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皇出山

  第十五章 护宝小金刚
  自打了尘死后,重生就非常迫切地想弄清那刀鞘上的篆书,但这对他来说比登天还难。他常常拿着刀鞘长时间发呆。了然临终的交待历历在目,了尘师叔的死也多有蹊跷,可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想起这些他就抓狂。其实齐铁山是知道秘密的,一来觉得重生太小,告诉他没意义;二来,他也想不到这寺中有如此大的阴谋,总觉得圆真和莫文德都是老实人,一切正常。他更关心他的羊和鸡,了然和了尘一死,他几乎再不进寺中。
  杜鹃已经读四年级了,重生还留在一年级。多少也学了点进去,主要的收获还是交流能力增强了不少。
  杜鹃常常辅导重生,两人上学同路,总是双进双出的。小孩们恶作剧,总说他们在谈恋爱。重生不太懂这些嘲笑的含义,反而觉得有个小女朋友很酷。杜鹃则不一样,这些话总让她刺耳,但毕竟是孩子,今天受嘲弄疏远了重生,明天又亲密无间了。
  有一回两人坐在野外聊天。重生心不在焉地对着自己的刀鞘发呆。
  “你怎么了,最近老对着把刀发呆?”
  重生犹豫了很久,终于问:“你成绩、好,认得、这种字、吗?”
  杜鹃拿过来一看:“这大概是篆书吧!”
  “你认得?”
  “我不认得。我表哥认得,他会篆刻,有书对照的。”
  “你、表哥?”重生有点失望。杜鹃不止一次提他表哥,人家在省城上大学。对重生来说,十几公里外的集市已经不可想象地繁华了,几十公里外的镇上就已经是传说了,省城实在太遥远。
  “怎么了?”
  “这是、任务。”
  “任务?”
  “对。是、秘密?”
  “秘密?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重生不知道怎么说,脸涨得通红。
  “别急。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是你的一个秘密任务,可你不认得这字,也就不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
  “对,就这意思。”
  “这好办,我把这些字抄下来,写信寄给我表哥,让他翻译一下不就完了?”
  “不行,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翻译。”
  “一个字一个字?你这里好几十个字,寄一封信来回起码要十来天,这要翻译到什么时候?”
  “一次只能一个字。”
  “两个字也不行?”
  “不行。”
  “你可真麻烦,不信任我是不是?”
  “不不不、不是!”
  “我看你就是不信任我!”杜鹃嘴一撅生气了。
  “别生气,我烤鸡给你吃!”小秃驴,倒知道哄女孩开心。当然,这一招别说对杜鹃这样的穷苦女孩有用,在这个物质匮乏年代的偏远山村,一个成年人都很难经受这样的诱惑。再当然,杜鹃这鸡也不是白吃的:半个月后,表哥寄来一本常用篆文——简体对照本。
  重生如获至宝,对着本子一个一个地找,找出一个记下一个。这也难为他,他连那些字的简体字都没认得几个。好多篆书又实在太像了,记下的当中有些就是错的,过段时间发现了别的相近的字,又得返回去对照。对照出来的简体字,又一个一个去问杜鹃。他也很有心计,明明一天里找到两个字,他也只问一个字。几个月过去了,他才对照出一半多点。尽管困难重重,但希望就是战胜一切的无上法宝。
  这天庄桂生来寺里向重生告别。原来郝建国因为没机会再升团级,转业回老家了,黄河也上了军校,军分区便不再聘请庄桂生了。
  庄桂生全面检查了重生的习武成果,给了一些改进提高的意见后,就对重生说自己以后可能很少有机会再来报恩寺了,愿意的话就跟他走。重生又要上学,又有“秘密任务”,当然回绝。庄桂生留了个两个地址,一个是家里的,一个是某滨海城市的武馆,说:“如果要找就去这两个地方,我也不一定在,但你可以打听到我的去处。”
  快入冬的时候,佛教协会和文物局总算来人了。佛教协会本来只想发个函正式任命一下圆真,只因这报恩寺太偏,人太少,又从不缴纳会费,只不过借着千年古寺的名头跻身协会,还真入不了人家的法眼。
  市文物局挪了大部分修大殿的资金,钱拨到县里,一下给掐没了。这下见人家寺里自己把大殿修好了,多少有点亏心,要做个事后好人,硬拉着佛教协会和电视台来了。
  按照计划,如果报恩寺的文物保护和佛教弘扬工作做得好的话,文物局就要现场表彰,佛教协会就要正式任命圆真。
  圆真得意洋洋地带着众人参观重修的大殿。远远看去,大殿是很辉煌,走进了谁都看出这殿修得很烂。新砌的砖没干就上涂料,已经有明显的裂纹和色差了;涂料的石膏底子像是随便涂抹上去的,斑斑驳驳、坑坑洼洼;全新的瓦也都是最普通的民居用瓦,只在几个角上用了点琉璃瓦;墙边新增的柱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终归是人家自己募集的资金,能保证大殿不塌就好了。进到殿里,一个文物专家指着几处被撬走的佛像痕迹问圆真怎么回事。圆真说这些佛像都破得不成样了,那出资修殿的施主明年就出资做新的。其实这大殿多年来一直未开放过,圆真进来过几次都是搭支架防止大殿倒塌,里面什么情况他根本没印象。
  文物专家扯了扯局领导的衣角:这哪是修殿,这是在破坏啊!可能还有盗窃文物的行为!
