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劲儿,是什么东西?”他自言自语道,自己只闻了这么一小会儿尚且如此,那陈菲菲睡在屋子里,得成什么样子?他突然想起江湖上传闻的迷魂香,莫非有人给陈菲菲下了药?
想到这里,他一下子警醒起来,赶忙来到她门前,急促地敲打着门板,里面没人回应,他又喊了两声,依旧没有动静,耿长乐心里暗叫一声不妙,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后退两步,照着门闩的部位一脚猛踹下去,房门应声而开。
屋子里黑乎乎一片,一股浓烈的甜腻香味扑面而来,把他熏得后退了两步,同时那股疲软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定了定精神,捂着鼻子摸到了电灯开关的位置,当灯光照亮房间的时候,他看到了令人惊异的一幕:
只见陈菲菲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双眼微睁,嘴巴也半张着,口水沿着嘴角流到了枕头上,床的旁边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那盆艳丽的花,耿长乐记得这盆花不过一尺多高,可此时他却看到这盆花如同一只伸出的手臂,它的茎干朝着陈菲菲仰卧的方向倾斜过来,两个枝杈分别搭在了陈菲菲的胸口和小腿上,而枝杈末端的花朵,已经盖在了她的身体上面,更令人惊诧的是,这些枝干竟然能动!那些花朵如同一张张血盆大口,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陈菲菲的身体,有些枝叶还在向前伸展着,在空气中蠕动仿佛蚯蚓一般。
有两朵最大的花搭在了陈菲菲的锁骨之下和小腿上,花朵正在迅速膨大,它也不再如宴会上看到的那般晶莹剔透,此时正迅速褪去温润的质感,变成如同蝙蝠翅膀般鲜红色带有褶皱的蒙皮,那些原先翠绿纤细的植物纤维,此时变得好像人的脉管般粗壮青黑,轻微地颤动着,随时准备钻到她的身体里去。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程云彪你这个混蛋!”耿长乐情不自禁地骂了出来,惊恐在此时变成了愤怒。
陈菲菲无助地躺在床上,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四肢不时轻微地颤抖一下,耿长乐知道她现在处于极度危险之中,时间紧迫,他要马上把她救下来。
他迅速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摆设,这间房子里的摆设远比自己那间要讲究的多,屋子里的家具都比较有品位,毕竟是将军的千金小姐,居住的环境要典雅,但是这种典雅现在成了麻烦,这些家具的体积重量都成倍于那些普通物什,所有的摆设里面,看起来体积最小重量最轻的是一把木背铁艺雕花半躺椅,重量估计有二百来斤,自己只能推动,要抡起来去砸东西,是根本不可能的。
耿长乐急的直搓手,心想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一屋子的东西中看不中用,资产阶级情调害死人啊,情急之下,只能靠双手解决了。
他屏住呼吸,一步步向那怪花靠过去,到了陈菲菲床前,伸出两只大手,抓住那两朵已经变得巨大的诡异花朵,用力往外拔,没想到那花朵吸附的力量极大,好像长在了陈菲菲身上,他只能一朵朵将它们剥离下来,先从小腿上的开始,他先沿着花瓣的边找到一点缝隙,然后把手指头伸进去,当把手伸到里面,似乎是碰到了花蕊,接着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随后自己的手指似乎被吸住了,他忍着疼将整瓣花撕下来,那花蕊深深地扎进了伤口之中,已经变成如筷子粗细,像一条贪婪地水蛭,还兀自向伤口深处钻。
由于花蕊表面很滑,他用手指勾住中间,用力向外一挑,这才将它挑出,这花蕊看起来还真像水蛭,前端尖细,在空中左探右探。
小腿上的怪花好弄,可胸口上的就让他犯了难,要除掉这朵怪花,就需要他用手在陈菲菲胸前来回摆弄,这对于他,一个八路军战士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也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他心里暗自叫苦,自从来到永定城,短短几天时间内,他已经和鬼子伪军开始言谈说笑,和汉奸同桌吃饭喝酒,现在还要在这个美艳少女的胸前指尖婆娑,他的心理禁忌一个个被打破,最后他横下心来,反正救人要紧,也顾不得这些了!
耿长乐紧紧咬着牙,把手伸进了怪花内部,手指在陈菲菲胸前光滑的肌肤上艰难地摸索着,他用力将花瓣上的红色蒙皮一点点揭下,最后摸到最中间花蕊的位置,和刚才一样,将它挑出来,扔到一边。
怪花虽然和陈菲菲的身体脱离,可伸展着的枝叶仍然悬停在半空,随时准备再次袭来,耿长乐本想将它砸碎,又担心陈菲菲的生命安全,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便将她从床上抱起,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
陈菲菲从一张床来到另一张床,她仍然动弹不得,十分虚弱。
耿长乐将她放好,连忙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涌进房间,接着查看了她的两处伤口,在两处位置分别有两个细小的孔洞,看样子是被怪花的花蕊钻开的,伤口很小,倒不很严重,耿长乐取来纱布,简单给她包扎好,同时按她的人中和虎口,过了好一会儿,陈菲菲慢慢眨了几下眼睛,随后开始用力咳嗽。
“耿长乐,是你吗?”她说话的声音还很微弱。
“我在这儿。”耿长乐轻声说道。
陈菲菲凝视着,突然哭起来:“我好害怕,我真的害怕。”说完这两句,她已经泣不成声。
“都过去了,你现在没事了。”耿长乐轻声细语安慰道。
“我看到它向我过来,我想跑,可是动不了,我想喊你,又叫不出声,我觉得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我真的好害怕。”陈菲菲蜷缩起身体,不住地打着哆嗦。
“不是还有我嘛,我是你的副官,高二力啊!”耿长乐微笑着看着她,还开了个小玩笑,想把她逗乐。
“我多想,你真的是我的副官,永远保护我。”陈菲菲泪眼蒙蒙地看着耿长乐,那一刻她的眼神温柔如水。
“只要我们还在永定城里,我就是你的副官,就会一直保护你。”耿长乐的视线和她交接在一起,他语气坚定,目光坚决。
“我仍然很害怕,你今天晚上要陪着我说话,哪儿也不许去!”陈菲菲抓住他的胳膊,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仍在颤抖。
“我答应你,陪你说话。”耿长乐说。
整个晚上,惊魂未定的陈菲菲一直靠在床头,听耿长乐讲述在根据地发生的传奇故事,听到战士们打鬼子,抓汉奸,炸炮楼,送情报之时的各种趣闻,慢慢开始露出笑容,耿长乐说完这些,又说到了自己的家世,他家父母过世早,从他记事的时候起,只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同胞姐姐,大自己六七岁,在直隶军阀混战的时候就失踪了,那时候自己还没有出生,自己参加八路军,一方面是打鬼子,也想通过组织,寻找这个从未谋面,失散多年的姐姐。
两个人一直说到快天亮的时候,陈菲菲才缓过劲来,在他床上静静睡去,见她睡着了,耿长乐才发觉自己也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便和衣靠在椅子上,也很快进入梦乡。
第十四章 离子梯度
直到第二天中午,陈菲菲才从昏沉的睡梦中醒来,由于受到惊吓,在她频繁的梦境中,不时闪现出各种诡异的场景,醒来后,她感觉嘴里发苦,头也昏昏沉沉,很不舒服。
一个小时之后,她和那盆怪花都出现在山崎玉的办公室里,对她来说,山崎玉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依靠,这种依靠是很隐晦的,在心理上呈现出来的,她自身可能并没有意识到,骄傲的内心也不会承认,正如耿长乐对她那种不可言说的依靠一样,真要一层层推导下来,耿长乐其实是在依赖于一个日本医生,他如果能想到这些,不知内心会作何感想。
在来之前,陈菲菲也曾回到自己的房间,想再看看那盆狰狞的美丽花朵,中午的屋子里很亮堂,空气也很新鲜,她没有闻到昨晚那股甜腻逼人的香味,而且在灿烂的阳光下,这盆“红盏琉璃钟”也似乎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夜幕下的戾气,重新变回它晶莹剔透的面孔,只是看起来,似乎并不像昨晚拿回时那样通透,花瓣和叶子瞧上去似乎有些浑浊。
山崎玉上下打量着这盆花,嘴里不断地发出啧啧声,还不是赞叹道:“这是怎么种出来的?真是好看!”
陈菲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要是喜欢,今天晚上就让它陪你睡吧!”
山崎玉笑道:“我只是说,从审美的角度来看,这的确是一盆难得一见的佳作,只不过这种植物类型我以前从没有见过,不知道是怎么培育出来的?”
陈菲菲撅着嘴:“我也想知道,我还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东西。”
山崎玉问道:“你说这盆花昨晚袭击了你,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菲菲简单将夜里发生的情况向他讲述了一遍,并给他看了小腿上的伤口,她讲完后,山崎玉很关切地站起身来,表示还要检查她胸口上的伤口。
陈菲菲瞪了他一眼:“山崎玉你怎么回事?还想趁人之危不成?”
山崎玉笑了笑,说道:“在这里,我是医生,你是病人,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是纯粹科学的,无瑕的,我需要检查你的伤口,确定你是否中毒或者有别的什么危险,是你自己想多了。”
陈菲菲张了张嘴还想争辩,山崎玉满面微笑地来到她身边,轻轻按住她的胳膊,将她的半边旗袍拉下一半,她有点生气,但又不想真的发作,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山崎玉拿着放大镜观察自己的前胸。
山崎玉一边看,一边点着头,嘴里又发出啧啧的声音,陈菲菲知道这是他表示赞赏时,所特有的习惯,只是不知道他赞赏的是什么。
山崎玉拿着放大镜看了半天,然后取来一支玻璃吸管,在她的伤口上轻沾了一下,吸出一点淤血,然后放到另一个试管里,取来一些药剂,做了一个简单的化验,最后点点头,说:“伤口的问题不大,并没有中毒,但是我很疑惑,你的胸前位置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片红斑?”
陈菲菲不快地说:“我自己挠的,昨晚回来以后,这里就一直发痒,我怀疑过敏了,本来想让你看看的,谁想到我还没说啥,你自己倒先动手了!”
