地。
  “薛半仙,你来做法,这是他的血,我想看看这血里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经历。”她看着满地鲜血,淡然说道。
  薛半仙心里一惊,清楚自己没这本事,既然她吩咐下来,只得装模作样摆起架势,车厢地面上布满浮土,鲜血滴到土上,他嘴里小声念叨起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咒语,就看到浮土和血液却无法融合,两者如同油和水一般,在地面上形成八卦图案。
  他自己看到这情景都惊呆了,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本事,陈菲菲见状更是确定了自己绝对不在现实世界里,而是在意识的世界,在这里没有绝对的科学法则,只有相信和被相信,八卦图案在薛半仙嘴里念念不断的咒语作用下,竟然变成了红黄混合的画面,血和土都成了画面的轮廓,画面迅速地切换着,在她大声招呼下,众人都围拢过来,几个脑袋凑在一起,都盯着地面山变换的画面,这些画描述的都是田王庄的场景,而且都是他们记忆中的盲点,他们在画中看到了空中浮现的巨大气球,还有气球下面的炸药箱子,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画面,不过所有的画面都是场景的截面。
  陈菲菲仔细审视这些画,虽然这些场景能补充到自己的记忆中,可依然支离破碎,看不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对此有些失望,再看那士兵,虽然脖子上被划出一道致命伤口,但只喷出了一小股血流,随即伤口就干枯了,她觉得这也不合常理,似乎里面还套着一张皮。
  那人依然在手中,她决心把他身上的皮全都剥开,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无论如何,在开刀之前,她就认定此人绝非常人,此刻她更要确定这人到底是何怪物,那人挣扎了一下,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叫声,冷笑着瞟了她一眼,她没吭声,只管用铁皮切开士兵的脸颊,刀锋划过之处,从里面透出一丝绿色亮光,她被光线照得眯起眼睛,就在此时,意外情况发生了。
  手中的士兵突然痉挛起来,好似中了邪一般嘴里喷出白沫,一秒钟之后他脸上的伤口突然变大,而且张开,从里面发出的光线更加刺眼,她一个没留神,就发现此人身上贯穿一道细长的豁口,接着从这道豁口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形身影,这人噌地一下从她手中的人皮里窜出来,紧接着撞开车门,跳入车外漫天大雨之中。
  “魏团长,看出他们是什么身份了吧?”陈菲菲举着手里的空皮囊,冷笑着看着剩下的三人。
  魏团长如炬的目光立即火辣辣地投射到那三人身上,拳头攥得青筋暴起,正准备像孙猴儿捉妖一样,把他们揍出原形,还没等他举起拳头,那三个动作比他更快,一眨眼的功夫,车门又晃了三下,车厢里又剩下他们四个人,宁文吉看着晃动的车门咽了一口吐沫,似乎在后悔自己腿脚不够快。
  “他们都跑了,你咋没跟上呢?”陈菲菲面带嘲讽地看着他。
  宁文吉斜着眼,嘴动了几下,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以后再跟你算账!”她强忍着把心里的火压下去,现在还不是对付他的时候,魏团长也心知肚明,只是问她那四个是不是奸细?现在又该怎么办?
  她笑着解释说,奸细是明显的,至于该怎么办,她能认出刚才从皮里逃走的人就是那天晚上跟在自己身后的神秘人,看来还一路跟到了驻地,自从压鱼观遇到紫衣女人以来,她就疑心永定城里隐藏着一连串以颜色为代号的日本特务,刚才那几个也不例外,要想得知他们的动机,就得知道自己丢失的记忆去了哪里,她忽然意识到,其实就在这儿,马上就有办法让众人恢复丢失的记忆。
  魏团长问她如何实现,她笑称既然自己被成为邪派神棍,那就得做点与众不同的事出来,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瞪了宁文吉一眼,然后把绿女逃走所留下的空皮捧在手中,然后来到还魂机器旁边,把手里的人皮放在机器金属套筒下面。
  “宁参谋不是说我能召唤孤魂野鬼吗?现在我就表演给你看,到底鬼是怎么招来的!”她说完这番话,双手搭在铁臂末端的铜色天线上,双目凝视着天线出神,紫衣女的意识一直封存在她脑子里,此时她要利用还魂机器把她复活到这具人皮躯壳里。
  在现实世界里,要想把人复活,分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在意识世界里,一切都基于信任与被信任的原则,只要相信,就能实现,所以她满怀信心地拉开机器电源,看到一束红光照射在人皮上。
  魏团长还看到从她眼睛里也开始放射出淡紫色光来,这光和绿女钻出人皮时放出的光线很像,但持续的时间很短,他看到紫光从陈菲菲眼睛里如烟般柔软,悠悠然飘荡出来,幻化成柔若无骨般妖娆的女子形象,这女子曲线曼妙,身上除了如丝般的荧光围绕,再无其他,他看到这景象,使劲摇了摇脑袋,不想让自己受到情绪的影响,眼中女子飘然于空气中慢慢沉降下来,随即被机器发出的红色光线笼罩,轮廓变得模糊起来,在光照下,紫色光晕融入了人皮之中,再看那张人皮,从扁平如画竟变得丰满立体起来,仿佛被吹起了气的皮球,那士兵很快就恢复了生气。
  “太神奇了!”魏团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菲菲微微一笑,说她们想方设法布下这台还魂机器,本想用它来给自己栽赃,没想到最后落到自己手里,还把她们最不希望看到的人复原出来,趁着士兵还没睁开眼睛,她悄悄告诉魏团长,在离开县城之前,就有人夜探其家,结果却身死宅院之中,她为了保存那人的生命,就把她所有的记忆都放在了自己的头脑之中,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她和那人一直共用一个身体,一双眼睛,自己所看到的东西,那人也同样看到了,因此把她复活,就能还原出那段失去的记忆。
  魏团长更加惊讶,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本事,心里对她的敬佩又多了一分。
  几分钟之后,士兵终于醒过来,惊恐地看着他们几个,随即眼睛向上一翻,又昏死过去。
  “别装了,我们都看着你呢!”她声音冰冷。
  在她的催促下,士兵终于坐起身来,手足无措,不停看着自己的手和衣服,有点找不着自己是谁的感觉。
  “别看了,你早就死了,现在的形象都是你意识的映射。”陈菲菲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到天亮以后,不但我们找不回自己的身体,你将头一个成为孤魂野鬼,在黑暗的空间中永恒沉沦!”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士兵浑身哆嗦起来。
  “我怎么会死呢?”他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手喃喃自语。
  陈菲菲冷笑一声:“那天你来我家偷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是我用换命盒子把你的意识一直封存在大脑里,那段时间你昏迷过去,难怪不知道这个过程,但随后你跟着我一起去了田王庄,所有的情况都看见了吧?现在我需要你把这段经历完完整整告诉我们。”
  士兵听罢,哼了一声,说你们现在有求于我,抹去你们记忆的人是红姐,她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可不敢违逆她的意愿,告诉你们想要知道的东西,如果我说了,她们会立刻追杀我。
  “你如果不说的话,才更危险!”陈菲菲说,“现在我已经命悬一线,如果我死了,你的意识就没有依附的身体,那想想你会怎样?如果你现在把一切都告诉我,我们就可以破解她们的阴谋,如果你能配合的话,咱们可以联手让她们中的一个意识突然死亡,身体就会成为一具躯壳,到时候,那个身体就属于你自己了,没人会说出这个秘密,你也可以继续自己的生活,这不好吗?”
