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陈抟往事
七月十五日并不是一个好日子,在人界这个日子被称作鬼节,实际上是一些魔怪进犯人界的时刻。
那一日的子时,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也绝不点蜡烛,据说这样可以免受魔怪的侵扰。
但姬飞峰却很清楚,所谓的魔怪都是魔界中一些自不量力的小角色,每年的七月十五子时,总有一些魔怪也不知从何处跑出来骚扰人界。
这些自不量力的魔怪们只想在人界闹出点事情来,如果有幸没有人能够阻止它们,便在人界做个魔王,也算是取代了正在养伤的阴屠的位置。
可惜的是这些魔怪的魔力真是不堪一击,被人界的修行之人一次次地击垮,在这个方面做出巨大贡献的莫过于蜀山的那些剑客们。
但这些剑客比起陈抟老祖来说就差得远了。
在五年前,姬飞峰就曾亲眼目睹过一次陈抟老祖除魔的法力。
那日,陈抟老祖带着徒弟姬飞峰正坐客在龙人国。
一个自称屠龙魔的魔怪入侵龙人国,这倒是令陈抟老祖意想不到的事情。大凡魔怪入侵,总是先犯人类,这次却先要对付龙人国,更何况龙人国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但这一次陈抟老祖想错了,这屠龙魔比他想象得要厉害得多,而且他的本事好象是专门对付那些龙人的。
龙人是妖族,具有一定修行,但他们在屠龙魔面前甚至是不堪一击,这令陈抟老祖十分纳闷,他眼睁睁地看着龙人国的一个将军惨死在屠龙魔的手下。
龙人国的将军手使双钩,功夫自然也是很了得。
但屠龙魔使得是一杆勾镰枪,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将军一个不小心,被屠龙魔的勾镰枪正勾住脚踝,那枪钩如同蟹钳一样一下子就锁住了将军的脚踝,蟹钳合拢,将军的脚筋断了。
所谓鱼怕揭鳞,龙怕抽筋,屠龙魔的下一个举动极为明显,他一脚踩住将军,伸手在将军脚踝处便将龙筋抽出。
将军死得很惨,龙人国的国王吓坏了。
自己的弱点被敌人知道,那结果只有一个,就是等死。
很显然,这个屠龙魔的勾镰枪正是杀龙的第一利刃。
陈抟老祖看得很明白,他当然不能再坐壁上观,于是他出手了,这是姬飞峰第一次见师父真正的出手,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
谁也没有想到,陈抟老祖一幅仙风道骨的样子,使出的披风杖法却似狂风暴雨一般,让屠龙魔根本近不了身。
屠龙魔误以为陈抟老祖也是一个龙人,所以枪枪不离陈抟老祖的下三路,一杆枪使出来也是风雨不透。
姬飞峰看得是眼花缭乱,但事实上陈抟老祖与屠龙魔的战圈只是一叶扁舟。
而这一叶的扁舟就漂荡在浩瀚的东海之上。
此时的东海很不平静,巨浪在翻滚着,浪花迷离着姬飞峰的眼睛,他心里很清楚,这巨浪的由来必定是陈抟老祖与那个屠龙魔兵器所掀起来的。
仅仅是两件舞动着的兵器,却掀起了排山倒海似的巨浪,可想而知这两件兵器的声势有多大?但错了。
两件挥舞的兵器却没有一点声音,即便他们舞动得是那样的快,如电光火花一般。非但两件兵器没有任何声音,就连那东海的巨浪也没有一点声音,所有的强大与所有的疾速都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地进行着。
姬飞峰感到这宁静十分可怕,他听见了耳朵里传来师父的呼息之声,他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师父不是这个屠龙魔的对手?
姬飞峰当时的确是这样想的,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可怕的情景。
那一叶扁舟如一片薄纸紧紧地贴在水面上,任浪峰的忽高忽低,就是没有一点倾翻的迹象。陈抟老祖与屠龙魔在上面战成了一团,手中的兵器甚至还要长过舟身,
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中,别说打斗,就是平白地挥动一下兵器都是极为困难的。挥动兵器困难,躲闪兵器就更困难了
陈抟老祖就没有躲闪开屠龙魔刺向他下三路的一枪,匆忙中他用手中的拐杖向下一立,枪钩正好锁住了杖杆,屠龙魔一使劲,将那杖杆立即被钳成了两段。
姬飞峰闭上了眼睛,他的心冰冷到了极点。所有龙人国的人也闭上了眼睛,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陈抟老祖惨死的样子。
但陈抟老祖并没有死,他非但没有死,而且在那个瞬间除掉了屠龙魔。
陈抟老祖卖了一个破绽,使得屠龙魔一招得手,绞断了陈抟老祖的杖,但他没有想到,陈抟老祖是一个弃杖的打法。
绞断一根拐杖其实很容易,但必须得使出力量来,这力量使出后就不易收回了,屠龙魔的身子向前倾,勾镰枪继续递进想要锁住陈抟老祖的脚踝。
陈抟老祖身有半仙之体,他的拐杖怎么会这么轻易被钳断呢,手中的杖向下一立的时候,那只是一个虚招,力道已是极虚了,杖断那个瞬间,他顺着杖身向前倾倒,身子却已腾空起来。一只脚在勾镰枪的枪尖上狠狠地点了一下。
这一下看似轻描淡写,但危险到了极点,而这一下的作用却是无以伦比的,屠龙魔的身子本来就已前倾,被陈抟老祖在枪尖上一点,他向前的力道更加明显了,想要撤身势比登天。而陈抟老祖借着这一点之力一下子就跃过了屠龙魔的头顶。
屠龙魔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现在只有一件事能做,就是等死。
陈抟老祖并没有杀他,他不屑于杀这样的一个小魔头,但关键在于他要弄明白一件事,就是屠龙魔为什么出了魔界直奔龙人国,而不是在中原人类的世界里兴风作浪。
屠龙魔被陈抟老祖镇住了魂魄,他只得说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个屠龙魔本是魔王阴屠的侍卫之一,由于不服阴屠从长白不咸山带回来的十三恶龙,而与他们交手。没有想到的是,这十三恶龙经过大难,又受阴屠的魔性影响,已远不是一般龙人可比的。
屠龙魔自然败了,魔界的生死很简单也很残忍,败者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死。
屠龙魔不想死,他趁着阴屠元气没有恢复的时候逃到了人界。到了人界之后,心中气闷,他想把这一切都发泄在龙人国,于是造勾镰枪要尽灭龙人国。
但他失败了,败在了陈抟老祖的手下。
其实屠龙魔若知道对方是陈抟老祖,他一定会知难而退的,因为这八百年来,陈抟老祖已除魔七十二位,每一位都是在魔界小有名气的魔头。
当姬飞峰问到陈抟老祖这些事情的时候,陈抟老祖只是笑了笑,他说比起师父吕洞宾来自己还是差远了。
那一年师父吕洞宾在黄山之颠以一柄承影剑除掉了魔界八十一洞的洞主,被道界认为是继鬼谷子之后人界中最有作为的一代道宗。
龙人国的国王为了表示感谢,特送一件镇国的兵器龙头杖给陈抟老祖,陈抟老祖其实并不用杖,他从师父吕洞宾那里学到的是最好的剑法,所用的也是师父传下的承影剑。只是此次做客并没有带着剑,碰见此事,也只好持杖上阵了。但龙人国国王盛情难却,陈抟老祖也只好收下了,与杖一并送来的还有杖上嵌的那颗夜银珠。从此龙头杖不离陈抟老祖的左右。
姬飞峰想变成师父那样的人,但陈抟老祖说这是八百年来修得的,不能急。
修行之人一定不会急的,但这一次,陈抟老祖是真的急了,从鹏鸽鸟的传书中就能够看得出来。
姬飞峰认识师父的字体,但手中的这封信字迹缭草,墨力游浮,显然是心虚气躁下写出来的东西,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的师父竟然会写出这样的字来。
于是,姬飞峰将保护席方平的任务交给了路奇轩与无颜,他要知道龙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十九章:琉彩水门
迎接姬飞峰的是卢生,他率着观中的道士们站在观门等候。
远处在簸箕山谷的一边,一匹神骏的白马正向上疾驰着,这的确是一匹好马,在山道上没有半点迟怠的感觉。马上所坐的那个人正是姬飞峰,他所骑的白马自然就是独角兽。
姬飞峰顺着山道来到了道观前,卢生急忙走了上来:“师弟。”
姬飞峰从独角兽上跳了下来:“师兄,我师父呢?”
旁边小道士从姬飞峰手里接过缰绳,卢生答道:“在三清殿的偏房里正等着你呢,他知道你要回来。”
姬飞峰点点头,大踏步便向里走,卢生却一把拉住了他:“师叔的精神好象不太好。”
姬飞峰皱了一下眉,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他迈步走进了观中。
观前的数个大鼎里香烟缭绕,卢生看着姬飞峰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是道观中的一个侧殿,门开着,正面鬼谷子与黄帝的泥塑像立在那里,前面是一个香案,上面两个大红蜡烛燃烧着。陈抟老祖背对着门口在地上的蒲团上打坐。姬飞峰从院里走了进去。
陈抟老祖似乎早已知道,他没有回身:“先拜过师祖。”
姬飞峰走到陈抟老祖的旁边,在一个蒲团上跪了下来拜了几拜,然后扭头看师父,却见师父已经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那根龙头杖便在他的旁边。
陈抟老祖点点头:“起来吧。”
姬飞峰坐在了陈抟老祖的对面,他偷眼看了看师父,只见陈抟老祖面沉似水,一团黑气隐隐地罩在脸上,气色看上去的确十分难看。
陈抟老祖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情况我都知道了。”
姬飞峰显得很沮丧:“师父,席方平受父托梦而知阴屠,想必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但您所说的蛮蛮和南宫小子我还没有找到。”
陈抟老祖淡淡地一笑说:“南宫小子已经找到了,他与席方平是好朋友。至于蛮蛮吗,十年前已有人见过,在你所去的地方却是不可能找到的。”
姬飞峰点点头:“师父,那怎么办?”
陈抟老祖说:“没有关系,天意之事,不可强求。”
姬飞峰又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路奇轩……”
陈抟老祖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这一战是不可避免的,到时候,你不许阻止,记住了吗?”
姬飞峰有些不甘心:“他,他真是有些不知好歹。”
陈抟老祖瞪了姬飞峰一眼:“这是你修道之人该说的话吗?”
姬飞峰见师父有些怒容,倒不好再说些什么了,他想了想问:“师父,那个席方平真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他会永生不死吗?”
陈抟老祖点点头:“他是一个凡人,生死是天命,他也不能例外,只是阴屠现在还杀不了他。”
姬飞峰还是有些疑问:“为什么?我见到他了,他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为人倒是很豪爽。”
陈抟老祖并没有直接回答姬飞峰的话,他反问了一句:“你知道席方平的父亲怎么死的吗?”
姬飞峰道:“席方平跟我说过。”
陈抟老祖点点头:“那就对了,自从涿鹿之战,阴屠虽然害了鬼谷先知,毁了乾坤古镜,但到底还是失了七魂,仅凭七魄存活至今,靠的是收集怨念以养其魔性,死者何止百亿,怨念何止千万,你可听说他为哪个人的怨念去用魔性杀人了?”
姬飞峰点头说道:“其魔性怎么会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但偏偏羊实的怨念求他,他就答应了,借着羊实的怨气让席大路得了龟背痈。”
“因为席大路之子席方平才是阴屠真正要怕的人?”
姬飞峰皱了一下眉头:“这个书生真的能够通晓魔性?”
陈抟老祖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
看着姬飞峰,陈传的心在隐隐作痛,通晓魔性?他实在不愿意将事实的真象说出来,因为那是他的筹码,他必须这么做,面对强大的阴屠,只有这么办才是唯一的办法,他别无选择。
陈抟老祖叹了口气:“魔与道本来就是同源的。”
姬飞峰听得更糊涂了:“师父,弟子不明白。”
陈抟老祖笑了笑:“我修行的金华洞你还没有去过吧?”
姬飞峰不知为什么师父要转换话题,他的心中更加疑惑了,但也只好默默地点点头,不好再深究下去。
陈抟老祖站了起来,他拿起龙头杖:“我带你去看一看。”
说着,陈抟老祖把龙头杖举过了头顶,只见那枚夜银珠放出了七彩的炫光,顿时照得这间屋子里十分明亮。
姬飞峰从来没有去过金华洞,他也不清楚这个金华洞的洞门在什么地方,他只看到一片不霞光在身边环绕着,整间屋内流动着七彩的绚丽。
陈抟老祖在这七彩的绚丽之中又将龙头杖平伸出来,指向了鬼谷子与黄帝的塑像,嘴里念念有词:“道中道,天上道。”
姬飞峰坐不下去了,在一个奇异的景象前,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坐稳的。
只见鬼谷子与黄帝的塑像慢慢地动了起来,他们分别抬起了左手与右手,两手之间仿佛形成了一道晶莹透亮的水线,那个水线向上下慢慢地扩大开来,而成为一道拱形的门。
这是一道水做的圆拱门,轻轻地立在了供台的前面。
姬飞峰被眼前的现象惊呆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这就是师父修行的金华洞入口吗?他真是有些意想不到,这样的门的确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出来。
姬飞峰现在很想走进去,去看一看那个神秘的金华洞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里面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但他还是没有动,没有师父的话,他绝不敢迈出这一步的,那个金华洞是龙虎山的禁区,除了历代掌门以外,没有人可以走进去的。
难道……
姬飞峰不敢想像,他十分清楚,走进去就意味着自己将要成为下一代掌门,可这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姬飞峰对掌门一职没有半点奢望,同样的,他也不知道若大一个道观交在他的手里会如何处置,但这一切都不是姬飞峰真正害怕的原因。
姬飞峰害怕的是师父。
只有掌门才可知道的秘密,如果传下来,那就意味着这个现任的掌门要离开自己的位置。姬飞峰深知以现在自己的资历根本就不是一个掌门的最佳人选,那陈抟老祖如此急迫地做出这样的决定,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
就是死亡。
陈抟老祖要死了,师父将要故去,这是姬飞峰万难接受的事情,于是他一下子跪了下来。
陈抟老祖看了看姬飞峰,慢慢地说:“跟着我走吧,什么也别想,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姬飞峰想问,但他不敢问,他只能看着师父拄着龙头杖,进了那道水门,令人奇怪的是,当陈抟老祖走进水门的瞬间,他仿佛突然间从姬飞峰的眼前消失了一样。
姬飞峰站起身来,走到那道水门前,水门后的供台及鬼谷子与黄帝的塑像很真切地就摆在那里,他仿佛看到了两个塑像在冲着他微笑。姬飞峰想不了太多,迈步踏进了这道神奇的水门。
侧殿外,卢生正好走了过来,他远远地看着那间屋子,里面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只是鬼谷子与黄帝的塑像在那里,没有人看得出有任何变化。
这时,一个小道士走了过来,被卢生一把抓住:“看到姬师兄了吗?”
小道士看了一眼侧殿里面,摇了摇头:“刚才他们还在里面。”
卢生点点头,小道士走开了。
卢生知道陈抟老祖和姬飞峰一定去了金华洞,他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掌门的位置非姬飞峰莫属了。
卢生摇摇头,转身离去。
第二十章:灭魔之法
水门的后面是另一片天地,这片天地远不如外面的明亮。
一个平台,向下有台阶,陈抟老祖正站在那里等着姬飞峰,姬飞峰很好奇地看着四周。陈抟老祖手中龙头杖上的那颗夜银珠在放着绚丽的光,四周只有墙壁,身后却看不到任何的门,只是在墙上画着鬼谷子与黄帝的像,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陈抟老祖对姬飞峰说:“只要你进过这个金华洞,以后出入就自由了,你只要向那扇墙走过去就可以回到偏殿。”
姬飞峰点了点头。
陈抟老祖顺着台阶向下走:“这里就是金华洞的入口,这个台阶的长廊有一个名字叫兵廊。”
姬飞峰跟在陈抟老祖的身后,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兵廊?”
陈抟老祖走在前面,头也没有回:“一会你就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兵廊了。”
姬飞峰跟着师父一步一步地走着,这条台阶好象很长,向下盘旋着,姬飞峰走得很小心,虽然那颗夜银珠的光很亮,但他一定要仔细地看一看。对于金华洞,他也是充满了好奇。
不一会,姬飞峰就看见了两边的墙壁上露出了许多兵器的尾柄来,这些尾柄有的很长,几乎挡住了前面的路,姬飞峰很是奇怪。
陈抟老祖停下了脚步,他举起手中的龙头杖,以便让夜银珠的光将那些兵器的尾柄照得更显眼一些,也让姬飞峰能够看得更清楚一点。
陈抟老祖转过身子来说:“这里有历代名家的兵器,所以才叫兵廊,你看,徐夫人的匕首,关公的青龙刀及项羽的霸王枪……”
陈抟老祖一边介绍着一边向前走,但姬飞峰却根本没有听进去,因为他实在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情。
那些兵器的尾柄从两侧的墙壁中伸出来,使得这条走廊显得格外地狭小,甚至没有留出任何人可以走过的空间,但陈抟老祖却偏偏在这些尾柄间走了过去,却没有碰到一件兵器。
姬飞峰站在那里犹豫着,他不知该不该跟着师父向前走,因为他难以想像自己是否也能象师父一样走过去却没有碰到任何一件兵器。
陈抟老祖还在向前走着,当他走到一处时,墙上出现了一个拂尘的柄和一个很宽大的剑柄。陈抟老祖站住了,他介绍说:“这是咱们师祖鬼谷子的拂尘和人帝之祖黄帝的轩辕帝血剑。”
说完之后,陈抟老祖回过头来,见姬飞峰还在后面站着,不禁笑了:“飞峰,为什么不跟上?”