山崎玉听罢,伸手示意她不要动,接着又取来一块胶布,贴在她皮肤发红的地方,然后又使劲按了一下,再揭下胶布,放到显微镜下面。
“但凡过敏,总要有过敏源的,皮肤上过敏最可能的就是微小粉尘的刺激,比如花粉之类的,可现在是秋天,没有花粉的。”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眯起一直眼睛,在显微镜上仔细观察起来。
半分钟后,他又开始嘀咕:“还真是微小粉尘,这么细的玻璃粉,我的显微镜差点就不够用了!”
陈菲菲很不解:“我身上哪来的玻璃粉,你眼睛没病吧?”
山崎玉自信地说:“你看这些颗粒反光的样子,不是玻璃就是石英,这么细的粉尘附着在皮肤上,你不痒才怪!”
陈菲菲说:“可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呢?昨天只吃了一顿饭而已。”
山崎玉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陈菲菲努力回想着昨晚饭局上的每一个细节,突然她拍了一下大腿:“我想起来啦,是马丽!她把红酒洒在上面,之后用手帕帮我擦拭来着!”接着她一下子站起来,自己跑到山崎玉的办公桌旁边,又取来一大块胶布,在自己旗袍的衣领下面粘了一下,然后把胶布放到显微镜下,把一只眼睛凑到目镜前,轻轻转动调焦按钮,无数菱形的微小颗粒反射着五彩的光线,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还真是那个贱人!”她愤愤地骂道,“她是故意的,和程云彪合伙来害我!”
山崎玉现在可以分析出她胸口红肿的原因了:就是由于马丽故意用玻璃粉抹在她胸前,这些细微的粉末引起她皮肤发痒,导致她不停地去挠,时间长了,被挠的地方自然也就红肿起来,而且会产生很多细小的难以察觉的伤口。
陈菲菲说:“他们机关算尽,就是为了在我身上做出伤口,好让那怪花乘虚而入,可有一点我不明白,一盆挺好看的花,怎么就能动呢?他们都说黑仙会有各种邪恶法术,那些玩意儿吓唬老百姓可以,可你相信吗?”
山崎玉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这盆花显然也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为了搞明白这件事,两个人抱着大花盆,来到医院一楼的化验室,这里的设备要更多,显微镜,手术刀具,各种化学试剂一应俱全。
他们用手术刀切下一片叶子和一朵花,将花朵摊开,夹在两片玻璃片之间,放到显微镜下观察,可是花朵的组织很纤薄,就算他们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也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些长条状的细胞排列,这种排列对于植物来说,不过是平淡无奇而已。
“来染点颜色再看吧!”山崎玉说着话,拿过一瓶棕黄色的液体,上面贴着标签,写着三氯化铁的字样,他一手拿着滴管,一面缓缓地将溶液滴入玻璃板之间,眼睛则一直透过显微镜,观测着花朵组织的变化。
突然,他开始呼唤陈菲菲的名字,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快来看,发生变化了,这太神奇了!”
陈菲菲就站在他旁边,不用通过显微镜,单凭肉眼就能看出,玻璃片里的花朵在加入了三氯化铁溶液后,形态开始发生急剧的变化,花朵的组织开始改变颜色,变成一种类似于皮革一样的质感,而花蕊则抽动起来,即使被两片薄玻璃夹在中间,依然扭动着,寻找着滴管最初始的方向。
“昨晚就是这样的!这花变了!”陈菲菲心有余悸地说着,同时往山崎玉身边靠了靠。
山崎玉没有答话,在微观镜头下,这朵花的内部正发生着令人惊叹的变化,那些紧密排列的细胞组织似乎都活了,正在有节奏的律动;而花蕊内部则分明看到一根白色的好似神经般的细线,正向前一点一点伸缩着,越变越长,最后一直伸到玻璃片的边缘位置。
“这哪里是花,分明是动物的组织啊。”山崎玉情不自禁地嘀咕起来。
“这盆花是不是有问题?”陈菲菲急切地问道。
“问题大了!”山崎玉把她拉到一边,又仔细审视了一遍那盆怪花,然后对她说道:“你知道水蛭吗?就是蚂蝗。”
陈菲菲懵懵懂懂地说:“知道,就是水里吸血的东西。”
山崎玉问道:“那你知道水蛭在水里,是如何知道周围有人,并找到这个人开始吸血的吗?”
陈菲菲摇摇头,自己所学的范围是在有限,对于这种问题,她并不知道。
山崎玉说:“当你进入水里以后,你体内血液的味道就会溶入水中,水蛭闻到这种气味,就会找到你,吸你的血。”
陈菲菲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也就是说我躺在那里,我的气味让这盆怪花察觉到了,因此过来吸我的血。”
山崎玉笑着摇摇头:“你还没弄明白,这盆里的并不是什么怪花,没人对它施法,它也没有鼻子啥的,它之所以会袭击你,跟所谓的法术之类一点都不沾边,完全可以用最简单的原理来说清楚。”
原来,水蛭之所以能吸人的血液,是因为人在进入水中后,血液中的三价铁离子会有一部分溶入水中,水蛭就是靠着简单的末梢神经感受着水中离子浓度的变化,并驱动身体向着三价铁离子浓度最大的地方移动,这盆怪花也是如此,只不过它感受的是空气中更微量的离子浓度,当人受伤的时候,他的血液会暴露在空气中,因此他周围的空气里会含有微量的铁离子,这些离子被远处的怪花神经感受到以后,它就会沿着离子浓度最大的路径,一路攀爬过来,最后搭在人身上吸血。
陈菲菲这才恍然大悟,可随即又产生了另一个疑问:“植物怎么会有神经,能感受这些东西呢?”
山崎玉说:“这盆花是经过改造的,这种改造的技术难度非常高,一般是选用动物的神经末梢细胞,将它注入到植物细胞的细胞质内,然后用专用的培养皿,来培育单颗粒的细胞,等这个细胞完成多次分裂后,就可以长成植物的样子,但是在它的组织内部,却有着一套动物般的应激感应能力,并且还有一定的运动能力。”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他打开三氯化铁溶液的塞子,小心地拿着它靠近那棵怪花,果然没过多久,那花就开始摇晃起来,几个花朵向前伸展,直奔瓶子而来。
“看到了吧?你昨晚的情况应该和我的瓶子一样。”山崎玉有些得意的笑道,“他们故意在你的身上留下伤口,又特意把这么昂贵的花送给你,就是为了让这盆花找到攻击目标。”
陈菲菲有些生气:“这么恶心的东西,还昂贵!”
山崎玉说:“这花可不是一般的值钱,你知道要培育一盆完整品相的,而且这么好看的花,需要做多少次实验,浪费多少时间,而且成活率很低,这盆花可以说是万里挑一,极品!”
陈菲菲白了他一眼:“极品送给你好了,两个极品放在一起!”
山崎玉说:“你要是舍得我肯定要,这真是个宝贝!”
陈菲菲冷笑道:“你不怕晚上它吸你的血吗?”
山崎玉说:“当然不怕,只要我身上没有伤口,空气里就不会有敏感离子,它也不会动。”
陈菲菲坐在沙发上,摸着自己的小腿:那里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真讨厌!缺德!”她不满地嘟囔着,“为了害我,他们真是煞费苦心,下了血本,还把姑娘我身上弄出这么多伤口,要说弄出一个也就罢了,还偏偏弄出两个来,叫本姑娘我这两天怎么见人呐!”
山崎玉说:“也许是他们心里恨得慌,那些人,心肠歹毒,绝非善类。要我说,你以后就老老实实呆着吧,尽量别出门,免得再被人暗算,看这个架势,你以后的处境非常危险。”
陈菲菲轻蔑地笑了笑:“姑奶奶我会怕他们?笑话!”接着她又想起一个问题,趁着山崎玉在,便赶紧问道:“但是昨晚我躺在床上,就感觉一股香味飘过来,接着我就特别困,而且浑身没劲,这也是怪花弄出来的吧?”
山崎玉说:“这也不难解释,这盆花的样子上看,好像是红曼陀罗,这种植物本身的花香就有让人麻醉的功能,早年很多医生做手术的时候,都是把这种植物的花朵煮水让病人喝下当麻醉剂,这盆被改造过的植物,在很多地方做出了加强,它的花香让你瞬间麻醉,简直易如反掌。”
道理的确如此,可这番话却让陈菲菲陷入了沉思:黑仙会只是本地一个邪教的会道门组织,那时候这样的组织在中国遍地都是,可他们拥有的东西却让人瞠目结舌,如果真如山崎玉所说,这盆怪花可是顶尖的科技锻造出来的极品,这样的东西出现在一个县级的会道门头子手里,显得有些让人不可理解。
对于她的想法,山崎玉并不以为然:“这年头,只要手里有现大洋,什么宝贝买不来?”
“可到哪里才能买到这样的东西?”
山崎玉很神秘地凑到她跟前:“有小道消息说,关东军那里就有这样的复合植物,我听说在哈尔滨有一支给水部队,收罗了日本的很多优秀化学家,生物学家在一起搞研究,这种复合植物就是研究成果之一,程云彪和本地的司令官要好,搞到这东西也是有可能的。”
陈菲菲叹了口气:“你这样的极品人才,窝在县城里当个医生实在是太可惜了!”
山崎玉笑了笑:“你这样的极品女人,呆在这里岂不更可惜?”
陈菲菲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面带嗔色道:“别蹬鼻子上脸啊跟你说,本小姐想去哪就去哪,谁也管不着,你就当好你的神经大夫得了!你瞅瞅自己,才多大岁数,背上都快长罗锅了!”说罢笑嘻嘻抬起手来,想在他背上拍一巴掌,刚举起手,山崎玉早有防备,一闪身躲过。
陈菲菲皱起了眉:“小气劲儿的,你们日本人都小气得很!讨厌!”
山崎玉笑道:“用你们中国的话来说,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今天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总得感谢我吧,要不你就把这盆花送给我好了!”