  局领导踢了踢专家的脚:注意场合!
  大家也没心情看下去,准备好的斋饭也没吃,口头说了句你们幸苦了,一行人就匆匆告别了。圆真那个郁闷啊!
  马上就进入严冬了。连续下了几天暴雪,半夜里一声巨响把和尚们都惊醒了:那新修的大殿大梁忽然断裂,整个屋顶坍塌了!众僧以为佛祖降罪,跪在风雪里苦苦地念经赎罪,直到有人冻僵摔倒才作罢。
  齐铁山和重生当然不会念经,出来看了看就回去睡觉。
  莫文德和圆慧装模作样念了会儿,就不停地跑进跑出,端开水给傻和尚们喝。暖暖的都是情啊!
  次日一检查,里面的佛像也砸破了。圆真很着急,找出佛教协会和市文物局的电话,汇报实情,却只在电话里挨了顿臭批,再无下文。
  那位了字辈的老监院对圆真说,这莫文德来寺里快半年了,办事能力强又好学,不如把他正式纳为佛门弟子(也就是受戒),也好封个执事给他干干。圆真就去跟莫文德说。可人家是冲着宝贝来的,才不想在头顶留下几个疤呢,就说资格还太嫩,来年再说。又担心大殿倒塌连累自己,便告假开溜,临走嘱咐圆慧伺机盗宝,云云。
  这天雪刚停,重生就踏着积雪登上后山顶练功。半道看见一串蹄印,追踪而去,竟让他活捉了一只麂。得,功也不练了,用藤萝把麂的四脚一绑,奔回齐铁山的窝棚。快到时忽然转念一想,奔向了杜鹃家后面的林子。出了林子从高坎上纵身一跃跳进菜园,走到杜鹃的房间外敲窗。杜鹃打开一看,吓了一跳:扛着什么东西?重生得意地说是黄麂,好吃,你拿包火材快出来。
  杜鹃连忙跑出来。
  “先烤个腿吃,再分了。”
  两人就跑向林子边的一个水潭。
  杜鹃的爷爷奶奶看见孙女又跟着重生出去野,内心很纠结。一方面,家中出了丑事他们很不想见寺里的和尚,另一方面家里又缺不了寺里的照顾,而且杜鹃命苦,跟李重生混在一起经常有肉吃。爷爷看着奶奶欲骂又止的样子,安慰说:“小孩子嘛,随她去。”
  重生把麂子往雪地里一扔,从怀里掏出匕首。
  “你等等!”杜鹃转过身去。重生一刀刺向喉管,放了血就开始剖肚剥皮。
  “你好了没有?”等了十来分钟,杜鹃有点不耐烦了。
  “没这么快的。你先生火。”
  杜鹃转过身来,一地的鲜血在白雪的映衬下分外地刺眼。
  “啊!”杜鹃捂上眼又转了过去。
  “怎么了!”
  “这么多血,太吓人了!”她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血有什么好怕的。快生火啊!”