  士兵想了想,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心动,但还是犹豫不决。
  “你们杀了我吧,我要为帝国尽忠!”他说。
  陈菲菲冷冷一笑,从袖口掏出一个小蓝本,在他眼前晃了晃,士兵一下愣住了,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这个本还记得吧?压鱼观你慌乱而逃,这个本子就落在我手里,其实在现实世界里,这本子里全是白纸,一个字也没有,可现在我如果翻开,你所有的经历,你的记忆,都写在这上面,只不过你们用了一种分布式记忆存储的办法,你们的记忆全被分成了碎片,存储在每个人的脑子里,单个人只能掌握其中一部分,我们几个都中了你们的道儿,所以也只能回忆起零碎的片段,但我只要拿着这个本子,当你们几个人凑齐的时候,我同样能看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但那时你也就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之下了,他们会怎么处置你,我可不知道。”
  士兵突然跳起来,想去抢她手里的本子,却被薛半仙一把抱住。
  “算了吧,我就知道躲不过去!”士兵神色黯淡地说道,“你早就想好了对付她们的办法,是吗?”
  “这需要你配合。”她眯着眼睛看着他,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士兵叹了一口气,把自己这几天在田王庄看到的情况又描述了一遍,众人听罢,恍然大悟的同时,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们布下这个迷局,就为了让咱们忘掉微波发射器!”魏团长忿忿地说道。
  “事关金刚计划的绝密武器,泄露出去我们几个谁也担待不起,所以你们必须忘记!”士兵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们到底是谁?”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自从红美子来到永定之后,她就有一种无处不在被监控的感觉。
  “这...”士兵犹豫了一下,环顾四周显得很紧张。
  “你已经说了很多,泄露了她们太多秘密,她们已经不会放过你了,还想瞒什么?”陈菲菲诱导她说。
  “我们一共五个人,都是女性,除了红姐和白姐之外,其他人都以颜色作为代号,我们不知道彼此的名字,甚至红姐和白姐的名字可能也是虚构的,我们都是帝国培养出的生物学家,白姐专门从事细胞分裂方面的研究,做出了红盏琉璃钟这样诡异的类动物花朵,而且还在研究一种特别的寄生真菌,红姐则从事脑科学方面的研究,这种寄生真菌就是她们合作的产物,专门作用于人的大脑,她们都是领域里首屈一指的专家,来这里就是专程对付你的!”士兵说。
  “哦?我有这么值钱?”陈菲菲一听他这话乐了,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小虚荣。
  “你只身匹马就除掉了程云彪,又破解了永定潜龙暗穴消灭了庞越兄弟,我们感觉如果再不出手的话,你很快就会控制永定的局势,渡边一郎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士兵说。
  “所以你们就到处制造恐怖灵异事件,为的就是引我出来,对吧?”她问道。
  “这些都是早就计划好的,所有的布局都是环环相扣的,田王庄事件失败,武器的秘密泄露了,为了保护帝国的机密,只能在八路的驻地对你们实行意识入侵。”士兵叹息道。
  “所以你们昨晚一直偷偷躲在卡车下面,就为了近距离和我们接触是吗?”
  “我不知道,”士兵低头小声呢喃,“那时我还在你脑子里,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现在咱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怪花、怪鱼还有怪人,这些都是幻觉吗?”魏团长还没缓过神来。
  “这都是假的,等到你醒来以后,就会看到所有战士都安然无恙呆在营地里。”她说。
  可宁文吉依然否定士兵的话,说他也是陈菲菲妖法制出来的傀儡而已,为的就是遮蔽大家的视线,使众人被她控制,陈菲菲对这个顽固的家伙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能告诉他一句话:当时你躺在棺材里的时候,谁曾想过要拯救你的性命?
  一句话说得宁文吉哑口无言,魏团长此时站起身来,看着这个士兵半晌,对陈菲菲说,能不能证明那三个逃走的兵也是伪装的?
  只要找到他们就可以!她对此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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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锈色鱼皮
  “看看头顶,红色手指还在吗?”她一句话提醒众人仰头观瞧,头顶上只有一个黑色窟窿,那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抽走,先前头顶上响起的脚步声也听不见。
  “它跑了,所有人都跑了,就剩下咱们几个了!”士兵的眼睛扫过他们每一个人,从他的话里辨不出真伪。
  魏团长推了推车门,发现并没有锁死,外面雨依然在下,天色阴沉如墨,这雨似乎打算永不终止,地上积水汇聚成河,棕色的泥浆横流,一股湿冷的气息扑鼻而来。
  他无奈地看着暗灰色的天际,神色忧虑,心里愈发烦躁,开始感觉到这虚幻世界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短,眼看着驻地的积水就要变成洪水,像这样的速度,没多久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真正的沼泽,到时候他们全都得被困在卡车上,随后被淹死。
  陈菲菲其实心里比他还着急,一方面纵然是雨水越来越多,如果他们想不出办法找到那三个士兵的话,在这里淹死的结果就是醒来后变成活死人,记忆全部丢失,这也是他们打下的如意算盘,若想活着走出去,就必须马上找到他们,更别提自己的父亲还有微波发生器了!
  她觉得这些人和物应该都在一起,驻地就这么大,不知他们能躲到哪里去?她后悔自己没早点识破四个幸存者布下的奸计,从魏团长看他们那疑虑的眼神就应该猜出这几个人全是使用的伪装身份,与换命不同,他们几个用的都是“换皮”的技术,不是法术,这些都是用在人脑里的,欺骗人意识的伪装技术,她以前也探究过,最早入侵崔堂主的时候,她和宁文吉双人合璧,把思维电波的波形弄成四不像就是一种换皮方法,放到现实世界,这就和化装是一样的,在意识世界里,这种伪装更具有欺骗性,而换命则是换成一个宿主意识所能识别的人的身份,在他的意识里,自己的所有言行都是借助那人的嘴和手,她猜测那四个人之所以没用换命,还是因为仓促赶来,对驻地的战士性情没有充分了解,若是贸然换命,其实更容易露出破绽,她们才用了换皮,虽然引起了魏团长的警觉,可并没露出明显破绽,要不是自己灵机一动,用头顶上红色怪人能被无线电波引爆的特性,让绿衣女的潜意识恐慌起来,这才识破了她的身份。
  这几个带着颜色代号的女人都是入侵意识一等一的高手,她们构建的虚幻世界,会是以某人意识为基础的吗?还是四个人平均分配,共同构建出来的?至少她觉得应该是平均分配的,含义是这个世界的布置由四人共同参与进来,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她抓住绿衣女人的时候,用她的血只能还原出片段的记忆,因为在构建这个意识世界的时候,每个人所承担的记忆材料都是平均分配的,也就是各占四分之一,在紫衣女没死以前,这个比例就应该是五分之一,因此她拿到的那本蓝皮书,就必然是一本缺字天书,因为里面只有五分之一的内容。
  想到这里,她走出车厢,身后跟着魏团长和薛半仙,宁文吉和士兵心怀鬼胎,左顾右盼跟在他们后头。
  她带着这支奇怪的队伍,又来到发现那四个“幸存者”的深壕跟前,那张沾满泥浆的鱼皮仍在,只是壕沟里水位又升高了不少,鱼皮被水泡得肿胀起来,片片鱼鳞鼓起,看起来好似一具即将腐烂的鱼尸,红皮宛如血水,淌入浑浊泥浆。
  她指着鱼皮,问哪个能下去把它捞上来?魏团长说我能,边说边挽起袖口,可她摇了摇头,把视线投到了士兵身上。
  “你就是从这儿爬上来的,还得你下去才行!”她说。
  “我早已经不是他了!”士兵说。
  “你此时,必须,还得是他,所以这趟非得你去不可!”她的语气不容辩驳,心里早已盘算出了下一步打算。
  士兵无奈,迫于身后的魏团长和薛半仙,不敢违抗她的指令,叹了口气,只得步入齐腰深的积水里,摸索着来到沟边土墙旁,把半埋在泥中的鱼皮拉出来,上面早伸出手来,几只手一起用力,鱼皮拖着水花被拉到岸上。