姬飞峰面露为难之色。
陈抟老祖接着说:“没关系,你尽管向前走,要视若无物,你自然能够走过来。”
姬飞峰:“可我的确是看到了这些兵器。”
陈抟老祖道:“是你的心在看,所以你的眼睛也看到了。”
姬飞峰不再说什么,他闭上了眼睛,果然面前依然还有那些兵器的尾柄。心在看,眼睛自然也就看到了!于是,他又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奇迹有时候是极为普通的,姬飞峰走在那些兵器之间,却根本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一件件的只是虚无的幻像而已。终于,他走到了陈抟老祖的跟前。
陈抟老祖点点头:“你仔细看看这柄拂尘和这把剑。”
姬飞峰走上前来仔细地看着,只见那剑把与拂尘的柄都是做工极其考究,却不失大气。
陈抟老祖接着说:“当初魔泽的主人阴屠借蚩尤的身体与人界三皇决战于涿鹿,这柄轩辕剑沾染了黄帝的血才战胜阴屠的,所以后来这柄剑又叫帝血剑。你拔出来看看。”
姬飞峰愣住了:“您不说这里的兵器都是心中的兵器吗?”
陈抟老祖笑了笑:“你以为它们真的是幻像吗?先拔个试试。”
姬飞峰慢慢地伸出手来,上前向着那把帝血剑的剑柄抓去,他的手在那一瞬间果然是遇到了一个实体,真真切切的宝剑的剑柄。姬飞峰有些吃惊,他停在那里转头看着师父。
陈抟老祖示意他继续,姬飞峰使了一下劲,却没有拔动,他再使劲,还是稳丝不动,最后姬飞峰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却没有将这柄剑从墙壁上拔下来,他大感意外。
姬飞峰自认功夫已是十分了得,一柄入墙的剑在他眼里绝对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拔出的,但事实上他却根本使不出任何力量来。
陈抟老祖叹了口气:“算了,看来你果然不是这柄剑的主人。”
姬飞峰有些不甘心,问道:“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抟老祖一字一句地说:“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有生命,兵器也一样,这条兵廊实际上是一条兵冢,是这些兵器的坟墓,你是一个修道之人,自然能够看见这些兵器的魂,它们永远存在,永远在这里。”
姬飞峰点点头,问道:“师父,可是我刚才的确握住了这柄帝血剑的剑把。”
陈抟老祖说道:“我说这些兵器是幻像,其实你并不相信。于是你的心里对这幻像产生了疑问,也就是说你心中已经觉得它有可能是一个真身,所以你伸出手,便真真切切地摸到了实体。不信,你现在再去拔它看看。”
姬飞峰又伸出手去,这一下,他的手在空中一下子抓空了,果然那剑柄只是一个幻像而已。
姬飞峰还有一个疑问:“既然这样,可是我第一次拔的时候,我心中想着我一定能够拔出来,为什么却没有拔出来呢?”
陈抟老祖解释说:“因为你不是它真正的主人。好的兵器和人一样,它的魂是永远的不死之魂,它的真身也许会落在中原的任何角落,也许会被人发现,也许会永不见天日,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兵器是否能碰到它真正的主人,到那时,魂会归到真身,真身也许会自己来找它的魂灵。这就是兵器的生命所在,你不是它真正的主人,所以你不能改变它的意志,当然你就只能看到它,或摸到它,却永远无法操纵它。”
姬飞峰沉思了一下问道:“席方平能不能拔出这柄帝血剑?您让我找的人是不是就是这样一个能拔出轩辕帝血剑的人?他是黄帝的后人?”
陈抟老祖愣住了,他看着姬飞峰慢慢地说:“这是天意,我也很难说。好的兵器和人又不一样,因为人会累,兵器不会,因为人的灵魂会变,但兵器不会,所以阴屠能够收购人的灵魂,但他永远无法收购兵器的灵魂。”
姬飞峰跟着陈抟老祖走到了那个日月神岩的前面。姬飞峰对这里所看到的一切都感到十分地惊奇。
陈抟老祖指着那个日月神岩说:“这是由一块岩石构成的,完全天然,没有半点人工的痕迹。”
姬飞峰有些纳闷,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说这些。
陈抟老祖接着说:“日月交合,阴和阳也本是一家,道也是如此,内含阴阳。”
姬飞峰更加奇怪,这些话作为师父的陈抟老祖已不止说过一次,现在再说起来难道还有什么深意吗?
陈抟老祖并没有理会姬飞峰表情的变化:“万物皆有阴阳,万事皆为阴阳,善与恶只在一念之间,飞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姬飞峰当然明白,他点了点头:“是,师父。”
陈抟老祖点点头:“而阴阳调合才能达至平衡,阴屠却想打破这样的平衡。”
也许那个席方平就是修复平衡的人。姬飞峰暗自琢磨。
陈抟老祖似乎看出了姬飞峰的想法,他淡淡地说:“也不是仅凭借着席方平一人之力可以办到的,它需要你们这些人的勇气,忠诚和信念。”
姬飞峰:“我们?”
陈抟老祖笑了笑;“对,你们,就是我跟你说的七个人,我想你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对付阴屠的任务会落在你们的身上。”
姬飞峰点了点头,这正是他的疑惑所在。
对付人界的敌人阴屠是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一点姬飞峰没有半点疑问。
但从陈抟老祖的话中,姬飞峰明白了,这个无比艰巨的任务只能落在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的其它人选替代。
第二一章:魔道伏兮
姬飞峰不是怕死之人,学道多年,他也清楚魔道向来不两立,他也明白人界绝对不能被阴屠主宰,他只是不相信这些人罢了。
魏图腾是蛮人部落的将军,当年蚩尤就曾将灵魂卖给阴屠,蛮人部落从此许下诺言,要永远隐居神农架,这样一个部落中的将军难道值得相信吗,他们是有野心再度回来的,魏图腾作为蚩尤的后人会不会犯下与他祖先一样的错误呢?
无颜是楼兰国的王子,此人不知在楼兰国犯了什么事情,一直是醉生梦死,此次接受这样的任务是抱着必死之心的,这样的人难道也能成就大事?
玫公子是妖仙岛的少岛主,风流成性,那次去妖仙岛,姬飞峰竟然没有见到他的面,据说是有一段风流韵事正在了结,能不能来龙虎山暂时还是未知!
赏金剑客路奇轩倒是一个办大事的人,可惜为了他哥哥,他把陈抟老祖视为第一仇人,这样的人要想完成大事必须先弃小家,但他能做到吗?
至于南宫小子与蛮蛮,姬飞峰并没有见过,还不好妄下断言,但那个席方平一介书生能否完成这生死重任也在两可之间。
姬飞峰实在不敢想像这样的八个人在一起到底能做成什么样的大事?何况阴屠又是那么地强大。
姬飞峰的疑问陈抟老祖心中更是清楚,但他没有直接讲述,而是将手一挥,只见那块日月神岩的日岩中又出现了图像,那仿佛是宇宙地初期,一片黑暗中只有一个炽热混圆的气团在不住的蠕动着。
陈抟老祖说:“混沌初开的时候,天地分为魔道两界,道界是大道的世界,所谓大道即修行得道之人,你师祖鬼谷子即为此班中人,来人界后自称是半仙之体,先知也不过是个幌子。魔界是魔的世界,阴屠主宰了那里,也不用我多说,咱们所处的地方是盘古所开,女娲所创,这就是继道界魔界之后的人界……”
陈抟老祖说话的时候,那块日岩之上不断地出现了三个时空的景象,道的世界一片祥和的景象,魔的世界则被黑暗所笼罩着,而人的世界只有杀戮。姬飞峰认真地听着,也认真的看着,虽然这一切陈抟老祖都曾对他说过。
陈抟老祖接着说:“魔界的阴屠,他很强大,也很残忍。他时刻关注着人界,当他发现人的世界中充满了杀戮与阴谋的时候,他认为他可以取而代之,于是便进攻了人界。”
姬飞峰点点头,他有些疑问:“那人界中的杀戮与阴谋不是和魔界的残忍一样吗?”
陈抟老祖紧紧地盯着姬飞峰,冷冷地说:“你果然和阴屠的想法一样。”
姬飞峰一听,立即吓得跪了下来:“师父,我……”
陈抟老祖脸色和缓了下来,伸出手来扶起姬飞峰:“不过你想得并没有错误,但你也许想不到,魔是破坏的,人是具有创造精神的,魔是没有感情的,而人是有感情的。所以,人界绝不能让阴屠来主宰。人界的混乱将由人界自己来承担。”
姬飞峰点了点头。
陈抟老祖又指着那块日岩说:“在人界里分为三个种族,即是人,妖和魈。其中人的部落又分为蛮人与平常的人,而平常的人中又有阶级之分,帝王将相,江湖侠义,市井流徒及修行求道的人。所以你们几个正是这些人的代表,妖仙岛少岛主玫公子,冥魈府的捕快蛮蛮,蛮人部落将军魏图腾,楼兰国的王子无颜,赏金剑客路奇轩,市井神偷南宫小子和你这个修行之人。”
日月岩里依次出现了几个人的样子,只是冥魈府的捕快蛮蛮让人看起来透着一股子邪气。
姬飞峰点了点头,又问:“那席方平呢?”
陈抟老祖笑笑说:“你们几个代表了人界中所有生灵的力量,但仅仅有力量还是不够的,还要有一个能够阻挡阴屠魔力的兵器,席方平就是这件兵器,他是你们的平衡点,只有他能带着你们一起除掉阴屠。从人界通往魔泽是一条毁灭之路,前途是可怕而又艰幸的。”
姬飞峰挺起胸来:“弟子一定竭尽全力。”
陈抟老祖点点头,话语一转,叹了口气道:“可惜为师已老,不能与你们同去。这块日月神岩的下面可以通往东海的龙人国,切记,切记。”
姬飞峰一愣,龙人国,为什么师父突然说起这个来,难道龙虎山要有什么噩运了吗?姬飞峰曾随着师父五年前一起去过龙人国,还眼见着师父擒住屠龙魔,但那时两人是走万里,然后坐船前往的。
他想继续听下去,但已经是不可能了。
陈抟老祖在说话的时候突然变了样子,他气喘不断,手捂住了心口有些站立不稳。姬飞峰忙上前一步扶住:“师父,您怎么了?”
陈抟老祖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飞峰,你快去接应一下席方平他们,务必在七月十五之前到,那样我还可以给你们提些建议,有助于除掉阴屠。”
说着,陈抟老祖却扬起了手中的龙头杖,向着姬飞峰当头砸了过去,姬飞峰本能地闪开了:“师父,您……”
陈抟老祖根本就不容姬飞峰说话,一杖紧跟着一杖地向姬飞峰猛攻,姬飞峰只得一下一下地躲闪着,他的确有些莫名其妙。
而陈抟老祖此时变得有些面目狰狞,双目赤红,须发皆炸,好象面对的就是敌人阴屠一样。
在一阵急攻之后,陈抟老祖仿佛一下子没有了力量,龙头杖掉到了一边,而自己也瘫坐在地上。姬飞峰忙上前蹲下扶住了老师:“师父,您到底怎么了?”
陈抟老祖看了看姬飞峰,仿佛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慢慢地说:“阴屠真的复活了。”
说着,陈抟老祖的手指向那块日月神岩,姬飞峰也顺着陈抟老祖的手看过去,只见那块岩石上赫然出现一个赤身裸体的婴儿,浑身上下泛着赤红色的邪恶的光,皮肤皱在一起,令人不寒而栗。
陈抟老祖慢慢地说:“给我一点水喝。”
姬飞峰放下师父,走到了水池边,伸出手来从池中掬水,就在他掬水的瞬间,他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那块岩石,只见那块岩石中那个小孩的赤红眼睛里摄出动人心魄的光来,这个光令姬飞峰有些炫晕,他仿佛听到了一种声音:“回来吧,我们本是一起的。”
这个声音低沉而具有诱惑力,令姬飞峰无法阻挡,他慢慢地站直了身子,向着那块日岩就要走去,好象那块岩石就是他的归宿一般。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陈抟老祖发出了一声断喝:“姬飞峰。”
姬飞峰顿时清醒了,他后退了几步,有些不知所措。
陈抟老祖坐在地上,声音缓和了下来:“不要看那块日月神岩,给我水喝。”
姬飞峰听见了,他忙低着头从水池里掬了些水跑回来,捧在陈抟老祖的眼前,陈抟老祖低头从姬飞峰手里喝了两口,他的神色一下子好了过来。
姬飞峰忙问:“师父,刚才是怎么回事?”
陈抟老祖摇摇头:“那是心魔,阴屠果然在强大,他竟然能够利用日月神岩想控制你和我的心,不过,他失败了。”
姬飞峰回头再看那块日月神岩,上面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一块岩石而已。
陈抟老祖对姬飞峰说:“快走,记住,七月十五以前一定要带席方平来,如果时间过了,就不要来了,千万不要来了……”
姬飞峰看到师父如此紧迫的样子,不知能再说些什么。
陈抟老祖一推姬飞峰:“记住我的话,快走吧,为师没有事。”
姬飞峰点点头,知道事态紧急:“师父,我这就去。”
说着,姬飞峰向着陈抟老祖拜了三拜,然后转身奔向台阶处。
第二二章:寿终八百
陈抟老祖看着姬飞峰走了,他喘了口气,坐了下来,好象是自言自语,又好象在与谁说话:“我还有五天的活头,你控制不了我。”
这时,陈抟老祖的耳朵里突然响起一阵极阴邪的笑声,就象婴儿的啼哭一般,陈抟坐在那里,浑身震颤着,看得出他在努力地阻挡着这个笑声。
只见那块日月神岩上又出现了那个邪恶的婴儿。
那笑声就是从日月神岩中传出来的,笑声后是阴屠在说话:“那不一定吧。”
陈抟老祖说:“只要我活着一天,你的阴谋就无法得逞。”
阴屠说:“你已经看出来了,我的力量在强大,这次没有成功,只因为他们还活着,不过他们一定会知道自己是谁的。”
陈抟老祖摇摇头:“你别痴心妄想了。”
说着,陈抟老祖突然扬起了手中的龙头杖,那杖升到了半空中,向着日月神岩砸了过去,日月神岩一下子被打得粉碎,碎石与尘烟落到了水中,溅起了一大片。
陈抟老祖本以为毁了日月神岩,阴屠就无法再对他施展魔性,但他错了,阴屠的力量要比他想像中的大了许多。就在水雾与烟尘逐渐沉淀下来的时候,陈抟老祖突然发现他所处的这个地方已经变了样子。
陈抟老祖是第一次来到魔泽,他已盘腿坐在了魔泽中央,面前一口古井,恐怕可怕。
陈抟老祖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井,阴屠在笑,那井里冒出一股黑气来,那股黑气直扑向井旁的那棵歪脖树,笼罩住了,然后那棵树便慢慢地动了起来,树旁所有的生物都跃了起来,如小虫一般飞扬恣舞着。
一个树形的人,睁着两只血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陈抟:“魔泽,这不是你很向望的地方吗?”
陈抟老祖坐在那里,他感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他强忍着说道:“阴屠,你知道那个书生的命运,你还得意吗?”
那棵树手臂动了动:“一个书生,我能怕他吗?”
“那你还派冷血无情与杀他?”陈抟冷笑着。
“也许他是下一个蚩尤?也不一定!”
“无法动用蛮人部落的蚩尤,难道你会担心吗?你知道他的命运,你害怕的是这个!”
那棵树大怒,厉声说道:“陈抟,虽然你有八百年的寿命,我杀不了你的道行,但你只不过还是一个凡人,七月十五日亥时,你还不是得死吗?还不是得受我的控制,变成一个邪者?”
陈抟老祖愤怒地叫道:“邪者?不会的,永远不会的。”
那棵树淡淡地说:“真的吗,难道你肯毁了自己的魂魄?”
