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旧梦(一)
“张紫琳?你认识她?”我很惊讶。
“是的,你也认识她?”马神父问。
“没有,只是听说过。”我道。
“她已经去世多年。”马神父黯然神伤。
又一阵秋风扫过,窗外窸窸窣窣一片轻薄的脆响,萧瑟的落叶飞了满地。
马神父回忆起往事来,他好像好久都没有追溯过这段被掩埋许久的往事了。也许是碰到了故地的人,让他寻得了得以理解故事的人。
“我觉得很奇怪,我到现在都觉得很奇怪。”马神父道。“张紫琳的丈夫好像很爱她,她想要什么他都会去满足。我认识张紫琳也是因为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叫应布良。那天他跑来找我,他说他的妻子在家里很闷,忽然说想学画油画,他打听到我会画,就特意请我过去。”
“请你做老师吗?”我奇怪地问。
“是的。在他们大宅子的客厅里,我记得张紫琳走出来的时候好像整个客厅的颜色都变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本来客厅的墙壁都是白白灰灰的,她出来的时候,变成了幽幽的青蓝色,很宁静的颜色,就好像是东方女子的颜色。她半挽着发髻,一丝不乱,头发乌黑亮泽,眼睛也很黑。她很温婉,很柔。她不太说话,有时候嫣然一笑,有时候眉头紧锁,很神秘。我那时还很年轻,对东方女子的神秘很好奇。”马神父的神思徜徉在回忆里。他的眼睛看着窗外的一角,好像那一角的天空上倒影着一幅幅过去的图画似的。
“呵呵呵……”莉娜咯咯地笑起来。“马神父心动了?”
“不是,我只是好奇,欣赏。”马神父的脸又红了。“我是把一生都献给了上帝的。”
“那后来呢?”我继续追问。
“后来应先生把我带到他专门为张紫琳建的厢房里,但是那个厢房好奇怪。”马神父说,“只有顶上的一个天窗,四周都是封闭的,房间里的陈设都很奢华,可是又有点凌乱,感觉到住在里面的人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里面放了把古琴,弦却被割断了,还翻起来,还有墙壁上有磕磕碰碰的痕迹,好像是用手指甲抓上去的。”
“你觉得会不会是张紫琳被应布良关了起来?”我向马神父应证我的猜想。
“看样子又觉得不太像啊,应先生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太太关起来呢?”马神父思索道,“应先生看上去像个性情中人,对人倒也彬彬有礼。只是应先生说他想陪他太太学画画,每次都是应先生约我过来,然后我教他太太画画,他就在一旁看着。张紫琳却好像不怎么想应先生总是在身边,有次发脾气,摔东西,还尖叫,我都被吓着了,后来应先生让我先出去,他关了厢房的门不知道和他太太说什么干什么了,我在外面等了好久,他出来了,他说他太太有病,精神不太好,所以他才一直陪着她。”
“有病?”我道。
“张紫琳一会儿说要弹古琴,一会儿要学唱戏,一会儿说要画画,一会儿又说要去海边,一会儿又说要到山里头住,应先生对她是有求必应,一直都陪着。”
“这大小姐也太任性了吧,都是三分钟热度啊。”莉娜心直口快。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她不快乐,她好像想抓住什么东西一样。”马神父道。“后来有一天,她忽然要我帮她画像。”
我想起那幅挂在海边屋子里的油画。
第五节 旧梦(二)
“应先生刚开始不答应的,后来张紫琳又歇斯底里起来,应先生终于答应了。然后张紫琳又说要到海边的屋子里画,光线比较好。我跟着应先生和他太太去了海边的屋子。我画的时候,应先生一直在旁边看着。我感觉挺不自在的,好像被人监视一样。”马神父继续说,“我也试着向他们传教,应先生好像不太感兴趣,可是张紫琳挺感兴趣的,她和我多聊了几句,应先生打断了她,然后叫我回去,说他太太要吃药休息了。”
“张紫琳到底是什么病呢?”我问。
“据说是精神衰弱,心悸。我对她说要信主,求主赐予安宁。主医治我们的灵魂。”马神父道。“她很敏感,很多很细微的东西都会刺激到她。可是有时候她又很安静,呆呆地坐着,看着窗外。”
“豪门多怨妇啊!”莉娜唏嘘。
“有个晚上发生了奇怪的事,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马神父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悸。