  “看看,你现在和他一样了,皮都泡白了,身上衣服也湿透了,他们虽然躲在暗处,可依然能察觉出咱们的行动,你可以用一腿泥骗过他们的监控。”陈菲菲说。
  士兵此时终于明白了她让自己下水的用意,翻起白眼跟他们回到车厢上,虽然周围全是铁皮,可还是比水里暖和不少。
  刚爬进车厢里,她就吩咐薛半仙关紧车门,只有头顶上那盏昏黄的小灯还开着,从顶上的窟窿里往下滴水,鱼皮就放在还魂机器旁边,机械悬头正对着鱼头的方向。
  “你要干嘛?”魏团长看她抿嘴咬牙的架势,不知道她脑子里又冒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给这张鱼皮还魂!”她眼中泛着狡黠的光芒,接着告诉魏团长,这张鱼皮既然能化身成鱼妖,按照这几个兵的说法,驻地异变的源头是由于自己在田王庄红色小人爆炸的时候,身上就带了怪人的魂魄,随后来到驻地,又把这“鬼魂”带到了这儿,而这鬼魂由于“朱贴”的法术被封在驻地里,又被还魂机器赋予了外形,借着漫天大雨冲刷出来的死鱼皮,幻化成了怪鱼形状,现在他们拿着这张鱼皮,如果给它强行还魂的话,就能把躲藏在暗处的红色怪人吸附到车厢里来,既然营地的一切怪异都由红色怪人而起,那还魂后,至少他们能把它限制在车厢的范围以内,找到了它,也就找到了破解异境之门。
  “可你刚才不是说过,造成这些的原因其实是几个女人吗?这红色怪人只不过是她们制造出的障眼法罢了。”魏团长不解地问道。
  陈菲菲解释说,这就是意识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区别之处,人的意识是极端感性的,不会讲究事物的根源,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人心之所以神秘莫测,正因为如此,永远无法猜出下一步会冒出什么念头,她自己也知道那几个兵就是特务伪装而成的,可他们营造出的氛围让人相信,真正的恐惧之源在于红色小怪人,而这个意识世界目前还是由她们主导的,想要破解,就得顺着她们的思路往下走。
  “她们既然想让咱们相信这套把戏,那就往下继续好了,老娘就要给这张鱼皮还魂,她们要想维系这套谎言,就得让红色怪人老老实实地从车顶上的洞里钻进来!”她像个汉子一般叉着腰,自信满满地笑道。
  “要是她们偏就不按你的意思办,让你白忙活一场又将如何?”魏团长听她这么一说,也对意识世界的逻辑关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样更好,”她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咱们眼前这套机器就是假的,那摆在这里的人形模子就是废物,还有那红色小人本就不该存在,因为它本就是被这台机器还魂而存在于这里的,之前咱们所经历的所有事情就会像朽木雕像一样轰然倒塌,这个意识世界本来是通过相信这个机制和现实世界联系起来的,如果里面的人察觉出它的虚假,那咱们所有人就会马上醒来,回到现实中去,也省下了咱们还魂后还要干的很多事儿。”
  魏团长似乎有些听懂了,点了点头,也很想看看鱼皮还魂后会有什么新鲜事儿发生。
  陈菲菲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紧接着打开了还魂机器的电源开关,只见那道红光瞬间照亮了鱼头,头上鳞片在光线照射下,映射出如七彩霞光般闪烁的霓虹,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这几个人却无心去看彩色光芒,都仰着头,眼巴巴盯着头顶上的铁皮窟窿,既忐忑又盼望,那种心情难以言说。
  过了没多久,突然听得上面脚步声动,混杂在雨声中的脚步声很轻,可众人都明显把这声音和雨水滴答声区分开来,“啪嗒、啪嗒”一个人正在车厢顶上的薄铁皮上慢步行走,铁皮很薄,这人很轻。
  “来了,来了!”人群一阵躁动,就连被陈菲菲还魂的士兵也满脸紧张地凝视着车顶,翕动的喉结流露出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手指置于唇间,示意大家不要出声,在机器的悬臂上还有个旋钮,向左转是增大光线发射功率,反方则是减小,她旋动按钮,把功率调整到最大,此时鱼头反射的光炫目而耀眼,而头顶脚步声急促而难安。
  他们听到手指伸进了窟窿里,正朝下摸索着,仿佛车厢里有块巨大的磁铁,正发射出强大的吸引力,蓦地,一个如罐头瓶大小的红色脑袋突然从上面冒出来,光秃秃的,没有面貌。
  要是在现实中,见到这样骇人的怪物总会有人惊声尖叫,此时大家都知道在这样的世界里,一切都可能发生,也就见怪不怪了,他们一言不发地看着那怪物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从窟窿里钻出来,然后咻地一下飘然落入了鱼皮之中,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鱼头前面那张大嘴突然张开了,口唇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芒刺。
  说也奇怪,怪人钻入鱼皮之后,眼看着干瘪的鱼皮也开始胀大,就如刚才陈菲菲用眼中光充满士兵的空皮一样,只不过鱼皮涨得更快,而且本是红艳的鳞片上开始浮现出铁锈痕迹,随着红鱼身体越涨越大,那身明晃晃的鱼鳞竟变得如生锈铁锅的锅底一般,间杂着红褐色的斑驳痕迹。
  魏团长好奇地用手指碰触鳞片,结果发现片片鱼鳞坚硬如铁,可鱼身依然在膨胀,眼看就要撑破汽车,他想到车厢后部去打开车门,可唯一的通道却被鱼鳍遮挡住,没法过去。
  “钻到鱼肚子里吧!”士兵突然喊了一声,随即跑到鱼头前面,瞧了一眼黑洞般张开的大口,蜷起身体,钻进去了,陈菲菲见状也招呼众人一块往里钻,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鱼皮被还魂后竟然迅速膨胀是她始料未及的。
  刚钻进去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一片寂静,无视无听,众人摸着黑向前爬,越爬越感觉空间宽敞起来,而且手指摸着地面,感觉很坚硬,不像是碰触生物体内那种特殊的感觉,陈菲菲爬在最前面,直到被一面硬邦邦的东西碰到了脸,黑暗中她摸到前面好似一扇门,双手用力去推,门打开了,眼前一片红光。
  几人进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完全陌生的世界,他们原以为鱼肚子里又湿又冷,没准儿还充斥着令人恶心的黏液,谁知里面竟然布满淡红色的光亮,鱼皮看似如锈铁般粗厚,其实是半透光的质地,还魂机的洪光照在上面,一大半都透进来,而且空间在鱼皮内又向四周延伸开来,他们置身其中,抬眼看四周,感觉就似站在大房子的门厅一般。
  更令人困惑的是,在红光照射下,他们发现脚下所踩的竟然是铁制的地板,周围的墙壁都是不规则的曲线形状,和鱼身的线条相吻合,只不过整条鱼似乎变成了铁的,而且锈迹斑斑,他们小心翼翼走在上面,每走一步脚下铁板都颤巍巍让人心悬。
  四周有很多大铁门,回头望去,也是同样的铁门,也不知刚才是从哪扇门进来的,所有的门板外侧都布满了明晃晃的针头,医用针头,不锈钢的,千百根排成一个方阵,任凭谁看了,都感觉头皮发麻。
  这几个人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这里面本来寂静无声,因此当铁门转动的时候声音就显得格外刺耳。此时就听薛半仙惨叫起来,原来他不知不觉中靠到了一扇门旁边,谁知那扇门竟突然打开,几百根针头同时扎到他后背上,他疼得实在忍不住,涕泪横流。
  随着门被推开,他们看到那三个逃走的士兵就站在面前,各个凶神恶煞般,手里都拿着医用针管,针筒里装的不知道是什么药,见他们靠近就挥舞起来,往人身上猛扎。
  “大家小心,千万别让针扎到了!”陈菲菲大声喊着提醒众人,在这种环境下,任何药水都意味着剧毒,如果被沾染到,就意味着活死人的结局。
  也多亏队伍里有魏团长这样威猛过人的硬汉,和耿长乐一样,他凭着一双拳头打开一条血路,那三个兵根本招架不住,这也难怪,他们本是女人伪装而来,那几个女特务纵然下手凶狠,和魏团长一比,也只是花拳绣腿而已,纵然三个一起上,也占不到一点便宜。
  薛半仙刚才被满门的针头扎得鼻孔都发酸,此时见了这三个家伙自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虽然干瘦,可不要命的劲儿一上来,纵然九头牛也拉不回来,队伍里有这两号人,打起架来气势上就压倒对手,混战之中,不知什么时候,薛半仙抓住了其中一个人的头发,咬着牙死死扯着不放手,那人急得要用针头戳他的眼珠子,幸好魏团长见势不妙,赶过来一脚踢掉了他手里的针头,同时也抓住了他另一边的头发,两人一起用力,那架势好似要把那家伙撕成两半。