陈抟老祖没有说话,他无法回答,因为他真的没有那样的勇气,他害怕死亡。
谁都无法相信人界中道行最高的人竟然害怕死亡,但这是事实,无法更改的事实。
那棵树接着自信地说:“这些日子我一直着手组建着新的邪者队伍,是由你们人界中的死人组成的,从古至今,人的世界太奇妙了,你们喜欢相互残杀,所以死的人也很多。我吸取他们的魂魄,他们的怨气用来恢复我的力量,现在已经很有成效了,而他们就成了我的军队。人的世界杀戮没有停止,我邪者的队伍就会不断地扩大。的确,现在我还没有恢复到最好,我还不能直接地操纵你们这些人的生死,但我的邪者会杀人,让死人把活人杀死,再变成邪者。”
陈抟老祖知道,这样下去,人的世界必将会变成死人的世界,一个阴屠所控制下的邪者的世界。他从来没有见过邪者,但他十分清楚当年邪者曾让三皇吃尽了苦头,他实在没有想到,阴屠竟然又能建立起邪者的队伍,他那失去的魔力恐怕也恢复得十分不错了。
陈抟老祖还是故作镇定地说:“我知道席方平一现世,你一定会等不急的,会采取行动的,所以我已经安排好了对付你的方法,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那棵树一下子笑了,半晌才说:“陈抟,我必须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找到了七魂,完成了我无法做到的事情。你想用他们的力量以魔性对付我的魔性,让他们与我同归于尽,但那是不可能的,七魂,阴屠的七魂永远是邪恶的,他们不可能对抗他们的主人,你错了。”
陈抟老祖故作自信地说:“但他们并不知道,你也没有办法可以告诉他们,你无法再控制他们的魔性。刚才你也看到了,你失败了,你的橙魂姬飞峰没有受你的控制。”
那棵树好象在摇头:“人啊,是那么地幼稚无知,又是那么的惯用伎俩,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你们胆怯无能,你可以让他们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但他们是我的七魂,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可以欺骗他们,却欺骗不了他们邪恶的本性,总有这一天,他们会迸发的,你的如意算盘也会烟销云散。”
陈抟老祖已经完全丧失了自信,他十分清楚阴屠说得每一句话都是正确的,自己的确在欺骗着那几个人,他现在所依靠的仅仅是一张嘴,一张强硬的嘴:“席方平没有仇人将灵魂便卖给你,你无法用怨念的魔性杀死他,只能靠你的十三恶龙侍者,但有七魂保护,他们绝不可能得手的。”
那棵树哈哈大笑起来:“你错了,现在的我根本没有本事杀得了人界的任何一个人,席方平父亲席大路死于疾病与我无干,如果说怨念,那是羊实的怨气,你们人类就是这样,死了还会用怨气杀人,至于席方平,我根本不相信他是那个人,魔界为我主宰,他根本走不到我身前的……好了,不跟你说这些,还是谈谈咱们的合作吧。”
陈抟老祖向后想动,却动不了:“不可能,我是鬼谷子的后人,我不可能和你合作。”
那棵树洋洋得意地说:“鬼谷子是道界的人,你是人界的人,怎么能是他的后人呢?你没有选择,还是来我的魔狱谷看看吧,看到我的力量,你也许会改变主意的。”
树突然伸出了一根歪枝来,一下子缠住了陈抟老祖,将他高高地抛起,然后直落进了那口深暗的井里。
陈抟老祖在黑暗中疾速地下落着,他的耳边响起阴屠的声音:“这由不得你,你死后注定要变成一个邪者,你知道我的肉身无法行动,而你就是我的肉身,会帮着我完成这一切的。你就是第二个蚩尤……哈哈……”
陈抟老祖的眼睛里充着血,狂喊着:“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在可能与不可能之间也许有着天壤的区别,但这天壤的区别在一瞬间就可以跨越。
陈抟老祖在一瞬间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狠狠地摔在了魔泽的下面,身旁是一条长长的甬洞,从里面呈现出一片红色,晕红的,沼汽一般弥漫着,让人根本看不清楚。
陈抟老祖突然有种冲动,他想走进那个甬洞,去看一看那个晕红里到底是什么,于是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陈抟老祖发现自己的脚下不知是什么地,柔软的,细腻的,淡红色的。抬眼看过去,这个洞的上空是垂悬着许许多多的粗大的管线,透明的,里面流动着令人作呕的一种绿色液体,液体里似乎还流动着块状的东西,那是人体。这些管线交错在一起,缠绕着,向那个长长的甬洞深处延伸过去。
陈抟老祖抬眼看那些管线,只见里面的人却是各种死亡的人,死状都不一样,但大多数都是打斗而死的。那些人浸在绿色的液体中,向着洞深处流去。
陈抟老祖的眼睛有些累了,他闭上了眼睛,眼前却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死亡的场景,这景像极为恐怖,但它们却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迫切。
战争中死去的士兵们,病魔前倒去的人,失足落崖的药工以及悬梁自尽的人。
正常与意外,他杀与自尽,陈抟老祖睁开了眼睛,他再也不敢看那些死去的人了。
阴屠的声音再度传来:“可怕吗?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是自杀,同时你也是为我所杀。”
陈抟老祖已经再没有力量可以反驳了,他突然从怀里拽出一把匕首来,指向了自己的心房。
阴屠轻轻地说:“你真的想死吗?匕首刺下去你就解脱了,你的灵魂也就死去了,那样你将不会为我所用,但你真的就这样死去,太不值了。”
陈抟老祖突然感到手中的匕首出奇地沉重,他的心已经感到那刀尖传来的阵阵寒意。
自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自杀需要的是勇气。但自杀也不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只是一个瞬间,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结束。
那瞬间是否美丽,只有自杀的人才知道。
死都不怕的人还怕活着吗?在自杀的瞬间,改变想法的那个刹那也许更需要勇气。
陈抟老祖并不想死,他尤其不想将自己的魂魄杀死,他怕死,但活着比死更可怕。
成为一个邪者,成为一个阴屠的走狗,这就是活着的必然结果,阴屠善于收买那些死去的人所拥有的一颗想活下来的灵魂,陈抟老祖经不住阴屠开出的价格,那条件太诱人了。
人界的主宰。
阴屠在继续游说着:“也许你将是人界的主宰,无数邪者的统领,你的魂魄还想死吗?”
陈抟老祖活了八百年,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八百年太长了,长得他都不想死了,不死只有一种办法,借助于阴屠的魔性将魂魄浸染,一个永远不死的灵魂。
阴屠的声音极具诱惑力:“难道你不想看看你的手下吗?”
陈抟老祖手持着匕首慢慢地向着甬洞的深处走去,他渐渐地隐没在那片红晕之中。
在甬洞的深处是一个洞口,管线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开口处绿色的液体如废液的排水一样直冲下去,将里面死去的人抛了下去。
下面是一个广阔无边的谷地,没有阳光,没有任何色彩,灰黑色,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人。这就是阴屠最邪恶的魔狱谷。
陈抟老祖站在洞口,他惊恐万分,手中的匕首没能拿住,翻转着掉了下去。
匕首从空中直坠下来,突然被一只伸出的手抓住了,那只手没有半刻地停歇,将匕首向前刺去,一个眼中无神的人被匕首刺中了心脏,倒在地上死去了。
接住匕首的是一个中年的汉子,身材很魁梧,他的眼睛也是呆呆地无神,嘴里呐呐自语着:“第八个。”
他的嘴角挂着笑,冲进了人群中,相互搏斗着的人群,场面极为混乱。
阴屠的声音:“人是无用的,邪者才为我所用。这里是淘汰的地方,不败的人将被留下成为邪者。我并不贪婪,因为贪婪所得到的一定不是精华。我相信,你将是邪者中最好的一个。”
陈抟老祖看着眼前巨大的场面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的眼睛里也放出血红色的光彩来。甬洞被这血红色的光彩所弥漫。
渐渐地,陈抟老祖的身影也消失在这血红色的汽雾中。
史书记载,陈抟老祖活有八百岁,不知所踪,但他真的死了吗?同样也无人知晓。
第二三章:天蚕蛛丝
席方平一直都没有睡着过,他的脑子里总在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人没有睡过好觉。
其实路奇轩并非没有睡过好觉,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他的觉睡得很少。
南宫小子却是一幅事不关已的样子,走到哪里就睡到哪里,甚至在马上他也能照睡不误。南宫小子的马是刚刚买来的,是无颜用身上的一颗宝石换来的马。
天下没有这么傻的人,无颜则是其中一个。
以路奇轩的意思,那匹马抢来就行了,根本就没有必要付钱。
南宫小子的想法是一匹马偷起来也不会费什么事情的,当然那最好是晚上行动,可惜他们要赶路,所以他的想法被第一个否决了。
无颜自认为有钱,但翻遍了所有的衣兜,他只找出了三颗宝石,于是他便用其中的一颗换了这匹马。
这并不是一匹好马,但价值一块宝石的马也就成了好马,所以南宫小子更外的珍惜,他几乎从来也没有拉过缰绳。
这匹马也算通人性,驮着南宫小子从来也不落队。
几个人赶路很急,这让席方平又看到了南宫小子的另一个本事,在奔跑的马上睡觉。
不但是席方平,就连无颜与路奇轩也暗暗地称奇。
席方平心中总有一丝疑问,这个南宫小子到底是什么人,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只有一个答案,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这个答案其实跟没有一样,南宫小子好象天生就会这些本事似的,这是无颜的结论,照南宫小子自己的话说,他天生就是个小偷。
相处了两天,路奇轩也有些烦了,于是想拿南宫小子开涮,他与南宫小子打了一个赌,他把剑抱在怀里,让南宫小子来偷。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赌局,无颜与席方平都是这样认为的。
抱在怀里的剑,如果想拿到手里只有一个办法,抢。
但谁敢和人界第一剑客抢剑,那他一定是不想活了。
无颜与席方平都认为南宫小子不敢答应,没想到南宫小子真的答应了,而且是很爽快的答应的,瞧他说话的样子,没有人会认为他的精神很正常。
四匹马向前奔跑着,南宫小子落在了后面,他晕晕沉沉地昏睡着。
路奇轩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抓着宝剑在前面奔跑。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一个小孩子打赌,他认为自己是中了邪。
但邪事很快就发生了。
骏马依然在奔驰着,路奇轩突然感到耳边扫过一阵凉意,他的心一下子也如同这凉意一样落到了极点。因为这凉意他太熟悉。
每一个感受到这凉意的人都死了,每一次路奇轩都会把这凉意送给别人,但这一次,凉意竟然从他耳边扫过,他当然心往下沉了。
路奇轩低头一看,手中的宝剑只剩下了一个剑鞘,剑身已不知何处去了。
赏金剑客丢了剑,这是路奇轩平生最大的嘲讽,他一下子拽住马缰回头看了过去,只见后面南宫小子坐在马上,手里拿着自己的宝剑在冲着他笑。
席方平与无颜都停了下来,他们当时就在路奇轩的身边,只感到一道寒光闪动,没想到路奇轩的剑就已经到了南宫小子的手里。
南宫小子看着手中的剑笑嘻嘻地说:“路大剑客,让你发现了,我这应该是抢不是偷。”
路奇轩笑着点点头:“没错,那么是你输了?”
这句问话刚一出口,只见路奇轩的身子从马上平平地升了起来,随即如流星一样向南宫小子射了过去。
无颜一看忙喊:“路奇轩……”
他的声音远没有路奇轩的身形快,在席方平眼里,这一切都发生的极为突然,他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怎么回事,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只见路奇轩坐在了南宫小子的马上,而南宫小子则站在几尺开外的地上,他的手里已经没有剑了。席方平看到路奇轩的剑鞘中宝剑依旧在那里。
路奇轩傻了,无颜也傻了,他们都没有想到南宫小子的身法竟然快到了如此的地步。
路奇轩不但傻了,他更是后怕,因为他知道这弹指间所发生的一切,他觉得毛骨悚然。
路奇轩向南宫小子弹射过去,他在空中伸出手来抓向南宫小子的手腕,这一抓,他使出了全力,因为他受到了丢剑的奇耻大辱。
路奇轩的剑术是人界中最好的,其它的功夫也不差,他认为自己这次的出手十拿九稳,一定会抓住南宫小子的,先废了他的手臂,再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将宝剑偷走的。
但就在路奇轩的手要抓住南宫小子的时候,南宫小子却向前从他张开的腋下闪了过去,也就是在那个瞬间,他将宝剑又重新插回到路奇轩的剑鞘中。
路奇轩收势不住,只好坐在了南宫小子的马上。
他看了看左手中的剑鞘,他很清楚,如果那是一把匕首的话,自己已经死在了南宫小子的手里。
无颜淡淡地说:“路奇轩,你输了。”
路奇轩点点头,他是一个自视清高,性情极为霸道之人,但他绝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于是,他低头问南宫小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南宫小子笑了笑,跳上了路奇轩所骑的那匹马:“在咱们打赌的时候,我已经将一根天蚕蛛丝系在了你的剑柄上,你的剑并不是一柄好剑,绷簧已坏,所以我就一下子拽了出来。”
路奇轩很疑惑:“天蚕蛛丝?”
席方平见过天蚕蛛丝,他知道那个东西极细却又极为坚韧。
路奇轩却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向前倾了倾身,慢慢地说:“好吧,你赢了,让我做什么?”
南宫小子想了想,他看看无颜和席方平。
席方平摇了摇头,表示不好出主意,无颜则看向别处。
南宫小子笑了笑说:“现在我想不起来,以后吧,先记着。”
路奇轩咬了咬牙点点头,双腿一用力,那马那前蹿去,从南宫小子身旁经过。
南宫小子突然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无颜来到南宫小子近前:“小兄弟,你这个祸惹大了,谁不知道路奇轩平生最自负,却败在你的手下,这件事肯定没有完。”
席方平也骑着马过来:“我没有想到他肯认输。”
南宫小子看无颜走到了前面,悄声对席方平说:“天蚕蛛丝断了??”
席方平睁大了眼睛:“怎么……”
南宫小子愁眉苦脸地说:“刚才他从我身边过去的时候,左手剑出半鞘,在我的手上划了一下子。”
说着南宫小子张开了手,只见他的手背处有一道极细小的血痕:“他知道我还没有把天蚕蛛丝放回去,于是用剑气给弄断了,他真的是很厉害。”
席方平这才想起路奇轩在问天蚕蛛丝的时候,身子向前倾了倾,他就是借着阳光看到了南宫小子手上的天蚕蛛丝。
第二四章:奇异坟场
七月十三日,黄道言,不宜夜行。
傍晚时分,天色已是昏黄,脚下的地也是昏黄的沙土,松软,马跑起来并不是那么舒服,扬起的尘土足有三尺来高。由于赶路,四个人错过了客栈,看来只能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过夜了。
地处中原竟然有如此荒芜之所,倒也的确令人感到惊奇。
偏在此时,还起了大风,平原上无阻无挡的风,吹起的尘土遮住了前方的路。沙石打得几个人眼睛生疼,连马都睁不开眼睛。
无颜看了看天色,确实已经晚了,他与路奇轩商量:“路大侠,这一带过分荒凉了,咱们还是向前再走一些,找个落脚的地方。今夜看来是无法赶路了。”
路奇轩当然同意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好如此。
漫天黄沙的平原最难找的便是方向,没有方向就意味着迷路,这是谁也不愿意碰到的事情,但这一切就这样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几个人在狂风中走到很长一段时间,席方平一身孝服几乎都变成了黄色,但他们还是没有找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甚至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人影没有看到,但他们却看到了一大片的坟场。
有坟场的地方,附近一定有村落,几个人又转了半天,结果方圆十里以内都看不到任何人烟,这坟场出现得十分突兀,但他们谁也没有多想,那肆虐的狂风令他们实在不想再走了,于是便打算露宿在这坟场内。
这个坟场显然有一定的规模,每隔三丈左右的距离就有一个三尺来高的坟包,修葺得也十分的齐整。
几个人下了马,各自跑到一个坟包的后面躲着风沙,蜷缩在坟包后面,刚才被沙石打得生疼的脸显然是好受多了。
南宫小子躺在一个坟包后面,自从被路奇轩断了他的天蚕珠丝,他的心情十分地不好,毕意那是他的宝贝,于是他自言自语地发着牢骚:“我睡过许多地方,却从来没有睡在死人的身上。”
与南宫小子三丈之隔的地方,席方平坐在坟包的后面只是一味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不理会南宫小子的牢骚,当然他也听不到。
南宫小子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再大的风沙已无法封闭住他的嘴,于是叫着席方平:“席大哥,你想什么呢?”
席方平看了南宫小子一眼:“没什么,我只是想这个阴屠到底有多可怕?见到陈抟老祖后,我们是不是一定能找到那个叫魔泽的地方?”
南宫小子无所谓地说:“都跑到这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席方平摇摇头:“你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了?”
南宫小子一笑:“没有,其实我突然发现,有件事做也挺好的。”
席方平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南宫小子看席方平并没有什么兴趣,便把目标转向了路奇轩与无颜。他的眼睛在搜索着路奇轩所处的地方,只见那坟包后面只有一匹马,路奇轩却没了踪影。
路奇轩并没有走,他只是在做自己习惯上要做的事情。
一个杀手在杀人之前一定会到行动地点那里看一看,这样他才会一举成功,隐身的位置,出手的方向以及脱身的道路。
路奇轩并不是一个好的杀手,他是一个赏金剑客。
一个剑客与杀手的最大区别就在于是否隐身。
隐身是路奇轩最不屑的事情,他认为那是无能的表现,所以每一次杀人他都要直接挑战对方。
路奇轩不会藏身,也不会找一个最佳的攻击方向,但他却和那些杀手一样,一定会找一个脱身的路,只是这条路他不是为自己找的。
所以,路奇轩每次行动都会事先便去地点踩盘,他要断绝猎物任何逃跑的机会,他绝不容许自己由于地点的不熟而行动失败,因此,没有一个人能从他的剑下逃走。
久而久之,路奇轩养成了这样的一个习惯,就是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要仔细地看一看。
路奇轩在看这片坟场,进入坟场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这片坟场十分地奇怪,在他的分析中有两点。
第一点,坟场周围没有人烟。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如果说这种现象存在的话,那只有一个,就是这些坟不是一般人的坟,只有皇家的坟地绝不会设在皇宫的周围。
第二点是这个坟场中的坟包都是非常有序的,简直就是阡陌纵横地排列着,普通人的坟场肯定不会这样整齐的。
路奇轩安顿好马匹后便独自在这坟场中转了一圈,结果他发现了第三个十分奇怪的事情。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荒芜人烟的地方,这个坟场竟然是一个正正的四方形,十九列与十九行,长宽竟然都是五十四丈。
路奇轩带着这个疑问找到了无颜,此时风沙已小,天色有些暗淡。
无颜被南宫小子叫到坟包的后面正玩着打石子的游戏。在对面的那个坟包处放着一块大些的石头,两个人用小石子不断地掷去。
对于有着精妙箭法的无颜来说,这样的游戏太轻松了,他的每一颗小石子都打在那块石头上,不差分毫,没想到南宫小子也是不弱,颗颗中的,弹无虚发。旁边的席方平用一种羡慕的眼神在看着。
这次又轮到无颜扔了,他从地上捡起了三颗石子,对南宫小子说道:“我把那块石头打到那个坟头上面去。”
南宫小子十分惊讶:“真的?”
