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奇轩等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在江湖中,生死判官刘半仙,一符阎王帖的董老六都是有名的神医,但他们都不住在什么十巫堡中。
南宫小子着急地问道:“那十巫堡在什么地方?”
姬飞峰皱了皱眉:“据说在东海沙隐岛,我也未曾去过,但相信独角兽能找到。”
无颜走上前道:“那好,让我的梅雪鹿也去,两匹肯定能更快一些。”
南宫小子愣了一下:“东海?独角马能飞,你的……”
无颜笑了:“梅雪鹿也是神兽,虽然不能飞,但踏水而行也不在话下。”
姬飞峰点点头:“事不疑迟,你快上我的坐骑。”
南宫小子面露为难之色:“它不会掉下来吧?”
姬飞峰笑道:“我刚才也没有掉下来啊!”
南宫小子这才放下心来,一跃身,跳上了独角兽,姬飞峰上前一步说道:“记住,今夜治伤,明天赶到龙虎山。”
南宫小子突然从心中升起一种自豪感,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郑重地交代他去做一件事情,刚才无颜与路奇轩所说的,也只是让他逃命的意思。他一拍胸脯:“你放心,我一定会办好的。”
话音未落,只见独角兽一个扬蹄,飞奔而去。
无颜忙一拍梅雪鹿:“快点跟上。”
那梅雪鹿是宝马,听主人一说便也蹿了出去。
刹那间,两匹神驹在这片平原上绝尘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三六章:英雄无觅
无颜自言自语地说:“但愿席公子平安无事。”
路奇轩突然问道:“姬飞峰,既然独角兽知道十巫堡的所在,你为什么不亲自带着席公子去呢?”
无颜大吃一惊,他猛然醒悟了,以姬飞峰的处事原则来说,如此要紧的事情怎么会交给一个小孩子去办呢?难道他知道自己与路奇轩的商议,也要与那十三恶龙一斗吗?
这似乎也不太可能,十三恶龙所追杀的是席方平,既然他们去了十巫堡,那十三恶龙肯定会追错方向直奔龙虎山的,这场阻击战也就毫无意义了。
姬飞峰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呢?
姬飞峰不想如此安排,但他真的没有办法,只好沮丧地说:“独角兽根本就不知道十巫堡的所在,我的师父也从来没有去过那里。”
无颜睁大了眼睛,他越发的不明白姬飞峰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路奇轩冷冷地看着姬飞峰,一句话也不说。
姬飞峰接着说:“我想问你们这个南宫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路奇轩与无颜相互看了一眼,都摇摇头:“他是席公子的朋友,恶龙侍者追杀席公子的时候他出了不少力,至于什么来头不好说,但这个小孩身上有不少绝技,想来也不是一般的人。”
姬飞峰松了口气:“那就对了,我师父曾经说过这个孩子与十巫堡有很深的渊源,如果他找不到,我就更没有办法了。”
路奇轩问无颜:“他曾经说过吗?”
无颜摇摇头:“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来历,而且我觉得他好象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姬飞峰叹了口气说:“席公子的命交在这个孩子的手里,我也没有办法,只是希望正如师父所说,这个孩子真的能够找到他的过去。”
其实谁都希望陈抟老祖所说属实,因为那样的话席方平还有一线生机,路奇轩心中也是这样想的,但他由于哥哥的原因对陈抟老祖真的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只是冷笑了一下。
姬飞峰问道:“你还想与我师父交手吗?”
这句话等于白问,路奇轩的目的仅仅在于此,姬飞峰与无颜心里实际上都很清楚,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路奇轩在摇头。
无颜与姬飞峰惊讶地看着路奇轩,只见路奇轩从肋下抽出宝剑来:“前面那片树林里藏着十三恶龙,我要去杀了他们。”
姬飞峰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无颜忙将这两天的事情简要地向姬飞峰说了。
姬飞峰是又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蛮蛮出现了,这个最难找的人竟然让无颜等人无意中遇见了。
但这高兴比起担心来说便显得异常地可怜。
冥魈府不复存在,即使存在却也成为阴屠的部属,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当年的涿鹿之战姬飞峰虽然没有亲自参加,但也听过魈族的英勇,在人界来说,那是一支绝对不容忽视的力量,但这力量从此将不属于人界。
姬飞峰感到最为惋惜的还是魈皇。据说上古年间,三皇联手对抗阴屠,三年的艰苦战斗,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胜其数,造就了人界最伟大的英雄史诗。如今,黄帝早已西去,姬飞峰在妖仙岛所见的妖皇终日遮面,顾影自怜,连儿子玫公子都放任不管,本以为当年的英雄只剩下这个魈皇,却没想到魈皇被魔性所扰,早已将个冥魈府出卖给了阴屠。
上古英雄无觅,真是可叹!
姬飞峰对路奇轩道:“现在十三恶龙并不知道席公子去了十巫堡,他们一定会赶往龙虎山,咱们不如在龙虎山与他们一战,那个时候加上我师父,蛮蛮,还有赶来的蛮族部落的将军魏图腾和妖仙岛的少岛主玫公子,胜算会更多一些。”
路奇轩轻蔑地一笑:“你请的帮手倒不少,不过我绝不能去龙虎山!”
无颜忙问:“为什么?”
路奇轩自嘲地笑了笑,姬飞峰看在眼里,他明白了。
路奇轩言出必行之人,与姬飞峰打赌护送席方平去龙虎山,此时席方平却生死不明,路奇轩怎么能去龙虎山呢?见到陈抟老祖,他即使动起手来也没了底气,反倒不好。
姬飞峰猛地从背后抽出松魔双枪:“好,那咱们就杀他个痛快,先解决了这十三条恶龙。”
路奇轩心头一热,但他还是淡淡地说:“何必与我一起送死呢,我是替席公子报仇而已。”
无颜从身上摘下兰玉弓道:“我们有三个人,现在又是白天,说不定这是杀他们的最好时机。”
姬飞峰点点头:“不错,咱们就再赌这一把。”
说着,姬飞峰伸出一只手掌来,无颜也伸出手来与姬飞峰握到了一起,两个人一起看着路奇轩,路奇轩似乎还在犹豫。
无颜笑了:“怎么,输怕了,只是输了两把而已。”
姬飞峰奇怪地问:“还输给谁了?”
无颜道:“南宫小子。”
姬飞峰哈哈大笑起来,路奇轩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的脸色变了。
姬飞峰突然止住笑声:“路奇轩,人不怕输,就怕输不起,我输得起,无颜也输得起,不就是这条命吗?”
路奇轩点点头:“但我输的不但是自己的命,还有你们两个的命。”
无颜淡淡一笑:“也许输的是十三条命呢?”
路奇轩作为一个杀手向来以冷静著称,但此时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他也是热血沸腾,突然之间有了两个能够一起输命的朋友,他怎能不热血沸腾。
路奇轩大踏步地走上前去,伸出右手紧紧地攥住了那两只抱在一起的手。
晨时,天空大白。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木并不高大,但树冠庞大,枝叶茂盛,遮天蔽日,地上错根盘结,枯叶与断根铺得厚厚一层,在平原之处竟然有这样的一片树林,真是叫人难以想像。
在这片林子中,光线十分地暗淡,再加上粗壮的树杆,恶龙侍者们隐起身来倒是十分的方便。
姬飞峰与路奇轩手里持着兵刃,相距有一丈开外,平行地向前推进,一步一步地落脚极轻。
无颜走在两人中间,却落后着三尺的身位,他双手持着已上弦的弓箭,蓄势待发。
这是三个人头一次合作,但他们却十分地默契,这样的布局,无颜的视野最开阔,手中的箭也能最快地射向敌人,保护住前面的两个朋友。
三个人以这样的布位向前推进着,迈过地上的一道又一道树根,脚下的枯叶被压得发出极为沉闷的声音,周围却静寂如死,连恶龙侍者的影子都没有发现。
无颜成了第一个沉不住气地人,他低声说道:“我明明看着他们躲进来的。”
姬飞峰回答道:“他们一定在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龙人所到之处,百鸟群兽回避。”
路奇轩突然停了下来,低吼一声:“慢着。”
无颜与姬飞峰也停了下来,三个人一动也不动地观察着,他们隐隐地感觉到危险就在眼前。
危险的到来没有任何征兆,但路奇轩的剑已经刺了出去,是向着身旁的一棵大树刺出的,剑势极为迅捷,就在剑尖即将刺中那棵树的时候,剑锋陡转,剑身滑过树干刺向树后,紧接着传来一声轻脆地兵器相交之声。
与此同时,姬飞峰与无颜也都出手了,但敌人来的方向却令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姬飞峰矮下身子来,右臂上举,松魔单枪在空中与一柄索命钩相交在一起,左手的单枪迅速递出,直取那个恶龙侍者的面门。
这个恶龙侍者从树上跃下,头下脚上,看单枪已到,不得已撒了手中的钩子,身子倒着飞了出去,在几丈远的地方落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姬飞峰暗叫:“不好,蚓术。”
无颜的形势最为紧迫,偷袭他的恶龙侍者正是利用蚓术,从地面突然之间蹿了出来,借枯叶齐飞之势,手中钩子横扫无颜的脚踝。无颜反应也是很快,他平地里拔起了身子,升到半空中,双腿张开,低头向下射出了一箭。
箭似流星,正中偷袭者的手臂,索命钩撇在了一边,身影却已借蚓术遁去。
一切又恢复正常,周围又是宁静无声。无颜从空中落下,踩住那柄索命钩子。
姬飞峰也拎着挂在枪上的索命钩走到无颜身边:“没事吧。”
无颜从地上捡起索命钩来:“还好,路大哥呢?”
路奇轩走了过来:“让他逃了。”
只见路奇轩的剑上有些血迹十分鲜目。
姬飞峰心里暗暗佩服,他低声说:“这次他们没有成功,一定还会再来一次的。”
路奇轩从无颜和姬飞峰手里拿过两柄钩子,高声喊道:“出来吧,你们十三个呢,用不着这些技俩。”
说着,他将两柄索命钩平平地向前抛去。
树影中只见两个黑影腾空而起在空中接住了自己的兵器。这一次他们没有再躲起来,落下身形便不再动弹了。
姬飞峰三个人看着面前这两个黑影。
这时,从他们四周的大树后面转出了另外十一个恶龙侍者,其中一个左胸上似乎受了伤,那两个空中接钩的黑影也向前走来。
十三恶龙,一样的黑衣,一样的手中蓝洼洼的索命钩,将姬飞峰等三个团团地围在当中。
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第三七章:梅雪浪涛
南宫小子骑过不少的马,他对马的习性了解很多,因此他可以称得上是一个骑马的高手。
但南宫小子从来没有骑过一匹好马,即便是无颜用一颗宝石换回来的那匹价值连城的马也并非是一匹好马,虽然那匹马死得很可怜。
今天,南宫小子还是没有骑到好马,他骑得是独角兽,但独角兽是任何一匹好马都不能相提并论的。
马是用来骑的,独角兽是用来躺的,因为再也没有比骑着独角兽舒服的事情了。
耳边的风很轻柔,但南宫小子知道,他们的速度却是极快的,因为他根本就看不清身边的树木是如何后退的,眨眼的工夫,那些景物早已在身后半里多地了。
南宫小子很担心,他生怕梅雪鹿没有追上,于是不时地回头看一眼。
梅雪鹿是真正的一匹世间良驹,如同无颜所说,它也是神兽,背上驮着一个将死的人,竟然还能四蹄翻飞地紧随着独角兽。
但南宫小子已经看出来了,梅雪鹿的身上,梅花愈加的红艳,这证明梅雪鹿的汗已经出来了,浸着身上的绒毛,才使得斑纹更加美丽。
此时,太阳已高,明显得感觉空气中有种燥热。
南宫小子只想快点到那个十巫堡,但他却发现了一件令他十分害怕的事情。
一匹好的马能够轻而易举地领会主人的意思,一个好的骑手也能只用些小动作使坐骑跑向正确的方向。
南宫小子是一个好的骑手,但他并不知道去十巫堡的方向,所以他骑在独角兽上没有任何动作。
南宫小子发现,这个独角兽却绝对是一匹神驹,它竟然能够体会到主人内心的东西。前面有一个岔道,南宫小子下意识得认为应该向左边去,结果独角兽果然向左边跑去。
南宫小子不以为然,只不过是种巧合罢了。
第二次情况也是如此,当第三次,第四次发现类似情况的时候,南宫小子害怕了。
他终于发现了一个秘密,这哪里是独角兽在引路,分明是他自己。
南宫小子自知根本就没有去过十巫堡,他不敢做这样的向导,更何况马上还有一个生命垂危的席方平,耽误了时间,这样的责任他怎么能付得起呢。
但下面发生的事情更加证明了他的想法,因为独角兽停了下来。
竟然已经到了海边,沙隐岛应该就在海上。
南宫小子的第一反应是应该跨海,但紧接着他的第二反应是不能过去,这两个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激烈的斗争着,所以连独角兽都为此停了下来。
南宫小子知道自己上当了,这个独角兽也许根本就不知道十巫堡的所在,更可怕的是那个姬飞峰在说谎。
席方平为了替父报仇听信了姬飞峰的话。路奇轩因为与姬飞峰打赌才和他们走到了一起。无颜则是姬飞峰的朋友,他当然是要帮着姬飞峰。
姬飞峰可以说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而且一切现象表明,这个道士是大家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就绝对不会将朋友的生死视同儿戏,但姬飞峰却正是这么做的。
南宫小子想不通,为什么姬飞峰要这样说呢?明明这个独角兽不识路,他却一口咬定独角兽识路?南宫小子有些懊丧,他回头看着伏在梅雪鹿背上依然是昏迷不醒的席方平。
他感到一种孤立无援,席大哥就要死了,而他却迷失在东海的岸边,不知何去何从。
但另一种隐隐的感觉令南宫小子十分奇怪,自己明明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十巫堡,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可是每到一个路口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做出一种方向上的判断,这似乎太不合常理了。
每一次做出判断以后,独角兽就会向着他所想的方向跑去,那时,在南宫小子心里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但就在这满足感之后,他的心变得热热乎乎的,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令他如此地陶醉?
亲近感,一个无法言语的亲近感就在南宫小子的周身弥漫着,一种强烈地意识告诉他跨海没多远就能见到沙隐岛。但海的那边一望无际,沙隐岛又在何处呢?
南宫小子想回去,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否定了,因为他们已经跑了三个时辰,跑过了上百里地,他真的不记得来时的路到底在什么地方。
刚走过的路就不知道方向了,这并不奇怪,但从来没有走过路,南宫小子却固执地认为自己很清楚,他终于决定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那就是跨过海,海的深处必定有沙隐岛存在,岛上便是十巫堡,无可置疑。
这弹指间的想法得到了独角兽的认同,因为它已经做出了动作,载着南宫小子腾空而起。梅雪鹿似乎犹豫了一下,但也载着席方平踏海而行。
南宫小子本是很担心,低头望去,正如无颜所说,梅雪鹿四蹄展开,竟然奔跑在海面上,落蹄处入水不及三寸,背上的席方平依然是稳稳当当的,果然是只神兽。
白日里,海面平静竟然没有波澜,这让南宫小子心下释然,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前面隐约中似乎有个小岛,竟然泛着金色的光。
那一定就是沙隐岛,南宫小子更加自信了,不觉双腿加紧了独角兽的肚腹。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海面上的梅雪路奔跑起来似乎不再那么轻松自如了,身子竟然慢慢地沉了下去。
南宫小子大吃一惊,仔细看时,只见海水也变了颜色,混浊中夹杂着气泡不断地涌出。他顿时明白了,这海中有异兽出现。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海平面上旋起了一阵狂风,本来平静的海面突然咆哮了起来,海浪飞升。那梅雪鹿虽然在努力地保持着自己身体的平衡,但还是在巨浪的作用下晃来晃去,席方平伏在它的身上随时都有掉下鞍鞯的可能。
根本就来不急细想,南宫小子冲着独角兽大喊:“下去,快下去!”
独角兽头一低,身子立即向下俯冲,南宫小子却已跃入海中。他水性极好,一下子就游到了席方平的身边,将席方平从梅雪鹿的身上拽了下来。
此时的梅雪鹿卸去的重负,似乎想再次踏在水面之上,但却没有成功,一个浪头冲来,将它打翻,顿时失去了知觉,向着海面下缓缓沉去。
南宫小子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能耐管梅雪鹿的死活了,他架着席方平向俯身低飞的独角兽游去。
当初南宫小子曾架着席方平逃脱恶龙侍者的追杀,但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逃脱恶龙侍者追杀时所过的江面平静,而这次在海中却经历着巨浪狂风的冲击,生死悠关,没有别的办法,南宫小子用尽全身的力量,一手抓着席方平的衣领,抱住他的头,另一只手用了试了几次才将独角兽的缰绳抓住。
“飞啊!”南宫小子大叫着。
那独角兽展开双翅,似乎要腾空而起,努力了几次,却没有成功,反而身子也浸在了水中。体力上的透支远不及目睹着死亡来得残酷。
南宫小子眼睁睁地看着梅雪鹿在身后平静地向海的深处坠去,随着巨浪的汹涌,变得越来越远,也许被裹走了,也许已经沉入了海底。
南宫小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他再也没有力量向前划动了,手臂极为酸疼,只能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席方平的头,另一只手抓住独角兽的缰绳不放。
南宫小子想到了死,与席方平,与梅雪鹿一起葬身在东海之中。
独角兽就这样在海面上半是飞翔半是游进着,拖着两个浸在海水中的人,在巨浪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线。
就这样,独角兽竟然坚持了两个时辰,终于将两个人拖上了一个小岛,到了岸边,独角兽几乎也整个扑倒在地上。
南宫小子松开了手,一下子站了起来,紧接着跪倒在岸边,面对着身后依旧波涛汹涌的海面放声痛哭:“无颜大哥,我对不起你,梅雪鹿死了,如果前面找不到十巫堡,恐怕席大哥也活不成了,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啊……”
第三八章:亡命一击
三比十三,这样的比例在一般人看来是非常可怕的,但路奇轩三个人并不怕,因为他们不怕死,不怕死的人当然也不怕对方再多的人。
其实他们的心里很明白,用不了再多的对手,十三个已经足以令他们难堪了。
在这三个人当中,只有路奇轩与十三恶龙交过手,他十分清楚这些恶龙的实力,他顶多可以对付三四个,如此推算,三个人顶住十二条恶龙,那剩下的那条恶龙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为所欲为的意思当然就是偷袭,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先偷袭一条恶龙,杀掉它,也许这样还有决战的可能性。
但这些恶龙是杀不死的,与杀不死的恶龙动手,这样的人一定是傻子。
路奇轩三个人就是傻子,傻子的反应总是很迟顿的,他们也不例外,因为对手已经出招了。
冷血与无情是这十三恶龙的头头,他们对面前的人充满了仇恨,因为他们曾经失败过。
路奇轩一剑将他们两个一同刺倒在地。
无颜两箭正中他们的额头。
虽然他们没有死,因为路奇轩与无颜并不知道如何杀死他们,但冷血与无情还是感到莫大的羞辱,他们竟然败在了两个人类的手下。
十三恶龙绝不是等闲之辈,他们是龙人国的将军,也曾叱咤人界,后来由于争夺王位将不周山的天柱撞毁,后被道界的名将祝融擒住关押在长白山的锁龙洞。一关就是几万年,直到阴屠准备盗取乾坤古镜时才无意中将他们放了出来。
可怕的阴屠将魔性植入十三恶龙的体内,从此他们再也不是一个龙人,而是名副其实的魔龙。
魔龙出世本以为所向无敌,没想到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对手路奇轩竟以人力将他们击败,这不是奇耻大辱又是什么呢?