  “你一个人烤吧,我回去了!”
  “别啊。我把血弄掉还不行?”说完用脚一通乱扫,把血雪踢进了沟里,露出地面,就地生起了火。
  先卸下一条腿,让杜鹃先烤着,自己继续剖麂。
  腿烤好了,重生问要不要再烤一条,杜鹃说一条够了,分着吃。他用匕首切下几块肉,几乎是囫囵吞了。
  “你吃得真慢!”
  “谁像你啊,跟饿狼一样。再来点吧?”
  “不要了。齐师傅今天杀羊了。”
  重生环顾了下四周,整个世界都是玉树琼花,情绪忽然高涨:“我新学的拳,要看么?”
  “好啊,我的武林高手!”杜鹃笑道。
  重生立即脱了外套和套鞋,光着脚丫嘿嘿嘿地练了起来,喊声刺破寂静的空气,树上的积雪沙沙地落下。杜鹃时而叫好,时而咯咯地笑。
  天渐渐暗了下来,重生也有点累了。他把麂分成两份,正想回去,忽然听见林子里有动静,便向林子里张望。
  “怎么了?”见重面色凝重,杜鹃不禁有些紧张。
  “好像是狼。”
  “狼?那快跑呀!杜鹃拔腿就跑。跑没几步转过身来:“你还愣着干嘛?”急得直跺脚。
  “跑什么。狼怕我的。”
  见他这么镇定,她也不跑了,但心还是扑扑的跳。
  “阿奇!”重生大叫一声。
  “呜……”林子里传来一声长嚎。
  “出来!”
  沙沙声越来越近,一大股雪雾喷涌而出,伴随四溅的雪花,一个黑影纵身跃出树林。
  “啊…..”杜鹃惊叫着摔倒在地。
  阿奇在重生面前一米多远落地,猛地抖了抖,甩掉身上的残雪,然后扑向重生。
  “完了!”杜鹃闭上了眼。
  说时迟那时快,在阿奇扑过来的瞬间,重生也出手捏出了它的前小腿,然后放下,身子向后弹开。他知道它不会咬自己,扑过来只是亲热。但这畜生没轻没重的,让它抓到脸小爷不就破相了!小爷在与狼共舞这两年,可不是白混的!
  阿奇又要往前扑,重生先一步迎上前,转到它侧面,一手轻轻掐住它脖子,一手摸它的背,阿奇渐渐安稳下来。奶奶的,朋友见面弄得跟打仗一样。
  “杜鹃,别怕,它是阿奇,是我朋友!”重生说着抬头寻找杜鹃,人呢?再一看,躺雪里呢!
  “杜鹃!你怎么了?”他放开阿奇走过去。她眼睁的圆圆的,张大着嘴。
  “没事吧?”他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时阿奇也跟了过来。
  “啊!”杜鹃尖叫着往后退。
  “阿奇走开!”它止住了脚步。
  杜鹃哇地哭了起来,重生安慰了好一会儿她才稍稍平复。再回头看阿奇,它已经在疯狂地吞噬麂肉了。
  重生把杜鹃扶起来:“我先送你回去。”便过去拿另一半麂肉。阿奇贪心不足,好像这些肉已经是它的了,伸过头来想咬他手上的肉,被他一脚踹开。
  把失魂落魄的杜鹃送回家,重生又回到水潭边。阿奇和麂肉都不见了。重生喊了几声,阿奇又跳了出来,嘴里还叼着肉。
  这时重生才发现,阿奇受伤了,身上好多处连皮带毛地被撕掉了。
  “阿奇你怎么了?”他蹲下来轻轻地抚摸它。
  它悲戚地望着小主人,似乎有无限的委屈。
  时光倒流。七年前因为秽乱了狼叔的后宫,它被迫四处流浪。再过两年,狼叔逐渐衰老,年富力强的它终于发起了挑战,将老狼叔咬得体无完肤并逐出领地。它开辟了新的王朝,带领后妃臣民们搬回了狼王谷,仍然住在曾经的王宫里。此后几年,这个新的王朝不断壮大,至今已有三个家庭十几匹狼了。
  但它也老了。十岁的它相当于五六十岁的老人了。那个数年前被自己逐出领地的长子前几天回来了,那壮硕的身体,稳健的步伐,鲜艳的毛色,昂扬的斗志,一点也不亚于当年的自己。但它无法为儿子感到骄傲,因为它的到来意味着自己的末日。但又必须一战,哪怕是为了自己毕生的荣誉。
  没有太大的悬念,它像狼叔一样战败,落荒而逃。它在后山徘徊了很久,打算到天黑去找主人,却意外闻到了小主人的气味,就一路找来。