我忆起海边张紫琳房间的地板上那像陈旧的血迹一样的红色。寒露在空气中凝结,冷气逼人,让人不由得拉了拉衣服,缩起来。
“是在我帮张紫琳画完画像的那一天,下午我画完了最后一笔, 应先生显得很高兴,他说画完了就可以回去了。可是张紫琳却郁郁寡欢的样子。而且我觉得奇怪的是,我的画像好像吸走了张紫琳小姐的魂魄,她变得整个人神色黯淡。晚上,窗外下着暴雨,我心神不宁,一直都睡不着。我又起来点了蜡烛,在卧室里祷告,刚祷告完,忽然有人敲门。我打开门,是张紫琳,她的惨脸白得像纸一样,她很单薄,似乎要晕倒。她问我是不是只有上帝可以救她。我问她到底是什么事情。她突然又紧紧地抓住我,她要我救她。她又说,只有是不是只有上帝才能解救人的灵魂,她的灵魂,还有她丈夫的灵魂。”
“应布良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我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太阳穴发疼。
“过了一会儿,应先生跑来了,他拉了他太太回去,他说他太太又犯病了。我说我可以和他太太好好聊聊,可以为她祈求上帝的医治,可是应先生却坚持不用,慌慌张张地拉着他太太回去,他太太不愿意,挣扎着,她的手指抓着墙,应先生还死命地拽着她走,手指甲划过墙壁发出尖利的声音。我跑过去试图帮她挣脱,我对应先生说,他这样太粗鲁了。应先生却很凶地咆哮起来,说他的家事不用我管。张紫琳看着我,眼睛里都是绝望。我也对应先生大声说,这样违反人权。应先生见我这么强硬,和我争吵起来,我也很激动地和他争吵,后来应先生拿来了猎枪,我的后脑勺被他用猎枪的枪托撞了一下,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了,我还是躺在地板上,我赶紧爬起来到处找,看到张紫琳的房间里,一个仆人在擦着地板上的血迹,仆人说是应先生的枪不小心走火,打伤了自己。我到处找着他们夫妇,结果发现,他们两人肩并肩地坐在海边的沙滩上,应先生的一只手缠着绷带,他搂着他太太,他太太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们好像和好了的样子。真奇怪啊。”马神父吁了口气。
听完马神父的讲述,大家都在猜想着那个忧郁迷离的张紫琳。她的灵魂好像饱满的风,吁着气从久远的年代飘来,静静地坐在我们旁边,托着腮帮侧着脸,看着我们。我看不到她的形体,却感觉得到她的呼吸,一下一下,依旧那么清晰地在我耳畔。
第六节 假面舞会(一)
马神父送了圣经给我和莉娜。
莉娜摩挲着圣经黑色的封皮,道:“看着它,就想起以前在教会学校。”
“那时我们每个人的床头都摆着本圣经,每天早上一醒来就要在老师的督促下祷告,好像任务似的,一没有监督就完全不会看,倒是现在,才会想着去看圣经,再忙再累也想抽时间读一读。”我感慨万千。
“那时觉得自己很不幸,可是比起现在,又觉得那时好多了。”莉娜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吸起来。她的眼神里隐约含着某种凝重的表情。“每天应付这么多的人,有时候都感觉踩在薄冰似的。那些军官只把人当宠物,喜欢你时喂多你几块肉几根骨头,不喜欢时一脚踢开,你若再烦他,他指不定掏出枪把你毙了。”
“希望战争快点结束!结束了,你就可以回家了。”我道。
莉娜走了,我站在大门口送她,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看我,习惯性地眯着眼睛嫣然一笑,很是妩媚。
“我又不是男人,你犯不着这样看着我。”我打趣道。
“SORRY,职业病。”莉娜抛给我一个飞吻,便又打起精神笃笃笃地走了。
日子又恢复到原先那样,我每天都期待着莉娜再过来。她再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就能带给我张奇和媛媛的消息了。
可是,等了好久,莉娜都没有再回来。
我忐忑不安,想起那天莉娜临走前说的话,不由得为莉娜担忧。
这天下午,我走到军队俱乐部,想打探一下莉娜的消息。可是门口的卫兵却拦住我。
“你找谁?”他问。
“找莉娜。”
“莉娜?”他瞅了我一眼。“这里不随便给人进的。”
正说着,只见一穿着修身大花旗袍的女子,抹着厚厚的脂粉,扭着屁股走前来。
卫兵又拦住她。
“你找谁?”