陈菲菲面带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这盆花本小姐还有用处,至于你嘛。”她眼神流转,脸上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之后抱起大花盆,随即离开。
山崎玉空对着她婀娜的背影,回想起当年一同上学时的场景,在课堂上,实验室,图书馆,他们已经相识多年,可内心的距离从没像今天这般遥远。
第十五章 送信人
耿长乐闷闷不乐地走在大街上,手里攥着一块现大洋,这几天陈菲菲躲在屋子里不出门,说是要养伤,每天支使他上街买东西,因此这些天,只要街面上一上人,耿长乐就得出门购物,陈菲菲则悠然地躺在床上,她的房间里堆满了桂花糖,瓜子,糖炒栗子,各色的小点心,她的嘴巴动个不停,地上堆满了瓜子皮和各种零食的壳。
他虽然对这种资产阶级的做派很不满,又无可奈何,苦口婆心劝告了她几次后,他就放弃了这种努力,心想任由她去吧,眼下最关键的是如何能解救被关押的同志们,其他矛盾都是次要的,所以他每天就在街上转悠,看到什么好吃的,就赶忙买回来给陈菲菲带回去,只求她赶紧养好伤。
今天也是一样,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着,当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眼神的余光看到身后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他立即警觉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两天前开始,他就感觉有人一直在身后跟着自己,那人跟得不远不近,总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等他发觉时,那身影就悄然消失,他无法看到那人的相貌身形。
他满腹狐疑地继续往前走,转过这个街角,面前是一条繁华的大街,县城里的大集市和主要的商铺都在这条大街上,秋高气爽,自然行人拥挤,他在集市上左顾右盼,想看看今天能给陈菲菲带回什么样的零食。
就在他走路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有人使劲往前挤,他心里有点不悦,心想马路这么宽,你非在我身边挤什么?担心遇上扒手,连忙捂紧自己的口袋,毕竟陈菲菲给他的现大洋全在那里面装着。
那人用力挤到他身前,又不走开,在他前面蹭来蹭去,他真有点恼火了,看那人不高的身量,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头戴黑色瓜皮帽,由于背对着他,看不清相貌,他想冲那家伙喊两句,也顺便让其他路人留心,刚张嘴还没喊出来,就看见一个黄色的大信封从那人衣襟下面掉出来。
“这是赶着要投胎去吧?”他自言自语地笑道,俯身捡起信封,想把那人叫回来,可抬眼望去,早已不见了踪迹。
信封摸上去很薄,不像是装了准备票或者现大洋的样子,信封上只写了两个字“亲启”,他又笑了,也不知道是写给谁的,谁看信不是“亲启”呢?
要把信还给人家,就得知道是谁的信,信的主人只有打开看看,才能知道,于是他拆开信封,这封信只有两行,可他看过之后,却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间大脑一片混乱,信上写道:想知道组织和卢铁旺的下落,明天下午城北兴泰茶馆见。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赶忙把信纸塞进信封揣进了口袋,他的心里怦怦直跳,再也无心在街上逛,赶忙赶回北岗医院。
陈菲菲正躺在床上抽烟,她眯着眼睛,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屋子里乌烟瘴气,耿长乐被呛得直咳嗽,他赶忙打开窗子,那盆“红盏琉璃钟”正静静呆在外窗台上,享受着阳光。
“耿长乐,咱们下午去听戏吧,我都快闷死了!”陈菲菲一见面,就大声嚷嚷起来。
耿长乐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小声点,接着把那封信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
陈菲菲面带嗔色地嚷道:“出去这么长时间,什么吃的都没买!你倒是学会闲逛了?”
耿长乐把信纸摊开,在她眼前晃了两下,他的声音有些激动:“终于有组织和连长的消息了!”
陈菲菲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顺带着喷出一口烟圈。
耿长乐兴奋地说:“在城里挨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能找到组织,看来很快就能给同志们报仇了!”
陈菲菲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别怪我给你泼冷水,你想想咱们在这儿呆了才几天,经历了多少圈套,可以说是步步惊心,怎么你就这么巧,在大马路上就能找到你的组织?你怎么能确定这不是他们给你设的套?”
耿长乐说:“以前同志们和外人联络的时候,很多时候就是用的这种套路,我了解,再说了,如果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前几天你总是说我,现在我也得说说你,如果总在屋子里闷着,你怎么能知道组织在哪里?不管怎么样,总要去试试啊!”
陈菲菲叹了口气,她知道耿长乐心里无时不刻不再思念着他的八路军县大队,想着其他的同志,再说他说的也有道理,不管是不是圈套,只有去看看才知道,心里这么想,嘴上也不再阻拦,只是要求和他一起去,生怕他哪句话说漏了嘴。
耿长乐也知道她心里是担心自己,便欣然同意,第二天下午,他们一起来到城北泰兴茶馆门口。
城北原是一片荒蛮之地,在满清和民国时期,这里一直是县城里的刑场,死刑的犯人通通在这里处决,处决后直接拉出北门埋在后山的乱坟岗子上,到了日本占领时期,这里又成了处决抗日志士的屠场,即使是在晴天,这里的天空都显得有些灰暗,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弥漫着一丝淡淡的霉味。城里的人避讳这里,没事的话不会往这里跑,但是日本鬼子把侦缉队的队部设在了北门旁边,所以现在的城北渐渐热闹了一些,正因为有了这些人,所以兴泰茶馆还不至于门可罗雀。
陈菲菲和耿长乐来到这里的时候,正赶上一个阴天,本来就灰蒙蒙的天空下,抬眼就能看到城墙外的乱坟岗子,密密麻麻的坟头一个挨着一个,后山上寸草不生,更增添了一丝萧杀的气氛,陈菲菲自来到这里,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不由得抓住了耿长乐的胳膊,两个人紧挨着走进了茶馆。
他们来得还早,茶馆里几乎没有顾客,他们坐到了最靠里的一张八仙桌上,要了一壶清茶,茶馆里除了他们之外,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还有三个茶客。
那三个人两男一女,那两个男人穿着黑色拷绸裤卦,腰上歪挎着盒子枪,梳着油亮的背头,歪戴着日本军帽,斜着眼撇着嘴,太阳穴上歪贴着膏药,一看就是标准的侦缉队汉奸。
那女人穿戴得十分时髦,穿着一条白色的旗袍,听她说话的内容,是县城里大戏院的一个女戏子。
那两个汉奸和女戏子一直在说笑着,从两个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来看,他们是想今晚就包这个女人过夜,而这女人半推半就,看来也不像是个正经人家。
陈菲菲一听他们在那唧唧歪歪心里就别扭,心想有这么几个家伙在,待会儿无论说什么都不方便,看来一会儿更得小心谨慎,不过眼下时候还早,就一直和耿长乐百无聊赖地喝着茶水,顺便支起耳朵,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胡扯。
两个汉奸可能为了在女戏子面前显摆一下,说起了这兴泰茶馆的典故,原来这兴泰茶馆也是有数十年历史的老店,可更早的时候,这地方并不是茶馆,而是叫“裕兴酒楼”,在晚清末年民直至国初年的时候,在县城里红极一时,虽说地处城北偏僻之地,可每当饭点,来捧场的客人络绎不绝,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裕兴酒楼的招牌菜是各色驴肉,冀中平原素来把驴肉作为一道美食,在永定县里能做驴肉的馆子也不在少数,可谁家也没有裕兴酒楼做出来的地道:无论是酱爆驴肉,红烧驴肉,还是爆呛驴唇,红焖驴尾,他家的肉做出来总是口感细腻绵柔,丝丝入味,特别是肉质特别细嫩,入口即化,总不似别家做出来的晦涩塞牙,总有一点不足之处。
就凭这一点,裕兴酒楼在永定城打出了名号,城里的各色老饕纷至沓来,几乎把饭馆的门槛踏破,寻常老百姓一般坐到一楼大堂,要上两个荤菜,叫上一壶老白干,就能喝上半天,而那些有钱的主儿,也打破了大户人家不吃驴肉的规矩,纷纷来到楼上雅座,摆上一桌酒席大快朵颐,一时间,裕兴酒楼的生意好得堪称火爆。
呵呵,这年头的红脸难度可比以往提高了不少!感谢斑竹的鼓励!
有一天,城里的一个富户老爷叫吕老爷子,来裕兴酒楼赴宴,这位吕老爷的儿子几个月前由于胡作非为犯了命案,很快就被已经是民国政府给枪毙了,老来丧子,而且儿子还死于非命,吕老爷子自然十分悲伤,过了将近才缓过劲来,几个老朋友不忍看他继续憔悴,便好心联合做东请他来酒楼吃饭,一来补补身子,而来也好安慰他一番。
这吕老爷子进得酒楼大堂,一眼就瞥见后院里拴着的一头小毛驴,这毛驴长得很精神,短毛一水油亮,大眼睛水汪汪地好像会说话一般,特别是毛驴那张脸,长得倒和自己被枪毙的儿子有几分相像,吕老爷子一见就有些喜欢,便叫来堂倌,问这毛驴是做什么用的,堂倌说我们店里的肉驴,全是当年不到一岁口的嫩驴,这头驴就是今天上的菜。老爷子听了也没再说什么,就跟老友一同上了雅座。
过了一会儿,菜就上来了,其中有一道便是“爆呛驴唇”,是他老朋友特地给他点的菜,整个桌子就这么两片唇,都让吕老爷子一个人享用,这位吕老爷端起盘子,看那两片整齐码在一起的驴唇,越看越像自己儿子的嘴唇,特别是驴的下唇左侧还有一个小豁口,想想自己儿子的左下唇一样的位置上,正好也有一个豁口,老头的眼神一下子恍惚起来,恰在此时,他看到那两片唇在盘子里上下动了一下,轻轻发出了“爸爸”的声音,吕老爷子当时就气血逆行,四肢不举,只叫了一声“儿啊,你在这儿!”随后两眼翻白,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平白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酒楼里一下子就炸了锅,官府来人,开始调查此事,恰好当时民国的县长在裕兴酒楼的旁边出钱也开了一家饭馆,可无奈就是没啥生意,县长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此时抓到把柄,定是要问出个子丑寅卯,便抓了酒楼的厨子,堂倌关起来一顿拷问,有个堂倌挨不过重刑,便招出了一件事:说每年秋天处决犯人的时候,店老板总要牵着一头纯黑色的母驴到刑场去瞧热闹,每次行刑完毕后不久,母驴就开始怀孕生仔,店里的驴肉从来不从外面购进,一律是这头母驴所生,说也奇怪,每年处决多少犯人,这头驴就能生多少仔。
县长一听眼睛都快掉出来了,青天白日之下竟有这等怪事?开始对店主上重刑,直把店主打得皮开肉绽,店主最后实在熬不过去,只得招供,说自己原来是白莲教分支,一直秘密隐藏在县城,专喜琢磨诡异法术,祖祖辈辈传下来已经好几代了,那头黑驴也是祖上所传,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据说被白莲教圣母施过移灵之法,有吸魂入腹的能力,刑场上的亡灵,都能被它吸入腹中,而尸体则会迅速化为白骨,经过数月珠胎暗结,所生下的仔驴,其实都有人的血肉在里面,所以吃起来格外细嫩鲜美。
县长对自己的政绩十分满意,于是赶紧向上打报告邀功,说自己施政有方,破获了白莲邪教,同时安排人对店主和那头黑驴同时执行死刑。
据说对店主行刑那天,漫天乌云遮天,枪毙的时候刮起了大风,大风过后,只看到一头死驴和一具白骨,白骨的头上有一个圆形的弹孔,判断上应该是店主的骨骸。
事后人们将死驴埋在了后山,几个月后,有人远远看到一头小黑驴在后山上跑,很快就脱离了人们的视线,之后有胆大的人结队上去打开了死驴的坟包,只看到里头有一张黑色的驴皮,驴皮的肚子已经破开。而那间裕兴酒楼也就此荒废,后来被别人包下,改名兴泰茶馆。
这点故事被两个汉奸讲得眉飞色舞,不时还夹杂着些荤段子,把女戏子吓得尖叫连连,陈菲菲在一旁听得很不舒服,把茶杯攥的紧紧的,不时向两个汉奸投去憎恶的目光。
两个家伙吐沫横飞讲了半天,可能是兴致起来了,便缠着女戏子,要去戏院捧她的场,那女人乐的有人来捧场,忙不迭和这两个汉奸勾肩搭背,走出茶馆的大门,他们前脚刚走,一个身影后脚就进了茶馆,只见他身材矮小,穿着白色长衫,头戴黑色瓜皮帽,脸上还戴着一副小圆圈墨镜,唇上一撇细细的八字胡,活像个算命先生。他进来后迈着僵硬的步子,好不容易来到两人桌子跟前,也不说话,一屁股坐在两人对面。
这人进来之后也不说话,三个人默不作声对坐了许久,耿长乐最后实在按耐不住,首先发话道:“你就是昨天中午掉信的人吧?你掉的信是给我看的吗?”