冷血与无情并不相信这个事实,但他们确实躺倒在地上,若不是路奇轩不晓得抽龙筋的事情,也许他们早已失去了生命。
另外十一条恶龙也不相信人类中会有如此厉害的高手,他们决定会一会。
自从被魔性主宰之后,十三恶龙形如一体,于是他们一齐出手了。
四面八方,十三恶龙腾空而起,十三索命钩一起向中央三个人的身上砍出。
这是一个很愚蠢的招数,钩走偏锋,往往要从不经意的角度出手才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恶龙们却用钩子使出大刀的招式,这样的钩绝不会索命的。
不但钩不会索命,他们的身法却要把自己的命送出去。
任何一个人腾空举起兵器下砸的时候都一定会亮出一个致命的破绽,胸腹。
任何一个高手都不会放过这样的破绽,但路奇轩等人偏偏放过了。
因为十三个胸腹绝不可能一击而中。
路奇轩等人并不怕死,但绝不能这样死去。
恶龙侍者们之所以敢于如此出招就是因为他们十分清楚面前的三个人不可能硬接这一招的,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躲开。
所以,恶龙侍者这一齐动手的招式也绝不是想在对方身上留下什么,他们只是想迫使三个人分开,这就足够了。
他们的想法却只成功了小部分,因为有一个人没有躲,不但没有躲,而且还硬接了这一招,是用箭接的。
无情根本就没有看到那只箭,他只感到一种透彻心骨的凉气,一枝兰玉箭已经穿胸而过。他下落之势并没有减缓,反而更加疾速。
无情的身躯向着圈中的无颜直扑过去,无颜好象早就知道一样,当他射完那一箭的时候,整个身子已经向后仰下了,伸出双手来接住了无情的身体。
与无情的身材相比,无颜的确显得瘦小了许多,瘦小的最大好处便是可以藏起来,于是他藏了起来,藏在无情的身下。
呼啸声中,十二只钩子已经来到了无情的背上,恶龙们想要收招已经不太可能了,索命的钩子齐齐地嵌在无情的背部。
在十三恶龙跃起的那个瞬间,路奇轩等三人都看准了无情,他们要从无情的身下跃出圈中,齐击无情,这一招使出来,无情的背上一定会出现一支兰玉箭,一个剑洞与两个枪眼。但无颜却没有动。
无颜知道,如果自己也和路奇轩姬飞峰跃出圈后,以十三恶龙的身手来说,他们肯定会空中变招的,也许这一击就失败了,他们所面对的还是十三条恶龙。
无颜没有动的原因是他要让这十三条恶龙,尤其是无情分神。
当你做出攻击的时候,你发现有一个目标没有闪动,你一定会感到奇怪,这时候,你肯定在犹豫是否要变招,而这犹豫的时间就足以让姬飞峰的双枪与路奇轩的剑刺进你的后背。
但姬飞峰与路奇轩的枪剑都没有递出,因为他们发现无颜已经将自己置于死地了,他们只有一个办法,用无情的身体去抵挡那十二支钩子。
所以两个人挥出的是一拳一腿,枪与剑太过锋利了,这样的兵器绝不会令对手飞出去的。
有时候兵器锋利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你想达到的效果是救人而不是杀人。
无颜做出了一个亡命的行为,但他绝不是没有准备的,他早已想好了,一箭射出去之后,他的整个身子躺倒在地,双肘用力,滑出这个圈子,虽然险到了极点,但也不是没有机会。
但无情被路奇轩的拳,姬飞峰的腿击得向他扑来,他反倒正好有了盾牌。
当十二支索命钩几乎同时招呼在无情的背上时,无颜暗自庆幸,他看出来了,自己想好的一气呵成的躲闪方式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无颜没有丝毫的停顿,仍然是双肘用力,抛开身上的盾牌擦着地面向着姬飞峰滑过去。
但他的眼睛却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一幕。
十二支索命的钩子牢牢地嵌在无情的背上,十二条恶龙不约而同地撤钩,十二种力道来自于十二个方向,无情的身体被活生生地拽开了。
索命的钩首先索了无情的命。
无颜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他的身上还是溅着了红色的血雾,点点的,黄色的衣服被染红色,格外显眼。
仅仅是一招,仅仅在一瞬间的工夫,十三恶龙只剩下十二条。
无颜与姬飞峰路奇轩又站到了一起,姬飞峰关切地问:没有受伤吧?
无颜擦了擦脸,摇摇头,他还有些惊魂未定。
路奇轩则看着无情的残肢,冷冷地说:“这次看你还能不能活过来。”
姬飞峰淡淡地说:“不可能了,龙筋已断。”
路奇轩与无颜看着姬飞峰,他们一齐笑了,原来恶龙侍者的的破绽在是龙筋,姬飞峰是五年前随师父去龙人国看到屠龙魔与龙人将军作战时知道的。
恶龙侍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的不死之身。
路奇轩当然要笑了,他喜欢强大的对手,但绝不喜欢杀不死的对手,因为那样太不公平了。现在路奇轩的眼睛看的只是对方的脚。
一个人的筋断了,他武功全废,一个龙人的筋如果断了,他的生命也就废了。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他一定十分地喜欢对手的破绽,面前的十二恶龙的破绽当然就是脚踝上,龙筋所在的地方。
路奇轩看到二十四只脚踝,慢慢地聚在了一起。
十二恶龙出手的第一招就杀了自己的同伴,他们却没有一点悲伤,因为你根本就看不到他们的脸,黑色的斗笠中只有更强的杀气。
无颜将弓箭收了起来,他从腰间拔出了兰玉软剑,只有这样的剑才能削断恶龙的脚踝,但他也清楚,面前这十二条恶龙比刚才的十三条恶龙更为可怕。
因为在肃杀之气中,无颜等人再也找不到对方的破绽了,吃了亏的恶龙侍者们再也不会吃亏了。
第三九章:海蜃沙堡
在南宫小子的面前是一片广袤无限的黄沙,一浪一浪的沙丘一望无垠,他回头看看,却也是走过了无尽的沙漠,南宫小子的心彻底凉了。
沙隐岛,在海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岛呢,没有有植被,只有沙子,中原的那种黄沙,一望无际,如同沙漠一般。
在岸边的时候,南宫小子将席方平扶上了独角兽的背上,牵着独角兽向前走。
他并不知道方向,只是感觉到前面的路是正确的,直到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沙漠之中,一种恐惧令他十分地不安。
经过这几天的事情,南宫小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但他绝不能眼看着席大哥与他一样葬身在这奇怪的沙漠之中。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将朋友的生死置之度外的,除非他没有真正的朋友。
南宫小子年纪虽小,但他有朋友,他的席大哥,只因为席方平曾将他当作朋友,所以他自然把席方平也当作朋友。
午后的太阳十分毒辣,尤其是在这没有边际的沙漠上,南宫小子的喉咙早已干渴得好象要裂开一样,而席方平伏在独角兽的背上,依然是昏迷不醒。
再这样下去,他们前面的道路只有一条,死亡。
南宫小子是逃生的专家,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也是无计可施。
于是,南宫小子拍了拍独角兽的背:“你还能飞吗?”
独角兽没有任何反应,南宫小子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上是惨白色的盐粒。
南宫小子的心沉了下去,他所有的希望都在这匹独角兽上,但独角兽太累了,为了救南宫小子与席方平,它险些丧身海底。如今又在沙漠里走了这么长的路,它的汗都要流尽了,再流出来的将只有汗水中的盐。
严重地缺水连走路都是勉强支撑着,它怎么还能飞呢?
好在这个时候,独角兽不必飞了,因为南宫小子看到了一个城堡。
在一大片沙漠中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城堡已经是很怪了,更怪的是这个城堡竟然座落在沙漠的盆地之中,难道它不怕被流沙所淹没?
南宫小子如果有力气的话,他一定会跳起来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城堡就是那个十巫堡。
南宫小子无意间走上了一个沙丘,在他面前的盆地中出现了一个城堡,仿佛是一个粮仓的形状,立在盆地的中央。
南宫小子并不认为自己的直觉有多么地正确,但他知道有城堡的地方一定有人,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水,可以救命的水。
南宫小子兴奋地抛开了独角兽向前冲去。他几乎是从沙丘上沿着斜坡滚到了城堡的前面。
独角兽似乎也来了精神,它从坡顶上一颠一颠地跑了下来。
南宫小子滚到了坡下,头上,脸上都是沙子,但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但眼前的一切却令他绝望到了极点。
这个城堡竟然没有门。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没有人会建成一个没有门的建筑,更没有人会在沙漠中建造这样的东西。
南宫小子被眼前这个城堡迷惑了,他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城堡中到底是谁会住在里面?
没有门又是如何进去呢,天上,那是一个尖顶,看得出来没有任何天窗的痕迹,难道是在地上?
城堡的门不一定在地上,但独角兽却做出一个令南宫小子意想不到的举动,它的前蹄在拼命地刨着地。
沙漠中的马刨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下面有水。
但独角兽并不是一匹马,它是夜森林中的神兽,在它的蹄下,沙土飞扬,南宫小子发现了一块石板,石板上面写着几个字:“十巫堡”。
南宫小子并不认识几个字,但“十”字他还是清楚的,也只有十巫堡才会这样的神秘,怪异。
这一发现令南宫小子比见到水还要兴奋,他跳了起来抱住独角兽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一口,既而跑到席方平的跟前:“席大哥,我们到了,你有救了。”
此时的席方平已经是脸色黝黑,紧咬着牙关,浑身似乎在不住地哆嗦着,南宫小子的兴奋劲马上跑得无影无踪,他伸出手来一摸席方平的额头,那里一片冰凉,凉得仿佛如寒月中的冰一样。
见到朋友这样,南宫小子再也高兴不起来,他一下子跪倒在独角兽刨出的那块石板前,上面的字依稀在目,于是他伸出手来摸索着。
凡是地道的入口都会有一个拉环的,身为小偷,南宫小子不止一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那些达官贵人的藏宝室,武学大家的练功房。
说来奇怪,不知为什么,人们总是喜欢将珠宝之类美丽的东西放在地下最阴暗潮湿的地方。
南宫小子想象不出十巫堡里倒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但他只想看到的是十个老头,身穿长袍,白须拖地的十个小矮子。
想到这里,南宫小子心中又是一惊,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中会有这十个老头的形象,为什么他会这样的猜测,他自信从来没见过什么十巫医,他也确信分手之时姬飞峰肯定没有描述过,那么这个形象却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只是在脑海中一闪念,但足以令南宫小子吃惊不小。
仿佛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使他在无意之中找到了十巫堡的地点,也是这无形的力量使他在心中绘出了十巫医的形象。
南宫小子看着地上的那块石板,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这错觉从手上传达到他的心中。
一块平整的石板上只有“十巫堡”三个字,但南宫小子明明却摸索出了十二个字。南宫小子并不认识多少字,更别说能够摸出字来,但这十二个字仿佛是通过他的手指直传达到他的心里:阴三,阳三,乾坤不断,逍遥自在。
南宫小子纤细的指尖一下子停住了,他心中默默地念着:“阴三,阳三,乾坤不断,逍遥自在。”
他抬起了手仔细地看着,南宫小子的手指十分地修长,白净,这样的手是一双妙手,妙得能够用它摸出十二个字来。
南宫小子的眼睛睁大了,他的目光呆滞了,因为透过张开的指缝,他看见了风。
风无形无色,没有人能够看到,南宫小子看到的是被风吹动的东西,现在这东西就是他的所有,他的生命,他的朋友,他朋友的生命。
微风,轻柔如水,这样的风只会吹动淡淡的尘灰,但现在却吹走了几个字。
十巫堡。
经过刚才的触摸,南宫小子早已知道“十巫堡”三个字绝不是刻在那块石板上的,但他却没有想到,也没有摸出来这三个字竟然只是石板上的尘灰,在微风的轻拂下,它在慢慢地消失着,成灰成烟。
南宫小子急忙伸出了手捂了上去,仿佛这样就可以保留着这三个字,就可以找到进入十巫堡的通路。
但他错了,细沙如水,从南宫小子的指缝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宫小子的手在下陷,可怕得是不但字体消失了,就连那块石板也被这微风吹得粉碎,碎成这细小的沙砾,与周围的沙一模一样。
不存在的石板,不存在的三个字,只有南宫小子心中牢记的阴三,阳三,乾坤不断,逍遥自在。
南宫小子急了,他双手使劲地向下挖去,但一切都是徒劳,干燥的沙土下面还是干燥的沙土,没有一丝改变。
南宫小子累了,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也许每一个人都曾有过绝望的时刻,当你被人追杀到悬崖边上的时候,你绝望了,当你的爱人走进别人的洞房时,你绝望了。
人之所以绝望是因为他曾希望过,被别人追杀的人曾想到过生,他要逃,失去爱人的人曾想到过拥有的时刻,南宫小子也曾充满了希望,但当那三个字及那块石板被微风吹走的时刻,他真的绝望了。
绝望的人最切身的感受就是孤立无援,现在的南宫小子便是这样,席方平昏迷不醒,独角兽无法说话,更可怕的是这广袤的沙漠中没有一丝生机。
南宫小子坐在沙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城堡,无声无息,一座真正的死城。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城堡大喊,发泄着心中的孤独:“如果这是十巫堡,里面的人都死绝了吗?故弄什么玄虚?难道真要不管人的死活吗?”
南宫小子喊到死活,他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想到一个人,一个活着却跟死人没什么两样的人。
蛮蛮便是这样的人,一个活着的却见不着太阳的人。
南宫小子管不了那么多,他急需有一个能够帮着他出点主意的人,所以他必须让蛮蛮看得见太阳。
沙漠上的太阳一览无余,它绝对不会遮遮掩掩的,总是那么强烈,强烈得令南宫小子手中的紫水晶闪耀出夺目的光芒。
但蛮蛮却没有一点声息,即使南宫小子将他的祖宗八辈都骂个遍了,他还是静静地躺在紫水晶中,受魔咒所控制的蛮蛮是绝不可能在白日里出来的,更何况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八辈祖宗倒底是谁。
南宫小子再一次失败了,他只好将紫水晶放回自己的挎包中。
有时候就是这样,任何人都无法帮你,并不是你没有朋友,只是朋友们都真的无能为力,所以只有你自己,要自己承受所有的一切。
有时候也是这样,你必须为朋友去独自做一些事情,甚至从来都不会去想自己应该不应该去做,只是一种责任。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为了救朋友的命,他必须忍受孤独,他必须独自一个人将这件事办好,否则他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南宫小子终于静下了心,当所有的依赖都失去的时候,他终于静下心来仔细地想着对策,在他的心里阴三,阳三,乾坤不断,逍遥自在这十二个字不时地响起。
南宫小子并没有读过书,所以这十二个字中的玄机他只有一种解释方法,再多一种他也想不出来,也没有时间让他想到。
阴为右,阳为左,乾坤则是一个整体,阴阳合,乾坤生,至于逍遥自在当然就是事随心愿。
这是南宫小子的第一个解释也是唯一的一个解释。其实阴何止为右,阳何止为左,乾坤也绝不是整体那么简单,但他就是这么想的。
席方平如果清醒着,他绝不会这样想的,他至少会为阴给出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种解释,阳自然也不例外。
南宫小子永远不会这样,他只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虽然他不清楚这感觉从何而来,但他知道这并不奇怪,因为每一个他所见到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的,仿佛是天生的。
这种感觉当然是天生的,因为每一个人都无法离开阴阳,也都是按着阴阳来行为做事的,都会给出阴阳一定的解释,这与书读得多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在人界中,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阴阳结合体。只是南宫小子忘了一件事,自己并不算识字,又是如何摸出字来的呢?
虽然作出了解释,但到底应该怎么做,南宫小子还是不明白,想与做本来就很不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南宫小子听见了驼铃声,在这寂静的沙漠中响起清脆的驼铃声,南宫小子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
当你孤立无援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都会变得十分亲切。
这亲切来自一匹骆驼,很高大,在双峰之间却坐着一个瘦小的老者。这个老者一身白衣,白绢缠头,完全是异域的装束。从脸上看,他的确很老了,满脸的沧桑如刀刻一般。
现在,老人的脸上是一种惊诧的表情,从那双已经很大却还要睁得更大的眼睛中就可以看出来。
老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南宫小子,仿佛在看一只动物一样,他从驼峰上跳了下来,走到南宫小子的跟前:“小伙子,你没有事吧?是不是迷路了?”
这个老人出现得莫名其妙,甚至很是突兀。但此时的南宫小子已经想不了许多了,他想要站起来,但浑身仿佛一点力量都没有了,他张开嘴,干涩地说:“有水吗?”
老人的行动很快,他转过身去跑到骆驼跟前取下了水囊,递到南宫小子的跟前,南宫小子再也不管那么多了,他举起水囊,大口地喝了起来。
老人就是这样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好奇:“慢点,别呛着。”
水很甜,滋润着南宫小子的喉咙,顺到体内,仿佛感到整个身体都恢复了生机。
南宫小子一抹嘴:“可以给我的朋友喝点吗?”