那女子斜睨了他一眼道,“找少将。”
“哪个少将?”卫兵又问。
“三个少将都找。”她又道。“我先前来过,你不记得了么?今晚有个假面舞会,这是请帖。”她翘着兰花指,从手袋里慢悠悠地拿出一张卡片。
卫兵看了看,笑道,“哦,原来是陈小姐。请进。”
“我还有几个姐妹还在家里打扮呢,待会再过来,你可不要拦着人家。”她娇嗔道。
“我怎么知道哪些是你姐妹?”卫兵道。
“穿着像我这样的大花旗袍的便是。”她说罢,笑盈盈地迈着碎步走进去,还不忘朝卫兵抛个媚眼。
我看了看我自己,宽大的土黄色的大襟衫,被吹得蓬松而略微凌乱的发髻,素面朝天灰头灰脸的样子,是无论如何也混不进去的。我想起我从应布良那逃出来时,包袱里还有件旗袍。或许我可以装扮一下再混进去。如此想着,我便快步地跑回育婴堂。
第六节 假面舞会(二)
我从包袱里取出那件旗袍,太久没穿过,一直叠在里面,有些皱了。我问袁雅音有没有脂粉口红。
“你要去哪里呢?忽然要化妆的。”袁雅音问道。
“参加一个舞会。”我简单回答道。
“呵。”袁雅音笑道,“我可以一起去么?”
“呃……要有邀请函的……”我借故推辞。“下次再叫上你一起吧!”
“哦,是莉娜邀请的?”她又问。
“嗯。”
我对着镜子仔细地扑粉。我化妆向来是薄施脂粉,可是这一次,我在脸上涂上了厚厚的一层,口红也涂得红红的,好像要滴血的玫瑰。晚上的假面舞会,在昏暗的灯光下,要化浓妆才显得妖娆。
妆扮妥当,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我想那个卫兵应该都认不出我了。
我从应布良那儿逃出来的时候穿的是一双平底绣花鞋,一路上已经磨得残旧褪色了。袁雅音的黑色高跟鞋又太大了,穿不了。没法子,只得穿着不搭调的绣花鞋去了,想来是夜晚,而且又穿在脚上,应该也不会太引人注意吧。
我又来到了军队俱乐部门前,见卫兵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心不由得忐忑起来。我深吸口气,强作镇定,不紧不慢地看着前方一步一步走过去。
“小姐,请问你是来?”卫兵问道。
我斜睨着他微笑,“我是陈小姐的姐妹,来参加假面舞会的。”
“哦,原来是你呀,请进。”卫兵脸色缓和起来。“麻烦还是看一下你的邀请函吧。”他又道。“是规定,我也是按命令做的,不好意思了。”他又解释。
我故意伸手在手提袋里掏了许久,又翻过来左看右看,“哎呀,怎么不见了呀,是不是掉在哪里了?”我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
“不会吧,你再仔细找找。”卫兵道。
“真的找不着了。”我颦眉,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大哥,你就让我进去嘛。你看我这样子,我还能是坏人么?”