  在他们二人共同作用之下,那人的外皮果然被撕开,无声无息地,魏团长刚想松口气,不成想从人皮里面跳出一个白色身影,身材高挑,曲线苗条,面容冷峭,如冰般冷艳,她动作快如闪电,从皮里跳出后,也不和他们纠缠,三两下来到空旷处。
  魏团长他们看傻了眼,再去抓那两个,不成想他们竟自己抓着自己的头皮,往上用力拉扯,随即像脱衣服那样,扯下伪装的假面,陈菲菲此时眼睛瞪得溜圆,站在她眼前的一个红衣女子,一个绿衣女子,那个红衣服的,正是红美子。
  “果然是她!”看清这几个女人的真面后,她反而冷笑一声。
  这几个女人脱下伪装,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迈开长腿,拉开旁边的铁门,三人躲进去,门没关,半遮半掩的,摆明了架势让他们进去。
  “你猜的还真准!”魏团长朝她竖起大拇指,此时真是对她心服口服,先前她的猜测全部应验了,现在看来,幕后的罪魁正是这三个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女人。
  “她们就在铁门后头,你敢跟我进去吗?”她嘴唇微翘,略带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是你跟我进去!”他笑望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从门缝里往里看,只看到一片刺眼的红光。
  今天更新结束,明天更新下一章 手术台 总有你想不到的怪东西等着你!
  第三十二章 手术台
  那是一间四壁全是铁壁的房间,在屋顶天花板上尽管有块很大的幕布遮挡着,可还是能透出红色光亮,,一个同样身穿红色短呢子风衣的婀娜女人站在他们跟前,笑眼盈盈。
  “小妈,怎么真的是你?”陈菲菲撇了撇嘴,见到红美子在这里她并不惊讶,这句话也是明知故问而已,其实在她的想象中,这个女人应该更早就开始行动了。
  红美子依旧带着日本女人特有的谦恭微笑,只是稍微挪了挪步子,整个身体往一旁错了一下,此时陈菲菲发现在她身后竟然摆了四个手术台,全金属的台子,在红光照射下亮锃锃泛着似暖还寒的明光,这四张手术台相互组成了个“X”形状,上面分别躺着一个人,头部都朝向中心位置,这四个人躺在台子上,一动不动。
  陈菲菲眼尖,一眼就瞅见最靠近自己位置的台子上躺着的正是父亲陈忠海!他闭着眼睛,牙关紧咬,头上插着各色的电线,身体被皮带牢牢束缚在金属台面上,直挺挺如死尸般沉寂。
  相邻的三张台面上分别躺着三个女人,她们身穿皮革紧身衣,只是颜色各不相同,分别是蓝色,白色和绿色,在红光的干扰下,能分辨出这几种颜色并不容易,紧身衣质地光滑,反射出诱人的光晕,曲线妖娆,尽管躺着,可还是能看出她们身材高挑,丰腴的身体在紧身衣的包裹下,好似弹性十足的英式布丁,怦怦然的质感呼之欲出。
  几张台子全是不锈钢质地,和周围充满铁锈的墙壁对比鲜明,在四个人脸上插着各色导线,让她不由得想起了永定俱乐部的地下密室,洗脑盒子以及自己和宁文吉的雄雌合体遭遇阴暗的冰麒麟幻境。
  “菲菲,你还是来了。”红美子谦恭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无尽杀机。
  “小妈,我一直觉得你就是个他妈的阴谋!”陈菲菲随即无声冷笑。
  “你不是一直怀疑我吗?那天还在家里给我做鱼吃,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吃鱼的,还告诉我这条鱼的来历,不就是想逼我出手吗?事实证明你的怀疑是对的,对那条鱼我的确很在意。”红美子眯起双眼,那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看得久了令人生厌。
  “从你和我爸爸结婚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个日本特务,我爸爸被八路俘虏,也是你设下的圈套吧?”她瞪起眼珠子,狠狠瞪着对面的红衣女人。
  “怎么说呢?你爸爸只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现在他的作用已经终结,作为亲密的爱人,我也要对他有始有终,让我们来终结他吧!”红美子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极为诚恳,好似日式浴场的服务生那般殷勤,谁又能想到在如此谦恭的外表下,如此轻描淡写地谈论着别人的生死。
  “我爸爸生或死,可由不得你做主!”陈菲菲轻蔑地用鼻孔哼了一声,尽管她这小妈平素行事滴水不漏,可她一直没把红美子放在眼里,只觉得她就是个应声虫,是日军特务机关用色相来诱惑自己父亲的工具而已,纵然心术不正,可始终翻不起风浪。
  红美子微微一笑,故意又闪了闪身子,让她看到陈忠海头上的电线和那三个女人的结成了一张“井”字形网络,她告诉陈菲菲,通过这张电网,能让陈忠海大脑中所有的记忆转移到三个颜色小姐的头脑里,记忆转移完毕后,她就会开动强电流,让陈忠海在意识流的世界里脑死亡,这将导致他醒来后变成白痴,也就是他们所说的“活死人”。见陈菲菲已经按捺不住冲动,她继续得意地说,这种分布式记忆存储的方法是自己首先想出来的,即便是陈菲菲随后抓住三个颜色小姐其中的一个,也只能找到三分之一的记忆,让他回忆起支离破碎的残余片段,除非她把所有的人都抓住,可这对于她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
  “你这混蛋,老娘跟你拼了!”陈菲菲先前已经是按捺着脾气听她唠叨完,最后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了,差点就挺着大肚子扑将过去,走了两步,还是停下了脚步。
  停步的原因很简单,她看到红美子手里握着通电旋钮,这旋钮一端的导线连接着陈忠海的脑门,另一端则是高压变电器,她依旧和善地对陈菲菲说,只要自己手指动一下,她爸爸就会彻底忘记她这个女儿。
  “你到底想怎样?”陈菲菲喘着粗气看着她,像个男人那样紧纂着拳头。
  “你来替他。”红美子笑眯眯地用手掩住樱桃小口,还微微弓了弓腰。
  “你早就算计好了吧?”陈菲菲冷笑一声,心里明白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只可怜父亲,到哪里都是别人争斗的筹码。
  “没错,菲菲,你万般机灵,最终还得认命,只要我手头有这个老家伙,不管你之前赢了多少局,最终的胜利者总归是我。”红美子说。
  陈菲菲咬起嘴唇,半晌没有吭声。
  倒是身后的薛半仙按耐不住了,一直小声提醒她不要过去,说她肚里还有孩子,不能拿两条性命去冒险,魏团长也随声附和,觉得薛半仙说得有道理,让她别犯傻。
  此时她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自己的性命倒在其次,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孩子,一旦她迷失在幻境里,腹中的孩子是绝难出世的,此时的她陷入了两难境地,进退不得,红美子目如蛇蝎,冰冷的目光扫过她的脸颊,这女人素来是她揶揄的对象,如今第一次让她感到彻骨的冷,那是无情的冷。
  “你的时间不多了,十秒钟后,我将打开电源。”红美子看似不紧不慢,其实步步紧逼,让她无暇思考对策。
  “我替他!”陈菲菲咬着牙说了三个字。
  此言一出,身后一片哗然,那是魏团长和薛半仙发出的,在敌人面前,宁文吉保持了惯常的沉默。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我没有办法,躺在上面的是我父亲,我不能眼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而无动于衷。”她眼里噙着泪水,看着跟前一高一矮两个男人,觉得他们的面容无比亲切,同时一只手悄悄搭在魏团长小臂上,制止了他想要偷袭的念头。
  “可...这...”薛半仙欲言又止,长声叹气。
  陈菲菲走到他面前,偷偷从袖口掏出一个布包塞到他掌心,指甲轻轻敲打着他的手背,同时一只眼睛朝他连眨了两下,薛半仙能感觉出布包里是根细长枝条,又硬又细,还兀自蠕动着,想来就是那红盏琉璃钟的残枝,在王二孬家捡到的,士兵把全部经历都讲述过以后,他们缺失的记忆拼图已经补全,可以回忆起那时的所有情况了。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记得山崎玉曾跟她说过,关于零号映射的事,按理说,自己处于怀孕阶段,在意识世界中,应该出现两个形象,也就是说她可以调动的人有两个,上次已经得到印证,可这回在驻地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个小孩怎么还不出现?