老人道:“没问题。”
说着,他走向席方平,却一下子停了下来,惊恐地说:“这是什么?”
南宫小子答道:“马。”
老人摇摇头:“长角的马?我活了七十多岁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的朋友怎么了?”
南宫小子已经恢复了一些,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老人的身边,接过水袋:“他受了点伤。”
说着,南宫小子和老人一起将席方平从独角兽的背上扶了下来,放倒在地上,撬开他的嘴,灌进水去。
没想到这一灌,席方平却喝不下去,顺着嘴角流出黑色的液体来,这把一旁的老人吓坏了:“看这样子好象是中了什么毒吧。”
南宫小子知道无法解释,于是说道:“就是中了毒,请问老爷爷,您听说过十巫堡的十巫医吗?”
老人摇了摇头。
南宫小子道:“应该就在这里。”
说出这句话,南宫小子都感到奇怪,自己为什么如此肯定,难道那三个被风吹散的字能证实这一切吗?
老人又一次摇了摇头:“小伙子,别的不敢说,这点我倒可以肯定,方圆百里之内绝没有一个叫十巫堡的地方,因为这里是死亡之漠。”
南宫小子顿时睁大了眼睛:“死亡之漠?这难道不是一个岛吗?沙隐岛?”
老人奇怪地看着南宫小子:“这里怎么可能是岛呢,就是沙漠,死亡之漠,方圆有百里,别说一个堡子,恐怕连喘气的都没有,而且这个沙漠中多有流沙,那是很危险的。”
南宫小子愣了一下:“什么是流沙?”
老人道:“看你这身衣服,应该是中原人,流沙非常可怕,只要你踩上去整个身子就会陷了下去,根本就别想爬出来,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一个堡子呢?”
南宫小子有些不相信:“那您为什么敢走在这里。”
老人指了指身后的骆驼:“没有它,我可不敢走,它是识道的,一点都不能错。”
南宫小子点点头,他突然指着眼前的那座无门的城堡问:“可这里的确有一个城堡啊?”
老人顺着南宫小子的手指看了一眼,便站起来瞪着南宫小子。
南宫小子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老人小心翼翼地说:“看来你是迷路很长时间了,产生了幻觉,这哪里是城堡,分明是一块巨石啊。”
这一次轮到南宫小子吃惊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象一个城堡一样大的巨石,虽然他相信有这样的石头,但巨石再大也不可能天然得如此有模有样,如此象一座城堡。
南宫小子跳了起来:“这分明是一个城堡,你怎么说他是块石头呢?”
他真的急了,冲到城堡前,用手拍着墙壁:“你看啊,这是城砖。”
老人双眼直直地看着南宫小子,慢慢地眼睛和缓下来:“小伙子,在这死亡之漠里你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简单了,快点逃命去吧!”说完,老人又看了看昏迷中的席方平:“为了一个将死的人,值吗?”
南宫小子再一次绝望了,他有些不再相信自己,难道真的是产生了幻觉,一块巨石在自己的眼中竟然是个城堡,这怎么可能呢?
老人接着说:“跟我走吧,还来得及,否则你和这个人在这里只能等死。”
南宫小子犹豫了。
十巫堡似乎根本就不存在,姬飞峰的话简直就是一个谎言,而席方平则已处在了濒死的边缘,赔上了梅雪鹿的性命跑到这里唯一的价值就是摆脱了恶龙侍者的追袭。
但如果席方平死了,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声音依旧在南宫小子的耳边低语着,相信自己,十巫堡就在这里,席方平的性命只有十巫医才可以救得了。
老人催促道:“孩子,你还年轻,难道你也想死在这里吗?”
南宫小子突然点了点头:“老人家,如果你的朋友也快死了呢?”
老人摇了摇头:“能救则救,不能救我也没有办法,总比死了又陪上一条性命地好,你走了,谁也怪你不得。”
“我不能放弃,我相信我的直觉,只有这里才能救我席大哥。”南宫小子坚定地说。
老人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说,孩子,就相信你的直觉吧,所有的幻像在直觉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
说完,老人跨上了那匹骆驼,扬长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样,沙地上甚至没有留下他与骆驼的任何印记。
南宫小子琢磨着老人的最后一句话,突然大笑起来了。
第四十章:归路流沙
南宫小子不是一个傻子,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笑,更不会笑得跳了起来。他是为席方平而笑的,因为席方平有救了,更重要的是他终于参悟到那神奇的十二个字。
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南宫小子突然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老人渐行渐远,直到那座城堡遮住了南宫小子的视线,跨上几步,抬头望过去,老人已经消失了。
老人是慢慢地向左而行,然后却消失在城堡的背后,这城堡恐怕只是一个障眼法,而那个老人也不过是自己内心中的一种争斗。南宫小子的手触摸在城墙上,那感觉十分地真实,真实得仿佛有一种声音在通过手掌传来:“这里确是十巫堡,一个灵怪的地方。”
只有如此灵怪的地方才会产生如此灵怪的事情。
南宫小子相信自己的判断,与其说是判断,不如说是信念,这里的确是十巫堡。这段时间,他所见到的许多事情都无法用常理解释,所以他相信他正在换一种眼光看每一件事情。
当你换一种眼光看一件事的时候,它往往就变了,一块巨石变成了一个城堡,很奇妙是吗?但这却是很正常的。
他终于找到了十巫堡,所有的怀疑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确认自己找到十巫堡并不能让南宫小子笑得跳起来,他跳起来的真正原因是看到老人绕到石头后便消失了。
这样绕下去,也许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一条肉眼无法看到的通路。阴三,阳三,岂不正是让你绕着这个城绕右三圈,左三圈吗?
当一个人面南背北的时候,右边的路是追逐黑暗,左边的路是奔向光明,但终归你要回到起点,因为你要画出一个圆来,一个乾坤,一个新的世界。
圆,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当你的脚下走出一个圆形的时候,你往往会认为你又回到了起点,但事实上绝不是如此。
因为你毕竟走出了一个圆,你走的路越多,你划出来的圆也越大,你拥有的也就越多。
每个人所画的圆都不一样,但每一个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划出一个圆来的,而且所画出来的圆越大,所看到圆外面的世界也就越大。
南宫小子决定画出一个圈来,是围着城堡的圆,他相信这圆里的秘密一定会被发现的。
圆里的秘密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十巫堡的秘密。
南宫小子回过头来对昏迷中的席方平默道:“席大哥,这是最后一搏了。”
跑,对于南宫小子来说绝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跑,因为跑可以救他的命,但这一次的跑却是要救别人的命。
南宫小子施展他的轻身之术,仿佛是列子御风一般,围着他眼中的城堡转了起来。
第一圈,第二圈,第三圈,逆时针地跑完三圈后,南宫小子转过身来开始向左跑起来。
这样的路程显得过于简单了,南宫小子几乎在瞬息间就完成了,这极度容易的事情令他有些不安。
如此隐秘的一个十巫堡,难道这六圈后就如此轻易地找到它的入口了吗?难道自己的判断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南宫小子心中还在迷惑着,但他的脚下却丝毫没有停息,反而越来越快,他想尽快地完成这阴三阳三的咒语。
但他错了,因为这看似简单的事情在最后一圈的时候变得再也不简单了。
南宫小子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境地,眼中的城墙由弧形变成了直面。
这绝不是一种错觉,越接近直线的弧形所圈出的圆也就越大,在南宫小子踏入第六圈的那个瞬间,身旁的十巫堡突然变得了一个镇,城,甚至是一个国家,一个面积极为宽广的地方。
信念与现实并存着,这一变化证明他的解释并没有错,而这一变化却又预示着他这最后一圈将变得无限漫长。
这时的南宫小子才想起了十二字中的乾坤不断,逍遥自在。他终于明白了,面对着没有尽头的路,许多人只会选择放弃,但放弃之后,他的意愿也将随之而去,更谈不上逍遥自在的境界。
南宫小子每跑一圈已经构成了一个乾坤,当六道乾坤完成的时候,他自然也将见到神秘的十巫堡。
南宫小子并不清楚这六道乾坤的法门,但他知道,他即将接近终点,即将开启十巫堡的大门,即将救得他席大哥的生命,但如若他停下来,所有的努力都会失去,所有的希望都会破灭,所以他不能停,绝对不能停,哪怕前面是一条不归的路。
不归路永远都不好走,南宫小子在奔跑的时候已经感到了死亡的气息,他太累了,胸口发闷,喉咙发甜,他的脚步再也没那么有力了,仿佛灌了铅一样。
城墙异常的冰冷,泛出一种青灰色来,此时的天空竟然丝毫看不出色彩,那灼灼的烈日早已失去了踪影,变成灰蒙蒙的一片,唯一的鲜艳却在南宫小子的脚上,红色的,血的色彩。
世上的不归路有很多种,而十巫堡外的这一种最可怕。
这条路上根本就不存在着难以捉摸的危险,根本就不存在意想不到的灾难,因此它很静,但就是这静,才静得可怕。
因为南宫小子根本就不能融入这静静的氛围中,他必须动起来,而且是不停地动起来,面对这单调的静与不单调的路。
这条不归路之所以不单调是因为它在变化,在静静的变化着,沙漠之路变成了石砾之路,石砾之路又变成了荆棘之路。
南宫小子的双腿本来就已经累得几乎提不起来,但他还是在这变幻的路上坚持着,脚底板被硌出了一道道血口子,这鲜艳的色彩记录着南宫小子的决心。
南宫小子的血并没有流尽,因为在荆棘之路后出现的竟然是一片棉花路,雪白的棉花望不到尽头,厚厚的足有三尺来高。
这样的路绝对会让人产生一种欲望,那就是睡觉,躺在如此柔软的路上,如果再有一片红日,绝对是一件美事。放弃这样享受的人,他不是傻子便是疯子。
南宫小子不是傻子,也不是疯子,但他还是放弃了这样的享受,因为和朋友的命比起来,享受就是一瓶毒酒。
南宫小子也没有料到,这一片棉花之路竟然比石砾,荆棘之路还要难走,尤其对于这个已经是筋疲力尽的孩子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没有一个人能够在这样的棉花之路上飞快地跑起来,南宫小子也不行,即使他的轻功完全可以傲视整个人界,但他毕竟是一副血肉之躯,而且还是一副少年的血肉之躯。
棉花路上浸染着南宫小子的血,鲜红与洁白显得格外的耀眼。
在南宫小子的记忆中,他从来也没有受到过如此的折磨,即便是被那些捕快抓到的时候,他也只不过受了几鞭子后便扬长而去。
而这一次,他却感到了死亡的味道,他终于倒下了,但他并没有停下,因为新的希望出现在他的眼前。
棉花路的前面是一片南宫小子所熟悉的沙漠,他看到了沙漠中孤独的人与孤独的独角兽,这意味着他即将完成这第六圈的跋涉。
乾坤不断,逍遥自在。
南宫小子向着希望在爬行着,他的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他的身体几乎已经虚脱,唯一的力气只有在那双臂上。
南宫小子再一次爬到了沙漠上,他的双臂努力地交措着,向着前面的席方平挺进。
席方平却变得越来越模糊,因为此时南宫小子看到了夕阳,从远处的沙丘上露出它的脑袋,温柔的红晕平铺下来,照在席方平与独角兽的身上,影子很长,有一种极为神圣的意味。
南宫小子乐了,他的双臂也几乎用尽了最后的力量,使劲地落在前面,但他突然发现,前面的沙土却将他最后的力量化作了乌有。
南宫小子最后的力量并没有拖着他向前行,而是改变了方向,一个极为可怕的方向。
在沙漠中,最可怕的去处就是下面,南宫小子感到整个身子在向下落,缓缓地,柔柔地,他无力挣扎,他感到了恐惧。
流沙,那个老人所说的流沙,可怕的,无声无息的杀手。
南宫小子彻底绝望了,他实在没有想到竟然遇到了流沙,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这十巫堡简直就是一个杀人的地狱。
南宫小子想叫独角兽再一次救他,但他却怎么也喊不出来了,累是最大的原因,但比累更大的原因却是他看见了独角兽的陷落。
流沙,顾名思义是一片流动的沙漠,它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这个十巫堡的前面,独角兽没有任何反应地陷落了进去,紧接着是席方平,还有身边的城墙。
南宫小子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就如同看着梅雪鹿的死去,几乎是同出一辙的景象,终于,他也放弃了努力,随着流沙慢慢地下落着。
南宫小子决定静静地等待死亡,他最后看了一眼夕阳,美丽如血,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黑暗,沙漠中特有的黑暗终于淹没了他。
第四一章:混战当前
风在林间穿梭,叶在空中舞动,人却静止着。
路奇轩等三个人都没有动,恶龙侍者们也没有动。
他们的眼睛却都没有注视着对方,好象面前强大的敌人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有这风中的叶舞之声。
无数的叶子缓缓地从天空飘洒下来,落在了双方的中央,这是一阵疾风的杰作。
风渐渐地远去,刚才那无数的叶片也都扬扬地回归到大地的怀里,只有一片还在空中飘动着,它似乎还没有舞够,显得很嚣张,在这杀气腾腾的对垒之间挑衅地舞动着。
六只眼睛与二十四只耳朵都在注视着这最后的一片叶子。
但这片叶子却再也落不下去了,它被双方的杀气挟在了空中,张开着,灰绿色的叶背向着路奇轩的一方,竟然遮住了三双明亮的眼睛。
与此同时,冷血出手了。
对于双方来说,这片叶子就是进攻的号角,但双方接受这命令的方式却有着天壤之别,人是用眼睛,恶龙侍者则是用耳朵。
眼睛中的叶子终于没有落地,它停在了空中,耳朵中的叶子却已完成了它的舞姿,所以冷血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冷血的钩带动了另外的十一柄钩子,蓝色,在这黑暗的森林里闪动着。
姬飞峰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最后的一片叶子,但他看见的却是淡绿色的叶背,紧接着,一道荧蓝色的光冲破了那片淡淡的绿,将那本来就不是很大的绿色冲得粉碎,飞扬开来。
叶子,成了这片杀气的第一个牺牲者。
但姬飞峰绝对不想做第二个,他左手枪尖向着那道蓝光点去。
就在枪尖与蓝光就要接触的那个瞬间,枪歪了,斜了,枪尖沿着索命钩的钩背一直滑了过去,直点向那只握钩的手。
被枪尖刺中的手肯定再也拿不住兵器,冷血只好回撤,身子向后倒退。
每一个人在后退的时候都有一个部位很慢,那就是脚,因为只有脚在这个时候会发出向前的力量。
姬飞峰看中的就是这一点,所以他右手的枪已经向着冷血的脚背刺去。
这双枪的招数可以说是一气贯成,天衣无缝,冷血看来势必要挨上一枪,无论是在手上还是在脚上,一个会让他失去兵器,另一个则会令他失去生命。
路奇轩暗暗佩服,但他却很清楚,姬飞峰这一招虽然十分地巧妙,却根本不会成功的,因为在第一道的蓝光后面是另外三道蓝光。
十二柄要命的钩子被平均分配给路奇轩等三人,所以在冷血的钩子后面快速递上来的是另外三柄钩子。
一柄钩子扑向了姬飞峰的左枪,另一柄扑向右枪,还有一柄扫向姬飞峰的腰。
这一次,向后退身的只能是姬飞峰了。
他如果不变招式,冷血脚上的龙筋肯定会被他挑断的,但他必须退招,因为那柄扫向他腰际的钩子肯定也会要了他的命。
姬飞峰不想死,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他知道将会有十一只钩子对付路奇轩与无颜。
拼命是必然的,但没有价值的拼命姬飞峰永远也不会做的。
路奇轩也不会做没有价值的拼命,他每一次的交手都有一个宗旨,用自己最小的牺牲换取敌人最大的伤亡。
所以,当他面对眼面的两只钩子与一左一右的钩子,他也采取了退身的战术。
唯一敢于拼命的是无颜。
无颜并不是一个喜欢拼命的人,但他真的是在拼命,他的拼命使恶龙侍者无情死于非命,他的拼命使面前的四只钩子离他更近了。
无颜是迎着四只钩子递出兰玉剑的
无颜的剑很薄,薄得象一页纸,无颜的剑很软,软得象丝绸。
这样薄又这样软的剑刺出去,使迎面扑上来的四个恶龙侍者都认为那剑尖指向的是自己,薄,可以使剑轻易地插入到钩与钩的间缝中,软,可以使剑缠住四件兵器。
拼命也是要学问的,无颜如若没有这样特殊的兵器,他也不会做无谓的拼命。
所以在他的这个战团中,后撤的是四个恶龙侍者。
十五个身影分成了三个战团,十六件兵器在这黑暗的森林里无情地纠缠在一起。
两柄剑与两杆枪的招式竟然出奇的相似,因为它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恶龙侍者的脚踝。
但这样的招式却限制了路奇轩等人的发挥。
攻击敌人的下三路必然会有两个不足之处,一是身子变矮,无形中将自己的上半身暴露在敌人的兵器之下,二是弯曲的双腿一定没有直立时收放自如。
仅凭这两点,路奇轩等人就不太容易占得上风,更重要的是,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十二条恶龙,而是六条,四条或是三条。
有时候数目越来越少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路奇轩就曾吃过这样的亏。
这十二条恶龙的合身分身之术足可以令对手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无颜的眼睛早就已经花了,在三个人中,他的功夫可能是稍逊一筹。与四条恶龙侍者能打个平手都是因为他手中的兰玉软剑。
这柄剑总能让对手以为它是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刺出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优势在慢慢地淡去,一柄再好的软剑它只不过还是一件兵器而已。
有些兵器是很难练的,比如说软剑,护手钺,峨嵋刺等等。
因为难练,自然练的人就少了许多,练的人少了,看到的人也自然很少。所以凡是难练的兵器都有出其不意的地方。
无颜已经与恶龙侍者交手了近一个时辰,这样的时间足以让对方熟悉了软剑的奥妙之处,当然它也就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
兰玉软剑经常遇到的情况是在四柄索命钩中总有那么一柄故意伸过来让它缠上,无颜可不会上这样的当,一旦软剑缠上了对方的那柄钩,那其它的三柄一定会疾速向他袭来,令他措手不及。
所以,无颜尽量把软剑避开对方的索命钩,可这样一来,他立即就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局面,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终于,在无颜撤剑的那个瞬间,他一不留神,脚下被一根树藤所绊,仰面摔倒在地上。
