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血墙(金融谍战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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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与周作民有同乡之谊,郑岩崖很容易理解,但是父亲怎么会认识王造时?

  父亲对自己的儿女不苟言笑,不愿意与郑岩崖谈古论今,郑岩崖从没有从父亲的口中,听他说起为什么认识王造时。但家里的人有时随便闲谈中,还是让郑岩崖了解到这其中的一点隐情。

  原来王造时的父亲是在江西安福县开木排生意的,郑岩崖的父亲,年轻的时候,经常到江西去押木排,结识了王造时的父亲,也自然认识了王造时本人。

  善于结交关系的父亲,自此一直与离开了江西而投身到他的政治生涯中的王造时保持着密切的往来,父亲的意图是明显的,他一面结交那些金融大亨,一方面攀附那些在国民党内的高官政客,以便让自己的生意经营左右逢源,至少在风雨飘摇的险恶环境中能够获得一座帮衬的靠山。
  只是王造时背弃了国民党的政营,成为蒋介石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从这个意义上讲,父亲是失算了,但王造时呼吁的和平、民主的理想,却赢得了郑岩崖的心仪与崇拜。

  但是,在郑岩崖选择离开上海究竟走哪一条路的时候,王造时已经不在上海,他能够找到的首选只能是蛰居在上海的金城银行经理周作民。

  周作民可以说是老谋深算的,他有着淮阴人的那种特有的忍辱负重的传承。在淮阴的历史上,那个遭受胯下之辱的韩信的人生准则,也许潜移默化地融入了这个从淮阴走出去的由打工仔起步终于混迹到金融巨头的周作民的血脉中。虽然日本人侵入了上海,但他深知自己离开了上海,自己依托着上海建立的金融帝国也将一朝崩溃,因此他在重庆、汪精卫与日本人之间虚与周旋,巧妙应对,依然如故地掌控着对金城银行的经营大权。
  郑岩崖是在一种别无选择的无奈之下,才拿着父亲锦囊妙计般的书信,去找周作民的。

  他只身一个人来到金城银行找到了周作民。这个个子不高的银行行长,有着久历商场的圆滑与老成,但是对郑岩崖打着同乡招牌的求助,并没有拒之门外。他沉默地听了郑岩崖想离开上海的打算,未作任何推辞,便答应郑岩崖,会尽快找一个机会,安排郑岩崖到当时的大后方去。

  有一天,周作民特地派人把郑岩崖叫到了他的公馆里。当时,日本人逼迫着周作民出来从事伪职,但周作民却想方设法,予以搪塞回避。这一点,也正是郑岩崖对他予以信任并且上门求助的原因,他看到周作民身上至少有一点民族气节。

  周作民告诉他,正好有一个机会,可以搭乘一家银行的顺车,到重庆去。周作民问郑岩崖愿不愿意到当时的陪都重庆去。

  郑岩涯最希望去的地方,是代表着正能量、让他感受到温暖与光明的延安,但是,这个他心目中的圣地不可能被一家私立银行的行长所认可,他觉得,到了重庆,也许可以更方便地接近他的目标,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了。

  周作民还托他一件事,就是把他朋友家的一个小孩带出日本人掌控下的上海,到重庆去。

  这时,从邻室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个子不高的女孩,周作民介绍她叫施露。

  当她出现在郑岩崖面前的时候,郑岩崖觉得眼前一亮,她看上去文静秀气,却又带着与她的娇媚气质不相称的冷静与沉稳。认起年龄来,她还比他大两岁。

  后来在接触时,她远比他想象的那样果敢而决断。从郑岩崖听从周作民的安排,离开上海的那一刻起,她就显示着泰然自若、不惊不慌的神情,郑岩崖觉得是一个好旅伴。

  郑岩崖在接触中,觉得她对日本人加诸在上海的恐怖统治,根本没有什么认识,这似乎也是她对所面临的环境气候无所畏惧的原因。她也从没有对政局发表看法,她喜欢看的书,是英文版的原著,是上海《紫罗兰》杂志,随着对她的了解,才知道她原来在上海一所著名的女子学校念书,学校是由教会办的,她自认为是奉献给上帝的女儿,所以,她才能保持着滴水不沾的冷静。

  前往重庆,第一步是离开上海。当时中日战线的胶结处有三个,分别是安徽的界首、浙江淳安、福建的建阳。这三处地方,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也成了相对稳定的中间地带,穿过烽火线,这三个地方,是比较好的选择。这里,也成了国民党政府与日本人暗中进行经济往来的一个混水区域。本来历史上这些偏僻的小镇,一度时期繁荣一时。