  红美子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就把脸贴到她的耳边,轻声问她是不是在找一个行踪不定的小孩子?
  陈菲菲猛地一激灵:“你怎么知道的?”
  红美子莞尔一笑:“这套意识入侵的手段是我创造出来的,你觉得这里面会有什么秘密是我所不知的吗?”她进而轻声趴在她耳边说,还记得先前驻地出现的那个红色怪人吗?它的身量有多高?像不像个小孩子?它现在成了你的对手吧?
  陈菲菲听罢心想坏了,这女人果真心思缜密,事先早就料到了所有的可能,因此用红色怪人的外皮把自己的零号映射给封存了,换句话说,让他改头换面,成了自己的对头,这样依然满足映射的逻辑,可却起到了反作用。
  “那个红色人俑是你早就琢磨好的吧?”陈菲菲感觉心里发空,刚才之所以下决心替父受刑,就是依仗着神出鬼没的零号映射,现在可好,对方早就猜透了自己的心思。
  “没错,在田王庄造火德星君阴婚的时候,就想到了以后的每步动作,包括现在你躺在这里,你以为自己天机算尽,无人能及,可眼下你就躺在我的手里,他们只能眼巴巴看着你消失,没人能救你!”红美子面带得色。
  上面的光投射下来,照得她睁不开眼,红艳如血,残酷如血,这束光让她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在遇到耿长乐之前,自己的记忆里也有这么一段残缺的片段,一个手术台,一个半遮面的女人,只是从双眼中流露出诡异的笑容,此时红美子就站在那里,和记忆中的场景完全重合,她突然醒悟了!
  此时陈忠海已经被救下,在众人看护下,神智逐渐清醒,一睁眼就看见女儿躺在手术台上,又看见红美子一脸阴沉站在旁边,心里就明白了九分,他大喊一声,想要冲过来救女,因为担心红美子会突然开动电源,魏团长和薛半仙死死抱着他的腰,生怕他再惹什么乱子出来,而红美子此时被他的喊声惊了下,注意力暂时被吸引开,趁这个机会,她一只手从袖口拽出那本缺字天书,用大拇指翻了两页,此时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让她目瞪口呆。
  “夏天的时候,就是你带着我来到一间黑屋里,那是间手术室,你骗我说要拿掉我肚里的孩子,结果却趁此机会抹掉了我的记忆,还密谋把我塞进一辆汽车里,假装路过的日本军官,想借八路军的手要了我的性命,没错吧?”当红美子转过身来之后,她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红美子的双眉骤然翘起,“没错,这些都是我做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努力表现出不屑的样子,刻意用冷漠的声调告诉红美子,自己已经知道了她们存储记忆的方法,无外乎把一个人的经历分别放在五个人的脑子里,这样如果只破解其中一人的记忆,是无法得到全部信息的,这也就是自己之前总想回忆,却总也找不到答案的原因。
  “田王庄的记忆你不是也抹掉了吗?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恢复的吗?”她就是孩子心性,在这种场合下也不忘挤眉弄眼调戏红美子一番。
  “你说得没错,他们都说你聪明,果然是不俗,可我们四个都一直在一起,按理说你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的,除非...”红美子的话突然停住了,此时她才注意到人群后面还站着一个兵,那原本是绿小姐脱下的空皮,不知怎的竟然复活了!
  “她是谁?”红美子指着士兵,瞪着绿小姐大声嚷道,声调急促,再不像刚才那般矫揉造作。
  “我也不知道,除非紫小姐还活着,可她已经失去联系很长时间了,我们都以为她死了!”绿小姐同样疑惑不解。
  “她的确死了,可你们不知道我能在她临死前把意识存在自己的脑子里,刚才你们逃走后,我就放出了她的意识,就借着你们留下的人皮给她还了魂,这些话都是她告诉我的,你们五个都凑齐了,而她的意识已经在我掌控之中,所以才得到了这段记忆!”陈菲菲说。
  “混蛋!怎么会这样?”红美子大怒,恶狠狠地瞪了士兵一眼,寒光之下他全身颤抖。
  “给程云彪身上种植孢子的人也是你吧?这段时间你多次来到永定,刻意制造各种离奇事件,都是因为我吗?”她不依不饶地追问。
  “没错,就是我,我要在永定做一场试验,程云彪,庞越,他们都是我的实验对象!”红美子几乎咬着牙说出这番话。
  “可做实验也没必要穿得这么风骚吧,你那俏模样我都见识到了,宁堂主也一样,不信你问他,当时你可风流了,风流得让他都起了反应,我到现在还记得呢,你说我爸要是看到你出门后是那种模样,心里会怎么想?”纵然躺在手术台上,她依然不忘揶揄。
  “我...”红美子被她气得无言以对。
  “小妈,你就这点本事,还想跟我斗,快告诉我,是哪个王八蛋让我怀孕的?”此时躺在台面上的她倒像个审判者般神采飞扬。
  “你有本事就自己去猜吧!”红美子凶险毕露,一抬手,头顶上的幕布应声掉落,只见头顶上闪烁着银光,原来银碟就悬在上面,旁边赫然立着那台微波发射器。
  “你知道这么多,还不是落在我手里,就算你破译了我的秘密,可一样要被烧死!”红美子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对于陈菲菲,她必欲除之而后快。
  上一时刻,陈菲菲还在思考着为什么蓝皮小本上没有写明自己肚中孩子的生身父亲,既然五个以颜色为代号的女人都在现场,这个秘密还是无法破解,后来突然领悟到,之所以得不到答案,很可能是因为在这五人中,知情者只有红美子一人,而那个男人不在场,记忆的片段依然缺失,可她刚想明白这点,危机转瞬及至。
  微波发生器此刻发出低沉的轰鸣,她知道这是交流变电器开始积蓄能量,这台机器一旦满载开动,发出的交流电脉冲即可转化为高频微波,通过头顶的银碟反射下来,无相天火能瞬间让他们体内的水沸腾,他们的性命危在旦夕。
  “紫小姐,你是愿意呆在那边,还是到我这边来?”红美子冷冷地问道。
  刚才一直缩在人群中的士兵怯生生冒出头来,看了看依然躺在手术台上动弹不得的陈菲菲,然后来到四个女人组成的方阵里。