四名恶龙侍者绝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四柄钩子分四个方向向着无颜的身上挥了过来。
无颜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将四只钩子同时躲开,他闭上了眼睛。
眼前浮现出无情被十二柄索命钩撕得粉碎的惨景。
第四二章:断剑情谊
四柄钩子在空中划过四道弧线,圆润的,美丽的弧线,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四道可以杀人的弧线。
但蓝色的钩头的确向着无颜的身体滑了过来。
弧线的美丽在一瞬间被破坏了,它不再圆润,而是突然地变了线,从无颜的身边仓皇地落了下来,只有一柄钩子划破了无颜的腿。
钩子当然不会突然变线,而是使钩的恶龙侍者们都意外地受了伤,在他们的背后都插着寸把长的剑。
断剑,四截断剑构成了一柄长剑,那是路奇轩的剑。
路奇轩的剑是一柄普通的宝剑,但使在路奇轩的手中它就变成了一柄无坚不催的神器,但就是这柄无坚不催的神器却断了。
虽然算不上稀世利刃,但它毕竟是一柄精铁所制成的剑,这样的剑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断掉,它是被路奇轩生生用内力震断的。
作为一个剑客来说,路奇轩竟然没有一柄宝剑,这是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路奇轩曾用此剑杀过剑王摩罗,摩罗死后,在他的身边有二十四柄剑,好剑,名剑,古剑。
但路奇轩没有拿其中的任何一柄,他将这二十四柄剑都放进了摩罗的棺木中,因为他敬佩摩罗。路奇轩不但尊敬摩罗,他还尊敬每一个使剑的人,每一个爱剑的人,因为他就是一个爱剑的人。
路奇轩只爱一柄剑,就是他所使用的剑,一柄极为普通的铁剑。
因为这柄剑是哥哥路异轩亲手为他煅造的,路异轩是一个好的剑客,但他却不是一个好的炼剑者,所以这柄剑虽然锋利,但绝不是一柄宝剑。
它能削铁如泥绝不是因为剑本身的原因,而是路奇轩的本事。
路奇轩仗着这柄剑闯下了名头,他就更爱这柄剑了,这柄剑就是他的生命。
现在,路奇轩却自己震断了这柄剑,因为他要救无颜的命。
在与四个恶龙侍者动手的时候,路奇轩稍稍占着上风,他相信再有一个时辰,他就可以手刃了面前这四个罪恶的家伙。
但他却发现了无颜的落败,当无颜的脚跟触到树藤的那一刹那,他的心冷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出手,无颜是必死无遗。但无颜与他的距离实在是有些远,何况自己又被四个恶龙侍者缠住,根本就无法脱身。
所以,路奇轩一剑挥出,逼退了四个恶龙侍者,自己震断了手中的剑,甩了出去。
四根断刃挟着风声找到了它们的目标,深深地插入那四个得意忘形的恶龙侍者后背,他们由于无颜的跌倒过于兴奋,以致于根本没有听到身后的疾风。
路奇轩知道,这一招根本就无法杀死四个恶龙侍者,但起码可以给无颜一点点时间,这点时间就足以让他钩下逃生了。
无颜果然逃生了,他从地上跃了起来,那面前的四个恶龙由于背后插着利刃行动一下子变得迟缓了,无颜只要转到他们的身后,一剑挑断四个恶龙侍者的脚筋,就可以杀掉他们。
以无颜的身手来说,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无颜却没有这么做,他从地上弹起的同时却冲向了路奇轩。
路奇轩震断了自己的宝剑,他也就是震断了自己的生命,他只能用一双铁拳与四个恶龙侍者交手。
铁拳打在身上是柄锤,但如果碰到钩上就只是一根枯枝。
路奇轩懂得这个道理,他的手绝不敢与对方的钩相碰。
剑客失去了剑就如同一个废人。
只一个回合,路奇轩的衣服就被划开了一个道子。所以无颜放弃了那个杀死恶龙侍者的机会,跃过来反救路奇轩。
救人的方式有许多种,要视被救者的情况而定的,所以无颜采用了一种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他将手中的兰玉软剑交给了路奇轩。
救一个剑客只需交给他一柄剑。
救一个自负的剑客千万不能替他挡住敌人的招式。
无颜这两点都做到了,他退身摘下了弓箭,看向姬飞峰那边。
与无颜相似,姬飞峰的松魔双枪舞动起来虽然风雨不透,但看得出,他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姬飞峰所面对的是以冷血为首的四个恶龙侍者,四柄钩舞动如飞,只要他有半点破绽,每一支钩都会递到他的脖子前。
此时,以姬飞峰的处境最为艰难。
无颜张弓搭箭,瞄准了围住姬飞峰的四个恶龙侍者。若在平时,他这一箭早就射出去了,而且绝对是百发百中,但此时却不行,恶龙侍者与姬飞峰行动太快,他们转成了一团。
无颜只好等着机会,但是,这样的机会恐怕再也来不了了,无颜听到了身后的声音。
被路奇轩断刃伤了的四个恶龙侍者又冲了过来,直奔无颜。
邪恶的恶龙侍者是永远不会死的。无颜后悔刚才没有挑了他们的龙筋,但他的确是没有时间,恶龙们也不会给他这样的时间。拔出断刃后的恶龙们行动丝毫没有减缓,后背的伤会自动愈合的。
弓箭这东西射远不射近,无颜只有一个办法,以手中的箭与他们周旋。
如筷子一样的兰玉箭太轻了,无颜怎么也无法顺手,很快,他就再度落于下风。
与无颜一样,路奇轩也嫌兵器太轻,那柄软剑虽然是件宝贝,但他却很难发挥出铁剑所具有的威力。此时的路奇轩也明显地落在了下风。
姬飞峰舞动着松魔双枪,偷眼看到路奇轩与无颜的处境,他知道这一仗胜负已分,再坚持下去,除了死亡没有任何可能。
姬飞峰边打边喊:“咱们退到林子外面去。”
若在平时,路奇轩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此时的他并不这么认为,自打他震断了自己的兵器后,他就觉得再动手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这很不公平,他没有了应手的兵器。没有应手的兵器就会输了这场战斗,那还不如不打呢。
路奇轩是一个很自负的人,自负的人都很怕输,并且都不会为输找出任何理由,所以他决定听姬飞峰的,退出这片林子。
无颜跑得最快,他决不是为了逃命,因为他知道这样可以拉开与恶龙侍者的距离,有了距离,他的箭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无颜很快就跑到了树林的边上,此时,夕阳残血,恶龙侍者不敢再追下来。无颜可以从容地张弓搭箭。
姬飞峰与路奇轩也且战且走,他们的行动就慢了许多,因为对付无颜的那四个恶龙侍者也加入了他们的战团,看来十二条恶龙侍者一定要留下他们两个或其中的一个。
无颜箭在弦上,由于姬飞峰与路奇轩是向着他的方向退身过来,所以战团虽然激烈,但绝不混乱。
无颜的箭也可以从容射出。
这一箭很慢,但却在树林中发出划空之声。
无颜这一箭绝不是要置人于死地的箭,置人于死地的箭,无颜可以射得很疾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但他知道那没有用,恶龙侍者是射不死的。
所以他射出了一支很慢,却破空而响的箭,这一箭足以提醒每一个恶龙侍者,每一个恶龙侍者都会因为这一箭而动作放缓下来,这是路奇轩与姬飞峰撤离的最好时机。
果然,每一个恶龙侍者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他们听到箭响,要躲开这一箭。
恶龙侍者不会死,但他们会疼,所以谁也不想挨上这一箭。
飞箭在树丛中穿梭,越过了路奇轩与姬飞峰,从恶龙侍者的身畔掠过,直钉在一棵粗大树干上。
姬飞峰与路奇轩又看到了红晕的夕阳。
第四三章:傲气决绝
退出森林,恶龙侍者并没有追出来,但三个人还是十分地沮丧,尤其是路奇轩,他是抱着必死的信念走入森林的,也终于找到了恶龙侍者的死穴,但却没有杀得了任何一条恶龙侍者,更为重要的是他那柄视为生命的铁剑也失去了。
无颜喘着气:“咱们人手太少,根本杀不死他们。”
姬飞峰点点头:“如果我师父在的话可能会好一些。”
路奇轩斜眼看了看姬飞峰没有说话,他十分相信姬飞峰的话,传说中的陈抟老祖的确有着不同常人之处,但在他的心中总有那么一个难以解开的结,毕竟哥哥是败在陈抟老祖的手中,然后才进的冥魈府。
路奇轩突然问:“你师父既然那么厉害,席公子那么重要,他为什么不亲自下山?为什么让你来找我们?”
姬飞峰愣住了,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却从来也没有想明白,师父是一个亲历亲为的人,这样重要的事情,他不可能不下山的,不亲自参与其中的。想起在金华洞里发生的一切,姬飞峰直到现在还感到有些恐怖,师父的疯狂令人毛骨悚然,师父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会这样呢?
姬飞峰回答不出来,他看着路奇轩,路奇轩同样也看着他,那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
姬飞峰感到心底升起一丝凉意,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路奇轩,你所说的我可能回答不出来,但有一点,相信我,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咱们共同完成,如果说的再明确点,你是一个杀手,你现在受雇于我,你会问理由吗?”
路奇轩淡淡地笑了:“不错,我是一个杀手,赏金剑客,我接活的时候从来不问理由,但我不想被人利用,只要到了龙虎山我与你师父能比试一下,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去做的。只是现在席公子生死未卜,我没有条件与你师父比武。”
无颜忙说:“路大哥,我感觉南宫小子一定会带着席公子找到十巫堡的,你的任务也一定会完成的,说实话,姬道长跟我说的时候,他只说我可能会遇到一些难以想象的麻烦,但我从来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杀不死的龙人,但我决定还是做下去,一是报答姬道长的知遇之恩,二是因为在这件事中我才发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姬飞峰非常感激地看着无颜,无颜接着说:“路大哥,虽然你是一个杀手,可以不问理由地杀人,但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知道你绝不是一个冷血的杀手,如果没有比武的那道赏金,你会不会去龙虎山呢?去看看席公子和南宫小子到底怎么样了?”
路奇轩一句话也不说。
无颜接着说:“你会的,我知道,因为实际上你还是很关心席公子的情况的,与这次的任务并没有关系,你说是吗?”
无颜说完和姬飞峰看着路奇轩,等待着他的回答,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路奇轩勉强笑了笑,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
三个字很短暂,却很有力量,这力量刺痛了无颜与姬飞峰的心,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路奇轩将手中的兰玉软剑递给无颜:“谢谢你的剑。”
无颜惨然一笑:“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路奇轩道:“我不想再进行下去了,你们走吧,快走吧。”
无颜道:“你去哪儿?”
路奇轩淡淡地说:“炼剑,再炼一把好剑,继续我的杀手生涯。”
姬飞峰点点头,冷笑道:“好吧,说什么我看也没有用了,如果我们能战胜阴屠,你再上龙虎山找我师父,我会好好接待的,无颜,咱们走。”
无颜看着路奇轩从他的手里接过兰玉剑,插回腰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用手拍了拍路奇轩的肩头。
两个人从路奇轩的身旁走过,路奇轩闭上了眼睛。
当路奇轩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迎着夕阳,向着两人远去的方向,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夕阳将最后的一道余晖扔到了大地上,姬飞峰与无颜一路狂奔下去。
夜色初升,此时已是七月十四的酉时。
正跑着,无颜却放慢了脚步停了下来,姬飞峰有些奇怪,却也停了下来:“怎么?”
无颜看着姬飞峰,讷讷地说:“我不相信。”
姬飞峰皱起眉头:“你不相信什么?”
无颜看着姬飞峰的眼睛说:“我不相信路奇轩会是这样的人,他不会撒手不管的,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姬飞峰想要说路奇轩就是一个独行独往的人,这样的事情他当然做得出来,更何况他与自己的师父有仇。但话到嘴边,姬飞峰生生地咽了回去,有时候相信朋友更要相信朋友的判断力。
无颜的判断是路奇轩绝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姬飞峰相信了,至少他没有反驳。
无颜知道姬飞峰与路奇轩因为陈抟老祖的原因有些隔阂,他继续说道:“我跟你说过路奇轩与南宫小子打赌的事情。”
姬飞峰点点头。
无颜说:“你认为一个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人会与一个小孩打赌吗?”
姬飞峰摇摇头:“不会的。”
无颜道:“那他为什么会打这样的赌呢?”
姬飞峰点点头:“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人,因为他把南宫小子当作了朋友。”
无颜笑了,他没有再说话,因为话说到这里再也没有必要说下去了。
一个冷血杀手能与小孩交上朋友,那么他绝对不会无情的,不但不会无情,而且非常重情。
姬飞峰首先想到了路奇轩的难言之隐,无颜也想到了,两个人的心悬了起来,他们知道路奇轩在做一件傻事。
没有人愿意做傻事,尤其是路奇轩这样的聪明人。
聪明人做傻事都是不得已的,聪明人做傻事永远不是为了自己。
路奇轩不会为自己做傻事,但他会为朋友去做,如果是那样,他现在的处境真的太可怕了。
夜深了,圆月悬在空中,不是洁白,而是血红的颜色。
姬飞峰的心更沉了,这越来越浓的血红色意味着阴屠的队伍越来越强大,他的魔力也越来越可怕。
恶龙侍者是阴屠的手下,禀承着阴屠的魔性,他们的力量是不是也越来越强大呢?
姬飞峰不敢往下再想了,他知道再想下去,路奇轩必死无疑,他不愿承认这种假想,这时候,姬飞峰倒希望路奇轩真是一个以自我为主的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就不会找恶龙侍者拼命,也就有可能保住他的性命。
姬飞峰不喜欢路奇轩,但他钦佩路奇轩的武功,他认识中的路奇轩是一个英雄。
但再英勇的战士也无法和强于自己数倍的敌人交手。
姬飞峰的心中仿佛看到了路奇轩的死,十二柄钩子插在他的身上,睁大的双眼与屹立不倒的身躯,还有那血红的月色与黑暗的森林。
第四四章:死战之后
这一次,无颜与姬飞峰跑得更快,他们顺着原路向回跑。
一路上他们没有看到恶龙侍者的影子,两个人的心更沉了下来。
夜已深,恶龙侍者不可能不会追下来的,除非他们被拖住了。
除了路奇轩,无颜和姬飞峰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理由能让恶龙侍者们没有追过来。路奇轩是为了让他们快走而留下的,他留下的目的就是要与恶龙侍者同归于尽。
但路奇轩已失去了兵器,而且他要面对的是十二条凶残的恶龙,他的处境十分地危险。
血红的月色并不明亮,照在这片森林里就更失去了它的光辉。
无颜只好打着了火折子,对于他们来说,这并不意味着多一份危险,因为所有的恶龙侍者的视力都不是很灵光,火光在他们的眼里可能起不了多大的反应。
但危险毕竟存在,因为他们并不能肯定十二条恶龙已经离去,为了寻找路奇轩,他们再次涉入险地。
果然,这片林子里已经消失了十二条恶龙的影子,只有一具尸体立在他们曾经交手过的地方。
这具尸体一身黑衣,完好无损,只是在脚踝的部位留下了一道伤口,血早已凝固。
尸体是站立着的,在他的后面是一棵碗口粗的树,树根处嵌着一柄蓝莹莹的索命钩。
无颜与姬飞峰站在这具尸体的前面,他们已经找遍了整个树林,再也没有发现任何人迹,甚至是一只小小的动物。
姬飞峰点点头:“他果然这么做了。”
他所说的当然是路奇轩,在人界中,也只有路奇轩能够与十二条恶龙侍者交手时还能杀死其中的一条,而且是用钩子杀死的。
无颜道:“那他们现在去什么地方了?路大哥还活着吗?”
姬飞峰低下身子仔细地看着尸体的伤口处,只见在脚踝处有一道血槽,围着脚踝转了一圈,那恶龙侍者的血从这血槽处渗了出来,丝丝缕缕地凝固在恶龙侍者的黑皮靴子上。
姬飞峰伸出手来轻轻地推了一下这具尸体。尸体应声而倒,却留下了一只左脚还在树前立着,那柄索命的钩便在左脚的后面。
无颜一见不由得赞道:“好快的出手。”
姬飞峰也是十分地赞许:“本以为路奇轩只会用剑,没想到他这一刀也这么干净利索。”
无颜愣了一下:“刀?”
姬飞峰点点头:“不错,他使的是刀法,你看这个切口,从前向后是下压的势头,凡是使钩的人都会有种向上提的力道,这下压的切口正是刀的劲路。不过……”
无颜急道:“不过什么?”
姬飞峰沉重地说:“他受伤了。”
无颜大吃一惊,却又有些迷惑不解:“其他地方没有看到血迹了。”
姬飞峰苦笑:“是没有,他受得是内伤。你看他在削恶龙侍者的脚踝时是多么的干净利索,以至于尸体都没有倒下,这力量与速度是无人能比的。这样的力量与速度,能不能削断尸体后面的这棵树呢?”
无颜点点头,他明白了,以这样的力量与速度别说这碗口粗的树,就是再粗一些也一定会断为两截的。但现在这棵树不但没有断,而且索命钩还嵌在了树上。以路奇轩的经验来说,他绝不会平白地将兵器留在树上,一是撤招,二是削断这棵树。
索命钩留在树上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路奇轩全力挥出这一招后,力量疾速消失,他已经无法撤回索命钩,更无法削断这棵碍事的树。
造成这种情形的也只有一种可能,路奇轩受了严重的内伤。
这是事实,判断出来的事实不容得无颜不信。
姬飞峰继续说:“从路奇轩这一招可以看出,他使出了全力,这实际上是对敌的大忌,但他却孤注一掷,可见这场恶斗是何等的惨烈,他不愿意放弃任何可以置敌于死地的机会。这里虽然没有路奇轩的血迹,看来他也是凶多吉少,极有可能被恶龙侍者抓住了。”
无颜愣了一下,摇摇头:“你猜错了,我知道路奇轩,如果他真的被抓住了,他会咬舌自尽的,何况这里只有一柄索命钩。”
姬飞峰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点点头:“对呀,已死了两个恶龙侍者,这里应该有两柄钩才对。路奇轩肯定是一进树林就去拿第一个死去的那个恶龙侍者的钩,也就是这柄嵌在树上的钩子,杀死这个恶龙侍者后,路奇轩又捡起他的兵器。”
对于有些人来说,只要他手里有兵器就证明他还活着。路奇轩是那种有兵器就一定会战斗下去,没有兵器用双手也会战斗下去的人,所以他肯定活着。
无颜笑着点点头:“他的力量已尽,又想引开恶龙侍者,所以他跑了,恶龙侍者们都追他去了,这就是我们回来路上没有见到恶龙侍者的原因。”
姬飞峰突然问:“如果是你,你向哪个方向跑?”