那人点点头,当他低头的时候,陈菲菲看到他右侧眉骨下面,有一颗长了毛的大痦子。
“说说吧,叫我们来,什么事情?”耿长乐看到他猥琐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待见,转念一想革命队伍里什么相貌的人都有,告诫自己不能以貌取人。
“我有卢铁旺的消息。”那人的声音如他的体型一般干瘦,一点油水都不带的那种。
“卢铁旺?很好,姑奶奶正想找他呢?他在哪儿?”陈菲菲抢先问道,她生怕耿长乐一激动多嘴暴露了身份,因此还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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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连长在反扫荡中受了重伤,现在情况很危险,他躲在县城北面的一个村子里,现在敌人还没发现他。”那人用拉锯般的声音继续说着,陈菲菲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到一点感情的因素在里面,就像是在背早已经安排好的对话。
耿长乐一听卢铁旺受了重伤,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要不是陈菲菲用力拉着,他早就蹦起来要抓着这个穿白衣服的小男人问个究竟,可眼下他被陈菲菲死死拽住,愣是动弹不得。
“你说卢铁旺受了重伤,那他身边还有别人吗?”陈菲菲问道。
那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继续说下去:“如果你们想要见到卢连长的话,明天早晨八点,在县城北门等候,到时候我会带你们去。”
还没等他说完,耿长乐急切地说道:“我会去的,只是你到时候一定要来!你可别骗我!”
陈菲菲也说:“我们是有些话要和这位卢连长聊聊,希望你能让我们见到他的真人!”
那人轻轻点头,接着端过水杯一饮而尽,临走说了一句话:“这碗茶水你们结账!”只有这句话听出了些许个人的情绪在里面。
“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我见过队伍里有不少奇人,但是像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他说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在回去的路上,耿长乐兀自嘟嘟囔囔,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给旁边的陈菲菲听。
陈菲菲咬着嘴唇,脑子里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一开始的时候,她显得很沉寂,一句话也不说,过了有一会儿,她突然兴奋地一拍耿长乐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对面,面带神秘地问道:“我问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耿长乐被她搞得一头雾水:“我很想相信,可你不是总告诫我要谨慎吗?现在我也在犹豫。”
陈菲菲笑着又拍了他一下:“犹豫什么?我要是你我就去,那家伙说的我都相信。”
“为什么?”耿长乐不解地问道。
陈菲菲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因为这家伙根本就不是活人!”
第十六章 冒牌连长
城北的刘集营村是一个冷僻的村庄,全村的人口不足二百,据说因满清年间曾驻扎过一个兵营而闻名,由于人口稀少,易于控制,日本人对这里的治安很满意,在田中小尾时期,这里年年被评为“模范村”。
渡边一郎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此时正焦急地等待着,和风不出城,冷雨灭秋灯,中秋过后,县城里尚且还算凉爽,可往北十几里的光景,地面已经开始萧瑟枯黄。
他抱着肩膀站在风口,不由得感觉鼻子发痒,几个喷嚏打下来,他知道金秋将过,寒冬转瞬及至,要未雨绸缪,做好过冬的准备。
对于陈菲菲和所谓的高二力,他从没有放松过警惕,这两个人在县城里出现的时间那么巧,陈菲菲由于有个将军老爹,她的身份暂时可以定论,可那个高二力,渡边一郎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眼光那么的异样,他凭借天生的敏感,感觉此人一定和抗日武装有着莫大的瓜葛,如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么不光是高二力,就连陈菲菲和她的父亲陈忠海,他们的命运都将被改写。
这段时间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陈菲菲来到县城之后的第二天,程云彪的线人就双双发了疯,而且随后张秋芳竟然离奇死亡,看起来,这件事和陈菲菲二人没什么关系,可渡边总觉得事有蹊跷,特别是当他得知事发当晚,陈菲菲和高二力就睡在张秋芳隔壁的时候,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对于中国人,他从来都不会百分百地相信。
当然,所有这些想法,他并没有告诉自己的上司田中大佐,他深知这位上司的脾气,加入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只会引得他勃然大怒并且不停地喊叫,“竖子不足与谋”是他最欣赏《史记》里的一句话,“总有一天,皇军驻永定城最高军事长官的位置是我的!”他自言自语道,这就是他现阶段的奋斗目标,也是他孜孜不倦四处怀疑的不竭动力。
就在几天前,他不懈的努力思考终于有了结果,他亲自布下了这个自以为是天衣无缝的妙局,他是一个勤快的人,有了想法就立即付诸于行动,于是他找来了程云彪,王桂芝和胡魁,要他们和自己共同演一场戏。
“程会长,你的任务是负责钓鱼,务必要让鱼儿上钩,皇军对你的能力信任大大的!”他当时语重心长地拍着程云彪的肩膀说道,还特别吩咐他们一定要注意保密,知道这件事的人一定要越少越好。而当时的程云彪已经得知,度过了中秋之夜的陈菲菲,竟然只受了一点轻伤,此时正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嗑瓜子,这对他的自尊心产生了莫大的伤害,这种伤害又导致他一听到陈菲菲的名字,心中的无名火就按耐不住往上冒,因此,对于渡边的这次安排,他是举双手赞成并且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为了不走漏风声,他甚至使出了黑仙会的三大绝招之一。
对于卢铁旺这个名字,王桂芝和胡魁并不陌生,他们已经打了很长时间的交道,当然总是吃亏的时候多,对于卢铁旺的相貌身形,这两人简直了如指掌,渡边已经谋划了很久,他看中了胡魁的体格和卢铁旺相差不多,因此打定主意让他冒名顶替,装作卢铁旺,王桂芝是个化装高手,在他手下经常易容化装成各色人等,潜伏在县城的各个角落榨取情报,他二人联手,就确保能打造出一个逼真的“卢铁旺”来,再让程云彪派人放出风去。如果高二力和陈菲菲真是八路卧底,他们一定会来,只要他们能来,见到“卢铁旺”后,稍加引诱的话,就一定会吐露真情,而自己就带着人躲在暗处偷听,只要听到敏感的词汇,就冲出来将二人一举拿下。
昨天傍晚,程云彪传来消息,说两个人已经上钩,并把他们当时的对话全部写成信件,送到了渡边一郎的办公桌上。
当晚渡边挑灯夜战,将他们所说的话一字一句细细斟酌,这才发现两人实在是谨慎,字里行间没让他抓到什么把柄,本来想着如果能找到漏洞的话,今天大家就不用忙活了,但转念又一想,好饭不怕迟,越是狡猾的鱼,钓到以后的成就感才越大,这两位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那具不妨把这出戏演完,等到见到“卢铁旺”本人,就不由得他们不吐口。既然他们已经上了钩,就不怕他们不来。
眼下,所有人都准备就绪,坑已经挖好,就等着陈菲菲和耿长乐往里面跳。
想到这里,渡边一郎在瑟瑟秋风中哼唱起了《樱花》,为自己的绝妙构思而自我陶醉了良久。
这天早晨,耿长乐早早就起了床,这件事堵在他心里,让他一天以来茶饭不思,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连长跟前,对于连长卢铁旺,他是有感情的,而且这感情非比寻常,是经历过生死过命的情谊,况且见到连长就等于见到了组织,所以他的心里激动与焦虑齐飞,兴奋共期待一色。
他倒是很焦急,可陈菲菲却不紧不慢地往脸上摸着雪花膏,他一瞧见这做派就来气:“又不是去相亲,你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给谁看!”不能大声喊,只在嘴边嘟囔了一下。
陈菲菲依然我行我素,抹完雪花膏后,又背着手摆弄窗台上的“红盏琉璃钟”,一边浇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那意思似乎是说你快快长,长大了种满地之类的,耿长乐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最后甩下她,自己来到大门口生闷气。
陈菲菲见他出了门,脸上微微一笑,见此时屋子里只有她自己,便迅速取来剪刀,将那盆花里的一株枝条连同花朵一同剪下,这两天吃零食剩下不少油纸,她取来一张,麻利地将那枝条包好,放到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坤包里,对着镜子打起精神,也走出大门。
耿长乐正蹲在门口,她过去也不说话,上去对着屁股就是一脚,随后自顾自往前走,耿长乐本就被她磨得没了脾气,此时也只能一脸不悦地跟在后面。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快到城北门的时候,陈菲菲突然停下,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们连长会招魂术吗?”
耿长乐被这个问题弄得一头雾水:“开什么玩笑,我们的队伍里怎么会有这样的邪门歪道?”