他拗不过我,“算了,算了,进去吧!下次记得带好咯!”
“谢谢哥哥。”我娇滴滴地说。
进到了舞厅门口,侍应生给了我一个面具。
“每个人都要带上哦,待会还有好玩的游戏。”侍应生彬彬有礼地说道。
舞会还没有正式开始,舞厅里早已灯红酒绿,三三两两的男男女女或坐或站地聊着天,喇叭唱机里播放着欢快的华尔兹。侍应生来回穿梭,举着托盘给大家送去酒水。
我在舞厅里转了一圈,没有莉娜的影子。
吧台那天,有个侍应生在擦着酒杯。我走过去坐下。
“小姐,请问要喝点什么吗?”他问。
“雪莉酒,谢谢!”我道。“请问你认识一个叫莉娜的小姐吗?”
“哦,我见过,她常和谢少将在一起,可是好像有一段时间都没见过她了。”
“她去哪里了呢?”我急忙问。
“不知道哦。你是她朋友?谢少将应该知道吧。他经常和莉娜一起过来点威士忌加冰。”侍应生道。
“哪个是谢少将?”
“那边那个,在右边靠近墙第二排的卡座里,长着胡渣的那个。”他指给我看。
“是在穿大花旗袍的女子旁边的那个吗?拿着酒杯喝酒的。”我问。
“对,就是他,谢少将。”
大家好!真抱歉,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的,公司里工作太忙了啊,搵食艰难啊!请大家谅解,谢谢!
第六节 假面舞会(三)
我走过去。“谢少将,您好!”我礼貌地对他笑笑。
“你好!”他看着我,一只手搭着身边一女子的肩膀。那女子也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朝我看过来。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好面熟啊!”谢少将道。
他身边的女子咯咯地笑起来,用手中的丝巾轻轻地甩在他脸上。“我们见面时,你也是这么和我说的。说来说去都是这句。”
谢少将也哈哈地笑起来。
“旗袍怎么这么皱巴巴的。”那个女子瞟着我说道,“好像刚从一个男人的怀里走出来似的。”她边笑边说。
我没有理会她。
喇叭唱机里播放起了一首节奏明快的法国香颂,激起了大家的兴致,他们拉着手到了舞池中央跳起来。
谢少将起身邀我跳舞。
“她穿的是布鞋,怎么跳?”那个女子眼尖,看到了我那双旧旧的绣花鞋。
谢少将低头一看,却语气带着怜惜地说道:“没钱买新鞋么?怪可怜的,让后勤的给你找双来。”
“不用了,谢谢少将。”我道。
那个女子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谢少将也觉察到了。“你呀,就爱吃醋,总得给新来的客人一点面子嘛,跳个舞也是尽点礼仪。待会再和你跳。”
“你呀,就是贪新鲜。”她嗔道。
“我是莉娜的朋友,叫乔芸。”我对谢少将道。
“哦?”谢少将打量着我。
“莉娜时常提起谢少将,说谢少将风度翩翩,倜傥风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对谢少将奉承一番。“我好像很久都没有莉娜的消息了,想找她,不知谢少将知不知道呢。”
“咳咳……”谢少将咳了一下,神色似乎变得严肃了些。“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你们很要好?”