无颜道:“龙虎山在西北方向,如果我向东南方跑的话的,恶龙侍者们一定会起疑心,所以我的方向只有两个,西方或北方,这样他们才会以为我在逃命。”
姬飞峰的脸上也充满了兴奋:“不错,这个死去的恶龙侍者右手拿兵器,但他的左腿被削断了,这说明路奇轩兵器嵌住之后会从左向右取他的兵器,当然也就顺势跑下去。”
无颜点点头:“那边是正西方。”
所有人都说寻找一个失去的朋友很难,但如果你认真地分析了朋友的所作所为,你真的和朋友有心灵上的相通,其实这很容易,至少方向永远不会错的。
第四五章:父魇招唤
黑暗,永无休止的黑暗,席方平在这黑暗里毫无知觉地煎熬着。
当有一点意识即将恢复的时候,席方平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的是黑与白的世界。
黑色的眼球与白色的眼仁。
无数只眼睛充斥在整间屋子里,令席方平有种莫名的恐惧。
当他的眼睛从迷茫中慢慢地走向正常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所有的一切。
在他的眼前没有一双眼睛,有的只是格状的黑色与白色,交错在一起,均匀地分布着。天花板,地面以及四面的墙。
席方平的眼睛产生了一种错觉,在这个黑与白的天地里,他失去了空间的概念,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无论是前后左右,都是一个深邃的空间,迷幻的空间,他看不见门,也看不到窗子。
眼前的空间似乎很大,但席方平却觉察不出任何可以走出去的道路。
在这黑白交错的空间里,席方平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身下的床与身上的衣服。
席方平一直是穿着孝服的,一道道泥土的色彩让他找到了还在生存的证据。
席方平的确没有死,但现在的他还在死亡的边缘上徘徊,他在经受着死亡所带来的一切体验。
许多人都希望知道自己在死亡的那一瞬间会经历些什么,但凡是有这样经历的人也大多数就再也没有醒过来,死亡成为人生的终点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情愿的结果。
席方平不想死去,他看了看身下,一张冰玉制成的石床,洁白无暇,腾腾的冷雾包围着他的身体,浑身僵硬,没有一点血气。
席方平慢慢地坐了起来,他似乎查觉到有一面墙显得是那么遥远,深陷下去,永无尽头。意识告诉他,那是一道通往死神的路。
席方平依稀还记得姬飞峰所说的话,魔泽的主人,死亡。
此时此刻,席方平已经没有任何顾虑了,即使是死亡,他也要亲身体验,于是,他迈开了脚步。
脚步很轻,踩过黑格,又踏过白格,席方平走得很远。在恍忽中,他感到有一种力量在前方召唤,这力量就是席方平那个死去的父亲,席大路,父亲的召唤在耳畔无法散去。
那面墙果然是很遥远,黑白交错的空间慢慢地变幻了形态,令人无法查觉地玄妙。
席方平走入一片白茫茫的通道里,没有尽头,只是一个圆圆的通道,墙围上脚下是一环一环的黑色,如斑马的条纹一般,仿佛是在记载着远久的年代。
那年代向着远古慢慢地延伸着,过了远古,终于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席方平走得很畅快,身体似乎在享受着从来没有过的轻松,与此同时,他突然感到身后有一种力量在极力的挽留他,这力量十分地坚强,也过于残忍,但很执着,很清醒。
席方平并不喜欢这执着清醒的力量,他只向望着前方的暧昧的召唤。
席方平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任何清醒的力量都无法让他从这死亡的温暖中解脱出来。
前面的斑马条纹越来越宽大,宽大得几乎连成了一片,又是一种黑暗,无穷无尽地黑暗,这黑暗终于令席方平停下了脚步,他站在黑暗前,倾听着从黑暗中传来的声音。
那是脚步声,很熟悉的脚步声,有力,有节奏地慢慢走近。
从黑暗中浮现出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身材魁梧,相貌可亲,正是席方平死去的父亲席大路。
席方平从来也没有见过父亲这身打扮,他有些惊诧,但还是叫了出来:“爹爹?”
席大路笑了:“来了就好。这里才是你的归宿。”
席方平看着周围黑与白巨大的反差,心里更加疑惑:“这里是什么地方?”
席大路仍在微笑着:“魔界,我们的极乐世界。”
说着,席大路向着儿子走了过来。席方平突然向后警觉地退了几步。
席大路的笑容消失了:“怎么?”
席方平警惕地问:“您不是死了吗?”
席大路笑了笑:“是死了,所以来到了极乐世界。”
席方平心有不甘:“我也死了吗?”
席大路笑着说:“对于我们来说,来到这里没有别的原因。”
席方平显得很绝望:“为什么,我还没有替您报仇呢。”
席大路又走上一步:“报仇,为什么要报仇,这样不是很好吗?那个姓羊的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报仇?对一个死人报仇,又有什么意义?”
席方平看着眼前的父亲,父亲一直是个宅心仁厚的人,这样的话说出来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但在托梦的时候,父亲却不是这样说的,当时的话在席方平的心中早已根深蒂固了。
梦中的父亲虽然已经死去,但他是一个英雄,说出的话有一种使命感,令席方平热血沸腾。
但面前的这个人虽然是席方平所熟识的父亲,但他变得懦弱,无知。
席方平的心似乎要做出选择,但他却对父亲难以割舍,正在这个时候,席大路又说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席方平觉得自己就象一个傻子一样地没有任何主张,但他再一次感到了身后的那个力量。
力量这东西很奇妙,有时候它是一种劲道,有时候它只是一句话。
在席方平身后的那股力量就是一句话,仿佛出自十张不同的嘴,却没有半点不清楚的感觉,这句话深深地敲击着席方平的心,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那个力量在说:“魔界与人界只有一步之遥。”
席方平不禁又向后退了几步,这个动作却惹怒了父亲,因为眼前的父亲突然变了,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他狂燥,他愤怒,他在咆哮:“谁,谁在说话,你破坏了我的好事。”
此时的席大路已经不是席方平记忆中的那个父亲,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的的道道的邪者。
成为邪者的席大路身材显得异常的魁梧,披着黑色的盔甲,手里提着一口明晃晃地长刀,很窄的刀身,很锋利的刀尖,还有很长的刀把。
邪刀,被邪者拿在手里更透着一股凛冽的邪气。这邪气在这黑暗与洁白的交界处透出一种冽凛的杀气,而这杀气却惊醒了犹豫不决的席方平。
席方平又向后退了几步,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更何况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哪怕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邪者。
邪者席大路慢慢地抬起刀来,指着席方平,刀尖传过来透骨的邪气,席方平的鼻子似有刺破的感觉,但他还是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与他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邪者。
与此同时,那乳白色的斑马通道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红晕。席方平仿佛处在这红晕的世界里。
邪刀很长,席大路的手臂也很长,但从手臂后那张嘴里所说出的话却很近:“回去吧,你根本杀不死阴屠!”
席方平笑了,他头一次感到自己竟会这样爽快的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的头从刀锋边上低了下去,因为这一笑竟然使他笑弯了腰。
席方平好象半天才止住这莫名其妙地笑,抬起另一只手指着席大路,笑着说:“你是阴屠?”
光,惨白色的光,划破了这片红晕,很刺眼,席方平闭上了眼睛,他再次看到了黑暗。
邪刀挥出,这是生命最后的一个瞬间。
第四六章:英雄绝路
路奇轩闭上了眼睛,他想静静地感受一下生命的最后一个瞬间,索命的钩,无法避开的蓝色的光。
在路奇轩的身后是一条宽宽的峡谷,对岸的地平线上,一轮红色的月亮正正当当地悬在空中。
路奇轩与姬飞峰无颜分手之后,他就想到了死,他想用死换取姬飞峰与无颜的生。
恶龙侍者是夜行者,虽然白日里他们伏在不见阳光的地方,但当夜色降临的时候,他们行动起来却是极快的。
路奇轩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很明显,夜色已降临,恶龙侍者就要走出那片森林,追上他们三个人,与其三个人都逃躲不掉,不如一个人拖住这群恶龙侍者。
这个人必定会死,以一人之力是永远无法战胜十二条恶龙的,所以路奇轩决定赴死。
路奇轩气走了姬飞峰与无颜,只身一人走入了那片恐怖的森林,此时夕阳已落在远山的坳中,只是天边还有一丝的红晕。
路奇轩走进森林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死去的无情丢下那柄的索命钩,这是他早就想好的,索命钩虽然很不称手,但起码比赤手空拳强得多了。
路奇轩拿起索命钩的同时也遭到了另外十二只索命钩的索命。
于是,路奇轩与恶龙侍者交手在一起。
路奇轩手里拿着索命钩使出的却是剑的招式,无意间这倒占了一些便宜。
索命钩与剑的最大不同并不在于两者的形状,而是出招的角度,剑似游龙,可以从身体的任何部位发力刺出,而索命钩则不同,在出招时,握钩的手往往要离开身体一定的距离,这距离实际上是为了便于挥钩。
由于恶龙侍者对路奇轩手中的钩判断起来有些偏差,所以十二条恶龙一时半会竟然无法制服路奇轩。
但路奇轩毕竟只是一个人,时间一长,他便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手上招式也松懈了下来。
恶龙侍者见此情况当然不能放过,十二柄钩子令路奇轩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实际上已经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轻敌,再高的高手都怕轻敌,轻敌就意味着对方多了一个帮手,那就是高手自己。
路奇轩的招式的确松懈了下来,他也确实累了,一比十二,任何人都会累的,何况面对的是十二条凶残的恶龙。
恶龙侍者催命成了轻敌的牺牲品,他露出了一个破绽,结果被路奇轩削掉了左脚,断了筋,丢了命。
路奇轩的武功很高,他能与任何高手周旋很长的时间,但必杀技只是一招。
杀手只要一招就足够了,这一招并不一定完全一样,但它必定具备几个不可缺少的要素,合理,迅捷,冒险,智慧,还有敌人的破绽。
十二柄索命钩将路奇轩围在当中,当时的催命背靠一棵树,他没有退路,这是他轻敌所造成的破绽。没有退路的对决就是走上死亡的第一步。
路奇轩的智慧在于突然地变招,剑法变成了刀法,手中的索命钩突然竖起,由上向下冲着催命的头砍了下去。
泰山压顶之势当然用立马横刀接架,催命横钩上架,但那刀法在即将碰到索命钩的时候却变回了剑法,路奇轩腕子一立,手中兵器硬生生地从催命的钩前滑了下去,随即,路奇轩再次使出的还是刀法,地趟刀,身子跟着手中的兵器向着催命的左脚砍去。
看似一招,路奇轩却使了三个变式,剑法成刀法,再变回剑术,最后身体扑倒以地趟刀完成,这个动作一气呵成,令对手防不胜防。
这一招后,催命永远不会催命了,路奇轩却是危险之极。
这一招地使出,路奇轩几乎将整个后背都卖给了其它的索命钩,而且一旦催命回钩向下挡住了路奇轩的地趟刀招,那他的整个身子将再无退路,好在快救了他的命。
这一招实在太快了,快得让人不可思议,事实上谁也没有想到,这是路奇轩用尽的最后力量,成则杀敌于前,败则伏尸荒林。路奇轩本来直立的身子借这一招之式矮身扑在地上。
地趟刀削了催命的左脚,路奇轩的身子也从他的左边滑了过去。
在这一点上,姬飞峰与无颜都猜错了,他们看到索命钩嵌在树根处以为路奇轩气力已经用尽了,但他们没有想到这样用尽力量的人肯定不会再夺取催命的钩,向西边跑去。
路奇轩的索命钩在削断催命左脚之后,砍在了催命身后的树根处,路奇轩则硬生生地将那股力道卸掉,而是使了一个巧力。
索命钩结结实实地嵌在树根处,路奇轩的右手拿着钩柄,将自己的身子整个横着悠了起来,擦着地面,双腿点向其它恶龙侍者的脚踝。
就在那些恶龙侍者向后退身的时候,路奇轩松开了手,让索命钩嵌在树上,自己的身子则借这一悠之势围着这棵树早已转了一圈来到了催命的右首。
此时的催命刚刚迈向鬼门关,右手松劲,索命钩落下,被以树为轴悠了一圈的路奇轩接个正着。
到此为止,路奇轩这致命的一招全部使完,弹指间,杀敌于无形,合理却冒险,几乎死去。
路奇轩向西跑了下去,跑出了森林,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策略。在森林里,他之所以能与十二条恶龙侍者周旋半天,之所以能杀了催命,这都与那些树有关。
树不但保护了路奇轩,使他有了躲闪的地方,而且成了他的兵器,杀了催命。
但森林的外面却是一片开阔之地,没有任何可以与恶龙侍者周旋的场所。这就意味着路奇轩将会被十一条恶龙围在当中,无法躲藏。
路奇轩已经把死抛在了脑后,他不怕死,他只想在死之前多杀一个恶龙侍者,再把这群魔鬼带得更远一些。
但他想法错了,因为前面一条峡谷挡住了他的去路。
峡谷很宽,也很深,下面漆黑一片,看不到谷底。路奇轩知道自己肯定是跳不过去的,但他并不想自杀。
路奇轩生性自负,而这一战,他却没有任何指望了,他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以他的性格,情愿自己摔到峡谷的下面也不愿意落在恶龙侍者的手中,但这个时候,他必须一战,因为他的死只会让这十一条恶龙侍者再去追姬飞峰与无颜。
所以,路奇轩站住了,他转过身来迎着追上来的恶龙侍者。
第四七章:死亡承诺
对岸,红月初升,天边仿佛都有些微微地红色。
大地并没有消失它平日的色彩,淡淡地黄色广袤无垠,只是那道峡谷仿佛是大地裂开的缝隙,深隧的黑色泛到了地面上。
背临峡谷,路奇轩仿佛站在红月之中,一身青衣随着夜风舞动,右臂斜着垂下,一柄蓝色的索命钩仿佛是手臂的延伸,这是一个标准的剑客对敌时的姿式。
在路奇轩前面两三丈的地方站着那十一个恶龙侍者,成扇子面式排开,同样的斗笠,同样的黑衣,还有同样飘动的黑色绣龙大氅。他们站立的姿势与路奇轩几乎同出一撤,只是握钩的手是手背向前,这是一个标准持钩的手法。
恶龙侍者的眼睛已然浑浊,他们看不清红色月光下的路奇轩,但他们却可以感受到路奇轩身上所传出的那股杀气。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个人竟然如此的厉害,在十二条龙人的围攻下竟然还能杀人,还能跑到这里来,还能继续以一种难以捉摸的杀气冽凛着他们的信心。
冷血不能再等了,因为他已经感到那股杀气地突然减弱,这是一个机会,不能错过的机会。
十一柄索命钩齐刷刷地竖在了胸前,十一只左手抓住了十一只右手,十一双腿一齐向前冲去。
路奇轩笑了,但他没有动。
因为他知道他一动就输了,十一柄索命钩在同时可以使出十一招,他在静静地等待着。
十一柄索命钩使出的是同样的招式,从路奇轩的前面,左边和右边同时递了过来,正确地说是刺了过来,这是令路奇轩没有想到的,恶龙侍者竟然使得也是剑的招式。
而这十一柄钩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再说他也不敢躲,因为以他的经验来说,使钩的人递出剑招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变招。
只要路奇轩一躲,索命钩就还是索命钩了,索的是命,钩的是魂。
路奇轩没有躲,他反而冲了上去。有时候躲是没有用的,你必须冲上去。
路奇轩是向着他最右边的那条恶龙冲上去的,手中的钩也是疾速地递了出去。这样的招式结果只有两个,一是两败俱伤,二是有一方闪开。
路奇轩当然不会闪开的,如果他闪开,身后的十柄钩子都会钩在他的身上,所以他只有冲上去。
对方闪开了,因为他怕死,他是恶龙侍者中的招魂。
招魂亲眼目睹了路奇轩杀死催命那一招,当时他就站在催命的身边,催命的死也令他感到了死亡的恐惧,所以他胆寒了。
路奇轩选择他为突破口并非偶然,因为他只有两个选择,最左边的与最右边的,否则他都会陷在包围之中,而招魂手中的钩以剑式刺出的时候却在发抖,说明他已经做出了随时变招的准备。虚招不实,是他最大的弱点,因为他害怕,所以路奇轩肯定要选择他。
果然,招魂退身了,闪开了路奇轩拼命的一招,同时也闪开了一条道。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也是最好的躲闪,路奇轩这一招逼开了招魂的钩,躲开了九柄钩,只差了一柄,那就是冷血的那一钩。
所有的恶龙侍者见招魂退了身,怕路奇轩冲围出去都在忙着变招,准备下一击。只有冷血例外,他把虚招用老了,索命钩直刺路奇轩的后背,快得无法想像。
对于冷血来说,这一招显得很笨,过于执着了,但这一招很快,快得路奇轩无法再次躲开,于是钩头点在路奇轩的后心处,好在路奇轩是前冲之势,无形中缓了钩头的力道,但尽管如此,他也感到了后背上血的温度,热血,青衫浸染。
受伤后的路奇轩使出了七十二招,而十一条恶龙侍者共使出一千零一招。
黄土地上点点鲜血,黑衣氅上遍布尘灰。胜负已分,路奇轩实在是无力回天了。他闭上了眼睛,想静静地感受一下生命的最后一个瞬间,索命的钩,无法避开的蓝色的光。
冷血的手恶狠狠地向着路奇轩的脖子挥去,一切似乎都要结束了。
但一道划破夜际的蓝色的光却迅如流星,穿透了冷血的手,索命钩落地。
无颜射出了他一生中最快的一支兰玉箭。这支箭快得已经与空气失去了磨擦,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透明的楼兰玉。
姬飞峰与无颜赶到的时候,两个人目睹的是被血色浸染的路奇轩,还有那挥向路奇轩脖子的索命钩,于是无颜急忙发箭从冷血的手中救了路奇轩。
路奇轩只感到一阵凉意从他的耳边掠过,那是冷血的索命钩滑落在地,紧接着,他听见了利箭撕破厚甲的声音,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在红色的月光下,十一恶龙仍然在眼前,冷血的右手被一支箭刺穿,他硬生生地将箭拔了出来扔在地上。
路奇轩认得这支箭,也看到了箭的主人。
无颜与姬飞峰已经蹿到了他的身前,此时的路奇轩除了苦笑,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但他们的嘴角都挂着笑。
冷血已经捡回了自己的索命钩,他拿在手里睁开眼睛,雾蒙蒙中看着对面的三个人,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已明白面前是怎样的三个人,一个受伤很重几乎已经虚脱的人,还有两个一路跑来累得几乎直不起腰的人,这三个人竟然又凑到了一起。
冷血从来也没有小看过面前的三个人,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三个与自己的武功只在伯仲之间的人会有如此的力量。想到这里的时候,冷血有些悲哀,他看了看旁边这十个黑衣人。
说实话,虽然恶龙侍者的行为装束动作都让外人无法分清,更有他们的合体大法令敌手防不胜防,但他们却是十三颗绝对不同的心。
当年在龙人国的时候,十三个龙人将军冷血,无情,催命,招魂,碎灵,夺魄,杀梦,屠幻,恶冥,忘幽,破神,毒义和绝智各执一方,手下三千龙人甲队是貌合神离,最终为了争夺龙人国的王位相互残杀。
阴屠在锁龙洞中救了他们出来后,由于受阴屠魔性所控,才有了今天的十三恶龙侍者,而且在对敌之时,他们之间可以使出合体大法,但即使是这样,十三个龙人也绝不会关心同伴的生死,所以无情才会被碎尸而死。
冷血突然感到有一种自己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情来自于对面的三个人,那就是友情,朋友之间的友谊。这友谊的力量是无比地强大,以至于冷血再也不相信十一个恶龙侍者能够对付面前这三个人。
但就在冷血胡思乱想的时候,对方的友谊却破灭了。
席方平想死,但南宫小子却绝不想死,在他的心中还有一件未曾完成的事情,那就是救活席方平的性命。
为了朋友的命去赴死很容易,但为了朋友的命不死却很难。
南宫小子累得几乎已经触摸到了死亡的边缘,但他又跑了回来,只是为了看一看席方平是否还活着。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席方平,而是另一双眼睛,一双幽暗中透着神秘的紫色的眼睛,那是蛮蛮的眼睛。
蛮蛮似乎恢复了魈族的冷酷,他那双眼睛显得很吓人,盯着苏醒过来的南宫小子。
南宫小子睁大了眼睛的头一句话是:“席大哥呢?”