  重生把阿奇带到齐铁山面前。他这回没赶它走,找了根铁链把它拴了起来,并用草药给它包扎了伤口。
  第二天,齐铁山取出五百块钱给重生,让他以后隔两天就去一趟集市,到屠夫那里买猪肺。了然临终给每位老人发了五百块,齐铁山至今没用过,这次派用场了。
  一见阿奇,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它也许是自己辛苦建立的天狼国最后一名成员了,失去了这个纽带,自己和重生再也难与狼族建立联系了。他不信任这个世界,自己已经无所谓了,但重生的路还长,难保不走自己的老路。他要把天狼国这个自己最大的遗产留给自己“钦定”的“太子”,如果哪天重生有落难,也就有个归宿了,天狼国也得以延续了。
  谢谢
  终于到家了
  过完年,莫文德得知“大老板”仍然安好,知道事情并未败露,又回到了抱恩寺。其实他明白,即便事情暴露,一般也怀疑不到他身上,因为事情都是圆真出面的。
  圆真自大殿倒塌挨批后,总觉得自己对不起抱恩寺,辜负了师傅的“知遇”之恩,从此精神颓废。那帮憨和尚,嚼起舌头来一点也不憨,一天到晚在背后议论圆真的总总不是。圆真自然也有耳闻,心情更加沮丧,终于让莫文德和圆慧等到了时机。
  这天莫文德和圆真去镇上办完事,莫文德提议去上馆子。圆真为难地说,吃碗素面算了,别浪费了。莫文德不由分说拉他进去,声称自己有钱。叫了个小包厢坐下。漂亮的服务员拿了瓶白酒进来,圆真看得眼都直了。
  “你怎么还拿酒啊?”圆真问道。
  “我以前就喝,一时也戒不掉。住持你也喝点吧?”
  “我不能喝!”圆真挺了挺腰板:“你还没受戒,喝点就喝点,回寺里可不能喝!”还挺威严的。
  服务员又端菜进来,圆真忍不住又瞟了一眼,正好四目相视,服务员噗嗤一笑,他赶紧低下头脸都红了。
  “你怎么点荤菜?”服务员出去了圆真才注意。
  “嗨,没什么大不了的,吃荤菜的和尚多了去。嗯,真香!”
  “这不妥吧?”
  “吃不吃随你。”莫文德把自己满上又问圆真要不要,他坚持不要。
  一桌菜全是荤的或者半荤半素的,圆真起初只挑素的吃,见莫文德只顾低头吃,偷偷带了根肉丝往嘴里送。莫文德偏在此时抬头,圆真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筷子中的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我说住持,你这是何苦。吃肉和修行,其实一点也不矛盾,来,搞块红烧肉!”说着便夹起一块直接送进圆真的口里。圆真也半推半就地咬在了口中。他原本就经常和圆慧偷偷地流出来喝酒吃肉的,代理住持后才开始洁身自好的,莫文德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既然肉都吃了,酒就更不是问题了。三两酒一下肚,话就多了。
  先是圆真聊自己的憋屈事,莫文德频频点头表示理解。接着莫文德开始聊女人,谈他的三任女朋友,一个和一个有什么不同,什么飞机场,什么羊角乳,什么才是男人的最爱球形爆乳,还有各种各样的毛形,把个圆真听得哈喇子直流,喝白酒也当喝开水。也难怪,他都快三十了,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没有强大的毅力,坚定的信念,猪得像驴一样的牛脾气,闲得像鹤一样云淡风轻,要想修行,简直是鸟说鹰语。
  一斤喝完又添半斤。圆真入了状态,还要喝,莫文德说下次下次,我们先去搓个澡。圆真此时已完全被莫文德俘获了,想都不想就跟了去。洗完搓完,圆真正要去穿衣,被莫文德一把拉住,朝楼上挤了挤眼。
  披着浴巾上了楼,果然别有天地。马上迎上来两个妞,摸了三下秃瓢,圆真就乖乖跟着去了。莫文德立刻下楼,换了衣服,走到收银台前:“老板呢?”