无颜笑了笑,他扔出了第一颗石子。
只见那颗石子迅如疾风正中三丈外那块石头的下部,一下子将石头打了起来有一尺来高,就在石头将要下落的瞬间,每二颗小石子已经到了,还是打在那石头的下部,这石头顺着坟包的斜坡又向上滚了有一尺多高,紧接着第三块也到了,如法炮制,那石头终于滚上了坟头,看过去正正当当地好像就是别人特意摆在那个坟头正中似的。
南宫小子看得十分有趣,他不禁叫出好来,但他的声音还没有完全出来,只见一颗石子从身旁疾若流星般地飞出,正中坟头上的那块石头,将那块石头打得是粉粉碎。
路奇轩站在一旁,他淡淡地一笑:“我只是凑个热闹,这水平比无颜差远了。”
南宫小子斜眼看了看路奇轩没有说话,席方平则笑了。
席方平觉得很有趣,因为他听到一句路奇轩根本就不可能说出来的话,这水平比无颜差远了。
路奇轩绝不是说这样话的人,他之所以这样说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他很孤单。
路奇轩从小就跟着哥哥一起练习剑术,后来哥哥闯荡江湖,他则一个人继续练习,虽然他的剑术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但他却没有一个朋友。
哥哥死后,路奇轩成了一个赏金剑客,他不断地杀人,用杀人的方法提高自己的剑术,他成功了,但这也成就了他冷漠的性格。
一个将别人的生命视同儿戏的人当然是冷漠的,一个冷漠的人又怎么可能有朋友呢?
路奇轩没有朋友,直到那一天他见到了姬飞峰,姬飞峰向他述说一件无法完成的任务,当时姬飞峰说了一句话令路奇轩永远无法忘记。
那句话是这样说的:“如果你相信我说的话,那么咱们都是朋友,几个朋友一起去完成这个任务。”
路奇轩很感动,对于一个只身独闯江湖,身边一直没有朋友的人来说,这句话的确是会令人感动的,他忍不住当时就想答应了。
但对方是仇人的徒弟,他怎么能答应呢,于是他与姬飞峰相约在那座荒观里比武。
结果他们的比武被席方平扰乱了。看到姬飞峰心事重重的样子,路奇轩知道即使比武胜了,他也胜之不武,于是他接受了护送席方平的任务,更何况他能够直接见到陈抟老祖。
走了这两天,路奇轩头一次身边有了其他的人,席方平一介书生却勇气可嘉,无颜出身名门却待人热情,南宫小子市井之徒却也有一份侠义心肠,这也是路奇轩头一次感受到别人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禁真的要将面前的三个人当作自己的朋友了。
但路奇轩就是路奇轩,他永远会以一种冷漠面对每一个身边的人,席方平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笑了,路奇轩冰冷的内心正在慢慢融化。
第二五章:吸血魈硭
路奇轩对无颜说道:“这个坟场很奇怪,整整齐齐的行列都是十九。”
席方平立即说道:“这是照着围棋的布局排列的。”
无颜点点头,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不错,附近没有人烟,这绝对不是普通人的坟地。”
路奇轩还要再说什么,他的眼神突然呆直了,急急地用一种近似于低吼的声音说:“别出声,快藏好。”
无颜与席方平,南宫小子愣了一下,都看着路奇轩。只见路奇轩一个箭步蹿到席方平的身边,伏在坟头上,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风吹来的方向。
与此同时,一声长嘶,只见无颜的梅雪鹿扬开四蹄,向着远方飞奔而去。
无颜大吃一惊,忙要站起来去追,路奇轩忙低声叫道:“别动。”
无颜不知怎么回事,只好与南宫小子都侧身躺倒在坟头上,顺着路奇轩的眼神好奇地看了过去。
此时,夜色已起,在黑暗中,只见风来的方向里扑天盖地地飞来一群东西,象是昆虫一样的,但它们都发着蓝紫色的荧光,转瞬间就映亮了一片天空。
席方平与南宫小子都不明所以,再看向无颜的时候,他们发现无颜的脸色变了,一种惊恐充斥着他的眼神,只见他将身子变得更低了,缩成了一团。
那大片的荧光象一片快速移动的云,从坟地的上空掠过。席方平在荧光掠过头顶的时候偷眼观看,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昆虫,而是密密麻麻的细细地颗粒,如沙尘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他们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那是三匹马发出的声音,嘶鸣中充满了恐怖与凄凉,紧接着是混乱的马蹄声,这一切很快地结束了,三匹马轰然倒地。
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他们的马已经死去了,无颜暗自庆幸坐下梅雪鹿的灵异,否则的话,它也是在所难免的。
那片荧光向着远处飘了过去。
路奇轩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行了,危险过去了。”
南宫小子一下子从地上跃了起来,他向着旁边跑了过去。
无颜等人也马上跟了过去。
只见南宫小子从几个坟包上越过,然后便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无颜与路奇轩随后站在了南宫小子的身旁,他们也是一句话没有说,只是呆呆地看着。
席方平最慢,他赶到三个人的身前,只见面前横躺着那三匹马,每匹马就如死后被风干了一样,皮肤皱成一团,呈现出黑灰色,浑身上下却没有半点伤口。
席方平自幼读书较多,但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没有见过这样的死法。
南宫小子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他走到自己的那匹马前,慢慢地蹲了下来,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匹死马。
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极为空洞,整个瞳孔中充斥着绝望。
无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路奇轩则在一旁极为担心地说:“咱们必须尽快离开,否则麻烦大了。”
无颜点点头走到南宫小子的身旁,也蹲了下来。
路奇轩抬头看了看并不明亮的月色,此时狂风已停,他辨了一下方向:“那边应该是北,赶紧走吧。”
说着,他向着北边走去,席方平紧追了两步:“那是什么东西?”
路奇轩沉声说:“魈硭。它们的出现标志着冥魈府就在附近。”
席方平很奇怪,他什么也不明白,追问道:“冥魈府是什么地方?”
路奇轩回答说:“冥魈府是魈族居住之所,所谓魈族就是人不人魔不魔的家伙,他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中有一片自己的天地,但他们的习性是游牧性的,所以整个冥魈府在这个世界的黑暗中游荡着,今天晚上月黑风高,正是他们出现的好时候。”
席方平还是有些莫名其妙,路奇轩接着说:“在冥魈府的周围便是这种魈硭在巡查,其实这些魈硭只是一些细小的砂砾,但它们却有生命,如果附在动物包括人的身上,就会被它们吸干了血,身上却没有半点伤痕。”
席方平点了点头,他停了下来,回头看过去,只见无颜正拽着南宫小子向这边走了过来,南宫小子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着。
路奇轩冲着他们喊了一声:“快点吧,咱们必须离开这里。”
路奇轩喊完,他转身却一下子停住了,随即一跃身跳到了一个坟头上,自言自语地说:“果然,冥魈府就在那里,咱们得换一个方向,不能向前走了。”
另外三个人也看了过去,只见远处有一片如鬼火般的蓝紫色光,那仿佛是一个大寨,降龙木做的寨墙密密麻麻地排列着。
无颜点点头:“首先得必须离开这个坟场。”
路奇轩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无颜,无颜解释道:“我听姬飞峰说过,这个坟场是冥魈府的外围。”
路奇轩生气地说:“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无颜显得很无辜:“我根本就没有想到。”
路奇轩转过身来:“好在魈硭没有发现咱们,赶紧向反方向跑。”
此时的确不是说话的时候,几个人向着冥魈府相反的方向跑去。
但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傍晚时看着只有五十四丈见方的坟场一下子变得极为宽广,他们几乎跑了半个时辰,没想到在身边看到的却还是那些三尺高的坟包。
几个人停了下来,无颜摇了摇头:“没用了,魈硭一出现,这坟场就已经变成了冥魈府的外围,咱们是跑不出去的。”
路奇轩咬了咬牙:“肯定行的,咱们没有别的办法。”
席方平没有说话,心里却同意无颜的说法,十九行,十九列的坟场布局,很明显就是印证了围棋中自有天地的说法。想要走出一片天地,谈何容易。
路奇轩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个冥魈府似乎还在眼前,与刚才看到的距离没有丝毫改变,他苦笑着摇摇头:“好吧,只有一个办法,咱们不要靠近冥魈府,等到明日天亮的时候,这一切都会消失的,只是别让那该死的魈硭看见咱们就行。”
无颜点了点头,而在这个时候,南宫小子却极小声地说:“晚了。”
他伸出手来却指向席方平的身后,只见大片的魈硭果然又折了回来。
路奇轩大喊道:“快跑,进冥魈府,魈硭是永远进不了冥魈府的。”
无颜也说:“对,快点,只要过了今晚就没有关系。”
席方平与南宫小子愣了一下,他们也来不及多想,跟着无颜与路奇轩跑了起来。席方平显然跟不上其它三个人,无颜用手拽住他:“快把鞋脱掉。”
席方平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脱掉了鞋。
四个人向着远处那个发出鬼火般蓝紫光的大寨奔去,后面,魈硭扑天盖地地追了上来。
形势万分紧张。
四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飞奔在一个个的坟头之间,但魈硭追得更快,在大片荧紫色光的照耀下,四个人的影子突现在他们的身前,铺在地上,影子被拉长,更让人感到恐怖。
无颜拽着席方平,他们的速度就更慢了,南宫小子与路奇轩跑在前面,不时地回过头来催促着。
席方平早已喘不过来气了,但他还是努力着,他绝不想这么早地死去,尤其是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魈硭的手中,同时,他也不愿意被无颜拽着,因为那意味着无颜有可能与他遭受同样的命运。
这样的心理反映到了手上,席方平一边跑着,一边手上使出了力道,他要摆脱无颜的手,虽然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很明显,无颜感觉出来了,他看了席方平一眼,故意一笑,手上却又多使出了几分力量。
席方平感到自己的手有些生疼,但他清楚这是无颜的暗示,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于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很快,路奇轩与南宫小子率先跑到了冥魈府的寨墙外,他们停下来回头看着无颜与席方平:“快,再快点。”
从南宫小子的表情上看,席方平感到了一种死亡的味道,他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几乎让他晕撅,只是一片荧紫色一下子就扑了上来,他闭上了眼睛。
随即,席方平感到身子仿佛一下子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就在魈硭追上两个人的刹那间,无颜拽着席方平奋力一跃,两个人同时摔到了寨墙前。
第二六章:神秘门婆
席方平闻到了一种极香美的异味,他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面前的寨墙,那是由一株株的降龙木并排而成的,而每一株降龙木顶部都被雕成了一个个的人像,在距地有三丈来高的地方,夜里看过去,仿佛是一个个的人头被挂放在寨墙的垛口之上。
席方平回过头去,只见那些魈硭并没有离去,而是在距离寨墙三丈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它们悬浮在空中,与四个人对峙着。
南宫小子兴冲冲地说:“胜利了。”
路奇轩摇摇头:“咱们必须进冥魈府,降龙木的味道只能暂时地阻止魈硭,我怕时间长了咱们会有危险。”
无颜摇摇头:“冥魈府里恐怕更有危险。”
路奇轩不屑地说道:“但那里还可以与魈族一战,魈硭却是不会给你我任何机会的。”
无颜不再说什么,他知道路奇轩所说的都是事实,当初姬飞峰也曾说过,遇上魈硭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但他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路奇轩仅仅是一个江湖剑客却对这里是这样的熟悉,从他的口气中,就是修道的姬飞峰对冥魈府的了解也不一定比他强到哪去。
路奇轩果断地说道:“走吧,先找到寨门。”
四个人沿着寨墙在走,异香充斥着几个人的鼻腔,他们感到很舒服,令席方平感到奇怪的是这寨墙里面竟然没有一丝声响,难道冥魈府中的魈族都在睡觉吗?
魈硭的声音却一直在耳边萦绕着,那大片的魈硭并不死心,它们缓缓地跟在四个人,总与寨墙保持着三丈左右的距离,那声音是砂石相撞的声音,如风沙一样,但在此时却显得异常地可怖。
南宫小子边走边问:“魈族到底是什么样子?”
无颜认真地解释道:“其实魈族与人的样子都是一样的,只要你不要被他们发现,进去后,你把自己当作一个魈族,挨到天明就没有关系了。”
路奇轩突然冷冷地说:“不一样,魈族走路没有声音。”
说完这个话,他看了一眼席方平。席方平这时才知道为什么无颜叫他将鞋脱掉。
席方平很清楚,这一路上自己就是个累赘,不能打也不能跑,如今到了冥魈府,情况恐怕更是如此。无颜,路奇轩功夫很好,轻功自然也不弱,南宫小子偷东西也练出了一身的轻身术,唯有自己脚步沉重。
南宫小子突然从自己的破挎包里拿出一个大披风来,很破,系在了席方平的腰间,恰好遮住了脚:“现在好了。”
无颜忙说:“是很不错。”
路奇轩看了一眼,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四个人很快就转到了寨门前,只见这个寨门高有八丈,横宽五丈,与周围三丈高的寨墙明显不协调,左右两扇门,都是由一块降龙木制成,每一扇门上都有一个木刻的浮雕,左边是男的,右边是女的。
席方平看着着男女的形象感到非常地熟悉,但他一时却想不起来。
无颜叹了口气:“传说中的冥魈府。”
路奇轩看了看无颜:“这不是人来的地方。”
无颜笑笑:“我说的是盘古与女娲。”
席方平一下子想了起来,他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盘古与女娲的形象,他实在没有想到冥魈府会用这两个人作为门神,就象人类常用的秦琼与尉迟恭一样。
南宫小子突然说:“魈硭好像散了。”
席方平回头一看,果然那些跟来的魈硭已经散去了许多,荧紫色的光也暗淡了下来。
南宫小子到底是个孩子:“咱们别进去了,我看魈硭不会再进攻了。”
路奇轩哼了一声:“两条路,一是我们进去,你留下,另外一条是你现在就去敲门。”
南宫小子一愣:“我?为什么是我?”
路奇轩道:“不是你,难道是我吗?”
说着,他走到了席方平的身边,将席方平的一支胳膊架了起来,无颜会意,走到席方平的另一边也架起了他的另一支胳膊。他们的动作并不大,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席方平的双脚已经离了地。
双脚离地的人走路是一定不会出声的,南宫小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冥魈府的寨门前。
寨门前的南宫小子更显得瘦弱矮小,轻轻拍了一下门:“开门。”
路奇轩很不耐烦:“大声点。”
没办法,南宫小子只得使劲地砸了一下门,喊道:“开门。”
席方平被路奇轩与无颜架着,他提心吊胆地看着那扇门。
里面突然响起了金属相撞的声音,显然是有人在开锁,南宫小子一个箭步退了回来。
路奇轩低低的声音说:“你们不要说话。”
几个人屏住了呼息紧张地看着,但门并没有开,开得是门上的一个小窗口,这个小窗口如此地隐蔽,以至于几个人都没有看出来。再仔细看,原来这巨大的寨门上嵌着一个一人来高的小门,而小窗就是嵌在这扇小门上。
正看着,一张脸终于出现在小窗处。
这是一张比常人略小的脸,当然它也属于一个比常人略小的脑袋,这张脸上几乎没有鼻子,两眼外突,很小,可眼珠却很大几乎没有眼白,最奇特地是在她两眼之间,印堂处还有一只眼睛,细长如柳叶地竖在那里,闭着的,但看那眼皮,可以猜想到里面的那颗眼珠正在上下滚动着。秃顶,稀稀的几根头发搭拉着,而这副尊容的主人竟然是个老太太。
老太太用一种邪邪地令人难以接受的声音说:“魈硭的光照了过来,我就知道有客上门。”
路奇轩忙说:“门婆,我们无家可归,现在终于找到家了。”
门婆看了看路奇轩,似乎有些惊讶地点点头:“那你们可要想好了?冥魈府是魈族的家,回家之后就再也出不去了,明白吗?”
路奇轩点点头:“我们明白。”
门婆没有再说什么,她关上了小窗户,随即那扇小门被打开了,路奇轩看了一眼无颜,两个人架着席方平走了进去,南宫小子也只好跟了进去,他进门的一刹那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些魈硭不知何时早已失去了踪影。
但又一个奇异的景象却出现在四个人的面前。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冥魈府在里面所看到的与外面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里面虽然不是很亮,但整个天空仿佛如同一个巨大的泛着紫色荧光的天幕,象一个半球体一样地罩着大地。最令人感到惊奇的是,这个冥魈府周围根本就没有寨墙,外面所看到的降龙木制成的围子在里面一根也看不见,望向四周,遥远的地方漆黑一片,仿佛那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地界。
四个人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惊呆了,路奇轩与无颜的手臂不觉地松了下来,得到解脱的席方平不禁回头看了看,只见他们进来的那扇巨门却变成了一个七丈高五丈宽的牌楼,两侧的柱子如参天古树一般,左边柱子的顶端是倦缩成一团的盘古雕像,仿佛他还在初生之前,混沌的世界中,右边柱子的顶端则是斜坐着的女娲雕像,左手支撑着身子,右手一根枝条抽打泥浆的样子,牌楼正中的上面是宽大的匾额,上面写着紫色金边的“冥魈府”三个字,这个文字象甲骨文又象篆字,十分奇特,但席方平竟然还是认了出来。
在牌楼下面有一条路泛着紫色荧光直直地通向冥魈府的中央地带,远远地看那里是一片紫光,在紫光中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出一些房屋的样子。
门婆从牌楼的左柱子下走了过来,她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托盘,盘里有四个血红的朱砂碗,里面热气腾腾的淡紫色的汤。
门婆走到四人跟前说:“先喝了这个,然后你们必须到魈皇那里报道去,王爷会收了你们的魂在紫水晶里,送你们第三只眼睛以区别那些游荡的魈族。”
席方平顿时浑身的毛孔都直立了起来,他感到一种阴气冲着自己袭了过来,古书曾说孟婆汤可以忘掉前世,难道冥魈府就是书籍上所说的阴曹地府吗,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
席方平这一小步几乎坏了所有的事情,由于那件大披风过长,他的脚下绊了一下,席方平一个趔趄,声音从地面传了过来。
门婆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双眼盯着席方平。南宫小子吓坏了,他看着门婆,无颜的手已经伸向了腰间,显然如果这个门婆有什么举动,他腰间的兰玉软剑就要出鞘了。
而路奇轩却异常镇定,他向门婆走近了一步:“门婆,您认识路异轩吗?”