蛮蛮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回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的十巫医,突然间,他好象感到十个老头的眼神中少了许多医师的冷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慈祥。
十巫医笑了,巫罗是第一个走过来的:“哎,小子,还认识我吗?”
南宫小子看着床前这个身高不足三尺的白胡子老头,实在想不起来曾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但看他一身道袍上画着奇奇怪怪的红色符录倒觉得这身装束有些滑稽。
十巫医中的老大巫咸走了过来:“老十,只是一面之缘,他怎么能记得呢?南宫小子,我们都是你的师父。”
南宫小子刚刚醒来,心里一直惦念着席方平的生死,没想到却被几个老头认作了徒弟,这令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但最惊讶的却是蛮蛮,蛮蛮实在没有想到,严肃得令人有些敬畏的十巫医竟然是南宫小子的师父,以他们的身份当然不会胡说。可是两者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蛮蛮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向后退了退身,站到一边去了。
南宫小子倒不以为然,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十巫医所说的话。他从床上蹦了下来,站到十巫医的眼前,虽然是少年身材,却也比十个老头高出了一头之多:“你们是我师父?”
十巫医同时点了点头。
南宫小子问:“那我怎么不记得?”
十巫医相互看了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巫颁道:“你是在梦中跟我们学的本事。”
南宫小子笑了,他可不相信作梦还会跟别人学本事:“你们就是十巫医吧,我知道你们救了我的命,但也不能逼着我认你们做师父啊?”
巫咸看着南宫小子依然不相信的表情,不觉笑了:“那好,我来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能回答出来,证明你不是我们的徒弟。”
南宫小子点点头。
巫姑走上前一步:“我来问吧,你偷南宫齐家的东西被送到了衙门,你是怎么跑掉的?你又是怎么知道南宫齐就是你的父亲?在南宫齐家里的时候,你是不是天天都在做梦,梦里你去哪儿了?你各种逃生的本事又是从哪里学来的?你的挎包里有一根天蚕蛛丝,那是从哪里得来的?如果这些你都忘了,那好,我问你这十巫堡神秘难寻,你凭什么能找到这里来,又凭什么能破解开十巫堡开启的咒语?”
巫姑说完了,他闭上嘴笑眯眯地看着南宫小子,其它的巫医也都不言不语地看着他,蛮蛮在他们的身后作为一个局外人也琢磨着这一切。
南宫小子则傻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第四九章:南宫童年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自己与南宫齐之间的恩怨,即便席方平也不知道。
南宫小子的童年是悲惨的,他一直认为,正是那悲惨的童年往事才造成了他偷窃的习惯,但事实上,他觉得那些往事却又有些不太真实,一些问题一直在困扰着他,他从来就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轻身缩骨之术,仿佛那些本领都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他运用起来非常地自如。
因为悲惨而当了小偷,却发现自己原来天生就是偷窃的高手,这件事很滑稽。
当然,更没有谁能够告诉他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尤其是这次来十巫堡,他头一次感到自己的固执,仿佛真有一种力量在指引着他,即便失去了无颜的梅雪鹿,他也从来没有真正地怀疑过自己那毫无来由的坚定信念。
静,周围的静,静中的绿色,看起来是那么熟悉,南宫小子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他感到自己仿佛睡着了,周围的一切在他的梦中反而更加清晰,竹屋,竹床,竹桌与竹椅,还有十个长须拖地的小老头。
梦,梦中的奇遇,也许有时候那是真实的,只是回到现实的时候,人们自觉地将梦中的一切化为了乌有,一些都是虚幻,但这虚幻却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
南宫小子睡着了,他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蛮蛮,蛮蛮似乎正在冲着他笑,蛮蛮的脸总是那么僵硬,即便笑起来也是如此,虽然不是很吓人,但总觉得那笑中隐含着一种似事而非的神秘。
南宫小子此时才发现蛮蛮的第三只眼睛消失了,他刚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蛮蛮却先说道:“你的师父替我化去了魈皇的魔咒,我已经是个正常的魈族了。”
南宫小子惊奇地问:“我师父?”
蛮蛮点点头:“当然,你难道真的不记得了吗?”
南宫小子当然记得,记得这绿色的世界中还有十个白须拖地的老头,但现在那些老头在什么地方呢,这间会客的竹屋里除了他和蛮蛮再空无一人。
南宫小子走出门去,他看见了自己。
一个睡在竹尖上的小孩,蓝布的破衣,竹枝为床,竹叶当被。
这个小孩如此的亲切令南宫小子走了过去,脚下的竹叶很厚,踩起来软软的,更有一种轻浮的感觉,这轻浮的感觉又是令他如此的熟悉。
走到那根细竹的下面,南宫小子抬起了头仰看着竹枝上沉睡的那个小孩,面目清秀,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南宫小子很清楚那就是自己,因为他看到了小孩的眼睛,睁开的一双带着恐惧的眼睛。
南宫小子不会再有任何疑问,因为这双眼睛自己也曾拥有过,那是在衙门的狱中。
南宫齐家的厨房临着后门,一名流浪儿从墙外走过,阵阵香气令他感到从未有过的饥饿,好不容易等到夜半时分,他从一棵靠墙的大树爬了进去,摸进了厨房。
厨房里其实只有一盘炖得烂熟的牛肉,香味随着热气散开了,令流浪儿本来已很虚弱的身体突然之间仿佛有了力量,他几乎是扑了上去,抓起盘中的牛肉大嚼起来。
但就在他的身后,一个家人也扑了上来,不是扑向牛肉,而是骨瘦如柴的流浪儿。
流浪儿见到了慈眉善目的南宫齐,南宫齐笑了,端上一盘酱得十分香美的牛肉,当时的流浪儿忘记了害怕,他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直到他吃出了异味,与此同时,他看见了捂着鼻子的家人和狂笑不止的南宫齐。
坐在牢狱中的流浪儿疲惫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结局,这是他第一次偷东西,结果就被抓了起来扔进了大牢中。
内心满是惊恐的流浪儿靠墙坐在那里,身下的稻草发出一种恶臭的霉味,一扇窗户将夜色洒了进来,淡淡地星光却不能扫除流浪儿心中的恐惧,那生锈的窗棱时刻透着一种死亡的味道。
流浪儿睁着无神的眼睛想到了死去的父母。
流浪儿是个弃婴,他飘流在护城河中被一对好心的农户所收养,十余年的日子虽然很苦,但在他的童年中却充满了温馨,但随着一次战乱,他的父母死于非命,从此流浪儿成了一名小乞丐。
他四处走,无吃无喝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若不是南宫齐家的那盘牛肉,也许他早已死在了街上,然后被人拖死狗一样拿去掩埋。
流浪儿不想死,更不想饿死在这座无人理会的牢狱之中,于是他挣扎着起来走到了那扇铁窗的前面,窗子很高,他反而看不见外面的景色。
他突然有些绝望,这种绝望不是无吃无喝的绝望,而是失去自由的无奈。
十岁的流浪儿从来也没有失去过自由,现在却被关在这个潮湿阴暗的牢中,行走不过九尺的空间里。
流浪儿要逃走,他害怕死在这里,于是他拼命地向上爬着,直到多次失败之后,他的双手抓住了那扇窗户的铁棱。
那个瞬间,铁棱传达出的是一种温暖,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全无冰冷的感觉,这种温暖显得如此地奇妙,流浪儿觉得死是美好的。
但他却又否认了自己的死,因为他看见了绿色,生命的绿色中没有任何死亡的痕迹。
这绿色给了他新生的力量,这力量却又轻松得令他浑身舒适,躺在竹枝之上,他看到了自己,一个流浪儿从一间竹屋里走了出来,走到了这根翠竹的下面。
流浪儿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看着竹下发生的一切。
十个长须拖地的小老头在教着一个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练习着什么,一招一式,一个动作,一个手法。
慢慢地,流浪儿觉得迷惑了,因为那一招一式他根本就看不清楚,每一个动作与一个手法看起来又是如此地玄奥,他失去了信心。
失去信心的流浪儿再也躺不住那翠嫩的枝头,他一个翻身掉了下来。
流浪儿闭上了眼睛,但心中却比睁开时还要明亮,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牢狱之中沉睡的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窗外那翠绿的色彩,他走了过去,竟然一跃而出,生锈的窗棱变得如此宽大。
再次回到了南宫齐家,流浪儿看到了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躺在病桌上,床边坐着的正是恶绅南宫齐,他在痛哭着。再恶的人也有善良的一面,流浪儿心升一丝感叹,在那个瞬间,他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养父母。
躺在床上的孩子突然醒了过来,南宫齐立即止住了哭声,他惊喜地大叫,甚至有些颠狂:“儿子!”从那时起,一个护城河中的弃婴成了南宫齐家的小公子。
小公子的病好了,但身体却很虚弱,嗜睡多梦,他梦见了那竹绿色的院落,那十个白须拖地的老人,还有一身轻功。
一年后,南宫齐得罪权贵被满门抄斩。小公子也跪在了法场上,鬼头刀反着正午的阳光。在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名小乞丐刚刚出狱。
流浪儿在狱中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他变成了南宫齐家的公子,梦醒的时候,他被释放了。一名小偷,狱中才是天堂,他在天堂里度过了一年。
这是一段奇妙的经历,但却让人根本无法相信。流浪儿什么都不记得了,只隐约地觉得自己可以有一个名字,南宫小子。
一个偶然的机会,南宫小子发现了自己的本领,从那时起,他便开始做起了走千家踏万户的买卖,直到在江阴县见到了公子席方平。
南宫小子从青竹上跳下来,在落地的刹那间,他终于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面前还是那十个白须拖地的老头与少了第三只眼睛的蛮蛮,自己仍然躺在一张翠竹制成的床上。
蛮蛮仿佛真的松了口气:“醒了就好。”
但语气中还是有股阴冷的感觉。
南宫小子一辘碌身从床上跳了下来,一下子跪在了十巫医的面前:“师父。”
十巫医笑了,巫咸道:“这孩子为什么一醒过来就叫咱们师父?”
南宫小子一听此话愣了,他看着蛮蛮,蛮蛮的表情并没有变,但眼角中却也是闪过一丝纳闷。
南宫小子忙说:“不是你们在梦中教我的本事吗?”
巫真道:“梦中的事情岂得当真?”
南宫小子急道:“可是刚才你们还……”
巫抵打断了南宫小子的话:“刚才我们一直在救你的命。”
蛮蛮道:“不错,小兄弟,你太累了,刚才一直是昏迷不醒的,现在醒过来就好了。”
巫姑淡淡地说:“梦与非梦,何必强求,顺其自然,无法亦有法,无为亦有为,尽在虚与空之间。”
巫彭道:“不错,梦中所示未必是假,眼前所见也未必是真,真真假假看得太明白就是魔生道灭之时。”
巫姑与巫彭所言南宫小子并没有明白,看他们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确是在对着自己说的,但他心中已然清楚,此时认不认师父无关紧要,面前十个老者是不是自己的师父似乎也无关紧要。
既然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南宫小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立即想到了对自己来说最紧要的事情,蛮蛮也想到了,他们看着这十个奇怪的老头。
巫罗笑着:“你们要问席方平的情况?”
南宫小子与蛮蛮一同点了点头。
巫礼道:“道家无为而治,我们出手也是无济于是,席公子的生死皆为他自然之本性,恐怕还得等等。”
等,南宫小子可再也等不下去了,他急急地奔了出去,看见了在广场对面的那间竹屋,翠绿的色彩上罩着一层白茫茫的雾色,那里就是十巫医炼丹医伤的地方,想必此时的席方平正躺在那里。
南宫小子一下子从廊台上跃了下去,落在竹叶铺满的广场地上,从两口井间穿过,直奔那间面北朝南的竹屋,这里的一切他是那样地熟悉。
蛮蛮走到门口,看着南宫小子的背影道:“他知道席方平在那里。”
身后的十巫医道:“因为他很熟悉这里。”
蛮蛮回过身来问道:“前辈,这个孩子是你们的徒弟,对吗?”
十巫医点点头:“是的。”
蛮蛮奇怪地问:“那你们为什么不认他?”
巫咸笑了:“看来你还没有明白,师与徒只是一个名份,认也好,不认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要帮着席公子去完成一件大事,同样的,这个任务也有你的一份。”
蛮蛮看着眼前的十个老头,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着什么样的命运。
席方平正在犹豫着的时候,巫罗证实了他的想法:“过来,到我们中间来。”
席方平听话地走到了冰窖亭的中央,他被所有的巫医围在当中感到有点不自然。
巫咸笑了:“至虚极也,法本自然,我们都是你的长辈,大可不必过于拘紧,坐下吧。”
席方平心有所悟,便也学着十巫的样子盘膝坐了下来,面冲着巫咸。
巫咸接着说:“你能悟到我们所言,来找这阴阳之水,可见陈抟并没有看错你。”
席方平急忙问道:“前辈,我最想知道的是我到底是不是姬飞峰所要找的人?”
巫咸再次笑了:“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修道者,又有谁能保证自己最后成仙呢?”
席方平点点头:“那为什么会选中我呢?”
身后的巫罗道:“因为你的内心中充满了仇恨。”
席方平一听,心中十分吃惊,他忍不住要回头看看巫罗。
巫咸道:“不必回头,你坐在这里可以听到我们每一个人的声音,就已足矣。”
的确,在这个九丈见方的平台上,在这个四通开阔的冰窖亭里,巫咸的声音虽不大但字字清晰入耳。
巫咸接着说:“不要惊慌,仇恨有时候并非一件坏事。你可知道你现在所处的是什么地方吗?”
席方平一时没有明白,明显得巫咸的话峰突转,并没有沿着仇恨的那条路继续说下去,反而问了一个似乎并不是很重要的问题。
席方平当然知道这里就是冰窖亭,但他关于冰窖亭的所有过去却不甚了解,于是只好摇了摇头。
好在巫咸似乎也并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而是继续说了下去:“上古年间,在这里我们十个人用了毕生的精力制成了乾坤古镜,以致于我们一下子都变成了老头子,我们将古境交给了我们的师弟鬼谷子,他带着图去降那罪恶的魔泽主人阴屠。但人算不如天算,我师弟太短命了,也许是修为不够,致使阴屠摆脱了乾坤古镜的禁锢,它又复活了,那面古镜也被毁了,永沉在长白地下。”
席方平这才知道原来阴屠的罪恶古已有之,姬飞峰并没有说清这一点,他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再做一面古镜用来对付阴屠?”
巫咸苦笑道:“那古镜是息壤所制,息壤乃盘古大帝骨骸,哪里再去寻找?据说当时古镜发挥作用也是由于饮了黄帝的血才行的,现在天下纷争已有几千年,谁有可堪当人皇呢?”
不知为什么,席方平想起了当年干将莫邪以血祭剑的故事。
巫咸道:“不错,但凡好的宝剑必须以血来祭……”
席方平没有想到自己心念所动之处已被十巫医洞察个清清楚楚。
巫咸接着说:“铸剑以血来祭,杀敌以血来祭,除魔更要以血来祭,涿鹿之战空前绝后,可惜我们十个老儿苟且了一番,未曾目睹当时的战况,到底人皇是如何以血祭剑发挥出古镜的威力,我们也只是道听途说。”
席方平在脑海中想象着那上古一战的激烈悲壮的场面,虽然曾于古书上读到过,但此时经十巫医再度提起,不免更有一番理解,心下不免戚戚即而生出一番豪气来。
巫咸接着说道:“刚才说到你的问题,陈抟的徒弟姬飞峰倒也没有认错人,这个问题我们一定会回答你,不过在这之前恐怕你还得受点磨难。”
席方平大惑不解,身在此处还能有什么磨难可言?
巫咸接着问道:“说实话,你相信自己就是他们所要找的那个人吗?”
席方平愣了,在他的印象中,姬飞峰要找的人一定是个大英雄,一个能够力挽狂澜,救人界于水火的圣人,那几乎就是一个神,他其实并不是很相信的,心中一直存在着这样的疑惑,于是他答道:“我不相信。”
巫咸的表情并不惊讶,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你听了姬飞峰的吩咐,还是打算去龙虎山?”