  周作民派人将郑岩崖送到淳安,让施露自称是他的妹妹,从那里经过关卡,到另一边,就可以搭乘一家银行的运货车,从那里进入国统区。

  施露的沉静远比郑岩崖想象的要利索得多。那时候,郑岩崖刚刚才十八岁,对人际关系,可以说是懵懂无知,而她却在他在身后沉稳地发出指令,支使着郑岩崖。在通过日本人所设的关卡处,她可以泰然自若地与日本人用流畅的英语会话,减少了盘查的麻烦。

  郑岩崖不得不以仰视的目光看着这个远比他成熟的女孩,而就在这时,他的心里萌生了少男最通常的一种敬意。男孩与女孩的最初发展,不可能在一个起跑线上,当女孩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时候,这时候的男孩还处于发育前最黑暗的前夜中。与其说是他受托带着这个女孩,倒不如是施露在领着他。她言语不多,口气却很温柔,但他明显地感到,是一种姐姐对弟弟的口吻。这使他对她带着一种无由的敬畏。

  在浙江淳安过了中日封锁线,他在由国军控制的一方,找到了周作民吩咐他的接头人。
  这时候,他才知道他所搭乘的车子,是中国银行的运货的卡车。

  车队共有两辆型号不同的车子。一辆吉普车,是中行的一位负责人,另一辆是全封闭的运货车。在这里,施露搭上了那辆吉普车,而郑岩崖则坐到了卡车司机的身边。当时,郑岩崖并不知道车内装的是什么,在路上,他与司机熟稔之后,他才从司机的嘴里,知道这是装运钞票的车子。

  这些钞票为什么在中日交界的地点运往内地,郑岩崖当时自然无从知道。直到过了许久,他重新找到了他的光明的团队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些钞票,原来是从日本人手里买来的。1937年,在日本人进占上海前夕,中央银行撤离上海,但是因为时间匆促,未能及时将中华书局十元法币的印钞版带走,致使模板落入日本人之手,日本特务机关渊上获得这一印版后如获至宝,借此发起了动摇中国金融体系的经济战。滑稽的是,重庆方面却看到了从中渔利的可能,日本人对这些伪钞明码标价,恰恰是日本人的对手乖乖地吞下钓铒,接受了日本人开出的以一元伪储币售四张十元的假法币的价格,暗中购买了一批假钞。这一切的幕后的黑手,是中统头目徐恩曾在暗中操持。

  然而,郑岩崖不知道,在这他全然不知的阴谋的背后,一个更大的阴谋裹胁着风险向他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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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

  车子开到武汉的时候,风传日本人从长江上包抄到前面,于是,那几天司机是马不停蹄,沿着拥堵的公路,擦过武汉市,向湖南的方向推进。

  车到艰利的地方,日本人从长江上登陆的传闻甚嚣尘上,道路上到处是残兵败卒,艰于行走。同运货车同行的吉普车早已开到前面,只有郑岩崖与司机落在了后边,在颠簸不堪的道路上,陪伴着车子,如老牛爬坡一般缓缓前行。

  一天将暮时分,侧后的方向,传来了枪声,跑过来的当地老百姓都说日本人从那边上来了。司机停下车子,面前的道路,到处是坑坑塘塘,半天都走不了一里路,守着车子,必死无疑。郑岩崖跟着他下了车,来到车后,观望路上的动静,枪声的确是向这个方向追来,方才闹哄哄的路面,突然出现了死一样的宁静,显然在敌人冲击的前方,出现了一段无人问津的无主之地,这是一种最为恐怖的宁静,根本让人无法忍受的宁静。

  司机从身上拔下一只硬梆梆的金属器物,扔给了郑岩崖,郑岩崖摸在手里,才第一次知道这是一把勃朗宁手枪。

  司机提着一柄中正式半自动步枪,告诉郑岩崖,现在的选择,只有弃车而逃了。

  郑岩崖问车子上的东西怎么办?司机皱着眉头说:保住命就不错了,还问那么多?

  司机辨识着枪声的方向,拉起了手里的步枪枪栓,看着郑岩崖提着沉重的手枪,无所适从,问他:玩过吗?

  郑岩崖摇摇头,司机拿过那把亮晶晶的金属器物,告诉郑岩崖如何拉开枪机,如何推弹上膛,如何扣击枪机,对着空旷的路面,发出了一击。

  响声并不震天动地,无疑消释了郑岩崖对枪的陌生。他拿过枪,笨手笨脚地按照司机告诉他的流程,推弹上膛,他觉得沉甸甸的手枪,像一块没有灵性的死气沉沉的铁块,他很难相信,这块铁,能够听从他的指令,发出活力。

  枪声密集地响起,郑岩崖小心地问:我能试一下吗?