门婆仔细地看了看路奇轩,路奇轩接着说:“他是我哥哥,他让我谢谢您。”
门婆摇了摇头,她又看了看席方平,叹了口气:“我果然没有看错,那你们还是先找个店住下来吧,记住,千万不能在这里睡觉的,尤其是你们,也不要出门,好好呆着,天亮就没事了。”
说完,门婆转身端着那个托盘向回走,盘坐在了那个牌楼的下面,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席方平松了口气。他终于注意到了,这个老太婆的双脚好象浮了起来似的。
路奇轩向门婆躬身施了一礼,然后拉着席方平就向前走,无颜和南宫小子也跟在后面。无颜走到席方平身边,手上一拖,与路奇轩一起架起了他。
这样,席方平便再次象浮着脚走路一般。
第二七章:人世客栈
四个人顺着那条发着紫色荧光的道路向前走着,其实前面并不长,经过一座奶白色的小石桥,桥的下面有溪水在流动,但好象在冒着丝丝的热气,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钻入鼻孔。
桥的那边便是冥魈府的中央地带,与其说这里象一个市镇,倒不如说这里更象是一个巨大的花园,因为那座小石桥下的小溪也在这个花园里的任何地方都会不经意地流淌出来。
花园里有饭店,有客舍,还有做着买卖的魈族。与席方平所处的世界并无二异,只是他们的话并不多,也没有任何的嚣闹。
南宫小子二只眼睛不住地四处观看,寻找着那些在他看来十分稀奇古怪的东西。
路奇轩低声说:“别惹事,知道吗?”
南宫小子一笑:“我知道,不过看那些东西都挺好玩的。”
无颜在一旁笑了笑。
席方平感到脚上有些麻,这么长的时间被人架着,他的脚一定会麻的,但他既而又感到双腿有些痒痒,于是低下头来看。
只见一只纯白的狗与一只纯黑色的猫在他的腿边绕来绕去,席方平没有想到这个神秘而又恐怖的冥魈府里竟然还有这些小动物,他并没有当回事,抬起了头,但他却发现这满街中竟然有十多只猫狗,而且都是白色的狗与黑色的猫。
路奇轩等人仿佛也注意到了,他们停了下来。只见许多白狗与黑猫,它们之间相互并不撕咬,而是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见到四个人,这些猫狗不时地上前围着他们闻来闻去。而且越聚越多,闻过之后,它们的叫声颇有些怪异。
更确切地说,这猫和狗的叫声并不怪异,怪异的是四个人的心。
他们同时感到那声音并不是用耳朵听来的,仿佛是从内心中生长出来的一样,声音很亲切,离得很近,但很诡秘。
席方平听得不太真切,南宫小子耳朵却十分灵验,他轻轻地对无颜说:“这些猫狗会说人话,好象叫咱们走开。”
无颜仔细听,果然从猫狗的口中发出的是一声声“走,危险。”
可是每当身旁有魈族经过的时候,那些猫狗便不再出声,那从心灵中听到的声音也失去了踪影。
路奇轩皱了一下眉,低声说:“别停,快走,这些家伙闻得出咱们的气味。”
四个人忙冲着不远处的一个客栈走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客栈,但门前却十分地冷清,大门的两旁挂着成串的气死风灯,里面点着紫色火焰的蜡烛,透出灯笼上的金色的字来,是一幅对联:迎八方野鬼,送四海孤魂。
正中央在门楼上是一个匾额,上写着店名:人世客栈。
路奇轩等四人也顾不上多看,便一起走了进去,那些白狗黑猫便不再前行,都四散走开了。
踏进门里,非常奇怪,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甚至没有一点光亮,漆黑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与门外街市上的景象截然不同。
四个人正不知如何走动的时候,一个细长的人走了过来,确切地说是突然飘了过来,出现在黑暗里,他们的面前,这个人也是三只眼睛,与门婆一样,第三只眼睛并没有张开。
他的出现带来了一片紫色的荧光,借着光,他先仔细地看了看四个人,问到:“刚来的?还没报道呢?”
路奇轩点点头:“才进府中,一路乏累,想先休息一下。”
那个人点点头:“好吧,按规矩只能住一晚,休息过后明晚必须去魈皇那里报道。”
路奇轩忙说:“记住了。”
那个人从怀里掏出一盏灯,用手擦亮了,发出淡紫色的光来,递给路奇轩:“里面,一直走,劫情那间屋。”
说完,这个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动作之快令人咋舌。可是空中仍传来他的声音:“千万别掉进蚀魂池,小心点。”
席方平什么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只好被无颜与路奇轩架着向里走。南宫小子走在最前面,他手里拿着那盏灯照亮。
这是一段长廊,右侧是一间间的客房,里面或有灯光或黑暗着,但都没有半点声音。左侧则是一个水池,但这里的池水却浑浊不堪,里面还冒着泡,如煮沸了一般。池边有一块大石头,上面写着三个字“蚀魂池”。
四个人不敢停留,继续向前走着,这个长廊很长,廊的柱子,上梁,天花版上都画着壁图,都是一些人在炼狱里受苦的样子,什么锯身,油煎,洗脏等等,十分恐怖,血腥。
四个人慢慢地摸索着正向前走着,突然在前面几步的地方,右侧的一个门被撞开了,从里面飞出一个魈族来,他横着穿着了长廊,一下子就跃进了蚀魂池中。
四个人惊呆了,一下子都停了下来,不知所措地看着。
只见那个掉到蚀魂池里的魈族仿佛被油煎着似的,痛苦地挣扎着,惨叫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很快他就只剩下了骨头。
这时,一艘极小的船飞快地划了过来,一个老人站在上面,他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抄子,将那些骨头抄起放到了船上,骨头早已散架。
那个老人好象看到了四个人,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在他的头上也是三只眼睛。
老人并没有理会这四个陌生人,独自驾着小船消失在黑暗中。
四个人被刚才一幕吓得够呛,半天没有人说话,都呆在那里。
终于,路奇轩看了看其它的人:“走吧。”
谁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好继续向前走着,当走过那间飞出魈族的房前时,发现门早已关上了,门上有两个字“幻情”。里面一片黑暗,继续无声无息的,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四个人小心翼翼地终于来到了那间门上写有“劫情”两个字的屋子前。
这是一扇铁制的门,门上的窗户用绢丝蒙住,里面漆黑一片。
路奇轩看了看其它三个人,伸手轻轻地推开了门。只见刚才还是漆黑一片的屋子里顿时充满了紫色的光,并不明亮,使得里面显出一种神秘的气氛。南宫小子将手中的灯熄灭,屋内的紫光并没有消失,几个人看过去,却没有发现任何灯具。
路奇轩迈步走了进去,其它人也跟在后面。
这个房间并不大,却成一个梯形,对面的那面墙十分地宽,墙上挂有六张图。在四个梯角处摆有四张石床,除此之外,屋里再无任何摆设。
路奇轩回身关好了门说道:“咱们在这里休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呆到天亮的时候,面前的一切应该都会消失的,咱们也就出了冥魈府。”
南宫小子早就跃到一张石床上躺了下来:“可惜这是石床,一点也不舒服。”
路奇轩冷冷地说:“这本来就不是让你睡觉的床,你也不能睡。”
南宫小子躺在那里问:“为什么?”
路奇轩盘腿坐到了一张石床上:“刚才你已经看到了那个跳进蚀魂池的人是什么样子。”
无颜突然问道:“路大侠,你对这里十分清楚,为什么?”
路奇轩闭上了眼睛:“我哥哥曾经到过这里。”
无颜:“你哥哥?”
路奇轩继续说:“不错,若不是那个门婆相救,我哥哥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南宫小子坐了起来:“那个丑八怪吗?”
路奇轩斜眼看了他一眼:“还有一个叫蛮蛮的捕快,但我哥哥还是受到魈硭的攻击……”
路奇轩没有说下去,但谁都明白他为什么没有再说下去。
路异轩是被魈硭害死的,但路奇轩又为什么要找陈抟老祖报仇呢?还和姬飞峰定下了送席方平上龙虎山的约定。无颜有些不明白了。
但无颜并没有继续问下去,看得出来,路奇轩是不想说了,因为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静坐修行。
南宫小子和无颜也闭上了眼睛,他们坐在各自的石床上慢慢地睡去了。
只有一个人没有睡,那就是席方平。
自从进了这间屋子,席方平就对那面宽墙上的六幅画产生了兴趣,尤其是第六幅,于是他走了过去。
第二八章:六狱罚图
当席方平走到那面宽墙的跟前时,他突然感到所面对的仿佛根本就不是这间屋子的一堵墙,很高大,很厚实,遮住了眼前所有的视线。那六幅画并排地挂在墙上,尺幅变得大了起来,有一人来高,三尺见宽,直垂到地。但最令人奇怪的就是第六幅画。
最右首的这第六幅画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画,因为它只是一张画幅,上面没有一点笔墨沾染的痕迹,它只是一张白纸,那白色中透出一种残酷与深邃,好象有一种诱惑存在于里面,让人无法自拔。
为什么这样一张白纸也挂在墙上,席方平有些不明所以,他格外仔细地观察这张白纸,到底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只好抱着疑问看向旁边的那些图。
席方平走到了第二幅画的前面,一股寒意从那张画上传了过来,他打了一个冷颤,浑身上下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席方平咬了咬牙,裹了裹衣服,仔细地看了过去。
这张画与前一张一样,也是一片白色,但这白色太过纯净了,白得透明,白得透骨,白得可怕。
席方平感到一种十分诡异的力量,他吓得大喊了一声,身边却没有一点动静,没有任何回答,周围如死一般地寂静。
席方平睁大了眼睛,他慢慢地转过身去,他的脸上充满了恐惧。
只见身后根本就不再见到路奇轩等三人的影子,一片淡紫色的水汽笼罩在他的周围,那水汽潮湿而又深邃,看不到边际,也看不到地面,他仿佛悬浮在空中,但双腿却有力地站在那里。
席方平低低的声音叫道:“南宫?无颜大哥?路大侠?”
静,出奇的静,在这可怕的静中突然传来一阵泼水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于席方平的身后,清晰得很。
席方平咬了咬牙,猛地转过身去。
身后的那幅画已经完全变了,变成了一道门,一道敞开的门,那门里面是另一片天地。
一片冰封覆雪的天地,美丽婀娜的冰树千姿万化,围绕着一片冰镜似的湖面,雪花扬扬洒洒从天而落,到处都是一片纯白的世界。
但那如镜的湖面却有一个污点,那是一个凿开的冰洞,两尺见方,一汪清沏的湖水微微荡漾着,漫天的雪花飘落在上面化作湖水,那景象着实好看。
但这一切的美景却被冰洞旁的一个人破坏了,一个赤身裸体的人。
这是一个身材羸瘦的人,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木盆,从那冰洞里舀出半盆湖水来,举过自己的头顶,从上而下地淋浇下来,身上的皮肤立即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这个人显然受不了这刺骨地寒冷,他的动作早已僵硬,浑身哆嗦着,但还是将木盆再次伸进了那个冰洞里,舀出水来,继续浇淋着自己虚弱的身体。
一遍又一遍,身上的冰也是结住了,被身体融化,又冻结住,永不停息。
席方平看到这个诡异的现象不禁有种跑过去阻止的冲动,但他的左腿刚迈向那个门的时候却一下子停住了,因为他突然感到眼前的景象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为什么一个人会永不停歇地将自己处在寒冰的世界里,受冰水刺骨之痛,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此人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席方平在一些书中曾读到过,人死后灵魂可能受五狱之苦,分别是寒冰狱,烈火狱,抽肠狱,挖心狱与拔舌狱。此五狱分别是为生前犯有淫,怒,奢,恶,嗔罪行的人所准备的。
没想到冥魈府也有此五狱,那受刑的人一定是一个犯过五罪的魈族了。
既然这个人是受寒冰狱的惩罚,那此人一定是犯了淫罪,想到这里,席方平仔细看过去,只见那个赤身裸体之人的眉语间果然是一副轻浮之像。
席方平与其父席大路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他决不是那种爱敌人的书呆子,因此他也很坦然地将迈出的脚收了回来。
这幅画既然是寒冰狱,那下一幅一定是烈火狱了。
果然不出席方平的猜测,当他走到下一幅画前,一股烤人的热浪扑面而来,眼前一片赤红。
那幅画同样变成了一扇门,只见门里一片大火,火中站着一个大汉,浑身的毛发早已烧尽,身上油脂在滋滋作响。
这个大汉站在一根红得已然透明的铁柱前,双手发力不住地晃动着那根铁柱。
席方平努力地睁开双眼,顺着那根铁柱向上看去,原来那根铁柱竟然是根颀长的树杆,在烈焰无法烧到的高处才有树冠伸出,仿佛一个蘑菇头一样,大汉摇动铁柱,那树冠上的树叶纷纷落下,恰好落在大汉周围的烈火之中,这火势变得更加猛烈,说来奇怪,这铁树杆不但长出的是木枝叶,而且树冠却一直不见枝叶稀少。
这就意味着大汉将永远地摇下去,永远用摇下来的枝叶将那火烧得更旺,更残忍一些。
席方平此时已然忘掉了害怕,他知道害怕也没有用,不过他更相信的却是自己。
席方平自问平生未曾做过任何罪事,所以他对这五狱也当然不害怕了。好奇代替了恐惧,他走到了第四幅画前。
这就是抽肠狱了。
画门大开,里面却是一幅衙门的景象,案头后面坐着一个胖大的县官,案头上不见公文,却是一桌酒席,盘碟罗列,杯壶把在手里。
席方平有些奇怪,这样的场面怎么能是抽肠狱呢,于是他仔细看过去。
原来那些盘碟中放着的并非佳肴,反而是金银珠宝,闪闪发光,从那酒壶中倒出来的却是汞汁,只见那个胖大的县官不一会的功夫便将这些东西都吃进了肚中,然后抄起一个盘子砸在桌子上,拾起散落的碎片向着自己的肚子划去。
席方平知道下面就是抽出肠子来翻洗,他不敢再看,向左走去。
左边这幅图自然是挖心狱。
只见这个门内是一个书房,一个英俊的书生坐在灯前,桌上摆着笔墨。只见书生左手里托着一颗赤红的还在跳动着的心脏,右手拿起毛笔来沾上墨水,仔细地将赤红的心脏涂成了黑色,然后一口吞了下去。紧接着,他从胸前又拿起一个跳动的心脏,继续将它涂成黑色吞下。
原来这个书生左胸前有一个洞,吞下去的黑心从那洞中滚出已变成一颗红心,他又涂成黑色吞下,如此反复。
最左边这幅图是五狱中的最后一狱,拔舌狱,顾名思义,这里面的人一定是受拔舌的惩罚。果不其然,席方平所见的是一间洞房,里面却坐着一个媒婆,她左右手开弓,不停地从嘴里拔出一根根舌头来,那舌头上布满了蚂蚁,霎间便将舌头吃个干净。媒婆的嘴中也爬满了蚂蚁,它们在咬噬着媒婆的舌头,也无怪乎媒婆要将自己的舌头拔掉。
席方平看到这里实在不想再看下去了,虽然他嫉恶如仇,但这种刑罚也过于残忍,他的肠胃也有些抽搐,但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种令人十分熟悉又极为亲切的声音隐隐地传来。
席方平思忖道,这面墙上共有六幅画,五狱都在,那右首的第一幅肯定不会简简单单地只是一张白纸,那它又是什么呢?