陈菲菲说:“你还记得我昨天离开茶馆时,对你说过的话吗?”
耿长乐说:“你说那个送信人不是活人,我倒现在都没搞明白,他虽然看起来古怪些,你也不用这么咒他吧?再说不是活人他怎么会说话走路的?”
陈菲菲冷笑道:“那个人换命的时候我见过,当时他躺在桌子上,就像是一具尸体,听说,他因为私藏大洋,神智早被程云彪摧毁了,只剩下一具会喘气的臭皮囊,本来程云彪要拿他给张秋芳换命的,不过后来他改了主意,想暗算我,这才使得张秋芳命丧黄泉,假如当时程云彪老老实实干事的话,那昨天跟你说话的那个人,就是张秋芳,想想看吧,这家伙既然早就只剩一具躯壳了,那昨天跟你说话的是谁呢?”
耿长乐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菲菲莞尔一笑:“都是张秋芳告诉我的。”
听她这么一说,耿长乐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从咱们进城到张秋芳死亡,咱俩都在一起,你什么时候和张秋芳谈过话?你现在说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陈菲菲踮起脚尖,使劲地拍了拍他的头顶:“听不懂就算了,提前警告你,到时候别说话,你想说的话都让我来说!”
耿长乐虽然不理解她说那番话的意思,但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知道陈菲菲不是个无理取闹的女孩,她要做什么事,总有她的道理,既然她对自己说了那番话,说明她已经发现了问题,再想想那送信人的怪异举止,心中那团热火唯有无奈地一点点熄灭。
小个子男人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他们,见了他们,也不说话,转身出了城门,兀自向前走去,他们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三个人默不作声地向城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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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后山乱坟岗子的时候,看着四周凌乱的坟头,横七竖八的墓碑,耿长乐感到阵阵阴风袭来,那人走路的姿势就像幼童写字般一笔一划的,步态僵硬且不自然,再想想陈菲菲刚才说的话,他真的感觉有些头皮发紧。
陈菲菲倒是一直面带微笑,遇到崎岖的路面,她会伸出一只胳膊,让耿长乐搀扶,虽然一路上她没说话,但那神情看上去似乎对这一切都了然于胸。
三人一直走了一个小时左右,眼前出现了一座村庄,村口的大石碑上刻着三个大字:刘集营。
看到这几个字,耿长乐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刘集营素来不是八路军的堡垒村,倒是年年被评为鬼子的“治安模范村”,卢铁旺连长为什么要藏在这里?此时再想想陈菲菲的话,觉得当真有几分道理。
一进村,陈菲菲就开始嚷嚷起来,说自己走了这么长的路,脚都快肿了,接着不停地抱怨路不好走,风也不好好刮,诸如此类,总之摇身一变成了不讲理的刁蛮小姐,耿长乐听了心里暗自发笑,只是扶着她一只手臂,一直向里走去。
那人引着他们来到一间破旧的茅草房前停下,陈菲菲抬头打量了一下,从外表上看这就是一间普通的农家小院,屋外用纸条围成篱笆,四周都是光秃秃的黄土地,大门是用破木板钉成的,歪歪扭扭耷拉在一边。
一进屋,一股浓烈的药草气味扑鼻而来,一共两间屋,外面的是灶间,正热着一锅汤药,水已经烧开,噼噼噗噗冒着白汽,里屋有一个大炕,炕上躺着一个人,盖着被子。
尽管心里还带着疑惑,可耿长乐一看到“卢铁旺”身受重伤躺在床上,鼻子还是不由得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陈菲菲扭着腰肢也跟进来,一屁股坐在床边,满脸关切地看着伤员。
“卢连长吗?”陈菲菲轻声问道。
“是,是我。”那人吃力地答道,一说话就不住地咳嗽,尽管全身大部分盖着被子,可依然能看出他体格不错,真是和卢铁旺别无二致。
“你怎么躲到这儿来了?多不安全呐!”陈菲菲笑眼盈盈地凝视着他。
“前些日子鬼子扫荡,队伍被打散了,我受了伤,幸亏这儿的老乡收留我,让我一直在家养伤。”“卢铁旺”一说话就喘着粗气,他的胳膊上和脸上全是瘀伤,那张脸已经肿得泛起了亮光。
“看来卢连长的伤恢复得不错,过两天就能下地了!”陈菲菲轻轻把手放到他的胳臂上,疼得他不住地哆嗦起来。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卢铁旺”问道。
“多亏了你的这位‘老乡’呗,”陈菲菲笑道,“他去县城送的信,我们这才知道原来您在这里,要说咱们可是有渊源,根据地一别多日不见了,心里想你的紧。”陈菲菲脸上一直带着端庄的微笑,似乎在和一个多日不见的老友说话。
一听到根据地,“卢铁旺”挣扎着坐起身来,盯着陈菲菲的眼睛,关切地问道:“你们还知道其他同志的消息吗?我现在急于恢复组织啊!”
耿长乐的心都蹦到了嗓子眼,他张了张嘴,陈菲菲狠狠瞪了他一眼,还用鞋跟在他脚上碾了一下,耿长乐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与卢铁旺非常熟悉,卢铁旺的相貌声音在他脑海里清晰可见,可眼前这个人已经受了重伤,被打得不成人形,而且由于伤势过重,声音都变得嘶哑,虽然身形上看去很像,可形象毕竟和他脑海中的有一定差距,联络组织这样的事,万万马虎不得,想想他们在永定城里呆了没多久,就已经被人设计了多次,放人之心不可无,这次他也留了个心眼,再不妄自开口,一切等陈菲菲弄清楚再说。
陈菲菲把嘴凑到“卢铁旺”的耳朵边上,压低声音说道:“其他人都被抓了,关在县城的司令部里。你想不想去救他们呐?”
“卢铁旺”听罢,低声嚎哭起来:“都是我不好,中了鬼子的圈套,害的同志们被抓,我一定要去救他们,你们要和我并肩战斗!”他嚎哭的声音就像是狼在嚎叫,陈菲菲听着身上直起鸡皮疙瘩,人的情感是不能立刻装出来的,特别是哭声,如果不是发自肺腑的,听上去就让人感觉特别不舒服。
从他的哭声中,陈菲菲已经把怀疑提到九分,又听他问自己想不想去帮忙,心想你这是给我下套呢,这场戏也唱得差不多了,该收场了。主意打定,便冷笑道:“卢连长想救人也得先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我来以前,就听说你受了重伤,特意从县城里拿来上等的草药,专治跌打损伤,只要往伤口上一抹,立刻见效,卢连长你赶快试试。”
说罢从小坤包里掏出那只“红盏琉璃钟”,把钟状的花瓣一下子按到“卢铁旺”的伤口上,那花朵见到人血,立时扭动起来,花蕊吸血膨胀,顺着伤口就往里钻去,剧痛引得“卢铁旺”直翻白眼。
“稍微坚持一下,疼劲儿过去就好了!”陈菲菲假惺惺地安慰道。
“妈呀,这是‘红盏琉璃钟’!”“卢铁旺”一个趔趄从床上蹦了起来,冲着窗户外大喊:“程会长救命,渡边太君救命!”一面伸手用力去拽那枝条。
渡边一郎和程云彪面色铁青地出现在门口,和陈菲菲四目相对,陈菲菲得意地笑了:“渡边太君您来的正好,这儿有个八路,快把他抓起来!”接着伸手一指“卢铁旺”,“就是他!”
“太君快救命啊!”假卢铁旺带着哭腔哀号着,眼看那怪花的枝条在他身上越钻越深。
渡边一郎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没想到自己设计的好局被胡魁这家伙给演砸了,眼下他只能讪笑着解释:“是这样的,陈小姐,这是我们设计的一个方案,专为了抓城里潜藏的八路,这个卢铁旺是胡魁扮演的,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来到这里。”
陈菲菲不屑地瞟了他一眼:“自从进城我就一直憋着一股气,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卢铁旺一顿不可,正好昨天高副官上街买东西,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巧,就让我们遇上了,我高兴得很,这股火终于能发出来了,这也得感谢程会长,要不是他送我的好东西,我也不能发泄的这么痛快。”接着她一拍自己的脑袋,故作惊讶地嚷道:“坏了,我忘了这是渡边太君设下的方案,是为了抓八路的,都怪我不好,我可把胡队长害惨了,下次你再做方案可得提前告诉我啊,要不然多危险啊,幸好是误会,胡队长你没事吧?”
就听“噗通”一声,胡魁已经疼得昏死过去,一头直撅撅栽到了床上。
“啧啧啧”陈菲菲砸吧着嘴唇:“胡队长这一身瘀伤可不容易啊,怎么弄上去的?”
“刚打出来的!”渡边一郎的脸都快变成猪肝色了,他懊恼地挥了挥手,几个手下赶忙过去,将昏迷的胡魁架了出去。
陈菲菲又摆出一副肃然起敬的神情:“得下多大劲才能打得肿成这样啊,真是太了不起了,真是佩服!胡队长为了皇军的大业可真是忠心耿耿,忘我奉献,太君可一定好好好犒劳他,只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太君您的方案可得延缓执行了!不知道您还能不能找到一个像胡队长这样办事得力的手下呢?”
渡边一郎死死咬着牙齿,差点就要骂出脏话来,心里不停地咒骂着,他也不想再和陈菲菲多说一句话,只想马上离开这个让他把脸都丢尽了的“模范村”。
就在他转身想走的时候,陈菲菲又说了一句话:“您的方案显然还得好好设计,像今天这样的事儿,如果田中伯伯知道有我掺和,一定会狠狠骂我的!”说完这句话,她轻伸出手臂,让耿长乐扶好,扔下已经开始打哆嗦的渡边一郎,翩然而去。
渡边一郎兀自站在那里气急败坏地哆嗦了好久,随后仰天大喊道:“八嘎!八嘎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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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连长更新完毕,接下来是第十七章 “夜惊”。
第十七章 夜惊
自从刘集营回来,耿长乐发现陈菲菲的精神状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往日里经常喋喋不休事事抬杠的她,现在变得沉默寡言,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发出一点动静。
就这样过了两天,这天早晨,耿长乐突然发现陈菲菲精神抖擞地站在自己面前,一见面,她大声叫嚷着:“本小姐想明白了,从今天开始,我们要主动出击,这帮孙子实在太可恨了,天天欺负咱们,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想在日本人手下讨生活,只能得到两种结局,要么当汉奸,要么当亡国奴!姑奶奶这两样都不喜欢!”