  “红姐,我当然和你在一起。”他说话的时候,不时把目光投向陈菲菲的身体。
  红美子很是得意,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说,尽管她知道刚才他泄露了很多秘密,不过这些秘密将会跟着他们一起到坟墓里,他们(指陈菲菲一行)永远都不会醒来,而且事成后,紫小姐会得到一具更完美的躯体,这躯体原来的主人就是陈菲菲。
  士兵一听这话顿时兴奋起来,作为纯粹的意识流,他现在最渴望的就是身体,陈菲菲用别人的身体向他许诺,可毕竟是镜花水月,现在只要躺在手术台上的孕妇脑死亡,他就能马上原地复活。
  “陈小姐,你的承诺要成真了,只不过,这回借用的是你的躯壳。”士兵转过身来,趴在她身旁,狞笑着轻抚她的脸庞,就像在欣赏自己的脸。
  “你休想!”陈菲菲啐了一口,不过对方躲得也快,避开了这口浓痰。
  “在无力反抗的时候,你只能选择顺从,就和我刚才一样!”士兵说,他抬眼发现了她手里紧握着的蓝皮小本,顿时双眼放光,赶忙一把夺过来,之前就是因为它,泄露了太多的秘密,此刻,他再也不担心自己的心思外泄了。
  今天更新结束,明天章节是 葬心
  昨晚风萧雨骤,于秋夜寒室中,孤然挑灯夜读《西厢记》、《牡丹亭》,已茫然无泪欲沾衣衫,抚卷自省,深感笔墨粗疏,古往今来,物是人飘零,然亘古之情爱,因人常存。
  我之为文,尝因奇淫技巧乱人眼目,文中似流花飞遍,更似七宝楼阁,看似炫目,层层玄机,然动其一指,则支离破碎,不成片段矣,概言之,无恒,无情,文冷,心硬。
  此时如我,更有七言写不出:一曰写不出刻骨之爱,二曰写不出家国之恨,三曰写不出音容之美,四曰写不出境地之险,五曰写不出人情之故,六曰写不出凌云之志,七曰写不出合欢之乐,有此七难,心算注定坎坷,我亦当每日以此七难自省,望共督查之,谨记谨记!
  第三十四章 葬心
  幕布掀开,银碟在上,反射红光于地,陈菲菲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却被这红光照得脸颊发烫,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微波已经发射了。
  此时魏团长和薛半仙也发现情况不对,只见红美子愈发得意,而陈菲菲已经开始挣扎,可牛皮带把她捆得结结实实,着实挣脱不开。
  他二人为此着急,想过去把她救下来,红美子见状芊芊玉臂挥舞一下,那三个女人连同紫小姐附身的士兵齐刷刷站成一排,她们身上都带着明晃晃的锋刃,在红光照射下闪烁着血色光芒。
  陈忠海一看这架势,也急了,纵然年老体衰,也不顾一切顶上来,此刻人数之比是三比五,魏团长回头一看,宁文吉正悄然向后退缩。
  “老宁,你还等什么,对方五个娘们儿,咱们本来四个老爷们儿,现在就差你一个,想什么呢?”魏团长对他很不满。
  宁文吉含糊地哼了一声,很不情愿地往前挪了两步。
  “别过来!”躺在台子上的陈菲菲大声提醒着他们,一旦微波发射器全力开动的话,他们聚成一堆儿,很容易集体被波束笼罩,到时候要熟一起熟,结果将惨不忍睹。
  “就是,不管怎样都是死,死在一起也不错!”红美子狞笑道,“一觉醒来,忘了所有的秘密,忘了所有的勾心斗角,多好!”
  “小妈你想多了,百密必有一失,一觉醒来,谁会忘掉一切,还很难说。”红美子正得意时,忽听得身后陈菲菲一声冷笑。
  她还没意识到陈菲菲此言到底是何用意,就听陈菲菲又尖声高叫魏团长,让他带人赶快往后撤,并且踢开手术室的大门,越快越好。
  魏团长虽然也不明白她是何用意,可出于对她的信任,还是义无返顾地执行了她的吩咐,大门踢开,一道暗红色身影一闪而过,从门外直窜进来。
  由于距离铁门位置较远,红美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身影跃入屋内,熟悉的身量体型,正是那砖红色人俑,他们嘴里的红色怪人,她依然没弄明白此物怎会突然出现于此。
  当她看到红色怪人进屋后,径直扑向头顶的银碟时,才恍然大悟,心里连叫“失策!”可此时后悔已来不及。
  原来她潜心研究思维入侵,早就把各色人等各种套路分析熟络,知道女人一旦怀孕,那不管是入侵别人头脑还是被别人入侵,在对方头脑中,除了她本人之外,还会映射出一个额外的个体存在,这个意识其实是孕妇腹中的胎儿思维结像,由于胎儿尚无具体思维,因此该映像的操作全由孕妇本人操作,如果她能意识到这一点并充分利用的话,这个意识映像能幻化为秘鬼阴灵,暗中实现她很多指令,在领域中,这个映像被称为零号映射,自从压鱼观鱼妖事件以后,她就担心陈菲菲掌握了控制零号映射的本事,此次行动,为了把该映射屏蔽掉,在田王庄的时候,她就设计了红色人俑的形象,身形和小孩相仿,而且诡异多变,并且让魏团长、薛半仙等人都以为妖异作祟,在此次意识入侵的时候,最初趁陈菲菲还在昏睡的时候,她就把意识里的零号映射和红色怪人关联起来,让他们都以为那就是人俑,是妖邪,处处提防,从没想过那竟然是自己人。
  可陈菲菲突然想明白了这一点,自从意识到这是虚幻世界,她就一直在找自己的“零号映射”,可一直寻之不得,直到她意识到,其实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身旁游弋,而且一直试图来到自己身边,此窍一开,她立时想到了主意。
  正因为红色怪人有追光的特性,而这特性还是红美子亲自赋予的,而且作为零号映射,它一直跟在陈菲菲身旁,此前在卡车顶部逡巡其实也是出于此目的,只是那时她没明白,这会儿魏团长突然打开手术室大门,红色小人自然会跑进来,而且循着光线最强的通道,直接奔向了悬在头顶的银碟,牢牢趴在上面,一动不动。
  红美子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妩媚的脸庞一半变得狰狞,她没想到陈菲菲能用自己设计的局给自己挖了个坑,因为红色怪人趴在银碟上面,把反射镜面完全遮挡住了,此时微波就没法反射下来,而微波发射器的前端过于狭长,转动起来非常困难,一时间局面僵持,身后四个女子齐刷刷问道:“红姐,怎么办?”