在席方平的心中产生了强烈的欲望,这欲望伴随着那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瞬时间钻入了他的脑海,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再仔细地看看那第一幅没有任何笔迹的画幅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于是席方平向着右边走了过去,他每走一步都觉得很轻松,很舒适,那声音在他的耳边萦绕着,时断时续,时离时即,时笑时哀。
好奇的人一般有两条道路,一条是通往幸福之所,另一条则是踏上死亡的不归路。
席方平属于后者,但他绝不仅仅是好奇,因为那声音熟悉得使他不能不走过去。
于是他走过去了也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席大路。
第二九章:蚀魂池畔
其实那张空白的画幅后面景象绝对不恐怖,但是对于席方平来说,也许天下没有比这更无法忍受的事情了,他站在这一扇纯白的门前时,神情就已经错乱了。
那是父亲的声音,惨烈的哀嚎之声,从那扇纯白的门后传来,十分清晰地折磨着席方平的耳朵。他再也无法忍受了,伸出双手来用力地推开了这扇门。
画纸被打开了,面前是一片耀眼的白色,看不出天与地,也看不出距离的远近,这个白仿佛都失去了空间与时间的概念,只是很僵硬地展现在席方平的眼睛。
在这白色的天地中有三个人,两个黑衣人,手里各持着一根鞭子,正用力地抽打着一个躺倒的中年汉子。那中年汉子却也是一身白衣,白得令人看不出他的躯体,但黑衣人的每一鞭子下去,那件白色上就会出现一道清晰的血痕,红色的线条是那么逼真而又迫切地冲击着席方平的眼睛。
那中年汉子在翻滚哀嚎着,一张本来红彤彤的脸没有了一点血色,惨白得几乎失去了五官。他,正是席方平的父亲,席大路。
那两个黑衣人身披斗篷,头戴斗笠,一团黑色使着纯白的世界充满了邪恶,他们一边抽打着席大路,一边斜过眼来看着席方平。
恶龙侍者,空洞的白眼,席方平所见过的最可怕的人。
但此时的席方平早已忘掉了所有的恐惧,他的心只被父亲的苦难所震撼着,他怒不可遏,一步就冲了过去。
生与死永远只是一条极易跨越的界线,当席方平的双脚越过那道空白的画幅时,眼前的一切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感到身体有种从未感受过的轻松,仿佛整个人飘了起来一样。
纯白的天地消失了,眼前的三个人也同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父亲的哀嚎嘎然而止,席方平只能听见水泡滚动的声音和身体疾速下落的风声,而那声音越来越逼近,也越来越响亮。
席方平想起了古书上的一句话,五狱易守,魂狱难逃。他也终于明白了,那张没有任何笔迹的画幅正是魂狱的所在。
据说没有人能够逃离魂狱,所以古书上也没有魂狱的描述,这魂狱是由心魔产生,无时无刻无处不在,所谓的淫怒奢恶嗔五种罪行皆由欲求所演化而来,心魔动,欲则生,魂魄散,狱难逃。
席方平复仇之心太盛,心魔已动当然就要落入魂狱,他无处可逃,生命即将终结。
席方平的身体直直地向着蚀魂池中坠去。
突然一个青色的身影以更疾的速度飞到席方平的身边,只见他左手抓住席方平的后衣领向上一提,右手在席方平的后背轻轻地拍了一掌。
席方平只觉得自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那个青衣人拍出一掌后身体后坠,却向蚀魂池中落去,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抽出宝剑来在池面的水泡上一划,整个身子再次腾空,竟然飞了回来。
席方平一下子被人接住了,一看正是无颜,紧接着路奇轩也跳进长廊,手中宝剑却一下子搭在了席方平的脖子上:“想死吗?我可以成全你。”
无颜伸出手来轻轻拨开路奇轩的剑,对席方平说:“多亏南宫,否则你就死了。”
席方平松了口气:“我睡着了吗?”
一旁的南宫小子说:“只是弹指间的功夫,你从床上蹦起,冲出房门,跃过长廊的护栏向着蚀魂池就跳了下去,我就大叫一声,路大侠就把你救了。”
席方平点点头,向路奇轩一抱拳:“多谢路侠客的救命之恩。”
路奇轩冷冷地看着席方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救你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姬飞峰是不是认错人了,你这么没用?”
席方平十分尴尬,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无颜忙道:“好了,好了,没出危险就行,咱们赶快进屋吧。”
说着,几个人转身向回走,又进了劫情的房门,席方平走在最后面,他进了屋,转过身来关上了门,却突然停了下来。
席方平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脚,是真真正正地踩在地上,他感觉地在动荡。
其它几个人也一下子愣住了,席方平自己在走路,沉重的疲惫的步伐,他暴露了一切。
路奇轩一个箭步蹿到门口,推开席方平,打开了门。
这一瞬间的功夫,本来黑暗的长廊一下子亮了起来,又是那种紫色的光,噪杂的声音在慢慢逼近,只见长廊的尽头已经出现了许多的魈族,他们向着这边冲了过来。路奇轩向另一边一看,那里也有魈族,呈前后夹击之势冲了上来。
不容多想,路奇轩持剑在手:“看来咱们得杀上这一夜了。”
无颜一按腰间,拔出一柄很轻盈的软剑来,原来那剑一直缠在他的腰上,正是兰玉软剑。
南宫小子一看,也从身上的挎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两柄小片刀来,把其中一把递给席方平:“拿着,很锋利的。”
席方平拿着小片刀,严阵以待。他知道,自己必须加入战斗,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慎才暴露的。
无颜对席方平说:“一定要跟住我,千万别离开。”
路奇轩冲着几个人说:“这个地方地形不好,咱们必须先杀出去。”
几个人跃出门外。
这并不是一场激烈地战斗,因为在狭长的画廊中,席方平等人虽然是腹背受敌,但这些魈族却是不堪一击。
路奇轩在前开路,无颜断后,两柄剑神出鬼没,只杀得这些魈族非死即伤,那些被路奇轩踹倒在蚀魂池里的魈族也立即化成了骨头,拾骨的老头架着船再次出现,他好象对眼前的战势并不关心,而是一味地捞着骨头,倒显得十分地悠闲。
席方平与南宫小子被夹在中间,他们手中的小片刀几乎就没有派上用场,偶尔从旁边的屋子里会冲出一两个魈族来,但都被反应极快的路奇轩与无颜看似十分随意的一剑便结果了性命。
席方平仔细地观察,发现这些魈族虽然众多,但身上却没有统一的服饰,手中的兵器也多是顺手抄来的,脚下虽然也是浮动着,但动作并不迅捷,显然只是一帮普通民众而已。
席方平不禁叫道:“他们不是士兵,路大哥剑下留情。”
路奇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手中的宝剑却一点都没有含糊,剑剑毙命。
无颜倒是手下留了情,一柄软剑大多是将冲上来的魈族抽倒在地。
四个人并没有费太大的力量便跑出了长廊,向着门口冲去。
然而,在店门口处却埋伏着真正的魈族士兵,就在他们冲出大门的一刹那,几把大刀就架到了四个人的脖子上。
路奇轩与无颜反应最快,他俩个人猛地向上跃起,用双肩冲破了刀架,身子随着这一跃之势疾速地转动起来,手中的剑也是划了一圈。
当两个人落下的时候,身边的那些士兵都一个个地倒下了。
但路奇轩与无颜却再也不敢动了,因为此时的席方平与南宫小子已经被对方完全控制住了,每个人都被四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南宫小子斜眼看着脖子上的刀,这刀很宽,却没有刀尖,象是一把断刀,但看得出是异常地锋利,他看了看手中的小片刀,一撒手,扔在了地上。
席方平也将刀扔了,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街市上,密密的都是魈族的士兵,只见他们都穿着紫色的衣服,团团地围住了四个人。
路奇轩与无颜相互看了一眼,两个人同时行动,身子后转,手中的剑同时分别刺向了席方平与南宫小子。
席方平与南宫小子只感到眼前一道寒光,他们闭上了眼睛,只感有一阵寒意围着脖子转了一圈,紧接着一只手被人抓住,向前跃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两个人再次睁开眼睛,只见刚才围在两人身边的八名士兵都已倒地,但令他们更为惊讶地却是无颜的处境。
无颜救下的是席方平,但他此时却动也不敢动,因为在他的咽喉处正被一件兵器所抵住。
这是一件奇怪的兵器,一根巨大的铁制的毛笔,笔尖是由无数柔软的钢丝组成,却凝成一个枪尖,闪着寒光。
三丈长的笔杆平伸着,笔缵处被一只手握住。
握住这根铁笔的魈族身材颀长,披着一件紫色的长袍,同样长着第三只眼睛,也同样地闭合着。这个魈族侧身站在那里,眼睛斜斜地盯着四个人,显得十分地阴森,更有不怒自威的气势,显然他就是这些士兵的头头。
此人打量了一下席方平等人,阴森森地说道:“人族?冥魈府不欢迎人!”
第三十章:魈皇垂暮
魈皇是一个老人,他三只眼,神态十分的威严。此时,他正坐在冥魈殿中。在他的身旁有一个人,一个失去了双臂的怪人坐在那里。
冥魈殿宽敞却不明亮,四周都是紫色的透明的窗户,窗前有许许多多的花盆,盆里栽着一些奇怪的花,那些花却没有叶子,一朵朵的,每一朵都呈六边花瓣,好象是由紫水晶雕刻而成一般。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地神秘莫测。
殿里并没有其它的人,只有魈皇与那个怪人。
那个怪人与魈皇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同样的王冠,同样的紫色王袍和一张同样的脸。但他没有双臂,没有第三只眼睛,而那张脸也显得过分地苍老。
魈皇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他走在那些花的面前,一盆一盆地观看着,而那个怪人跟在他的身后,如影随形,而魈皇好象并没有感觉一样。
魈皇仿佛在自言自语:“想好了吗,咱们必须下决心了。”
怪人走在魈皇的身后,表情十分痛苦,但他还是回答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魈皇站起身来对着那个怪人笑了笑:“你太顽固了,咱们根本就没有力量可以对付得了阴屠,他在强大,统治魔人道三界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
怪人摇了摇头:“但他毕竟只是魔界的主宰,来到人界,他一定就能胜过人吗?”
魈皇哈哈大笑起来:“人当然不是问题了,你想想,人真得能胜得了阴屠吗,鬼谷子已经死了,陈抟老祖也没有几天活头了,至于那个书生,这样的传说你能信吗?没有谁能阻挡阴屠,他必将主宰这个世界。”
怪人咬了咬牙:“人的力量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再说阴屠的七魂已失,他能有那么强大吗?”
魈皇突然沉下脸来,阴森森地说:“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紫魂就在冥魈府,其它六魂也一定分布在人界的某个角落,阴屠一强大了,那七魂一定会觉醒的,到那时,人界注定会变成另一个魔泽,人类也许都不存在了。难道你也想让咱们魈族灭亡吗?”
怪人低头不语,他好象在沉思着,魈皇继续说:“其实魈族已经不存在了,否则为什么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是我而不是你?”
魈皇有些得意,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怪人用嘴飞快地将一朵紫水晶花叼了下来,含在嘴里。
魈皇放缓了口气说:“你也是知道的,咱们魈族本来就与魔有着亲缘关系,我这么做并不算错,否则冥魈府只能在人界的黑夜里象风筝一样地到处浪流,难道你心甘情愿让你的子民这样吗?”
怪人摇了摇头,魈皇笑了,他刚要再说些什么却又停住了,他的身子动了一下,仿佛感觉到什么:“你该回来了。”
怪人愣了一下,苦笑着点了点头。
魈皇的身体颤了一下,怪人一下子就消失了。魈皇松了口气,快步地走回到大殿正中的王椅上坐了下来。
从殿下走上来两个人魈,前面的正是那帮人魈士兵的头头,后一个则是人世客栈的店主。
魈皇问道:“怎么样,抓到了吗?”
店主抢上一步说道:“禀皇爷,这四个人十分厉害,多亏蛮蛮捕快急时赶到,已经抓到了,他们一进店我就觉得不象同族。”
说完,店主谄媚地看了看蛮蛮,蛮蛮斜眼看了他一眼。
魈皇点点头:“我知道你的功劳,下去领赏去吧。”
店主急忙磕了一个头,跑了出去。
魈皇接着问:“蛮蛮,把他们带上来吧?”
蛮蛮忙上前一步:“皇爷,这几个人是为了躲避魈硭误进冥魈府的,我看也没有恶意,还是放了算了。”
魈皇淡淡一笑:“先带上来再说。”
路奇轩等四个人的脖子上都带上了刑枷,这刑枷的中央是由几个小刀片围成的,犀利地刀锋紧紧地圈住了脖子,刀片的旁边有一个木制的钮,钮上一根绳子牵在一名士兵的手里,只要稍有反抗,士兵拽动绳子,枷上的小刀片合拢,便可将人头削下。
在这样的刑具下,又有席方平那样的废物,路奇轩是绝对不敢犯险的。
无颜抬头看了看,只见这个魈皇府就象是一个古堡一样,很高,错落的尖顶,在紫色的光茫下显得异常地诡秘。
四个人在士兵的带领下向里面走去。
席方平一脸的悲壮,他实在想不到将要发生什么,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逃离死亡的命运。经过这么多天,他并不怕死,只是不甘心临死之前没有替父报仇。
南宫小子走在最后,细小的脖子使他在枷锁中还可以动弹,于是他不住地抬头四处乱瞧,一双小眼珠转动得飞快。
冥魈殿上魈皇斜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四个人,显然他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好好的人你们不做,偏来做魈,我当然欢迎了。”
席方平等四个人并没有明白魈皇的意思,蛮蛮在一旁一字一句地说:“人类割掉肉身,把灵魂卖给我们的王爷就成为魈了。”
席方平愣了一下:“那你岂不是跟阴屠一样?”
魈皇呆了一下,笑了:“你们知道阴屠?”
旁边的蛮蛮闻言也好奇地看着他们四个人。
南宫小子接话说:“当然知道,我们就是被阴屠的走狗追到这里的。”
魈皇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为什么要追你们?”
路奇轩冷冷一笑:“你既然和阴屠一样,那还明知故问?”
魈皇突然从王位上坐了起来,他睁大了眼睛,不是两只,而是三只,在双眼之间的那一只泛着红色的光,显得更外地慎人。他走下台阶,在四人面前转了两圈,上下打量着四个人,然后坐回到了座位上,整个人却陷入了沉思中。
大殿里一片寂静。
蛮蛮站在魈皇的面前,看到魈皇陷入了深思,有些奇怪,于是便问:“皇爷,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魈皇好象没有听见似的,他还在沉思着。
蛮蛮不便追问,看了看这四个人,他的目光无意中与路奇轩的眼神相遇,突然有种曾是故人的感觉。
蛮蛮忙收回思索,又叫了一遍魈皇:“皇爷?”
声音很高,这一下终于惊醒了那个沉思中的魈皇,他动了一下,看了过来。
蛮蛮接着说:“皇爷,这几个人如何处置?”
魈皇突然狂笑起来:“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我送给阴屠的礼物竟然如此地贵重……”
说着,魈皇收起了笑容,脸色变得铁青,一步一步地从王位上走了下来,冲着席方平慢慢地走了过去:“你就是席方平?阴屠要杀的那个书生?”
众人顿时大吃一惊。
第三一章:惊变异相
但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就在魈皇慢慢逼近席方平等人的时候,蛮蛮做出一个令他始料未及的动作。
蛮蛮手中的那杆笔疾速地刺了出去,但那目标不是席方平等人,也不是魈皇,而是拽着枷锁绳子的四个士兵。
这一下令所有人都愣住了,电光火花一般,四名士兵中笔倒地,手中的绳子也撒开了。显然蛮蛮手下留情,并没有伤了他们的性命,四个人只是一时动弹不得。
反应最快地还是路奇轩,只见他根本就顾不得卸下脖子上的枷锁,双腿用力,张开手向着还在发呆的魈皇扑了过去。他的意图很简单,要在第一时间里制住魈皇。
但路奇轩错了,蛮蛮并没有帮他,那杆笔的笔花散开,斜刺里向着他的脸就扫了过来。路奇轩的余光只看见一片白光,他不得不收手,否则一张脸就会被那钢丝所制成的笔穗穿上无数个洞。
路奇轩硬生生地将身子倒着飞了回去,落在了地上。
只见蛮蛮手持铁笔站在魈皇的跟前。
不知何时,南宫小子已将枷锁卸下,那枷锁却完好无损,他跳到席方平的跟前:“席大哥,我来帮你。”
无颜与路奇轩伸出手来抓住枷锁的两边,硬生生地将枷锁掰为两半。
两个人紧紧地盯着蛮蛮,蛮蛮也看着他们,六只眼睛都一动不动。
南宫小子飞快地打开了席方平脖子上的枷锁,又从那四个士兵的身体上找到兵器递还给路奇轩与无颜,随即跳在一边:“兵器有了,你们可以动手了。”
没有人动手,路奇轩,无颜还有蛮蛮只是对峙着,他们一动也不动。
席方平则站在那里看着魈皇,只见他早已退回到自己的王位上了。
路奇轩沉沉地问道:“为什么救我们?”
魈皇脸色阴沉,盯着蛮蛮:“又为什么救我?”
这两句话都是对蛮蛮的质问,蛮蛮那张阴冷的脸慢慢变得缓和了。
蛮蛮回过身来,面对着魈皇:“皇爷,您还记得十年前下书的那个人吗?”
魈皇想了一下:“你说的是陈抟老祖派来的那个人?”
蛮蛮点点头:“不错,当时您吩咐我杀了他。”
路奇轩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知道那个下书的人是谁。
蛮蛮接着说:“但我并没有那么做。”
魈皇沉下脸来:“为什么?”
蛮蛮深吸了口气说:“因为那个人对我说了阴屠是谁。”
魈皇点点头:“那你全知道了?”
蛮蛮一下子跪在地上:“皇爷,咱们虽然是魈族,但生活在人界,无论如何不能屈服魔界的力量,再者,上古三皇联盟,誓言难道不是你说的吗?但您刚才却说要把这几个人送给邪恶的阴屠,我认为不可!”
魈皇愣了一下,他突然大笑了起来:“你真的这么认为?”