席方平点点头。刚要说话,却被巫咸阻止:“你为什么会这么做呢,因为你的仇恨,我刚才已说过了,有时候仇恨也许并非一件坏事,只是看你如何对待。你的仇恨越强烈,你的信心就越大,你就越要完成这次的使命,你也就越是那个人。”
席方平苦笑了一下,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仇恨到底有多大,自己的信心到底有多足,但他的确希望能够完成杀死阴屠的任务,为父报仇,至于自己是不是那个人他倒是毫不在意。
巫咸好象再一次看出来席方平内心所想,他接着说:“可是在你的梦中,你的父亲却要把你杀了,是不是?”
是的,席方平中龙人之毒昏迷不醒之时,他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变成了邪者,手拿邪刀向他挥了过来,那时,他已经感到了死亡的轻松,但内心深处的确有一丝不甘,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更不甘心一个邪者父亲的诞生。
巫咸突然一字一句地说:“其实你想杀了你的父亲,对不对?”
第五二章:烙刑重生
这句话象钢锤一样重重地砸在席方平的心里,他一下子产生了对自己的恐惧,在他的耳边不时地响起父亲的嚎叫之声,他仿佛看见自己的手里拿着闪亮的邪刀,邪刀上流着父亲的血,邪刀上映着自己两只充着血的眼睛,凶神毕露的席方平,杀了父亲的席方平。
十巫医似乎在这一瞬间同时说话了,说得也是同样的话,问话:“对不对,对不对……”
席方平举起了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但十巫医那质问的声音还在继续着,而且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具有穿透力,穿透了席方平两个耳鼓,更穿透了他的内心。
席方平不禁如野兽般发出嚎叫之声,这声音是无意识的,是人界中的最无力的声音,但每喊出一声,他就觉得内心更加刺痛:“不对,不对……”
声嘶力竭地反驳着自己的内心,席方平的气力在逐渐地消退,声音变得沙哑,到了后来,他听到的声音中只是一个字,“对!”
当席方平意识到自己说得是“对”这个字时,他吓坏了,立即停了下来,惊惧地看着面前的巫咸,巫咸显得很平静,也在看着他。
席方平转眼看了看周围的巫医,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
席方平浑身颤抖着:“我……”
巫咸道:“不错,你说你要杀了你的父亲。”
席方平狠狠地摇着头:“不是的,我不是这么说的。”
巫咸沉着脸:“你的确是这么说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包括你自己,你应该相信你的耳朵,更要相信你的心。”
席方平抖动着双唇说:“我的心,我的心是这么想的?”
巫咸点点头:“对的,不过其实你要杀的不是你的父亲,是那个与你父亲长得一样的邪者。”
席方平这才松了口气,但巫咸还在说:“可是面对一个与你父亲长得一样的邪者,你动得了手吗?”
席方平大口地喘着气,片刻后,他咬着牙说:“为了杀阴屠,我可以先杀了这个长得和我父亲一样的邪者。”
巫咸笑了:“真的吗?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真的会这么做吗?”
席方平语塞,他看着巫咸。
巫咸道:“现在闭上你的双眼,去实现你的梦想吧。”
席方平真地闭上了双眼,他再一次看到了那道白色的光。
邪刀沿着席方平的头皮掠过,几缕断发被邪刀的劲风吹起,然后又慢慢地从他的眼前飘落。
邪者席大路还刀入鞘道:“你不怕死?”
席方平摇摇头:“不怕!你杀不了我,这只是一个梦!”
席大路点点头:“好的。”
说完,只见他上前一步,蹿到了席方平的侧身,伸出手来抓住了席方平的后衣领子,手臂一甩,早已把席方平向着旁边的魔狱谷扔了下去。
邪者的力量果然很大,席方平整个身子在半空里翻转着,直直地向着那邪恶的魔狱谷中坠去。
这一次,席方平睁大了眼睛,他想看一看自己是如何死去的。
但这样的愿望对于一个凡人来说过于奢侈了,席方平的眼前是一个旋转的世界,他可以看见漆黑冰冷的崖壁,也可以看见火红的天空,还可以看见闪动着邪刀与密麻的邪者。但这一切都在转瞬间交替着,令他眼花缭乱,让他再一次晕了过去。
席方平并没有真的晕过去,他只是被摔得一下子失去了知觉,一种本能让他感到被人架了起来,拖着他走了不知多远的路程,然后再一次重重地扔在地上。
肉体与地面的冲撞让席方平再次清醒,他被扔在一间充满了红晕的屋子里,这红晕中是炽热,烤得人身体无法忍受的炽热。
席方平首先看到的是一张铁制的床,下面点着火,那张床已发出通红的颜色,床上的热浪将床后站的那个人衬托得更加狰狞恐怖,那正是席大路。
席大路问道:“最后一次机会,做个邪者还是做个死人,你可以自己选择。”
席方平看着这个自己已经完全不认识的父亲,他笑了,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的父亲宁愿是个死人也不会做邪者的。”
席大路愣了一下,突然暴燥地说:“笨蛋,死人还是要变成邪者的,你知不知道?阴屠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你以为你们能成功吗?”
席方平苦笑着:“不能,但是爹爹,我真的不想变成你那个样子。”
席大路没有再说话,他背过身去,挥了挥手。
几名邪者上前来强硬地将席方平拖到了铁床前,不由分说就将他的外衣扒掉,将他架到了那个铁床上面,席方平没有半点力量,他知道即将受到什么样的痛苦,但就是这样,他还是紧咬住下嘴唇,力求让自己不出一点声音。
席方平以为自己是一个硬汉子,他无时无刻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象江湖中人那样的硬汉子,但他毕竟是一个文弱的书生。
当赤裸的身体碰到炙热的炭床上时,那刺心的疼痛伴随着皮肉的焦糊味而来。席方平想到挣扎,但他的确是动弹不得半点,而那几个邪者似乎还意犹未尽,双手按在席方平的身上,将他的身子来回地在铁床上翻滚,搓揉。
那痛苦的感觉使灵魂差点死去,骨肉变得焦黑,席方平感到自己生命真的到了尽头。他在疼痛之余,斜眼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席大路冲着墙背对着自己,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里发生的一切,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所遭受的巨大痛苦。
席方平的心碎了,他终于没有做得了英雄,他终于大喊了出来:“爹爹,我听你的……”
这一声喊叫撕声裂肺,席方平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仍然坐在冰窖亭中,这里一片宁静与清凉。但席方平的汗却下来了,湿透了整个身体,浑身有一种力乏的感觉。
在席方平的周围,那十巫医依旧坐在那里,似乎一点也没有动,他们面带着微笑看着席方平。
席方平为自己的软弱感到羞愧,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我……”
巫咸笑道:“这种非人的折磨并不是你所能承受的,也不用自责。”
席方平松了口气:“一切都是幻像,对吗?你们在考验我?”
巫咸摇了摇头,正色道:“你以为这是你的梦吗?不是,这是真实的,你看看你的前胸,摸一摸你的后背。”
席方平解下孝服,只见胸口处果然如炙烤后一样地伤痕累累,他用手摸了摸后背,情况也是如此。
席方平大吃一惊:“可是现在我并没有觉得疼痛。”
巫咸道:“可是你的心在痛,对不对?”
席方平只能承认,他的父亲竟然用酷刑在折磨着他,他当然会心痛的,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如此的。
巫咸接着说:“任何肉体上的疼痛都无法与心痛相比,你的心越痛,那些酷刑就对你越起不了作用,当你的心痛彻底变成了仇恨的时候,你那个邪者父亲就再也没有办法折磨你了,你离着你的梦想就会再进一步。”
席方平一愣:“我的梦想?”
巫咸点点头:“忘记了吗?杀掉你的父亲,杀掉那个邪恶的阴屠。”
突然之间,席方平看着面前的十个小老头,感到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更为邪恶的东西,这东西将人间最美好的亲情摧毁得荡然无存。
巫咸叹了口气:“你一定认为我们在教唆你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席方平木讷地点点头。
巫咸却摇着头说:“你的父亲受阴屠的控制变成了邪者,你认为这样好吗?”
席方平道:“不好。”
巫咸道:“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泊也,而乱之首也。杀阴屠乃大道,敬死去的父亲乃小礼,孰重孰轻,你一个书生也应该明了。”
席方平一下子站了起来道:“前辈,请让我再见一下我的父亲。”
巫咸愣了一下:“你真的还想继续?”
席方平郑重地点点头:“我想我可以的。”
十巫医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他们笑了,但笑得非常地诡异,仿佛是一种苦笑,无尽地悲伤:“那并不一定。”
席方平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突然感到一种无奈,他刚要再说些什么,突然觉得脚下的地裂开了,自己整个身子如箭一般地掉了下去。
第五三章:锯骨铮铮
又是黑与白相错的通道,但这次的方向是直上直下的。
席方平在这令人眼晕的通道里飞速地跌落着,一下子摔到了那张铁床上,那种被火炽烤的感觉再一次清清楚楚地袭来,还是那样的痛苦,仍然看着父亲背对着自己。
席方平的耳朵里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咬着牙,不发一言,终于,在痛苦中,他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席方平再次的苏醒,身上却没有了半点火炽的伤痕。但更残酷的刑罚还在后面。
席方平发现此时的自己已经被夹在了两个板子的中间,这两个板子有自己身体一般高,立在那里,其中一个板子上有一洞,正好露出了席方平的脸,也正好让席方平看见面前坐着的席大路。
席大路慢慢地说:“这些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你竟然还能醒过来,也不愧是我的儿子。”
席方平惨然一笑:“但你已经不是我的父亲了,你被阴屠夺去了心智。”
席大路站了起来:“胡说,阴屠赋与了我新的生命,怎能叫夺去心智呢,无知小儿,用刑。”
席方平不知道父亲要做什么,但他清楚,更让人无法忍受的酷刑就要开始了,他努力地睁大眼睛,要象个英雄一样地面对所有的灾难。
也许任何英雄都无法承受这样的酷刑,更没有人能够睁着双眼看着自己的身体遭受无以言述的创伤。
席方平是第一个人,也许他也是最后一个,唯一的一个。
只见两个邪者拿过一柄长锯来,立放在了席方平头顶,一前一后地开始拉锯起来。
席方平知道这样的疼痛比刚才那火床的煎熬还要剧烈十倍,但他已经准备着承受了,十巫医说了,现在的疼痛都是心在痛,当心不再痛的时候,他也就与面前这个邪者彻底断绝了关系,带着一腔的仇恨而得大道失小礼。
长锯在前后舞动着,头顶的血溅起又落了下来,洒在席方平的脸上,席方平紧张地提着气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父亲,席大路此时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在席大路闭眼的一刹那,席方平的心轰然地碎了,父亲闭眼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席大路闭眼只有一个原因,不愿见到长锯在儿子的身上来回拉动,有这样感情的人怎么能是一个邪者呢,席方平不相信,但他也知道这种不相信将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痛苦,他永远无法摆脱那种心痛的感觉,仇恨永远无法主宰他,他也永远不是十巫医所说的那个求大道而丢小礼的人。
与此同时,席方平的头顶一凉,他感到了那长锯的温度,但这只是一瞬间,随即而来的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炽热,再后来,头里面似乎开始了铁锈一样的温度,那温度在持续着,而体内的炽热很快就转化成一种无法忍受的疼痛。
席方平感到头顶慢慢地裂开了,很快就到了双眼之间,此时双眼的距离被拉大了,席方平一边忍着痛苦,一边还想极力地看清面前这个罪恶的父亲,但已经不行了,席大路在逐渐地变成了两个,模糊了,一切都模糊了。
席方平努力地使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虽然那声音的喊出可以疏缓现在所受的痛苦,但那只是一个弱者的表现。
这是残忍的一幕,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只能听见长锯与骨肉,与木板磨擦时所发出的刺骨的声音,时断时续,或尖或沉。这声音充斥着整个黑屋子,极其地恐怖。
长锯在这声音中到达了席方平的胸前,突然,席大路睁开了眼睛,他喊了一声:“绕过心脏。”
那两个邪者将锯锋曲折而下,绕过了席方平的心脏。
此时的席方平用一点残留地意识听到了父亲的喊声,他想笑,但肌肉已松驰。
锯锋曲折而下却遇到了更大的麻烦。疼痛成倍地增加,磨骨的感觉愈加的明显了。这明显不但来自于锯锋的偏折,更来自于席方平的铮铮铁骨。
软弱的席方平身体中竟然有着坚硬不可催的铁骨,这是席大路没有料到的,那长锯在两个邪者的手里断为两截。
如此反复地换了十八根长锯,方将席方平锯为两半,邪者将木板分开,席方平两半的身子扑然倒地,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还是难以忍受的疼痛,还是站在面的的那个邪者父亲,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身为左右的席方平。
受尽磨难的席方平在冰窖亭里又一次苏醒,他躺倒在地面阴阳图的正中央,那道分界线恰把他的身体分成了左右对等的两半。
席方平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面前是冰酷亭的顶部,巨大的冰伞和冰酷亭三个字。而在这亭顶的中央,席方平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影子。
这影子的确是席方平,一身素白的孝服,但奇特的是影子的精神却是出奇地好,这是席方平始料未及的。他本以为自己受了火床与刀锯之苦,本应憔悴不堪,未曾想到影子中的自己竟然是面色红润,双目有神。
与席方平的影子同样出现在亭顶的是十个巫医的影子,他们围成了一圈,席方平感到仿佛就在他的身边一样。
这绝不是幻想。
想到这里,席方平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十巫医不知何时已走到他的周围,围着他跪成了一个小小的圆。
十巫医给席方平跪下了,席方平惊得是瞠目结舌,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席方平惊愕的表情,十巫齐声道:“十巫医参拜人皇。”
闻听此言,席方平更是惊讶得难以形容,他也跪了下来:“小生不敢,小生不敢。各位前辈快快起来。”
十巫医并没有动,他们依然跪在那里,巫咸道:“席公子,你听我们一句好吗?”
席方平摇着头说:“我只是一个穷书生,不敢受此大礼,各位有话直管教诲,千万不要这样说话,我受不了的。”
十巫医相互看了一眼,起身变跪为盘腿坐下,席方平一看,也坐在了地上。
巫咸道:“席公子,你受惑而不易志,所以你才是真正的人皇,也就是陈抟老祖要找的人。”
席方平摇摇头道:“我实在不明白,还望各位明释。”
巫咸点点头:“好的,我们就说得明白一些。人界中有三皇,人皇,魈皇与妖皇,魈皇受阴屠所诱,现已将整个冥魈府送给了阴屠,妖皇虽然还在人界,但他当年涿鹿一役毁掉了面容,从此便一撅不振,而今只剩人皇可率人界的众英雄抵抗阴屠来犯。可是人皇千年转世,寻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席方平想到了上古时的黄帝,那就是人皇中最有作为的一人。
巫咸接着说道:“但凡是人皇必有共通之处,一是勇敢,这就不必说了,席公子这几日刀尖火海中的生活足以证明此点,二就是坚毅,心中所念,万人难撼。我们十老儿先行告个罪,刚才席公子所见如黄粱一梦,均是我们在考验你,另一方面我们用仇恨来诱惑你憎恨你的父亲,你却经得住这样的诱惑,可谓坚毅。凭此两点,恐怕你就是人皇转世之人。”
席方平心中实在难以相信,在这一个瞬间,天之大任落在了他的身上,本来杀阴屠只是为父报仇,不曾想此时的意义变得更加重大了。他暗自庆幸那幻像中父亲闭上的双眼,如若不是那关键时刻闭上的双眼,恐怕此时的席方平满心都是怒火,定要亲手杀了这个邪者的父亲。
巫咸叹了口气说:“席公子,虽然是我们的诱惑,但事实上你的父亲的确已成为一个邪者,以后恐怕免不了会在战场上一见,到时候你该如何作为,也就不好说了。”
席方平心下一阵凄凉,的确,当面对一个邪者的父亲时,他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摇摇头问道:“黄帝会怎么做?”
十巫医相互看了一眼齐声道:“道之极者必损于道,此言不虚,黄帝当初并没有如此境遇,我们十个老朽万难猜测。况我们虽是道界中人,但平端地猜测人皇,此为大不敬。”
席方平点点头道:“看来你们也脱不了礼之教条。”
第五四章:七魂预言
十巫医愣了一下,都低下了头,呐呐说道:“修道未成。”
席方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巫咸抬起头来看着席方平道:“既然我们相信你是人皇,有件事情你必须知道,我们也不敢隐瞒。”
席方平悉心恭听着。
巫咸道:“想必席公子已见过魈族蛮蛮,市井南宫,修道飞峰,侠士奇轩以及王候无颜?”
席方平点了点头,知道十巫医的话没有说完,也不便搭言。
巫咸接着问道:“席公子觉得这几人如何?”
席方平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南宫随我数载,虽为小偷,但少年心劲,心地良善,而且忠诚于我,其它人只是这几天相见,不可尽知,但据我所见,无颜宽厚,奇轩神勇,飞峰坚定,至于蛮蛮,识大局,他们均是上善之人。”
巫咸摇了摇头,说道:“此后公子还将遇到妖族玫公子与蛮人将军魏图腾,此七人与公子联手,将共破阴屠。”
席方平大为惊慌,忙摆手说道:“虽然玫公子与魏将军未曾相见,但奇轩等人都身赋异能,我一介书生,又怎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巫罗突然正气插言道:“公子既然已有杀阴屠的打算,此时说这样的话,未免有些假意了吧!”
席方平顿时泪流雨下,正要解释,巫咸却摆了摆手,说道:“公子也不必过谦,你八人联盟乃天命如致,只是……”顿了一下,巫咸继续说道,“公子可知那七人的真正来历?”
“真正来历?”席方平摇了摇头,疑惑不解,此七人的出身都已明晓,哪还有什么真正来历?
巫咸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涿鹿一战,乾坤古境破了阴屠的法象,收其七魂,鬼谷子意用长白之寒冻结此七魂,未想自己却受了阴屠的魔性所附,带阴屠七魄入了锁龙洞,结果乾坤古境被毁,七魂逃亡……”
说到这里,巫咸停了下来,席方平聪颖过人,似乎明白了这七魂之所在。
巫咸点了点头:“不错,七魂散于人界,游于三族之中,虽历经轮回,但鲜有同生之时,但现在,他们恰是同生于世,阴屠要再次危害人界,也是借了此机!”