耿长乐欣喜地说:“你早就该这么想了,日本帝国主义之所以侵略中国,就是为了把我们当成他们的奴隶,刘集营的事情多亏你机智,这点我由衷地佩服你,要是换做我的话,此刻也许就在鬼子宪兵队的大牢里了,但是我也得说说你,我觉得你的觉悟一直不太高,总是沉湎于小资产阶级情调和享乐主义之中,日子经常是得过且过,不过现在你能打定主意和鬼子汉奸斗争,我真的很欣慰。”
陈菲菲白了他一眼:“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听你说话这么利索,其实你也不必跟本小姐讲这么一大套,本小姐心里有数,之前之所以隐忍不发,是一直想以静制动,让他们先露出破绽,可我发现咱们越老实,他们闹得越凶,现在,他们的破绽也露得差不多了,把咱们欺负的也差不多了,也该咱们活动活动了!”
耿长乐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呢?”
陈菲菲冷冷一笑:“永定城里谁和咱们梁子最深?就先从他开刀吧!”
耿长乐心领神会:“我也觉得比起鬼子,他程云彪更危险,况且他和我们八路军之间,有着无法化开的深仇大恨,只要一想到他,我都恨得牙根痒痒!”
主意既已打定,陈菲菲就开始按照她的想法运作起来,首先她要去找山崎玉,当他见到这位年轻大夫的时候,他正在李山的病房里巡视。
“山崎玉,这段时间没见面,你都在干嘛呢?”陈菲菲兴冲冲地嚷嚷着,说话清脆地如同倒豆子一般。
“你的伤养好了吗?”山崎玉关切地问道,同时眼睛在她高耸的胸脯上扫来扫去。
“好了,不用你惦记了!”陈菲菲咯咯地笑出声来,眼神落在了正在吃药的李山身上,“山崎大夫,这个李山被你治得怎么样了?”
山崎玉叹了口气,“他受到双重的强烈刺激,大脑中的记忆体损失非常严重,目前的治疗成果非常有限。”
陈菲菲撅起了樱桃小口:“山崎学长,你的医术到底行不行啊?”
山崎玉争辩道:“你们不知道他的情况,其实就算是受了刺激,想要恢复正常也不算难事,实话跟你们说吧,他的大脑有个区域有异常,而且这个异常是在他入院之后出现的,而且还在向他脑子里其他部位扩散,要不是我医治有效,他现在已经变成植物人了!”
陈菲菲心里有数,知道他所说的异常指的是什么,只是这事依然是个谜团,还不足向外人道,而且从山崎玉这里得到的情况来看,李山恐怕很难恢复正常了,这也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她和耿长乐的身份不会被李山泄露到日本人那里,这是她此行的目的之一。
“你的能力我早就清楚!”陈菲菲用她那令人无法抗拒的微笑岔开话题,“我记得上学的时候你就说过,之所以选择学医,是为了拯救战乱下的人民,对吧?”
山崎玉说:“是的,而且我现在依然这么想!”他的回答斩钉截铁,听上去无可辩驳。
陈菲菲就等他这句话,她早就知道这位日本同学志向远大,很早就立志要把毕生所学用于救苍生于水火,听他表了态,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打算约他周末举行义诊,深入到城里的平民百姓中,免费给他们看病。
“既然义诊,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又不懂医术,跑来凑什么热闹?”山崎玉笑问道。
陈菲菲娇滴滴地说:“我去给你帮忙嘛!怎么,你不欢迎啊?”
山崎玉赶忙说道:“哪里有,陈小姐亲自给我帮忙,我求之不得呢!”
陈菲菲在他胳膊上轻轻打了一巴掌:“想什么呢!高副官也一块去!”
山崎玉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黑仙会让你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凭我对你的了解,就知道你不会放过那个程云彪,可是他黑仙会在城里势力太大,就凭你我的声望,想扳倒程云彪几乎是不可能的,你想和我一起义诊,给自己造些声望,我能理解,也可以帮你。”
陈菲菲淡然一笑:“要说最了解我的,还是你,真是我的知己,不像我那个副官,呆头呆脑的,总跟我的思维不在一个频率!”她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山崎玉看上去也若有所思,不知道这句话触动了他哪里的思绪。
“可是,有一点你说的不准确。”陈菲菲补充道,“我和你去义诊,并不是为了提升我们个人的声望,你知道黑仙会在永定发迹,最早靠的就是用他那套歪理邪说给人治病,据说治好了不少人这才出了名,我们出去义诊,最重要的其实是普及科学的思想,让老百姓们忘掉黑仙会那套胡言乱语!”
听了这番话,山崎玉不住地点头称道:“菲菲,你真是个奇人,你一个人身上,就好像附着了两个灵魂,一个任性刁蛮却让人无法拒绝,另一个理智热情,让人佩服,我也是赛先生的忠实信徒,我也反感黑仙会的所作所为,有他们在,我们正常的医务工作都没法开展,我愿意和你一道,为了实现你的想法而尽我所能。”
两人秘密谈妥,很快便付诸实施,重阳过后不久,适逢一个周末,山崎玉,陈菲菲和耿长乐三个人在县城中心搭起了桌子,挂上横幅,摆出了义诊的架势。
架子搭好后,陆续有人就诊,大多是头疼脑热等常见病症,山崎玉应付这类小病简直是驾轻就熟,根本不在话下,没用多大功夫,一长队病人他已经全部看完了。
陈菲菲对这次义诊的效果很满意,山崎玉的医术的确不是盖的,他不但精通西医,还擅长中医,特别是一手针灸绝活,手法不亚于老中医,病人如有需要,当场就可以诊治,当病人对他的医术表示赞赏时,他总会适时地告诉人家,只有相信科学才能治愈疾病,很多病人都是带着赞许的神色离开的。
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他们正打算收拾东西离开,这时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小心翼翼来到他们跟前,她满面愁容,想过来说话,又怯生生迈不动脚步。
陈菲菲见状,给山崎玉递了个眼色,山崎玉赶忙站起身来,热情地问道:“大婶,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那女人低着头,眼神全汇聚在鞋尖上:“我家的孩子病了,本来想去求黑仙的,刚才路过这里,听人说有个先生病看的好,就过来问问。”
山崎玉问道:“那你家孩子得的是什么病?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得的?”
女人说:“我也不知道什么病,那些日子还好好的,从前天晚上开始不对劲,当时我在家哄他睡觉,正迷迷糊糊的时候,他突然‘哇’地叫了一声,然后手指着房顶,不停地哭叫,一直哭了一宿,第二天就开始发高烧,现在还没退,孩子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我心里害怕得很。”
山崎玉点点头,开始收拾医药箱:“大婶你家在什么地方?我们到你家里去,给孩子看病!”
女人为难地说:“可我家里的钱已经请不起先生了。”
陈菲菲抢先问道:“那你去黑仙会,他们不要钱吗?”
女人说:“去请黑仙是要表诚心的,如果家里没钱,他们就会让你在卖房契上按手印,之后你的房子就归黑仙会所有,你住在自己家里要按月交租金的。”
山崎玉愤愤地说:“这黑仙会可真缺德,真是趁人之危,巧取豪夺,大嫂你放心,我们看病不要钱,而且还送药给你们,只是希望你们以后有病来医院看,别去找什么黑仙会了。”
那女人慌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话可不敢让别人听见!”
耿长乐三人面面相觑,知道老百姓对黑仙会的恐惧,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除的,眼下他们能做的事情,就是把尽可能多的病看好。
那女人家住一间小平房,小平房背后是一座宽阔的大宅院,看上去很阔气,只是房门紧闭,悄无声息。大宅院的周边,是平方聚集的棚户区,众多的小平房挤在一起,使得过道显得格外狭窄。
女人的孩子约莫六七岁的样子,身体瘦弱,他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双目紧闭,山崎玉摸摸他的额头,感觉滚烫,又翻看他的眼皮看了看,凭着多年的经验,很快就知道他的病根是因为夜里受了惊吓所致,他胸有成竹地取出两根银针,在孩子的脸上和手上等相应位置轻轻捻了几下,又用一根较长的针在小孩的肚脐上方扎进去一寸左右,没过多久,孩子睁开眼睛,然后开始大口呕吐。
只见他吐出很多黏糊糊如痰一样的粘液,之后就开始喘粗气,山崎玉此时也露出灿烂的微笑,他叫过孩子母亲,对她说孩子的病已无大碍,然后取出一些西药,叮嘱她按时给孩子服下。
那女人没想到这几个年轻人手到病除,这么快就能把孩子的病治好,嘴里不住地称赞他们是黑仙下凡,没想到三个人齐刷刷皱起了眉头。
“大婶,您要是感谢我们,就不要再提‘黑仙’这两个字了。”山崎玉拉长着脸对她说道。
女人赶紧道歉,说自己是有眼不识泰山,几个人寒暄了几句,那女人说这两天不止自己的孩子发了高烧,周围邻居很多人家的孩子都病倒了,症状与自己家的相似。
“如果症状都相似,那说明都受到了惊吓,如果一家孩子被吓着,可能是自己产生幻觉,可如果这么多家都被吓着,那可就有意思了。”陈菲菲抱起肩膀,在一旁冷静地分析道。
众人一下来了兴致,他们用余下的时间,让这个女人领路,走访了所有生病的人家,利用看病送药的便利,挨家进去问话,最后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所有发病孩子的家庭,是以那座大宅院为中心分布的,而发病的孩子一共有八个,基本上他们的平房就靠着大宅院的院墙,而问过这些家后,都说前一段时间孩子很好,平时也不闹什么病,但是说来也奇怪,近两天的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陆续受到了惊吓,有的是前天,有的是昨天,这些孩子大的有七八岁,小的约三四岁,之后的症状就是发烧昏迷,据山崎玉说,这也是小儿夜晚受惊后通常具有的症状,不足为奇,令他感到不解的是,很多孩子在夜晚啼哭的时候,手指屋顶的位置,脸上露出非常惊骇的表情,大人甚至不得不把他的视线与房顶隔离。
这个消息是他们串到第二家获得的,之后陈菲菲留了个心眼,在其他各家看病的时候,特别留意一下他们的屋顶,发现这些老平房由于年久失修,加上住户们普遍贫困,因此屋顶很难得到修缮,当时屋顶上普遍都是盖瓦,而这些人家的屋顶上很多都有窟窿,少的一两个,多得五六个,屋顶漏了根本没钱买瓦去补,他们的生活状况可想而知。
当最后把各家都转遍以后,她得出了结论:这些孩子之所以受到惊吓,是因为他们晚上睡觉的时候,看到了令人恐惧的东西,而且很可能就是通过屋顶的窟窿看到的,由于孩子躺在床上,脸朝向上方,而大人都低头看着孩子,因此房顶上有什么只有孩子知道,本想从这些孩子嘴里问出点消息,无奈他们各个惊魂未定,什么也说不清楚。而且,由于受惊吓的孩子数量很多,恐慌的情绪已经在破旧的平房区上空蔓延,不光是孩子,就是大人也难免神经过敏,很多人晚上稍微听到一点响动,就紧张地浑身哆嗦,已经有传言流传出来,说这片地方是黑仙的安息之所,现在住了人,影响了黑仙的清净,所以黑仙现身要把人们带走,人们被这样的流言搞得心神惶恐不可终日。
陈菲菲把两个男人叫到一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么多孩子都被房顶上的东西所惊吓,说明那东西并不是幻觉,也许这里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存在,她想在这里设局抓“鬼”,更想通过这个局和黑仙会抢生意,毕竟之前驱鬼辟邪这些事情,都需要大家凑足份子钱后,才能请到黑仙会的人来做法,现在,陈菲菲他们跟当地的居民打下了包票:免费帮他们把一到晚上就爬上屋顶的脏东西除掉。
“看病的话我还可以,可干这事,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山崎玉面带疑惑地问道。
陈菲菲没说话,因为她心里也没底,她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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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结束,即将更新第十八章,名字先不说。
第十八章 隐尸镜照人无影
这天晚上,几个人就在平房区外面不停地游荡,他们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鬼”会在谁家出现,事实上,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鬼”到底会不会出现,这三个人,尽管背景各不相同,却都是铁杆的无神主义者,要让他们相信这世界上存在鬼神,除非亲眼见到并证实,而这也是各路神棍最头疼的一点,虽说如此,闹鬼的事情还是引起了他们极大的好奇心,而陈菲菲之所以决定留下来,还有着她自己的想法。
等待的时间总是非常漫长,自从傍晚开始,他们就分头在各个狭窄的泥路上转悠起来,这天晚上天气非常好,月光皎洁,照的地面很亮堂,凉爽的风吹过脸庞,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周围的居民们也都得到了消息,今天晚上将格外警醒,特别是屋顶上有窟窿的,都睁大了眼睛盯着那里,心情忐忑,既盼望着有点什么事情发生,又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在自己的头上。
眼看暮色深沉,秋夜由凉变冷,他们不自觉地抱起肩膀,脚底下也加快了频率,开始小跑起来,随着夜色加深,他们呼出的气体已经凝成了白雾,每个人心里都嘀咕着:到底有没有鬼,它会不会现身?