  司机大大咧咧地说道:你不怕,你就玩吧。

  郑岩崖笨拙地向自己的一方扣动了板机,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的反应。一声清脆的响声,从手中的铁件中响起,他感到一股强有力的力量,反击向他的手掌,在这种反击中,他似乎感觉到了子弹运行的路径。

  之后,当他灵活自如地操纵手中的勃郎宁的时候,他总是假想着子弹在枪膛里的所在的位置,然后,他设想着自己给予了这颗子弹以轻灵的一击,当子弹欢快地出膛的时候,他小心地收留着子弹留给他的最后的问候,他在第一次发枪时感受到的那股滞涩而无所适从的钝击,从此就成为了他的一次接触枪时最值得玩味的体验。

  回敬他的击出的子弹的声音的,是他身边的树梢上的颤抖的枝叶,显然对面草丛里的敌人给了他相应的回击。

  司机吓得趴在地下,郑岩崖也弓着腰,随着司机向草棵里后退。

  “走,再不走,就没命了。”司机向他低声道。

  郑岩崖与司机走入小路,把那辆硕大的运货车扔在了孤零零的道路上。

  郑岩崖之后与司机辗转回到了重庆。郑岩崖凭借着周作民的关系,进入了重庆中行。对于那辆遗失的运货车,郑岩崖作为司机之外的另一个见证人,出具了不少的证明,证明这运钞的货车被劫持了。所能作出的最常识的判断是,这车子是被日本人劫走了。

  在重庆人生地不熟,郑岩崖开初的时候,因为与司机有过一段共同历险的经历,还时有接触,但他很快发现,司机似乎发了一笔横财,整天花天酒地,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与他没有共同的语言,也渐渐地淡化了与他的往来。

  另一个熟悉的人,就是施露了。她成了他勿庸置疑的初恋。同样凭着周作民的关系,她也成为重庆中行的一名职员。二十多岁的女孩,是她人生最灿烂与美丽的时刻,带着孩子一样的光鲜,又带着青春初次加盟在身上的丰腴,她撩拨着他对异性的向往,徘徊在纯洁与阴暗的情欲之间。

  但是,她比自己大二岁的事实,却使他无法逾越这年龄的鸿沟。而他更明显地感受到,她始终待他如同一个小弟弟,她可以放任地对待他,但是,也因为对他太坦然了,反而让他在面对她的时候,失却了任何表白的可能。

  太小了,这就是年龄给予他心灵的制约。他发现,自己心里的那一份爱,竟然渴求的是一种姐姐般的保护,因为只有年龄长一点的女人,才能容纳他心里对温暖的渴望。

  这种爱使他感到一种无尽痛苦。他在没有她在身边的时候,可以幻想着与她在一起的种种可能,但是一旦在她的面前,他就收敛了所有内在冲动的幻想,只有乖乖地扮演着弟弟的角色。

  她与他从来没有共同的话题,但是,他仍无法减弱心中对她的喜欢。她从来不谈国家大事,也没有像他那样的对一个正义社会的企求,她沉湎在女人的感受里,而这一切,却在他心里激起他更为强烈的喜欢。他当时觉得一个女人的最美好的一面,就是远离刀枪剑戟的人际搏斗,无视人与人倾轧与盘剥的社会,这样的女人,才是一个具有最纯粹思想的女人,才是一个让心灵可以在她的身边安然放松的女人。她的一切,都让他喜欢。他喜欢听她阅读“茵梦湖”中的哀感顽艳,还有从上海带过来的《紫罗兰》杂志上的那些描述女人心里况味的文字,以及那些对男人世界控诉的怨怼的话题,他只有听的份,但是他觉得被她局限的一个简单而私人化的世界,是多么好的宁静的世界啊,可以撇开忧国忧民带给他的铺天盖地的烦忧。一个纯粹的女人,带给他的是一种深刻的自卑,他觉得,这样美好的纯粹的女人,应该有一个更强有力的男人,才能遮蔽她的心胸,维护她的情思。

  他觉得自己远不是一个强有力的男人,他只能把自己那份期望,埋在心中,在没有她的另一个时间里,他依然在执着地寻找着他心里的在她身边得不到满足而依旧持续不断折磨着他的那一份对光明的梦想。


  @涩咪咪 322楼 2013-11-15 13:35:20
  高手啊,汇集了很多元素啊,谍战,金融,还有正能量,TG最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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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还只有您读懂了。感动啊。

  连TG的领袖毛、周都成为小说中的情节推动者,绝对的正能量。

  但正能量在演绎的时候,却显示出其它能量的情感纠结,正是本小说的与众不同处。
  感谢朋友们的支持,最近因为从四川回来,一直处于调整状态,这里更新稍慢,待调整过来,继续进行。
  感谢朋友们的支持。天冷了,大家注意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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