席方平大惊:“前辈的意思是这七个人其实是阴屠七魂的转世?”
巫咸面露惨淡之色“不错,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恐怕只有陈抟老祖,妖皇,魈皇,阴屠和我们十人知道,但谁都不会说出去的。南宫小子是阴屠的蓝魂,姬飞峰是橙魂,路奇轩是青魂,无颜是黄魂,蛮蛮是紫魂,还有你没有见过的赤魂蛮族将军魏图腾以及绿魂妖仙岛的少岛主玫公子。但经过了千万年,七魂已然意识不到自己的魔性。”
席方平实在没有想到这些被自己视为患难的兄弟竟然是阴屠的七魂,此话出自十巫医之口,想必是千真万确的。
从这几日知道的事情来看,阴屠是一个无比凶残,无比邪恶的恶魔,席方平怎么也不想让自己的朋友与他沾亲带故,但现在的情况是比沾亲带故还要亲密上无数倍。
巫咸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也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的确如此,无法更改的。”
席方平摇摇头,沮丧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不说我很理解,但那个魔泽的主人阴屠为什么不说,他为什么也要隐瞒呢?”
巫咸道:“这里有两个原因,第一是阴屠的力量还没有达到随意操纵人界内心的地步,二是阴屠现在说恐怕七魂也不会相信的,因为他们的内心中的魔性还没有醒过来,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席方平道:“其实这两个原因都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阴屠的力量如你们所说在一直强大,终有一天他会渗透到人界,另外一方面,既然内心有着魔性,那肯定会有醒来的那一天,对不对?”
巫咸点点头:“这正是我们所担心的,七魂的魔性需要魔力的诱惑才会醒来,但随着阴屠的强大,随着与阴屠交锋的次数增多,他们必然会感到自身的魔性,到那个时候,难保他们七魂不回归阴屠,也是到那个时候,阴屠将真的不可战胜。”
席方平点点头:“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们会选择他们对付阴屠,这岂不是太危险了吗?”
巫咸苦笑着:“我们也知道这很危险,但这完全就是一个赌注,因为道界已丧,根本就不堪一击,人界的力量还有,但恕我等直言,已然没有了能象当年黄帝那样的一呼百诺的领袖,人界其实是四分五裂的,所以要趁这几个人还没有恢复魔性的时候率领人界的力量抵抗阴屠。”
席方平微微一笑:“还有你们希望魔界与阴屠的七魂两败俱伤,也是一个以毒攻毒的法子。”
十巫医面露尴尬之色,巫咸呐呐地道:“也有此意,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席公子,一般的人很难抵住魔性的诱惑,除了人皇以外,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带领这七魂对付阴屠,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席方平正色地问道:“你们真的以为我是人皇?”
十巫医点点头。
席方平却摇了摇头:“但我并不这么认为。”
十巫医的脸色变了,他们看着席方平,席方平接着说:“可是无论怎样,我知道我要做什么,即使再大的危险,我也要做下去,这不仅仅是人皇的事,也是人界的事。”
十巫医笑了,席方平的承诺使他们看到了一片阳光,虽然那阳光在极遥远的未来,也不过只是露出一丝,但他们毕竟还是看到了。
席方平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我想知道咱们的胜算到底有多大?”
十巫医本来脸上挂有的微笑在这瞬间凝固住了,既而转为沉痛,这沉痛直接影响着席方平,令席方平的心悬起很高。
在这样的表情下说出来的话一定不是让人喜欢听的:“你真的想知道?”
席方平还是点了点头。
巫咸叹了口气:“好吧,但所谓福兮祸所伏, 祸兮福所倚。你所见到的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只是我们十个老儿的猜测罢了。你要记住,大道如水,无形之中方见有形的力量。”
席方平会意地点点头。
不知席方平是不是听明白了,但他的确是点头了,点头的意思有时候并不代表明白,只是一个礼节而已。
这样的礼节令十巫医笑了,巫咸淡淡地道:“好自为之吧!”
说着,只见十巫医并没有站起来,依然是盘膝而坐的姿式,整个身子却向后退去,仿佛在地面上滑行一般的,十个人十个方向,从八根美女柱下滑出了冰窖亭,即而整个人消失在高台下面。
席方平正不名所以之时,只见头顶突然异常地明亮起来,仿佛那冰伞本身放出了万道霞光,这霞光并没有直射下来,而是斜着向席方平的四周投去。
与此同时,席方平眼见着八根美女柱子被那霞光连成了一片,仿佛形成了一周巨大的幕帷,那幕面上出现了一幅幅巨大的画面。
画面上的情景令席方平感到震惊,一切都好象就发生在眼前一样的真实清晰又奇异。
这是预言,席方平所亲眼目睹的预言,历历在目的所有一切都是令他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
这痛苦非常强烈地压迫着席方平的神经,他不敢相信,这一切就是他要面对的现实,他要承受的灾难,但那画面上的人却是如此的清楚,他们的动作,他们的表情都是席方平所熟悉的。
虽然都是一闪而过,但在席方平的心里已经烙下了深深的印痕,他清楚地明白了,杀阴屠为父报仇的路要比他想象得要遥远许多。
席方平仿佛置身于一个个的事发现场,他看见了路奇轩身著着血染的青衫,在一个阴暗的阶梯通道里,手持着一柄无名的宝剑将一个手持着龙头杖的老道刺死,那老道的服饰与姬飞峰极为相似。
一座晶莹玉透的宫殿砖墙倒塌,一位美貌异常的华彩少女在无数的兵士面前手持短剑自刎而死。
浑身雪白的一支龙背驮着几个人飞腾而起。
一个白衣素袍的秀才怀抱一支古琴飘然而去,消失在巫山云雨之中。
一座壮丽的宫殿被密布的邪者军队围困着。
…………
席方平的心随着帷幕上的画面而剧烈跳动着,他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战士的哀嚎之声,兵器相交的声音,还有路奇轩等人的叫喊声,巨大的火苗抽打着风的声音以及黄河之水倒流淹城的声音。
这一切令席方平感到了绝望,他不相信这就是十巫医所展现出来的预言,更不相信在这预言中,他看到的最为恐怖的画面,姬飞峰与路奇轩的拼死决斗,等等。
难道这就是席方平与七魂将要走上的道路吗,的确,这是一条不归之路,虽然席方平暂时还不明白这些画面的具体含义,但他十分地清楚,这里面传达出来的信息只有一条,阴屠的强大是不可战胜的,人界势必会毁于一旦。
人皇,即使自己是人皇,自己能够帮着七魂认识到人界的责任,使他们免于受到阴屠魔性的干扰,但这一切都不是这场战争的决定因素,他们的力量太渺小了,根本就无法与阴屠抗衡。
席方平想到了十巫医临走时的话,“福兮祸所伏, 祸兮福所倚。你所见到的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只是我们十个老儿的猜测罢了。你要记住,大道如水,无形之中方见有形的力量。”
席方平此时明白,十巫医真正想说的绝不是这些话,他们只想说八个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然后呢,席方平不知道然后,他也想不出然后会怎样,也许所有的预言都是一场空,都不会发生,但那只是席方平的一个美丽的愿望。
愿望如同这月色一样,变得十分暧昧。席方平抬起头来,他看见了一轮如披红纱的月色,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太累了,席方平感到心力有些憔悴,他一下子栽倒在冰酷亭中,头与脚分别处在阴阳两部。
第五五章:重新出发
朝阳初升,红霞映着黄沙。
南宫小子双眼被阳光叫醒,他一个轱碌便起了身,却发现自己原来睡在一块岩石上。在他的面前,蛮蛮正站在那里看着他。
南宫小子边揉着眼睛边说:“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被那十个老头扔了出来?”
蛮蛮看了看他说:“他们是你的师父,你真的不知道吗?”
南宫小子挠了挠头:“是吧,但他们不认我,我何必认他们呢?”
蛮蛮冷笑地赞道:“好小子。”
南宫小子突然想起席方平来,他转过头四下里看,只见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席方平睡得正酣,他急忙跑了过去:“席大哥,醒醒。”
只见席方平躺在那里脸色红润,仿佛很激动的样子,被南宫小子一叫才惊醒过来:“咱们在什么地方?”
南宫小子道:“被那十个老头赶出来了。”
席方平并没有理会南宫小子所说,他呆呆地盯着面前这个少年,说实话,他怎么也无法把南宫小子与阴屠的蓝魂联系在一起。
南宫小子被席方平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席方平忙说:“没什么。”
这时,蛮蛮走了过来,他看着席方平道:“素魂衫?”
席方平愣了一下,顺着蛮蛮的眼神看过来,只见自己身上那件已经是脏得不象样子的孝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素白色的长衫,腰间扎着一根绣着玉麒麟的腰带。
席方平这时才想起来,在冰窖亭上,十巫医曾让自己脱下外衣看身上被炽烤的伤痕,想必是那个时候被换上的。
席方平点点头道:“这是十位前辈送的。”
蛮蛮点点头:“当然是他们送的,这件衣服叫素魂衫,是用上亿根天蚕蛛丝编织而成,可以防御一般的兵器。看来,以后的危险少不了,否则他们也不会送这个给你的。”
南宫小子一撇嘴:“送我席大哥上亿根,只给了我一根,还称是我师父呢。”
蛮蛮淡淡地说道:“席公子重任在身又不会武功,这是应该的。”
席方平闻听此言愣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蛮蛮。这个蛮蛮是阴屠的紫魂,在冥魈府中曾被魈皇种下了具有魔性的紫水晶,虽然被十巫医解了毒,恐怕他也是七魂中最接近魔性的一员,难道他已经知道些什么吗?”
席方平想问,却又不好问,蛮蛮又说道:“现在已是七月十五的卯时,这里距龙虎山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估计最快得酉时才能到,咱们得赶快动身。”
南宫小子看了看在不远处的独角兽,笑道:“没关系,我们有独角兽呢。”
蛮蛮道:“我把独角兽的脚力算在内了,你们俩骑在上面,我下面跑就是了。”
南宫小子道:“你能跟上吗?”
蛮蛮皱了下眉头:“我知道你是十巫医的徒弟,轻身之术我在冥魈府也见过,但比起我们魈族来恐怕还差一些。”
南宫小子一撇嘴:“我不信,是吧,席大哥。”
说着,南宫小子用手碰了一下旁边的席方平。
席方平对他们刚才所说的话都没有听进去,这时才好象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他摇了摇头:“咱们不要去龙虎山,继续向东,去妖仙岛。”
南宫小子愣住了,问道:“为什么?”
蛮蛮也看着席方平:“去见三皇之一的妖皇?”
席方平点点头:“不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十个前辈说了,上古英雄只剩下妖皇了。妖皇是唯一与阴屠交过手的人,他会帮着咱们出些主意的。”
蛮蛮知道上古年间与阴屠交过手的还是魈皇,但此时魈皇却被身上魔性主宰,整个冥魈府也许都归了阴屠,所以不提也罢。他略微沉思了一下说:“但我听说妖皇现在从来不见人。”
席方平坚定地说:“那我们也得去,必须见到他。”
说着,他大步流星地向着独角兽走去。
南宫小子与蛮蛮相互看了一眼也跟了过去。
席方平翻身上了独角兽,对南宫小子说:“把你的小片刀给我一把。”
南宫小子从挎包里掏出一把小片刀来递了过去,席方平接过刀来插在腰间:“上来吧?”
南宫小子一笑:“不上,我想要知道魈族快到何种地步。”
蛮蛮从鼻子里哼了一下:“虽然头一次来到白昼,但我也该跑一跑了。”
南宫小子未等他的话音落上,早已箭一样的蹿了出去。
蛮蛮抬头对席方平道:“咱们走吧。”
说着,不见他身子有什么动作,整个人早已如同鬼影一样向前飘去。
席方平看了看前面的两个人影,他咬了咬牙,双腿用力,独角兽一声长鸣,四蹄扬开,追了下去。
黄沙上三道烟尘向着远方延伸下去。
三人一马的影子慢慢地模糊在嫣红的太阳中,朝霞浮着,与漫地的黄沙连成了一片,让人分不清天与地的界线,只是如一个个的丘坡起伏延绵着一直到天界之处。
再远的地方,蓝色的海面平得如镜,与黄沙相得益彰。
席方平曾经躺过的那块岩石遮住了半轮红日,慢慢地,三个人影变小,消失在这块石头的背后。这时,石头上清晰地凸现出“十巫堡”三个字,风吹过,黄沙卷着字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五六章:蛮王密令
七月十五日,鬼节,龙虎山。
白天里月亮还挂在天边,粉红色的。
在龙虎山簸箕谷的林子里迷失着一个人,这个人身材极为高大,长发穗辫子,脖子上是骨牙的项链,上身赤裸,右臂的三角肌上刺有一个狼头,显得异常的强悍。他下身是红裤兽皮靴。手里拎着一根盘龙金棍,棍子有碗口粗,他就是蛮人部落的将军赤魂魏图腾。
自从当年蚩尤将自己的灵魂卖给了魔王阴屠以后,蛮人部落就被人界所唾弃,他们只好躲在神农架那片深山中,不再与人界的各族交往,所以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曾经有过蛮人部落,还时常把被他们无意间看到的蛮人称作神农野人。
千万年来,蛮人部落与世无争,守着自己的一方土地,倒也落个干净逍遥,但在他们的内心中却永远无法摆脱一个死结,为祖先所做的事情而羞愧。
蚩尤的一念之差差点就毁了整个人界,即使人界的各族原谅了他们,他们也无法原谅自己。蚩尤在走向魔泽的时候曾留下一句话,蛮人部落从此不再属于人界。
这句话仿佛是一句诅咒一样地主宰着蛮人们的命运,他们的确再也离不开神农架了,虽然身处人界但与人界早已两世相隔。直到这一天来了一个道人。
姬飞峰是骑着独角兽来到了蛮人的部落,一身道袍虽然很旧了,但对于蛮人来说这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原来人还可以这样穿著。
也许人不应该这样,神才能这样,尤其是一个骑着飞马从天而降的神。
一种类似于图腾的崇拜在蛮人部落中悄然地升起,这令姬飞峰倒有些难以接受,但他还是接受了,不是因为自己的高贵,而是他所面对的是一群罪人。
姬飞峰绝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人,相反,他的谦逊是整个龙虎山都为之折服的,但面对蛮人的时候,他多多少少有些托大的感觉。原因只有一个,他不相信蛮人可以帮助自己,蛮人可以去杀灭阴屠。
迎接姬飞峰的是蛮王蚩哈,他毕恭毕敬地跪在了姬飞峰的面前,姬飞峰用双手托起了他,他感激得双目流泪,因为这是在那涿鹿之战后第一个对蛮人如此客气的人。
但站在一旁的魏图腾却双眼在冒火,他对王爷的所作所为不屑一顾,为什么要如此地自轻自贱,他实在想不通。
姬飞峰讲明了来意,魏图腾看着蚩哈,蚩哈再次落泪了,他抓着魏图腾的手说:“替祖先赎罪的日子到了,你一定要帮着姬道长完成这件事情。”
魏图腾没有说话,他看着姬飞峰,这个橙色道袍的人。
姬飞峰也在打量着魏图腾,师父陈抟老祖说过,魏图腾身高过丈,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英雄。姬飞峰相信。
魏图腾的确很了不起,但他的所作所为除了蛮人部落以外,便很少有人知道了。
魏图腾是蛮人部落的将军,据说他曾率领着蛮人部落在神农架中击败了曾猖獗一时的怪兽乘黄。
他一个人与吃人的天吴决斗,双手拽下了天吴的几个脑袋。
还说这个魏图腾千里追袭鸣蛇,最后终于抓住鸣蛇的尾巴将鸣蛇活活摔死,鸣蛇死后化作一根盘龙金棍,也便成了他手中的兵器。
反正魏图腾的故事还有很多,在蛮人的心目中,他的地位甚至比蛮王蚩哈还要高出许多。
蛮人们私下都说,蛮王仙去后一定会禅让贤位给魏图腾的。
姬飞峰走后,蛮王蚩哈单独召见了魏图腾,他们来到了神农架的百草堂。
百草堂里没有一根草,因为这是一个十分宽阔的山洞,之所以取名为百草堂是因为纪念蚩尤之前的那位更为知名的蛮人君主炎帝。
百草堂里空无一物,只是在正厅的石壁上刻着一幅画像,正是他们引以为豪的祖先炎帝。
蛮王蚩哈看着炎帝的画像道:“先拜过祖先。”
魏图腾知道蛮王有话要说,这次走出神农架肯定是意义非凡,于是他跪倒在地,刚要双手伏下行叩拜之礼,却被蛮王阻止了。
蛮王道:“行大礼。”
魏图腾愣住了,所谓行大礼是三刀六洞之礼,只有禅让之时,即任的君王对先王才行此大礼,但那时蛮人部落中所有长老都要到场,场面之隆重是难以想像的,此时只有蛮王与自己两个人,为什么要行此大礼呢,魏图腾迷惑不解。
蛮王接着说:“并不是只有禅让之时才行大礼,礼毕之后我再对你说。”
魏图腾不好迟疑,他赶忙换作单膝下跪,立起了右腿,右手从腰间一下子拔出随身的一柄锋利匕首。
看来蛮王是早有准备,他双手里已经托着一碗酒走到了魏图腾的面前,将手中的碗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魏图腾低下了头,双手抱着匕首在胸前,口里也默念着。
念完后,蛮王将手中的酒浇在魏图腾的头上,只是半碗,然后将剩下的半碗酒递给魏图腾。
魏图腾接过那半碗酒,大口地含在嘴里,右手将匕首举在面前,大力地喷了过去。
与此同时,左手放下碗来,飞快地从腰间拽出一个火折子来,迎风一晃,点燃了,也点着了手中的匕首。
匕首在魏图腾的手中燃烧着,淡蓝色的火苗若隐若现。魏图腾没有半点迟疑,举起匕道照着曲起的右腿连刺三刀。
三刀六洞。
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刹时间就浸染着魏图的身下的一片地,魏图腾将火折子与匕首都扔在了地上,咬牙忍着痛站起身来照着炎帝的画像连揖三下。
旁边的蛮王静静地看着,脸上浮出了笑容。
他走到旁边的火炉前,伸出手来飞快地从燃烧着的火炉中抓起一把炉灰走到魏图腾的身前,向着他的腿上洒去。
疼痛立即消失,魏图腾站在那里看着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