“是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这个舞会是要有邀请函才能进的。”他又道。
我感到气氛变得有点不对劲。“我就这样进来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放我进来的。”
“这些卫兵真是……”谢少将嘀咕着。
“你是哪里的?”谢少将又问道。
“我从外地来的。”我感到好像在被盘问似的。我嗅到了某种隐隐的危机潜伏着。此地不宜久留。“先失陪一下,我去下洗手间。”我继而道。
我匆匆走出舞厅,没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径直就往门口走去,还没走到,就听得后面一女子尖细的声音:“舞会还没结束呢,这么快就想跑了?”她款款走过来,挽住我的手臂往回走。是谢少将身边的那个女子。
“我喝了点酒,身体不适,想早点回去了,不打扰你和谢少将了。”我道。
“哎哟,你真以为我那么小心眼么?”她噗嗤一声笑道,硬是把我拉了回去。“谢少将等你等得急呢。”
假面舞会已经正式开始了。女士们都带上了五颜六色妖娆各异的面具,男士们一律是黑色的假面,有的还在胸襟上佩戴一朵红色的玫瑰花。
第一个舞蹈是圆舞,大家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圈向一个方向移动,成对成对地跳,跳完一个小段落就交换下一个舞伴。那个女子把我推进了舞群里。幸而我还记得莉娜以前教我的舞步。大家兴高采烈地转起圈来。谢少将长得很高,尽管带上了面具,还是很容易辨认。他和那个女子就在我的旁边跳着。我想着如此轮换着跳,我是否能伺机离开人群。
灯光逐渐变得越来越迷离昏暗。
第六节 假面舞会(四)
我的脚步跟着节奏移动着,我却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我一直在偷瞄着谢少将和他的那个女子,可是他们也在瞄着我。我们的眼神常常相对,谢少将似笑非笑而又犀利的眼神好像一把无形的探针,刺向我。那个女子总是那么漫不经心地浅笑着,酒窝里是陷阱。
灯光忽明忽灭,人影也在明与暗之间交替显现。音乐渐入高潮,舞步越来越快,衣带飘飘,裙诀飞扬,带着黑面具的男士像一只只蝙蝠,面具的造型让女士的脸看起来像狐狸,她们从舞伴的肩膀旁探出头来冲着另一边的男士媚笑。
纷乱的脚步打乱平衡,心也跟着慌起来,明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可是巨大的音乐如潮水般把心脏的声音都掩盖了。恐惧与陷阱都被华丽的舞台和殷红的地毯点缀,男人和女人在握手旋舞之时窃窃私语,各种细微的语言的喧响悉悉簌簌好似噬咬着人的硕鼠,吸食着人的精髓,人的心气开始流失,渐渐失了神。
这曲结束,说不定我又会被带到谢少将跟前问话。我还没有找到溜走的机会。我四面观察着,从舞池到外面,有一条大通道,两个侍应生在门口守着,我又发现了一处小缺口,在卡座的转角处,摆着一盆巨大的绿萝,绿萝沿着棕色粗大的干攀援,阔大的叶子繁茂。而在这盆植物后面,貌似是一条窄小的走廊通道。从这个缺口偷偷钻出去,或许就不会被沉浸于灯红酒绿中的军官们发现。当然要趁谢少将和那位女子不注意的时候。
音乐越来越响,节奏越来越快,交换舞伴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又一位男子握住了我的手。我的心猛然好像苏醒了似的。这种触觉和温度,还有他身上散发的气味,我再熟悉不过。海浪的气息。我抬头看着他。他在面具后面的眼睛还是那么漆黑明亮,如同夜色中的星星。长长的礼服让他显得更加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我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他在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出声。
张奇。他果然还活着。
我知道我一定还会再见到你的。
他带着我从旋转的舞池中走出来,来到另一位军官面前。“这位是我朋友,想办法带她出去。”张奇道。
那位军官道:“跟我来。”
我和张奇跟在他身后,朝大门口走去,才走出舞池,谢少将却走过来了。那位军官似乎心照不宣地对谢少将说,“交给我办。”
谢少将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那位军官继续带着我和张奇走开去了。我亦步亦趋地佯装笃定,经过持着枪的卫兵也目不斜视。张奇感觉到了我的紧张,他挽着我手臂的手轻轻地动了一下,像是在安抚我。有那位军官带路,一路上的卫兵也没有拦着。我顺利地离开了军队俱乐部。
走到巷子口,张奇道:“此地不宜久留,赶快回去收拾一下走吧,回鹅城去,日本兵已经撤了,去水东旅店,我办完事也马上去那里。”他说完就和那军官匆匆离开了。
很感谢大家这么理解我,这么支持我的工作,我真的很感谢!!!!我一定会坚持把小说认真地写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