  “给我烧掉!”红美子咬牙切齿道。
  一声令下,紫小姐化身而成的士兵飞身跑到微波发射器跟前,他急于杀死陈菲菲,因为她知道自己太多秘密,如果让她多活一分钟,不知道从她嘴里还会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他惧怕红美子,知道这个组织对人命毫不关心,在红美子眼里,阴谋与目标高于一切。
  紫小姐操纵机器,对准了头顶的红色怪人,启动开关后,众人很快就闻到一股焦糊味道,同时看到小人红色的外皮迅速变黑,随即化为一缕黑烟,碳化了,表皮烧掉后,他们发现藏于红色外皮之内的,是个真正的小孩,这小孩长发遮面,看不清相貌,连男女都无从分辨,好似古时仙长身旁童子一般,陈菲菲见到这小孩第一眼的印象就是:“太像追金童子了!”许是这形象于本地过于深入人心,所有人想到小孩子,脑子里第一时间都会浮现出童子形象。
  小孩在空中飘摇而下,红美子看得真切,等他双脚刚着地,就顺手抄起身旁的铁皮圆筒,把孩童扣在桶里,接着一屁股坐在桶上面。
  “这回我看你还有什么办法?”她看着陈菲菲的眼睛,眼神中充满挑衅意味。
  这回又轮到陈菲菲为难了,因为意识中,她和零号映射的联系是通过脑电波来完成的,由于两人脑电频率完全相同,因此无需外接波形放大器,就可以实现意识共享,可红美子此时在零号映射身上罩了个铁皮桶,又造出电磁屏蔽,就像以前陈菲菲为了防止意识入侵,把铁盆扣在脑袋上一样,现在她无法控制困在铁桶中的零号映射,红美子又占了上风。
  不过她还留着后手,刚才上手术台前,她特意把红盏琉璃钟的残枝交到了薛半仙手里,此时她纵然无法动弹,可嘴还能说话,她刚尖声喊了一嗓子,那边的薛半仙早就心领神会,双臂用力,把手中的花枝扔向士兵这边。
  要说这薛半仙还真有些小机灵,他早就摸透了这怪花的脾气,就是专门朝人的伤口里钻,现在他们几个身上都有些轻伤,不过已经快愈合了,只有那士兵是用空皮还魂复活的,先前陈菲菲审问他的时候,就把那张皮划开了一道很长的豁口,此时纵然紫小姐借尸还魂,身前那道伤口依然赫然在目,薛半仙就看准了他这点,这次把残枝扔得又准又远,正好打在士兵胸口,他正忙于操作机器,想用微波烧死陈菲菲,没想到一个红扑扑的东西突然挂在自己身上。
  那花枝一旦碰到伤口,立时就如蚂蝗般兴奋起来,蠕动着直往伤口深处钻,那士兵低头一看,见是此物,登时发出一声惊呼,手忙脚乱起来,想把这残枝拍打下去,却不想此物为血而生,一旦闻到血腥味,就一直往里深钻而去,况且他身上的伤口面积实在大,加上皮相里面其实是空的,因此花枝如泥鳅钻洞一样,在他身上滑了几下,哧溜一声就从伤口钻入体内。
  此时士兵霍地站起身来,面露惧色,双手卡住自己的脖子不放,他的脸为此而憋得通红,可依然不放手,过了一会儿,他的脸就涨成了紫色,青筋在头颈的位置暴起一片,好似一滩死水上撒了张青色的网。
  那几个女人此时也发现情况不对,绿小姐过来把手伸进他伤口里,想抓到那根红色枝条,不成想那东西越钻越深,没过一会儿,绿小姐整条胳膊都伸进了士兵的身体里,她的手在士兵体内到处游走,试图找到枝条,可从她的表情上看,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但她这一举动却把士兵逼到了死境:就看他双目暴突,此时已经无法动弹,整个身体硬邦邦倒下去,突然绿女尖叫起来,手指碰到了花枝,代价是同样出现伤口,她心里害怕,慌忙把胳膊抽出来,此时士兵真就如同开了天窗的皮球一样,胸口出现碗口大的凹坑,从凹坑里往里看,都能看到对面透过的光线,此时他连呼救的力气都没了,直挺挺躺在地上,面容僵硬,手脚不举,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陈菲菲无奈地叹了口气,紫小姐这回真的死了,灵魂灰飞烟灭,她死于自己的私欲,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左右背叛,因此她的死不会得到任何同情,不管是自己还是红美子。
  绿小姐被残枝咬了一口,捂着手指往远处躲,红美子本没把士兵的生死当回事,可眼看着他胸口那个大窟窿里正往外不断冒出红色枝条,原来怪花吸血后,细胞就开始加速分裂,迅速分枝引杈,一棵小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开来。
  由于士兵死前紧挨着微波发射器,因而这株吸血植物从他的尸体上冒出以后就顺着机器的金属骨架向上攀爬,枝条蔓延开来,把机器牢牢缠住,红美子刚才没出手去救士兵,现在后悔已来不及,这台微波发射器旋即被红盏琉璃钟枝条裹在里头,纵然是她也没法近前。
  更糟糕的是,怪花在缠住机器以后,其枝条依然在寻找带有血腥味的液体,而这台微波发射器的能量源是糖浆电池,在田王庄他们都亲眼见过这糖浆的来源,分明是野狗的血液,因此怪花枝条源源不断地撕扯着糖浆电池的外壳,强大的力量把电池都压得变了形。
  正因为电池变形,里面的电极板正负极也被积压得短接在一起,电池短路了,众人都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响,那是电池两极接触拉出电火花的声音,别人对这声音不敏感,可陈菲菲和红美子都深谙物理学,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情况不妙,既然电池短路,很快就会引发爆炸,他们必须马上逃出去!
  强烈的放电让金属暗室里弥散着焦甜的味道,
  “机器要爆炸了,快走!”红美子抢先一步,带着其他三个女人绕开魏团长他们所在位置,从侧面跑到门口,这几个女人都学过忍术,动作快如闪电,还没等男人们反应过来,就已经跑到大门外,接着合力把铁门合拢,他们听到门外上锁的声音,冰冷机械的“咔哒”声钻入他们的耳膜,让他们心发冷,尽管他们都没看懂这几个女人的行为模式,不知道她们为什么突然跑掉了。
  “快把陈小姐救下来!”众人七手八脚围到手术台旁边,解下她身上的皮带。
  “咱们都被锁住了,她们干嘛突然逃走?”薛半仙依然不明所以。
  陈菲菲长吸一口气,告诉众人目前所处的险境,微波发射器随时都可能爆炸,而这是一间密封的金属屋子,纵然发生强烈爆炸,他们也会被封死在密闭的空间内,也就是说,如果逃脱不了的话,他们就会彻底烂在这里。
  “团长,咱们还是赶紧跑吧,我看上面有光,应该能爬出去,咱俩配合一定能活着出去!”此时宁文吉又凑到魏团长身旁,怂恿他抛下陈家父女和薛半仙。
  魏团长狠狠瞪了他一眼,根本没搭理他,转而对陈家父女说:“你是我的俘虏,我有责任一直看着你,除非我死了,否则我在哪儿,你在哪儿!”