陈菲菲一直坚持一个观点:既然有些东西的存在就意味着恐怖,那么它一定不会消停,既然称之为“鬼”,如果不出来吓人,那简直就辱没了“鬼”的名声,她已经打定主意,既然这玩意儿能一晚上让那么多小孩受到惊吓,那它一定不会浪费自己的资源,肯定还会出来,如果今晚不出来,以后也一定会出来,反正自己闲着没事,就在这儿跟它耗上了,一定要等到它出来吓人为止。
这次还真没让他们等太久,他们转悠到夜里十一点左右,就听见不远处的一户人家传来惊叫,大人的惊叫,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没人会让孩子睡觉的时候看着屋顶了。
陈菲菲离这家最近,她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就见这家的男主人哆哆嗦嗦指着房顶,说在屋顶的窟窿里看到一张人脸,那张脸甚至对着他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当时他双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
陈菲菲本想问问他能不能认出那是谁的脸,可看他惊魂未定的样子,估计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在这时,对面的平房里再次传出尖叫声。
当她赶过去的时候,正看见耿长乐从那间屋子里出来,他说自己当时和山崎玉就在屋子外面,四周没看到任何身影,不知道那张脸是怎么出现在他家的屋顶上的。
“真他娘的邪门,难道还真的有鬼不成?”耿长乐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当他们汇合在一起,打算看看那鬼还会去哪里的时候,周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再没有出现惊叫声,那“鬼”似乎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凭空消失了。
“这下怎么办?我们要一直等下去吗?”山崎玉气喘吁吁地问道。
陈菲菲的目光落在了那座阴森的大宅院上,她蹲在地上,用手指在松软的土上画了一个大方块的形状,几个人心领神会,知道这就代表了那座大宅院,接着她又把目击过“鬼”现身的平房住户的位置依次点出来,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些圆点全都集中分布在大宅院的后墙之外。
等她画完,耿长乐和山崎玉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他们回到了第一次找他们治病的那个女人的家里。
“大婶,你知道那座大宅院里住的是谁吗?”陈菲菲问道。
女人说:“那人可了不得,是黑仙会的大堂主,姓崔,叫崔福堂,早年间就是县里的大财主,以前的时候,他家里可热闹了,每天人来人往,可最近一个月,就看不到他家和其他人来往,前些日子,还能听到他媳妇出来进去的动静,可最近几天,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菲菲拍着手笑道:“黑仙会,还真是黑仙会!”她看了一眼耿长乐和山崎玉,“看来咱们这趟真没白来,大嫂,这么重要的情况,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害的我们在外面冻了半宿!”
中年女人一脸无辜的样子:“不是我不告诉你,姑娘你从来没问过我呀!”
陈菲菲不再多言,起身来到屋外,耿长乐和山崎玉随后跟出来,直奔这座幽暗的大宅院而来。
他们先到了正门,见黑漆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挂灯笼,耿长乐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没有一点声音,陈菲菲挥了挥手,三人绕着院墙转了一圈,这才发现里面真是死一般的寂静,连秋虫的鸣叫都不可闻,晚风轻拂,让他们觉得身上发冷。
路上,耿长乐曾问道:“为什么要来这儿,难道那鬼躲在这里不成?”
陈菲菲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就因为这院子姓崔,还记得前两天那个小个子吗?你想想看,事情怎么会这么巧?”
一提到那个猥琐的小个子男人,耿长乐就想到了他怪异的脚步,干瘪的声音和陈菲菲说他不是活人的论断,不由得又打了个寒战,没想到他家竟然如此气派,又如此死气沉沉。
三个人来到墙根底下,望着高约一丈的院墙,陈菲菲和山崎玉面面相觑,脸上现出为难之色,这么高的墙,如何进得去?
耿长乐则无声地笑起来,他拍拍陈菲菲的肩膀,示意她这事儿自己最拿手,随后他又亲热地拍着山崎玉的肩膀,满面笑容地说:“日本大夫,只要你帮个忙,我就能上去。”
山崎玉问道:“我要做什么才能帮你上去?”
耿长乐说:“你不用做什么,你就这样,这样,这样就行。”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把山崎玉摆弄成一个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造型,然后示意他不要乱动,看他老老实实蹲在那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用力地伸伸胳膊蹬蹬腿,深吸一口气,后退了两步,以最快的速度向山崎玉冲过来,快到近前时,一个大步迈开,一脚踩在山崎玉的脑袋上,这一脚的力量很大,山崎玉蹲在那里,顿时感觉自己眼前一黑,差点要被踩趴下了。
耿长乐借着这股力量双腿腾空,跃起一米多高,两只手搭在院墙上,随后一个鹞子翻身,俯身跨上了院墙,整个动作下来,不超过五秒钟。
陈菲菲满怀欣喜地看着耿长乐这一套动作下来,差点没跳起来拍手,心想这小子还真有点能耐,随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山崎玉再次蹲下去,陈菲菲踩着他的肩膀,上面有耿长乐帮忙,也很快上了院墙,随后山崎玉也被他们拽了上去。
上去以后还要下去,这就简单了很多,耿长乐拉着陈菲菲的手,把她放到离地不远的位置,再放手让她跳下,即便这样,陈菲菲落地的时候仍感觉双脚发麻,山崎玉也是如此,而耿长乐就像一只大鸟一样,从三米高的院墙上纵身跳下,落地极为轻盈。
借着月光,他们看到挨着北墙的是一片小花园,里面稀稀拉拉种着几株花,土地干裂,花也早已枯死,有一块地上,只看出有种花的痕迹,那里的土壤还算完整,整块地的颜色也比其他地方的深一些,因为是晚上,看不出土地到底是什么颜色,只能感觉这块地是新近动过的,种的花草已经被拔掉,不知所踪。
耿长乐对这块空地感到很好奇,看到上面盖着的土很松软,忍不住伸脚去拨拉了一下,踩上去感觉上面软软的,但是下面似乎有东西,便用脚尖轻轻一踢,看到下面埋着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上面还张着细细的黑色绒毛,他蹲下身定睛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死人!死孩子!”他强忍着没喊出声来。
众人七手八脚将周围的土层拨开,只见两具儿童的尸骸埋在花丛之下,他们没找到孩子的躯体,只看到两具头颅埋在土中,小孩头上的皮肉已经干枯败坏,只剩下骨头和头发,头颅的下面整齐地垫着两件小衣裳,从衣服的残骸上看,应该是一对童男女的尸体。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被砍下头埋在这里?”山崎玉不解地呢喃着。
“挨千刀的崔堂主!”陈菲菲破口骂道,“竟然在家里干这样的勾当!难怪成了那副德行,真是报应!”