蛮蛮咬咬牙说:“是的,皇爷,放他们走吧,然后您怎么处置我都行。”
魈皇笑得更加厉害了,半天,他才忍住笑:“蛮蛮,我没有想到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如果你知道自己是谁,你肯定会改变主意的。”
蛮蛮抬起头来,他疑惑地看着魈皇,魈皇的脸上挂着邪恶的笑。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冥魈殿外传来一声声凄惨的叫声,这叫声连成了一片,使得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内心都产生了巨大的恐惧。
黑猫与白狗的叫声,急切,恐怖,令人无法承受地敲击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在这恐惧的召示中,蛮蛮发现魈皇整个身子颤动了起来,他的表情是一种无奈,沮丧与失落。紧接着,魈皇的第三只眼疲乏地慢慢地闭上了,那最后一丝眼神令蛮蛮无法忘怀。
魈皇浑身瘫软,整个身子竟然突然间虚弱无力。
蛮蛮一看不好,忙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抓住魈皇的双臂,在这一刹那间,他大吃一惊,因为他所抓住的竟然是两只空空如也的衣袖,面前的魈皇竟是一个双臂已废的人。
更可怕的是魈皇已经闭上了另外两只眼睛,他的脸色在变,变得苍老,第三只眼从额头上很快地消失了。
席方平等几个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蛮蛮忙喊:“皇爷,皇爷?”
魈皇终于慢慢地睁开了双眼,但那眼神却变了,那是一种令蛮蛮感到既亲切又陌生的眼神,而且充满了坚定的信念的眼神。
魈皇微微一笑:“你就是蛮蛮吧?”
蛮蛮大感意外:“皇爷……”
魈皇站了起来,这是一个苍老的失去双臂的王爷,但从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英雄的气概,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显得格外地有神。
魈皇仔细看着蛮蛮:“好,好。”
蛮蛮等人均感莫名其妙,这时,一名兵丁跑了上来:“王爷,有敌来犯,魈硭在寨外已经与他们动上了手。”
魈皇冷冷地说:“我知道了,该来的终于来了。你下去吧!”
蛮蛮皱着眉头,有些不知所措,他感到眼前的魈皇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魈皇接着对蛮蛮说:“我知道你有些话要问我,现在大敌当前,咱们先去看看。你们退后一些。”
说着,魈皇回身一个箭步跳到王座前,用脚使劲地点了王座的前面地上的一块砖。
那里是一个机关,只见殿内的中央地面突然裂开了,从里面钻出一只巨大的蜈蚣头来,那蜈蚣直挺着身子,一节一节地向上生长着,大殿的顶也从中间断裂,左右分开,那蜈蚣头伸了出去,也停了下来。
蜈蚣巨大的斜着的身子伸到了殿顶的外面,它的百足张开着,仿佛是一级级的梯子。
席方平这几天遇见各种各样的新鲜事,但面前这个情景还是头一次看到,他一时间好奇心胜过了恐惧。其它人也在看着,这时,外面的黑猫与白狗的叫声越来越急迫。
魈皇走到蜈蚣梯前:“你们跟着我一起上去。”
说着,他踩着蜈蚣的百足向上而行,蛮蛮看了一眼路奇轩等人,也跟了上去。
席方平等四个人走在最后面。
本周有点事,无法更新,下周一(10月26日)之前继续,不好意思
第三二章:龙争魈斗
紫色的天空,没有日月星河,在冥魈宫殿的上面,仿佛多出来一个楼台,那样子就象一只蜈蚣扁平的头,蜈蚣的两只巨大的眼睛仿佛就是两扇窗户。窗户里,蛮蛮与魈皇等六人便站在那里,他们向着远处观望着。
远处的景象令人感到惊奇。
只见有十三个黑衣人围住了那大团的魈硭,好象他们正在对峙着,魈硭也不敢轻举妄动,而是浮在空中。
近处,白狗狂吠,黑猫哀嚎,街道上没有一个人魈的影子,大批的士兵聚集在冥魈宫的门前,手中断刀出鞘,严阵以待。
魈皇皱了皱眉:“阴屠的手下?好象是龙人国的。”
南宫小子接话说:“龙人国?他们是会变成龙的,不是两个吗?怎么多出来这么多?”
魈皇点点头:“追你们到这的?”
路奇轩冷然说道:“不错,他们有不死之身。”
魈皇仔细地看了看路奇轩没有说话。
突然,白狗与黑猫不再叫了,那十三个黑衣人围着魈硭慢慢地转动起来,他们越转越快,渐渐地根本就看不清他们的身影了,只是一团团的黑影在动。
魈皇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蛮蛮道:“皇爷,要不要我带人出去帮着魈硭?”
魈皇摇摇头:“不用,正好有魈硭和他们周旋。”
正说着,只见那十三团黑影突然冲天而起,变成了十三条黑色的龙,直扑向中央的魈硭。
魈硭并不甘示弱,它们闪开了十三条恶龙的袭击,分作若干束紫色的光焰升到空中重又聚在了一起,这一次它们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龙尾,龙身,龙爪,龙头与龙角。魈硭凝聚成一条紫色的放着荧光的飞龙,体态比那十三条黑龙还要大,显得十分的威武好看。
一时间,十三条黑龙翻转上升,与紫色荧龙恶斗在一起,它们相互缠绕着,抓咬着,翻滚着,飞腾着,打得非常热闹。
蛮蛮看了一眼魈皇,只见他一脸的严肃,面沉似水。
南宫小子倒是十分地兴奋,他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那十四条龙仿佛是一场精采的大戏,对于他来说怎能错过。
路奇轩却无论如何笑不起来,他自言自语地说:“魈硭要不行了。”
蛮蛮与无颜都惊诧地看着他。
魈皇点头赞许道:“说得不错。”
路奇轩淡然说道:“紫龙虽然个头庞大,十三条黑龙一时半会进不了身,但紫龙只是在自保,看不出他有丝毫进攻,据我所知,魈硭绝对不会这样的,只有一个原因,它们根本就不是那十三条恶龙的对手。”
魈皇再次看了看路奇轩:“你对魈硭很了解。”
路奇轩转过身来面对着魈皇:“不错,这是我哥哥告诉我的。”
魈皇愣了一下:“你哥哥?”
路奇轩伸出手来,慢慢地从肋下抽出宝剑来:“路异轩,你应该认识。”
蛮蛮大吃一惊:“你是路异轩的弟弟?怪不得我看你面熟。”
路奇轩冲着蛮蛮一抱拳:“多谢您当初放我哥哥出了冥魈府。但我哥哥被魈硭所袭,后来才不治身亡,这个仇我却不能不报。”
魈皇惊讶地问道:“你是想找我报仇?”
路奇轩点点头:“不错,虽然我知道在这个地方我可能是自取死路,但我必须和你动手,因为据我所知魈硭是随着你的意志而动的,也就是说是你让魈硭杀害每一个误入冥魈府的人。”
蛮蛮双手持着自己的兵器站到魈皇的身前:“路奇轩,你不能伤了我的王爷。”
魈皇叹了口气:“蛮蛮,你先退下。路奇轩,你是不是认为魈硭杀害每一个靠近冥魈府的人很不应该?”
路奇轩道:“正是!上古三皇联盟抗敌,在涿鹿约定,人界三族互不侵犯,互不伤害。即便你们魈族不想让人类接近,也应该只是劝走,而不是加害!”
魈皇点了点头,说道:“当初那一战,我至今还不能忘怀,三皇联手,涿鹿之盟依旧深烙我心,我当然不会违背这些誓言的,但魈硭的所作所为真的不是我的意志。”
路奇轩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一个魈皇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竟然会不承认自己犯下的过错。
不但是路奇轩不相信,连蛮蛮也不会相信的,魈硭是没有生命的吸血沙砾,它们的行动的确是受魈皇意志的驱使,这是每一个魈族都知道的事情,但没有想到自己的皇爷竟然当面不敢承认,难道他还怕了面前的这个路奇轩吗?
魈皇平生没有怕过谁,如果说有的话,那只有一个,就是被阴屠附身的蚩尤,在涿鹿之战的时候,魈皇为此付出了双臂的代价。
失去双臂与死相比较起来,哪一个更可怕呢?
魈皇绝不怕死,面对眼前这个随时准备拼命的路奇轩,魈皇并没有放在眼里,即使他失去了双臂无法抵抗,那结果顶多是一个死。
魈皇走到路奇轩的面前:“趁着魈硭还能拖延住那十三条恶龙的时候,我必须说完,这不但关系到你还关系到蛮蛮,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完全可以一剑刺死我,我绝不还手,蛮蛮,你也绝不能向这位侠士出手。”
蛮蛮一愣,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路奇轩此时却不知道如何才好了,面对一个残废人,以他的性格也是很难出手的。
魈皇接着说:“当初涿鹿之战中我失去了双臂,是被阴屠震断的,受伤对于一个人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我是被阴屠震断的双臂,换句话说,我是被他的魔力所伤,我中了魔……”
席方平听得很认真,他的确很想知道这个阴屠的来历与渊源。
魈皇接着说:“随后的日子里我一直生活在恐惧中,因为有一个中了魔的我一直在和我作对,他就是你们刚才所见到的那个魈皇……”
蛮蛮顿时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这个魈皇与平时所见的魈皇判若两人。
魈皇接着说:“也许我们魈与魔真有什么渊源,他胜了,从此冥魈府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每一个魈族都被种下了第三只眼睛,这是一只魔眼,有一天它会睁开的,每一个人魈也开始跟着那个中了魔的我信奉起魔界的力量了,而魈硭也就开始伤害任何一个人界的生灵,而在这之前,魈硭受我的意志支配只是保护着我们的冥魈府……”
路奇轩对魈皇所说的话半信半疑。
魈皇接着说:“好在冥魈府中有两种灵物就是白狗与黑猫,它们虽然没有任何力量,但不受魔性的影响,刚才也是它们齐声召唤才令我苏醒的。但我现在的力量是根本无法战胜那个中了魔的我,所以过一会儿,我有可能会再一次被那个中了魔的自我所控制。至于你哥哥路异轩的事情,我想极有可能是另一个我的所为,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毕竟是因我而起。现在,你可以动手杀我了。”
此时的路奇轩根本不知如何是好,他手中的剑紧了又紧,终于还是没有刺出去。
蛮蛮道:“路奇轩,你哥哥的事情我略知一二,他有确是个英雄,竟然闯过了魈硭的袭击来到冥魈府,给了我们王爷一封信,说是替陈抟送来的,那封信写得是什么我并不清楚,皇爷看后先是大笑,然后将信撕掉,并要我杀死你哥哥,我敬他是个英雄,就把他放了,没想到他还是没有逃过魈硭的伤害,阴屠的名字我也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路奇轩不是傻子,他虽然难以判断魈皇所说是真还是假,但蛮蛮的话却是正确的。
当初,哥哥路异轩负伤回来,讲述了龙虎山与陈抟一战的事情,也说了回程之时遇冥魈府被魈硭所害,但他直到临死前都没有说到那封信。
陈抟老祖到底让哥哥送一封什么样的信呢?而哥哥为什么会帮着陈抟来送信呢?
路奇轩大惑不解,他想了想问道:“魈皇,你真不知道那封信的内容?”
魈皇摇摇头:“我不知道。”
路奇轩想了想,终于咬咬牙道:“好,在冥魈府我是打不过你们的,所以你当然也没有必要骗我,我相信你,但这件事我一定会弄清楚的。”
路奇轩说完,宝剑入鞘,蛮蛮终于松了口气。
南宫小子突然叫道:“你们看,紫龙好象不行了。”
众人忙放眼望去,只见那条紫龙的动作越来越慢,似乎有些要罢手的意思。
魈皇低哼了一声:“不是它不行了,是我,那个中了魔的我又要出来了。”
魈皇的表情极为痛苦,路奇轩点点头:“那好,我亲自问他。”
魈皇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天快亮了,冥魈府不知又会飘到什么地方去,而且你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那个中了魔性的我双臂并没有残废,你们刚才也看到了。”
无颜忙问道:“那怎么办,我们出得去吗?”
魈皇对蛮蛮说:“快去,推开王座,那里有给你准备的东西,我们快下去吧。”
魈皇浑身开始颤抖起来,蛮蛮顾不了许多,飞身走开了。
路奇轩看着眼前的一切,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第三三章:紫色水晶
顺着蜈蚣梯下来,蛮蛮将王座推开,只见下面在一个洞里放着一个盒子,降龙木制成的,雕龙刻凤,他拿了起来。
此时魈皇与路奇轩等人也走了下来,魈皇道:“打开它。”
蛮蛮打开这个盒子,失声叫了出来:“判官冰笔?”
魈皇道:“不错,这是当年我所用的兵器,现在已经没有用了,送给你,否则落在另一个魈皇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蛮蛮拿出判官冰笔来,这正是涿鹿之战中魈皇所用的那件兵器,只是现在收缩成一尺来长。
魈皇接着说:“里面还有。”
蛮蛮向盒子里一看,却是一朵紫水晶花,他大吃一惊:“皇爷?这……”
魈皇道:“自从那个魈皇控制了冥魈府后,每一个魈族都被植了魔性,聚于一块紫水晶中,只有把这块紫水晶带出冥魈府,你才能真正离开此地。”
蛮蛮并没有去拿,他万分惊讶:“皇爷,你让我走?”
魈皇已经是痛苦万分了:“这是你的任务,除掉阴屠,想来那个陈抟老祖会告诉你这一切的。”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魈皇,只见魈皇身子突然僵硬了一下,但声音还在继续:“只有这样才能拯救冥魈府,现在这里已经是魔的世界了……”
魈皇的声音在变,语速却没有丝毫停顿:“……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会后悔的。”
蛮蛮还在发呆,无颜则一个近身从那个盒子里拿出了那朵紫水晶花,随手拽着他:“快走,否则来不及了!”
蛮蛮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跑了出去。路奇轩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魈皇,然后还是拽着席方平也向殿外跑去。
五个人跑出殿门,那些士兵看着蛮蛮带着路奇轩等人都有些发愣,此时从殿里传来魈皇沉重洪亮的声音:“拦住他们。”
五个人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面前被魈族兵丁们拦住了去路,一个捕快走到最前面:“蛮蛮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要做什么?”
还没有等蛮蛮回答,他的身后魈皇已从冥魈殿里走了出来:“他要背叛冥魈府。”
蛮蛮回头看时,只见魈皇又一次出现了,他双臂仍在,第三只眼睛放出一种极为邪恶的光来,恶狠狠地盯着几个人。
路奇轩抽出宝剑来,冷冷一笑:“用不着废话了,我要为我哥哥报仇。”
蛮蛮一下子抓住路奇轩:“慢着。”
魈皇笑道:“你以为你们现在就能走得了吗?”
那个捕快上前一步道:“蛮蛮大人,没必要为了这几个人送了自己的性命。”
无颜看了看手中的紫水晶,他没有想到这东西具有如此大的魔力,竟然可以控制魈族的身体。
魈皇狂笑道:“即使你拿了紫水晶走出了冥魈府,你还是会回来的,因为你天生就和我一样,身体内流动的是魔的血液。”
蛮蛮根本没有料到魈皇会这样说,他并不明白这句话里的含义到底是什么,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自己是魈而不是魔,更不会被魔的力量所主宰。
蛮蛮不再理会魈皇,转身对着那些兵士们说:“诸位都曾是我的兄弟,我不会骗你们的,他并不是真正的魈皇……”
此话一出,那些士兵和捕快们都骚动了起来。
蛮蛮接着说:“你们好好想一想,冥魈府以前是这样的吗?我们虽然不是人,但我们却有着独立的灵魂,而现在,你们的灵魂在哪里?都让这个假的魈皇收藏在他的紫水晶花中了,并且给咱们种上了第三只眼,你们永远无法走出冥魈府,也永远无法背叛魈皇,以前的王爷是这样阴险的吗?”
在事实面前,根本就没有人反驳,千万年来,所有的人魈都曾为魈皇的转变而疑惑着。
魈皇在笑,是狂笑,自禁不住的狂笑。
魈皇狂笑之后双眼直盯着蛮蛮道:“看来那个老家伙已经告诉了你一切,那好,索性我现在就宣布,从此冥魈府不复存在,我们将臣服于魔界。”
魈皇这几句话简直就象是晴空霹雳一般,震动着在场所有的人魈,顿时怒骂之声响成了一片。
蛮蛮十分地得意,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一个具有魔性的魈皇也绝不可能对付整个冥魈府的士众。
那个捕快对蛮蛮道:“蛮蛮,你说的对,我们应该有独立的灵魂而不是被他所控制。”
众士兵高声应和着,一起向魈皇逼近。
路奇轩看到这样的情景,将宝剑还了鞘:“这种情况下,我绝不会向魈皇出手的。”
蛮蛮看了他一眼,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性情极为孤傲,绝不会趁人之危的。他对无颜说:“你们赶快走吧,这是冥魈府内部的事情。”
无颜将紫水晶交还给蛮蛮:“好的。”
蛮蛮将紫水晶放在怀里,拿出了那支判官冰笔,一压机关,兵器伸出七尺来长。
席方平等四个人刚要转身,就听见魈皇再一次发出声嘶力竭的狂笑,在笑声中他在大声地说着:“冥魈府还是我的,睁开吧,魔性的眼睛,让魔界的力量主宰这里吧!”