  “团长,都这时候了,你还逞英雄,你可是咱们团的主心骨啊,战士们还等着你回去带领着打鬼子呢!”宁文吉依然不死心。
  “闭嘴!你到底怎么回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人品这么差劲?”魏团长实在忍无可忍,但强忍住了抽他大耳光子的冲动。
  “魏团长你相信了他这么久,怎么这会儿才发现他人品有问题呢?”纵使在生死危急的节骨眼上,她那张嘴依然不依不饶。
  可陈忠海体力不支了,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吃力地说自己不行了,让他们走吧,就把自己留在这里就行了,其实是因为听了红美子的话令他心如死灰,和魏团长信任宁文吉相似,他以前那么信任自己的妻子,觉得她又温柔又漂亮还善解人意,没想到在温柔的背后隐藏的竟然是巨大的阴谋,他深爱的妻子竟一直把自己当做工具来用,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就像丢弃垃圾一样,把自己弃之一旁,刚才她和自己擦肩而过,可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爸爸,你就别再去想那个女人了,她不值得你伤心!”陈菲菲低声安慰父亲,想到要是母亲还在世,断然不会是今天的局面,这个念头一出现,满脸泪水湿罗衫。
  “我的一辈子,就是个错误,我走错了路,找错了女人,全是错,我死后,也许能赎回曾经造下的孽债!”陈忠海双手掩面,身体颤抖着,沉浸在无尽的懊悔中。
  “老陈,活下去,你看看你女儿陈菲菲,她智勇双全,虽是女儿身,却满腔豪迈之气,你能养出这么出色的女儿,我相信你素日人品绝不会差,我既然答应要带你们一块出去,就绝不会食言,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会放弃你们!”魏团长眼神坚毅,语气坚决,那双有力的大手搭在他胳膊上,陈忠海感受到了强烈的热气顺着自己手腕往上升腾。
  “我和日本人、国民党打了大半辈子交道,争得荣华富贵,名利财色,可活得一直好似狗,倒是被你们俘虏这段时间,作为敌人,反而从你们这儿感觉到了把我作为‘人’的尊重。”陈忠海低头呢喃。
  “我们八路虽然物质上比不得你们伪军,可我们的战士朝气蓬勃,而且我们纪律严明,立场坚定,我们打鬼子,就为了找回中国人的尊严!”魏团长说。
  “魏团长,能被你俘虏是我的荣幸!”陈忠海慨然,继而转向陈菲菲,“如果咱们命不该绝,能活着出去,我决心不再回去,而且此后再不和日本人打交道了!”陈忠海说。
  “爸爸你要早这么想,咱俩也费不着被红美子那女人拐带到这鬼地方来了!”陈菲菲叹道,眼下他们被关在铁屋内,她必须想出逃生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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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金属密室逃生
  魏团长他们几人被困在金属密室之中,由于微波发生器的动力源是糖浆电池,此物已被红盏琉璃钟缠绕短路,处于随时爆炸的状态,而且在巨大的压力下,电池外壳已经破裂,电流随着电解液流淌到金属地面上,又传递到他们身上,几个人站在门口,不时被电击得浑身发麻,浑身颤抖一下,若是旁人看来,好似几个神经病患者凑在一块儿集体抽风。
  “这门是铁的,锁眼在外面,她们走的时候已经把它锁死了!”薛半仙说。
  “让我试试!”魏团长挽起袖子,示意众人让开,随即后退了几步,然后助跑,加速,飞起一脚踢到门板上,整个人被硬生生弹回去,一条腿疼痛无比。
  “这门还真结实!”他揉着自己的大腿,倒吸着凉气,同时又很无奈。
  “魏团长,你功夫这么好,要不要再试试?”薛半仙也很着急,暂时把希望寄托在了魏广生身上。
  “这门是生铁铸成的,我真没那铜头铁臂的功夫,这一脚下去,我就知道自己没戏了!”魏团长摆摆手说道。
  刚才他们尝试的时候,陈菲菲一直没言语,她在观察这扇铁门的结构,发现铁质的门栓在屋子里面,而锁眼却在另一面,只要他们能弄断这根大拇指粗细的铁栓子,就能活着逃出去,可搜遍整间密室,除了被缠绕的微波发生器,再没能找到一件工具,他们期盼的锯条钢刀之类更是毫无踪影,众人两手空空又回到门口,时间紧迫,该如何逃出去呢?
  其实她心里早已想出了一个主意,可不知该如何说起,因为实在羞于启齿,思路正在徘徊间,魏团长看出她的心思,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还没张嘴,她先红了脸,幸好屋里红光照面,没人看出来,她纵然犹豫,可性命攸关,干脆心一横,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毕竟门栓是铁铸成的,只要能找到酸液,加上不时流过的电流,能通过电腐蚀的方法将铁质门栓侵蚀。
  听她说完,魏团长更是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说陈小姐你主意是不错,平时就你主意最多也最管用,可现在咱们被关在这里,上哪儿去找酸液去?别说酸液了,就连一杯醋都无从找起!
  陈菲菲红着脸笑了笑:“酸液就在你我的肚子里!”同时手指用力在魏团长肚皮上戳了一下,这下用的劲儿还挺大,他差点被一指头戳得吐出来,就感觉一股酸水往喉咙口涌,那感觉可真难受,不过他还是明白了她的用意。
  “这行吗?”他有些怀疑,毕竟他从小活到这么大都没见过别人用这个法子开锁。
  “在现实里肯定不行,不过在这儿就可以,胃里吐酸水是人之常情,有酸有电就能让铁生锈也是常识。”她对此很有信心。
  魏团长只要看到她皱着眉瞪着眼,心里就有种感觉,觉得大家都有救了,这段日子和她相处,但凡看到她这种表情,就知道她是动了大心思,只要她动了大心思,拿出的主意十有八九靠谱。
  因此他召集众人聚在门口,让大家掏心掏肺地往外吐酸水,那几位听罢都愣住了,心想这要求也太强人所难了,俗话说吃进去容易吐出来难,况且他们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肚内本就饥肠辘辘,要想呕吐只能用手指去抠喉咙口,那种难受劲儿可不一般。
  又是宁文吉率先表示不满,说她就是想着法儿折磨大伙儿,先前要不是她让薛半仙扔怪花枝条,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现在又让大伙儿往外吐酸水,分明是居心叵测。
  魏团长都懒得搭理他了,倒是薛半仙还要和他争辩几句,说自己要是不扔怪花枝条的话,现在陈菲菲早就被烧死了,他心想自己也算是八路了,可他们县大队里都是仁义之士,怎么这个宁文吉身为军分区的参谋,想问题总是这么自私?
  犹豫归犹豫,生死关口,众人还是硬着头皮,把手指伸到了嗓子眼里,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不一样的,可产品却惊人地一致,位于胸腹间的膈肌一阵收缩,他们眼中带泪地来到门栓跟前,把胃酸一股脑喷到上面,此时大门四周充斥了呕吐物的味道,有了这股味道,他们再不用手指,就可以持续呕吐,这构成了一个加速的正反馈循环过程。
  尽管场面惨不忍睹,可他们持续不断的努力还是取得了效果,用魏团长的话说,就是“百折不挠,苦尽甘来”,大量的胃酸浇筑在铁栓上,再加上不时从电池里泄露的电流,让门栓的腐蚀速度很快,几分钟之后,大拇指般粗细的铁棍就只剩下筷子粗细,此时魏团长和薛半仙同时出脚,都不用助跑,铁门应声被踢开。
  “大家快跑!”其实谁都不用她提醒,大门一开,众人争先恐后地逃出房间,临走前,她还不忘掀开铁桶,那里面还关着她的零号映射。
  又回到了大厅里,他们面对着数不清的,清一色的大铁门,根本找不到来时的路。
  男人们此刻又露出一筹莫展的样子,陈菲菲调皮又略带不屑地白了他们一眼,此时放出了自己的特有映射。
  “找到还魂机器,关掉它的电源!”她生怕脑电波传递信息对方接收不到,还对着那细小的背影大声呼喊着。
  此时大厅里突然传来猛烈的震动,一股浓烟飘过,烟雾中散步着淡淡的焦糖味道,众人都没说话,谁心里都明白,要不是陈菲菲想出的“酸”主意,他们此刻已经葬身于甜蜜的火焰之中了。
  “现在该咋办?”魏团长一看四周密密麻麻的铁门林立,心里就发毛,只能向她询问对策。
  “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她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待的时间总是不可度量的,在意识构筑的世界中,时间的概念就是每个人主观的节律,也不知过了多久,充斥在眼前的红色光线渐渐暗淡下去,四周变得寂静而黑暗,锈铁的味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鱼腥味,他们伸手去碰触黑暗中的墙壁,结果摸到的是粗糙的鱼皮。
  “铁壁呢?”众人疑惑地低声轻问,当他们站起身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汽车车厢中,脚下是残破不堪的红色鱼皮,那张鱼皮在众人悉数钻出以后,就在他们视线中慢慢化为焦炭,她解释说,这是因为鱼皮吸收了光线中大量能量,这些能量转化为了热量,在鱼皮成为空壳后,温度迅速升高,鱼皮随即炭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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