夜空中,两具孩童的头颅仰卧在细土上,他们如枯草般的头发依稀在空中飞舞着,显得格外诡异。
“快盖上,我听说死人不能见月光!”山崎玉突然叫了起来。
尽管这三人骨子里都不相信这些东西,但在一个诡异的氛围中,毛孔都是紧锁着的,稍微遇到一点响动都会让人汗毛眼倒竖,紧张的心境也不由得他们的科学精神做主,三人七手八脚又把土盖了回去,屋子未进,人已惊魂。
正对花园的是一间大瓦房,盖得很气派,和一墙之外的那些矮小平房不可同日而语,大瓦房的房门紧闭,里面一片漆黑。
陈菲菲低声说:“就从这里开始!”因为她知道大户人家居住的规矩,下人们一般住在前面,最后的房子都是主人的卧室,所以这间大房,推断起来,就应该是崔堂主和他媳妇的卧房。
三人径直来到正对花园的后门,房门并没有上锁,轻推之下房门打开,穿过过道就是卧室,这里只放了一张大床和一些常规的家具,并没有什么异常,陈菲菲站在卧室里,还用脚往石板地上杵了两下,发现地面很厚实,并没有暗道消息之类的机关。
出了卧室来到前厅,前厅正对着大门,这里只放了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八仙桌上还放了一架绿色的便携式电台,细长的天线高高矗立,耿长乐一见到这东西,心里本能地反应就是:特务。但是他并没有说话,除了这些东西再无其他,除了电台以外,其他都是常规的摆设,而在前厅左侧,还有一个小门,这似乎是一个偏门,比起大门来矮了几分,窝在前厅和卧室夹角,看起来十分低调。
他们小心推开这道门,由于没有窗户,屋子里一片黑暗,耿长乐划了一根火柴,这才有了些许亮光。
一进来,山崎玉就皱起鼻子,不住地嘟囔道:“好奇怪的味道,都快赶上我的实验室了!”
的确如他所说,空气中弥漫着某种药水的味道,这味道并不常见,即便博学如山崎玉一般,也无法分辨出这是什么东西。
陈菲菲借着亮光,将房间四处打探了一番,发现这是一间照片陈列室,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照片,她指着一张照片,兴奋地捅了耿长乐一下:“你看,这就是崔会长,猥琐的家伙,你也见过他,来确认一下吧!”
耿长乐点点头:“还真是他,不过照片里的人看起来可活泛多了!”
陈菲菲没好气地说:“他总不能一直当死人吧!这个女人就是他老婆吧?哎,长得很一般。”这个时候,她还不忘对别人品头论足一番。
耿长乐和山崎玉摇着头,脸上都带着无奈的笑容,不过都感觉有她在,恐惧的气氛里也能添加一丝乐趣。
在一张照片上,陈菲菲发现一个意外的身影:马丽,照片上有三个人,崔堂主,崔堂主的老婆,还有马丽,崔堂主坐在前面,两个女人站在他身后。
“马丽怎么也掺和到他家来了?”耿长乐自言自语道。
“看样子他们好像是一家人,不过现在马丽成了程云彪的小老婆,难不成以前是崔堂主的小老婆?看她那德行,也就是个当小老婆的料!”陈菲菲自顾自发着牢骚。
“你刚才说的味道,是不是洗照片药水的味儿?”耿长乐问山崎玉。
山崎玉摇摇头:“肯定不是,那种味道我太熟悉了,而这个,说不上来。”
“又是电台,又是照片,难道这家人暗通鬼子特务吗?”耿长乐说这番话的时候根本没过脑子,结果惹来山崎玉不满的眼神,他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了一下,当着矬人不说短话,当着日本人不能提鬼子,两者的意思差不多。
“哎呀,吓死我了!你们看这是什么?”陈菲菲像是有了重大发现一般,把他们叫到屋子的一角。
“这是一张大照片,照得可真大!”山崎玉说,“跟真人一样大小,这可得费不少功夫。”他看了一张巨大的黑白照片,镶嵌在一个很薄的木质相框里面,相框的背面用铁丝做了个支架,正好让相框立在地上。里面的人就是崔堂主的老婆,她站在一块全白的背景里,穿着一身全黑的衣服,目视前方,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陈菲菲问道:“照片能照得和人一样大吗?我看过的照片,里面的人都小小的。”
山崎玉说:“这还不简单,把照相机离人近一点,一次只照一小块,然后把照片拼起来,就是这个样子,你看,这张大照片的边上,还有胶水粘过的痕迹,只要你有钱,舍得买胶卷,有点问题也没有,回去了你想照的话,我给你帮忙。”
陈菲菲说:“算了吧,太吓人了,刚才我第一眼看上去,差点没把...那个什么吓出来,还真以为遇见鬼了!”她说话的时候,见耿长乐和山崎玉相视一笑,两人同时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自己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还好屋里黑,他们没发现。
几个人正说着话,陈菲菲发现一面镜子正对着这张照片,镜中人的穿戴打扮,形容大小与照片毫无二致,只是看到镜子中映像的第一眼,她不自觉打了一个寒战。
“你们谁知道,把镜子对着照片,有什么讲究?”她的声音颤抖着,听起来就像在唱歌。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摇摇头,看起来的确有些古怪,镜子镶嵌在墙壁上,正对着大照片,两个人像叠加在眼中,显得非常诡异。
陈菲菲来到镜子跟前,只看了一眼,便尖声叫道:“为什么镜子里照不出我的人影?”
山崎玉没看她,心不在焉地说:“听说镜子照不到鬼影,如果是个鬼,站在镜子前面,是看不到形象的。”
陈菲菲又说道:“你过来看看,我就照不出影子!”她此时的声音就向三月夜晚的野猫。
山崎玉和耿长乐这才回过神来,他们往镜子里一看,不由得头皮发麻:果然,镜中只有照片的映像,看不到陈菲菲的影子!
陈菲菲虽说不信鬼神,可此时也有点慌:“为什么我变成透明的?你们能看见我吗?”
山崎玉说:“我们能看见你,镜子看不见,莫非是一面照妖镜?”
陈菲菲小声骂道:“狗屁照妖镜!少在这儿添乱,你们都给姑奶奶过来照!”
这次三个人并排站在一起,镜中影像未见分毫,只看到背后的女人神色悠然,那笑容似乎在嘲笑三人的愚蠢。
陈菲菲突然笑起来,声音显得很凄厉:“咱们三个都成鬼了,这可能吗?”再看镜中人像,越看越觉得古怪,只觉得她的笑容像是硬拉出来的,毫无表情可言,又疑惑她去照这么大的照片,为什么要站在一片纯白的背景前面,穿黑色的衣服,这可非常不吉利,而且大半夜的,把自己的照片放在镜子前面,屋子的主人到底要做什么?
“我觉得不是咱们的问题,而是镜子的问题,这面镜子里,有一个人!”陈菲菲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轻微颤抖着,她斜眼看了看两位同伴,发现他们的头发根根直立。
话音刚落,火柴熄灭了,屋子里一片黑暗,等耿长乐划亮另一根火柴的时候,他们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这面奇怪的镜子上,此时他们却惊异地发现,镜中之人已经消失不见,回过头来,只看到那张巨大的黑白照片,里面的女人面露笑容,似乎在注视着他们,四周一片静寂,他们感觉到了毛孔收缩带来的鸡皮疙瘩,此时谁心里都清楚,房间里还有另一双眼睛,正在暗处窥视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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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更新完毕,预告 第十九章 绝命飞天
第十九章 绝命飞天
“哗啦”玻璃发出清脆的破碎声,陈菲菲定神观瞧,只见耿长乐怒目圆睁,顺手从旁边找来一根短棍,一棍子将玻璃镜子打碎,他这样的犟脾气,受不得疑神疑鬼的刺激,索性来个干脆的。
镜子打碎后,他们发现镜子后面竟然是空的,这栋墙上有一个凹槽,正好可以装进一个人去,耿长乐伸着脖子将脑袋探进去,想一看究竟,旁边的陈菲菲和山崎玉心里都暗自赞叹道:真是条一身是胆的好汉!
凹槽里面很黑,他刚摸索着把火柴伸进来,突然两只手从暗处伸出,一下抓住了自己的脖子,这只手冷冰冰的,但是力量极大,紧接着,一张女人的脸凑了过来,张嘴就要咬自己的喉咙。
耿长乐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这里面竟然真的躲着一个女人,那张脸上还挂着似是而非的微笑,嘴半张着,瞳孔忽大忽小不断地收缩,里面透着绿幽幽的荧光,怎么看怎么觉得邪性得很,眼下她张大嘴,冲着自己的咽喉部位上来就是一口,耿长乐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八路侦查员,见势不妙急忙低下头,用脑门将女人的头撞开,“咚”地一下,他感觉自己的脑门被撞地生疼,心里骂了一句:这娘们还是个硬脑壳!
他扔了火柴,腾出两只手来,十个手指如扣在女人的手腕上,用力想把她的手抓开,那女人的手劲极大,十指如铁爪一般扎进了肉里,他感觉自己已经呼吸不畅,想喊也喊不出来,如果再被她抓一会儿,可能就得憋死。
于是他用尽全身力气,使劲往后一仰,这下他把那女人连同自己整个从暗处拽了出来,由于用力过猛,他一下子躺到了地上,那女人一直抓着他的脖子,此时被他整个带出来,也就势扑到他的身上。
陈菲菲和山崎玉一直在旁边,看他探身进去,紧接着就看他扔掉火柴,全身哆嗦,心想一定是出事了,正要动手帮忙,就看他带着一个女人摔在地上,那女人卡着他脖子,一直张着嘴,两人赶忙过来,陈菲菲抓住那女人的头发,山崎玉则帮着耿长乐将那女人的手硬生生掰开。
耿长乐呼吸顺畅后喊的第一句话就是:“她就是崔堂主的老婆,小心点,她可能不是人!”
那女人不肯罢手,骑在耿长乐身上,依然摇头晃脑,想啃咬他的咽喉,耿长乐奋力抵抗,两人扭打在一起,山崎玉捡起刚才耿长乐扔掉的棍子,一个箭步冲过来,轮圆了照着女人的后脑勺就是一下,陈菲菲顿时听到了一声重重的钝器撞击的闷响,同时听到了头骨碎裂的声音,看那女人的后脑勺分明瘪下去,看着都触目惊心,可那女人竟没半点反应,仍然张牙舞爪对耿长乐发动着攻击。
“还真他妈不是人!八嘎!”陈菲菲从没听山崎玉骂过脏话,但这次他中国日本的国骂混在一起脱口而出,想来也是受了刺激。
刚才耿长乐扔出的火柴点燃了镜子对面的相框,此时火苗伴随着烟雾升腾,屋子里已经有些呛人。
耿长乐躺在地上,正和女人打斗,由于精神集中,他没注意到山崎玉一棍子抡过来,只是突然看到那女人眼珠子猛然向外暴突,由于突受外力,两只眼球几乎大半露出体外,嘀里嘟噜晃荡着,随时都可能掉下来,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趁着一股浓烟飘过,屏住呼吸,蜷起腹部,同时用力将女人的头往后压,然后举起双腿,用脚底蹬住那女人的后背,接着大喊一声,用力将身体绷直,这次他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将那女人甩出一丈开外,硬生生撞到了对面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