顿时,所有的士兵都停了下来,只见魈皇双臂高伸,王冠被怒发冲起,整个冥魈府仿佛动荡了起来,所有的房屋都在这动荡中颤栗着,瓦片与墙灰簌簌地滚落。
紫色的天空中打起了黑色的闪电,这闪电击中了街市上所有的黑猫与白狗,它们横尸街头。同时,闪电也击中了如堡垒般的冥魈殿。
殿中所有的紫水晶花都爆裂开来,紫莹莹的碎片散落在地。裂痕在街市的地面及房屋的墙壁上慢慢地延展开来。
紫色的光辉慢慢地淡去,黑暗向所有的魈族袭来。
每一个魈族的人刚才那激情昂扬的表情开始变得僵硬了,黑色的煞气涌了上来,第三只眼睛终于睁开了,他们转过身来面对着席方平等人。
蛮蛮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傻了,他痴痴地看着,左手按住了胸口,在他的怀里,那枚紫水晶花在剧烈地跳动着。
他根本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他更不相信自己的手下会一刀向他劈了过来。
那是一名魈族的兵士,第三只眼冒出了血红的色彩,映照着手中的断刀,那刀身在这动荡的世界里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照着蛮蛮的脖子斜劈下来。
蛮蛮没有躲,他根本就不想躲,冥魈府在这瞬间毁掉了,魈族的世界从此不复存在,他也将不存在了,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那柄断刀在距离蛮蛮的脖子三公分的地方变得更加短了,被兰玉软剑削断的那片刀锋折飞了回去,正插在这名兵士的咽喉处。
路奇轩一拽蛮蛮,大喊:“还不快走。”
蛮蛮这时才如梦方醒,他一伸手抄住席方平的后衣领,将他甩到自己的背上,跑了起来。
五个人,八条腿在冥魈府动荡的街道上飞奔起来。
后面,冥魈府的兵丁们手举着断刀紧追不舍,脚边,白狗与黑猫的尸体随处可见。
魈皇独自站在冥魈殿前的台阶上,他三只眼睛睁着,血红的眼球中传达出一种疲惫的意味,他自言自语地说:“你已经消失了,最后的胜利是属于我的。”
从他的体内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能通过紫水晶和第三只眼的作用控制其它魈族,你却控制不了蛮蛮,他注定会离开的。”
魈皇冷笑道:“紫魂,他本来就不属于冥魈府,离开这里越早,见到阴屠的机会就越大,难道你不知道吗?”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劫数,可惜,真是可惜……”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鸡叫的声音,这是第一声鸡叫,天快亮了。
冥魈殿在魈皇的身后轰然倒塌,石块,砖瓦与尘土四处飞扬。
魈皇一动也没有动。
席方平伏在蛮蛮的身上,如飞一般。这时,那第一声的鸡叫传来,席方平感到身下的蛮蛮浑身颤抖了一下。
席方平忙问:“你怎么了?”
蛮蛮一边跑着一边从怀里掏出那枚紫水晶来,交给背上的席方平:“来不及了,你必须在鸡叫三遍之前把这个带出冥魈府。”
席方平把那枚紫水晶紧紧地握在手里。
第三四章:龙毒难治
五个人脚下十分飞快,早已摆脱了后面的追兵,来到那个牌楼下面,蛮蛮大喊:“门婆。”
只见从黑暗中门婆慢慢地转了出来,与此同时,无颜与路奇轩的两柄宝剑向着门婆刺了出去,蛮蛮身上背着席方平,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一柄软剑,一柄硬剑分左右向门婆刺去,路奇轩与无颜同时出手,蛮蛮都自认难以躲开,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只见门婆向前一步,从两个人的中间穿过,已到了他的面前。
那张极为丑陋的脸出现在蛮蛮的眼前,蛮蛮也明白为什么无颜与路奇轩要同时出手。
门婆的第三只眼睛泛着血红色的光泽。
蛮蛮没有料到门婆竟然这样地快,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躲不过门婆的出手的,在门婆身后,一剑刺空的路奇轩与无颜也后悔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将这个丑老太婆放在眼里,反而大意失手,但此时,蛮蛮与席方平都在她的控制之下。
门婆并没有出手,她站在蛮蛮的面前问道:“你们要出去?”
蛮蛮十分惊讶,门婆的神态显得十分地正常,他小心翼翼地问:“门婆,是你吗?”
门婆伸手从额头下撕下了第三只眼睛,原来那是一只假的眼睛贴上去的:“也许我真的太老了,魈皇竟然把我忘了。”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席方平也从蛮蛮的身上滑了下来。
蛮蛮忙说:“门婆,既然您没有被种下第三只眼睛,跟我们一起走吧,冥魈府已经……”
门婆苦笑一声,摇摇头说:“我生在冥魈府,自然也要死在冥魈府,不过你们也无法出去。”
蛮蛮大吃一惊,无颜与路奇轩等人立即又警惕了起来。
此时,耳闻中鸡叫第二遍。
门婆向几个人的身后看了看,远处,冥魈府那些中了魔的士兵还在追赶着,并且越来越近。
门婆摇摇头说:“鸡叫三遍之前,他们追不到这里,所以你们几个是安全的,天一亮,冥魈府消失,你们就等于出了府了,但蛮蛮你却不行。”
路奇轩的手又紧了紧剑柄。
门婆道:“我说不行是有原因的,你们看。”
说着,只见门婆走到了牌楼的下面,伸出手来在那片黑暗中做了一个拉东西的动作,只见这片黑暗里平白地出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口,外面的景象直射进来,晨晕的光辉若隐若现。
席方平透过那个窗口,只见外面一条紫龙与几条黑龙在盘旋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门婆飞快地将那个小窗口拉好,一切恢复了正常:“按照魈皇的意志,魈硭与那十三条黑龙已化敌为友,现在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南宫小子急了:“那怎么办?蛮蛮要是出不去肯定会被魈皇抓到的。”
蛮蛮问道:“我的紫水晶在他们手里,能不能带出去?”
门婆摇了摇头:“现在他们出去也是死。”
席方平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紫水晶,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鸡叫三遍,蛮蛮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显得浑身无力,急忙喊道:“把紫水晶扔出去!”
席方平:“什么?”
蛮蛮似乎在忍受着剧痛:“我不想变成王爷那样。”
门婆伸出手来拉开那个小窗口:“快!赌一把了!”
说完,门婆就奇迹般地消失了,与此同时,天空紫色变淡,牌楼上的盘古与女娲像也从上向下消失着。
席方平已顾不上许多了,蹿到那个手掌大的窗口前,将紫水晶扔了出去。
但令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紫水晶花飞出窗口的一刹那却落入了另一个张开的巨口中,
那是一条黑龙的嘴,它的头正要从那个窗口处伸进来。
龙头确实伸进来了,不但吃下了紫水晶,还一下子叼住了席方平的胳膊。
已躺倒在地的蛮蛮突然跃了起来,手中的那杆判官冰笔已经出手了,笔穗凝聚成枪尖,横贯龙的脖子,发出一道强光来。
这强光是远处的太阳射来的,席方平等人这才发现他们此时正站在一片荒地上,蛮蛮消失了,门婆不见了,冥魈府和魈硭都没有了踪影。
但是他们将面临着更大的麻烦,因为在他们的前面就站着十三个黑衣人,那正是十三恶龙侍者,他们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柄蓝光闪闪的钩子。
其中一个恶龙侍者的颈部正在冒着血,血水不断地流着。
席方平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衣服已经破了,上面清晰地映着几个牙印,泛着青黑色的瘀状。
路奇轩与无颜将手里的剑抱在胸前,他们准备着一场恶战。
南宫小子也从破挎包里拿出那两柄小片刀来。
这将是一个血色的清晨。
那个受伤的恶龙侍者还在流着血,伴随着这肮脏的血液,从他脖子处流出了那朵紫水晶花。
南宫小子看着落在地上的紫水晶花,他真想拿到手。
席方平与路奇轩无颜也是同样的想法,但他们谁也没有动,与十三个强大的对手对峙着,谁先动,谁就已输了。
其实,路奇轩心里很明白,输是一定的,他与其中的恶龙侍者交过手,他知道,这一仗是必输无疑,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不会功夫,不能逃跑的受伤书生。这一战形势太过明显了。
败下阵的一方是恶龙侍者,路奇轩等人是不战而胜,阳光帮了他们的忙。
清晨,红彤彤的阳光直射过来,只见十三名恶龙侍者浑身都哆嗦起来,他们的身上冒出了缕缕青烟,黑袍遮得更加严实了,紧接着,这些恶龙侍者向着远处的树林飞奔而去。
那个伤者的血在流淌着,一路下去。
这时,几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路奇轩道:“看来他们和人魈差不多,有阳光的地方就没有了他们的力量。”
无颜却疑惑地说:“魈皇说他们是龙人国的,龙人难道会怕阳光?”
路奇轩摇摇头:“别管那么多了,咱们赶快上路吧,马都死了,咱们得到前面的市集上再买了。”
无颜吹了一声长哨,只听得远处马蹄声响,梅雪鹿飞奔着跑了来。
路奇轩笑笑说:“有这么一匹马的确不错。”
南宫小子从地上捡起紫水晶花:“脏死了,被恶龙的血泡过了。”
无颜摸着自己的梅雪鹿道:“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吧?”
路奇轩突然道:“晚上我要会一会这个蛮蛮。”
无颜点点头:“他可是你哥哥的恩人。”
路奇轩笑笑没说什么。
南宫小子将小片刀和那个紫水晶花都放进了破挎包里,还拍了拍:“等太阳下山了让蛮蛮给咱们守夜。”
三个人都笑了。
路奇轩走过席方平的身边,看他还在发呆,便用手拍了拍他:“发什么呆,走了。”
没想到这一拍竟然将席方平拍倒在地,路奇轩大吃一惊。
南宫小子一下子跳了过来:“他被那条黑龙咬了。”
路奇轩低下身来抓住席方平的胳膊,只见伤口处乌黑青紫。
无颜道:“别管那么多了,恶龙的牙上有毒,快点把脏血放出来。”
路奇轩向南宫小子一伸手:“刀。”
南宫小子急忙从小挎包里抽出小片刀来,路奇轩用刀尖划破了席方平胳膊上的牙痕,一股黑血流了出来。
席方平紧咬牙关,面色铁青,一动不动的,他已经完全昏迷了。
无颜上前摸了摸席方平的脉博,奇怪地说:“他的脉象很正常。”
路奇轩点点头:“看来绝不是只有毒那么简单。”
南宫小子忙问:“那怎么办?”
无颜看了看路奇轩说:“大概只有陈抟老祖可以救他,但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七月十四日,距离龙虎山还有一天的路程。
第三五章:神驹救命
清晨的阳光从东方升起,朝霞在天空中铺开。
离陈抟老祖的约定还有最后一天,现在摆在几个人面前的困难却是多重的。
席方平就要死了,南宫小子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他没有亲人,席方平也不是他的亲人,但席方平对他好,这就足矣了。
南宫小子为席方平落泪,几天前席大路死了,没想到这么快席方平也要死去。
每一个人都不愿多想,但一个毫无知觉,脉象正常,尤其是被恶龙侍者咬伤的人,他即使活着,也与死了差不了多少。
路奇轩后悔不已,席方平的死活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关系,顶多也是由于几天来的相处,有那么一丝的伤感而已,但路奇轩偏偏还不是那种容易动情的人。
路奇轩后悔的是没有将席方平活着送到龙虎山,他没有完成与姬飞峰的约定,他觉得这很丢人。虽然这个任务过于艰难,但自负的路奇轩从来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种结局。
三个人中最冷静的人还是无颜,无颜根本就不相信席方平会死,因为他深信自己的朋友姬飞峰,姬飞峰曾说这个席方平正是他要找的人。
姬飞峰要找的人怎么会这样轻易地死去呢?不可能,绝不可能的。
无颜相信席方平只不过是昏迷过去了,姬飞峰一定能够救他,在姬飞峰的身后还有那个传说中的陈抟老祖,所以一切都没有完。
无颜如此地相信姬飞峰只有一个原因,因为姬飞峰救过他。
与路奇轩相似,在人界中能够伤得了无颜的人几乎没有,但无颜受的是内伤。
所谓内伤是心灵上的创伤,无颜被这样的伤痛折磨着,于是他跑出了楼兰的国都。
来到中原的无颜整日里醉卧烟花柳巷,却没和任何一个女子真正地上过床。他的足迹遍布燕京,西京,南京和洛阳开封。
有人说无颜是柳三变再世,他只是一笑,柳三变哪有他那么有钱。
有人说无颜是潘安重生,多少纨绔子弟艳羡不已,他再是一笑,潘安之貌世人皆知,哪有他神秘莫测。
还有人说无颜是西门家族的后人,他没有笑,从此便自取个名字叫无颜。而那些说这些话的人据说一个个都死了,死在花脂堆中,无一例外都是被女人的欲望所杀,他们倒成了真正的西门家后人。
就在无颜要将身上所有珠宝都送给那些红颜知己的时候,姬飞峰找到了他。
在此之前,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面,但他们一见如故。
因为姬飞峰说了一句话。
柳三变是你,潘安是你,柳下惠也是你,但这三个人都不是楼兰国的王子,据我所知,楼兰国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地方。
无颜没有想到在中原还会有人认出他来,于是他醒了。
姬飞峰仅凭一句话救了无颜,从此两个人成为了朋友,江湖上也平白地多出了一个名叫无颜的神箭手。
此人箭不虚发,却从未伤过人命,但每一个见过他射箭的人都不会再作恶了,金盆洗手,永退江湖。
一些好事之人曾根据无颜所使的弓和箭推测出他就是楼兰国的王子,也有些人曾经问过无颜,他只是笑笑,说自己名叫无颜。
但谁都知道,无颜只是不承认罢了。
无颜将席方平扶上了自己的梅雪鹿,对路奇轩和南宫小子说:“现在只有一天的时间,咱们三个只能凭借自己的脚力了。”
南宫小子忙说:“我没有问题,只要尽快赶到了龙虎山,能救我席大哥就行。”
无颜点点头看着路奇轩,路奇轩想了想,叹了口气说:“席公子这个样子,到了龙虎山我也没脸再见姬飞峰,那些恶龙侍者脚程要比咱们快,到了夜里,他们一定会追上来的,你们先走吧,我断后。”
无颜看着路奇轩摇摇头:“路大哥,没用的,你一个人对付不了十三条恶龙,更何况他们是杀不死的。”
路奇轩愣了一下,这是他头一次听到有人竟然叫他路大哥,他感到心头一热:“以我的本事虽然杀不死他们,但至少可以拖住他们一两个时辰,否则咱们四个人中就没有一个能够到得了龙虎山。”
无颜点点头,转身对南宫小子说:“我的梅雪鹿上再驮一个小孩没有问题,你骑上去,带着席公子去龙虎山吧,我与路大哥留下。”
路奇轩忙说:“不行,这小子虽然有些本事,但他不会杀人,一旦有危险怎么办?你必须和他们一块走。”
南宫小子知道路奇轩所说的都是真的,但何况保护席方平这样的重担,他绝不敢轻易应承下来的。
无颜却笑了笑:“别忘了,咱们还有一个帮手,只不过他也是夜猫子。”
路奇轩无话可说,他知道无颜说的是谁,南宫小子当然也知道了,就是在他挎包中的蛮蛮。
在人世客栈前,路奇轩没有与蛮蛮交过手,当时蛮蛮的兵器抵住了无颜的咽喉,南宫小子与席方平也在别人的控制之下,他不能出手。
路奇轩当时很不服,但他心里也明白,能令无颜无法躲闪的人,功夫一定不一般。
那是路奇轩看到蛮蛮第一次出手。
蛮蛮的第二次出手在冥魈殿上,他一笔挑了四个冥魈府的兵丁,更是回身拦住了路奇轩向魈皇扑出的那迅雷之势。
第三次是在冥魈府的牌楼处,当时蛮蛮已然是神智混乱,瘫倒在地,但当席方平被恶龙侍者咬住胳膊的时候,他竟然是第一个递出兵器的人。
可见,蛮蛮的功夫的确是十分地了得。
无颜提到了蛮蛮,路奇轩再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点了点头。
无颜转向南宫小子:“快走吧,否则真来不及了,见到姬道长,代我向他问声好。”
路奇轩淡淡地说:“见到陈抟老祖跟他说如果我还活着,一定会去找他的。”
南宫小子却没有点头,他的脸色有些变了,眼睛向天空望去,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如果那些坏人白天出来怎么办?蛮蛮不在的。”
无颜与路奇轩忙顺着南宫小子的眼神向天上看去,他们笑了。
天空中果然飞着一条龙,是人间的龙。
朝阳之中,一匹额头长着独角的神骏白马展着翅膀徐徐降下,马上端坐一个道士,橙色的道袍被风吹起,抖开了,被红日一照如彩云相仿。
来的人正是道长姬飞峰,南宫小子从来没有见过也难免害怕,但他认识那匹马,曾看到席方平坐过的长着角的马。
独角兽从天空中飞了下来,落在了地上,一对巨大的翅膀收了起来,即刻间不见了踪影。姬飞峰未等马停稳,早已跳了下来,直奔伏在梅雪鹿背上的席方平:“他怎么了?”
路奇轩没有说话,无颜答道:“被恶龙侍者咬伤了。”
姬飞峰拽过席方平的胳膊察看着。
这时,南宫小子悄声问路奇轩:“他是谁?”
路奇轩看着姬飞峰回答道:“就是我们常说的姬飞峰。”
南宫小子不听则已,一听有些生气:“你就是姬飞峰?你凭什么让我和席大哥受这么多磨难?”
姬飞峰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南宫小子:“你是南宫小子?席公子的朋友?”
南宫小子愣了一下,然后说:“对呀,怎么了?”
姬飞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实在没有想到南宫小子竟然是一个小孩,于是接着说:“席公子的伤不是一般的伤,我师父也不一定会治,但我知道有人可以。”
南宫小子忙问:“谁?”
姬飞峰一字一句地说,好象生怕南宫小子听不清:“我要你带着席公子去一个叫十巫堡的地方,那里有十个巫医,他们专治这样被魔性所创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