  不一会儿老板来了,莫文德将他拉到一旁,掏出一千块:“抓那个和尚。”老板立刻心领神会,原来圆慧是这的常客,早就打好了招呼。很快,派出所两个便衣来了,直奔圆真所在房间,将他揪进了派出所,一点动静都没有。楼上大厅候着的几个嫖客有些惊慌诧异,老板满脸堆笑地解释:“大家放心玩,刚才是追债的!”
  寺里出了钱才将圆真放回去。众僧怒不可谒,圆真无地自容,但还是记得事情的来龙去脉,辩解说是莫文德带他去的。莫文德说我又不熟悉这里,你说想洗澡我就跟你去了,谁知道你是要干这个。圆真恨不得吐血,事已至此,说啥也没用,收拾了些衣物,忿忿地离开了报恩寺。
  可是谁来做住持呢?问题一提出,所有人都哑巴了。
  “我建议由圆慧师兄来做住持,他是个明白人。”
  又是鸦雀无声。
  “老方丈临终前有交待,圆慧不能做住持。”终于一个了字辈的和尚开口了。
  “为什么?圆慧师兄做错什么事了?”
  “他……”老和尚欲言又止。
  “是说圆慧和萧德才老婆的事吧?可我听说,勾引萧德才老婆的那人其实是圆真,圆真这人的本性你们也都看清了是吧?”
  “圆慧师兄是被冤枉的!”
  “圆慧师弟在替圆真这个畜生背黑锅!”
  几个早被买通的秃驴争先恐后地替为圆慧“澄清”。
  在一场闹剧中,圆慧终于登上了住持的大位。当晚这一狼一狈就商量,重生住的禅房里固然有机关可以取到暗室的宝贝,但那小子煞气太重,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不如从库房入手,凿开墙,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宝贝。
  第二天,趁重生上学,众僧各忙各的,两人进了库房。先是查验了库房的经文、袈裟、佛珠、佛像等物,有些值钱的东西,已是囊中之物,不急。试着凿开靠禅房这堵墙的表面粉刷物,竟露出了青石板。内外量了量,墙竟有一米多宽,看来石板也薄不了。用凿子用力一凿,只留下个小眼。圆慧恨得狠狠地踹了一脚墙。“别急,总会有办法的。”莫文德安慰道。
  莫文德提出用割地砖的圆锯把石板锯成细长条,凿掉后再往深处锯。圆慧否决了,要想弄开那厚厚的石板,无论用何种工具何种方法,都会弄出很大的动静,那些和尚再憨都会起疑心。何况这寺里总还有个把脑子清醒的老和尚,加上齐铁山和重生的威慑,这宝贝只能智取,不可豪夺。你莫文德在寺里登记的是假身份信息,老子可是实打实的;你不管三七二十一取了宝贝走人,老子还得把这报恩寺住持当个正儿八经的职业呢。
  说服不了圆慧,莫文德就考虑从重生房间入手。这一观察才发现,这古建筑竟然也用铁窗,不足0.5平米的小方窗竟然用了三根直径七八公分的铁柱,深深地插进上下的砖墙中。房门特别的厚重,门框也是厚厚的檀木,并深嵌在墙中。不用强力来破坏,这几处是动不了的。但总有薄弱环节,那就是锁,任你再好的锁也经不起铁棍一撬。圆慧以重生惹不起为由又否决。莫文德说一个小孩知道什么,就说电线烧了事情紧急才撬的,给他换把锁不就完了。圆慧就是不答应,说再想想好的办法。莫文德无奈,又待了一段时间。
  其实圆慧早有打算了。原先他不懂文物的价值,直觉告诉他,这段时间弄走这么多东西,自己所得不过是个零头。这石墙里要么没东西,要有东西那价值就远远超出原先弄走的那些。眼下最好是让莫文德知难而退,自己走人,独自将宝贝拿到手后再慢慢谈价格。暗室的机关他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这禅房简单得很,墙上地上就那么几件东西,一样样试过来不就完了。再不济,撬开那几块明显与周围不一样的砖也比凿那石板方便。
  莫文德见重生火急火燎地回了禅房,就走到窗外看他干什么。重生什么耳力,知道外面有人就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然后开始研究前四句话。搬开柜子,这简单,他就把柜子搬开。转动铜钩,找来找去就一个挂衣服的钩子,先试着轻轻地转,没动;再加把力,动了,直到钩朝下就转不动了。取出砖头,肯定是指那几块不大一样的砖。往外扣抠抠不动,往里一推,砖斜过来了,就先取出一块,其他的就好取了。原来这些转都是穿了孔的,穿上铜条,砖就取不出了,转动铜钩,铜条就拔出了。第四句不用对照,重生就从密室取出三件宝贝。看完之后又照原样放回。
  莫文德告诉圆慧,说这小子这段时间老在一本书上找什么,今天又鬼鬼祟祟般搬柜子,估计已发现宝贝了。
  圆慧说,这有什么奇怪,齐铁山不早知道了。
  莫:还是早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慧:有好办法么?
  莫:我昨天在镇上找到个锁匠,水平还不错,开这么个锁没问题,留不下痕迹的。要不明天请他来?
  慧:就算开了锁,东西也拿到了,那小子回来发现宝贝没了,你以为他和那个怪物会饶过我吗?
  莫:我拿了东西就走,你就推说不知道,全推我身上。
  慧:你觉得他们这么好糊弄?上回柜子没了就把我一顿打,要这东西没了这两人还不往死里打我?
  莫:那我们一起走!
  慧:你能走,我走哪去?
  莫:你这样畏首畏尾巴能成什么大事?你是怕我拿了东西独吞是吧?那我明天就去取三万块钱给你!
  慧:你取多少我都不同意这么贸然行事。
  莫文德恍然大悟,冷笑道:我说呢,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得得得,朋友一场,咱也别争了。东西你慢慢想办法拿。想出手了你来找我吧。我不能总耗在这里,明天我就走了。
  圆慧有些‘’内疚‘’:你别误会我,我是真怕这两个怪物。你要走的话,库房那些东西,有值钱的你就先拿去,卖了以后你看着给。
  第二天莫文德就离开了。
  重生放学后,一看锁被撬了,心下大惊,冲进房间,打开密室,宝贝果然不见了!他想也没想。直接找到圆慧:‘东西呢?’
  圆慧诧异地反问:什么东西?
  重生一下又撂倒他:快交出来!
  圆慧鬼哭狼嚎:救命啊,野小子又打人了!
  众僧围了过来,也没人敢拉,劝的劝,问的问。重生也解释不清,把个圆慧像狗一样拖到禪房门前,指着锁问:是不是你干的?
  圆慧像是恍然大悟:你说是说你房门被撬了,东西被偷了?
  重生没作声。
  圆慧:这就对了,我说那圆静(莫文德)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一定是他!
  几个和尚也附和道:肯定是他了,你别冤枉住持。又有人问丢了什么,重生也不回答,问莫文德去哪了。
  圆慧: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回家了。
  他家在哪?
  我也不清楚。嗷,有他登记的地址姓名,你要我去查。
  这时有老和尚问东西值钱不值钱,值钱就报警。圆慧说对对对报警,不过这地址姓名也不知道真假,你要报我明天去报!
  重生哼地一声,放了圆慧,去了齐铁山的窝棚。
  鼎好!
  再喝睡不着了
  睡前最后一顶送给自己!
  早安!
  谢了
  重生哼地一声,放了圆慧,去了齐铁山的窝棚。见他哭丧着脸,齐铁山就问出什么事了。
  师傅给我的东西没了。
  东西没了?是不是一根拐棍,一件袈裟和一个碗?
  重生点点头:嗯。是被圆净偷去的。
  圆净?齐铁山很诧异。顿了顿又说:不对!他走的时候我在山下碰见了,就拿了个小包,那拐棍那么长,怎么装得下?连袈裟也装不下啊!
  原来,莫文德要去别处办事,嫌麻烦连来时穿的冬衣都没拿。
  那会是谁?重生问。
  齐铁山想了想,说十有八九是圆慧这狗日的。
  我去揍他!重生霍地站了起来。
  齐铁山拉住他:你也不小了,别动不动就是揍揍揍的,很多事靠打没用的。他要是死不承认,你打死他啊?
  他还有一层意思没跟重生说:人家好歹是住持,那么多人都听他的,没凭没据的,万一激起众怒,你个小娃儿斗得过那么多人?就算‘’皇上‘’这次帮了你,以后呢?
  那怎么办?重生没辙了。
  碰到事情要多用脑子!齐铁山训斥道,又拍了拍脑门:你让我想想。
  老头心想,老子好歹也念过几年私塾,又干过几年营长,斗不过你圆慧我还不信了!
  想了一会儿他说:东西应该还在寺里,很可能放在库房里!
  我把库房的门砸开!重生又霍地站了起来。
  叫你多用脑子!齐铁山在他脑门上锭了一下:万一库房没有呢?你不成无理取闹了!
  重生想起有个老和尚说报警,就说要不我们报警吧!
  报警?这些任人都是强盗,东西让他们搜到还不抢了去!齐铁山忿忿地说,对于共产党的军队、政府、公安,他这辈子是不会再有好感了。
  考虑了很久,他对重生说:你回去对圆慧说要搜查,所有的房间都要搜,看他怎么样。
  重生立刻回到寺里要求搜查,圆慧一听,爽快地说搜吧搜吧!于是一间间房搜,连老和尚的也不放过,折腾了两个小时也没搜到。就剩下库房了,重生说要搜,其他几个帮忙的说你小子有完没完,库房也要搜?圆慧说搜吧,也好让他死心!
  终归是库房重地,圆慧指定了两个和尚进去,又说重生毛手毛脚会弄坏经文等物,只能站在边上看,不能动手翻。
  库房里堆满了箱子和各式杂物,又满是灰尘,两个和尚漫不经心地翻了翻,说哪有什么宝贝,竟折腾人,累死了,不搜了!
  重生也不知道该怎么搜,看着圆慧淡定的样子,心里也没把握,只得作罢。


  众僧都回房睡觉了,圆慧得意地哼起了小曲: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他开始崇拜起自己来:简直是天衣无缝!原来,他是故意等莫文德刚离开的时机动手的。各种可能他都考虑到了。比如报警,还不是他去报,就对警察说,寺里有前任留下的袈裟、锡杖和钵(着重于强调法器,忽略其价值),放在小孩这里不放心,自己把它们藏了起来——身为住持,这可是义不容辞的!警察肯定不会怀疑他而去相信一个法院认定的精神病人和一个话也说不囫囵的小孩;话说得漂亮得体,警察叔叔说不定还会帮着自己去糊弄那群傻子。这样一来宝贝就名正言顺地归自己保管,目前虽不能卖,总能等到机会的。得了宝贝,他早分开藏了。袈裟缝进了棉袄;锡杖的头是可以卸下的,仗杆塞进了一根竹管;仗头和玉钵锁在库房装钱的小铁箱里,除非警察,一般的和尚既想不到也不敢去搜这个箱子。只可惜那个檀香木盒,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藏,就先扔进了灌木里。这也是个值钱的东西,而且存放袈裟可以防止腐烂。
  可东西总放在寺里总不是个事,得尽快转移,最好是放在老家父母这里。
  一连几天,重生放学后就整寺院地找东西。圆慧终于沉不住气,决定尽快转移。
  圆慧心想自己现在是住持了,要走也不能偷偷摸摸的,要光明正大。悄悄找回檀香盒,把各样宝贝装进自己的箱子,当然锡杖还得放在竹管里。准备妥当,他召集众僧开会,也叫了重生。
  “本院受xx地xx寺所邀前去讲经弘法,决定明日动身,大约要半个多月,这段时间你们要……”说着还把今天收到的xx寺信函交给大家传阅。其实这信是他自己写好寄给一个兄弟再寄过来的,这样才能打消众人对他突然离寺的怀疑。
  “重生,师傅传下来的东西丢了,我也很痛心。我明天去镇上乘车,顺便也去派出所报个警,让他们去抓圆净,有没用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等重生去上学,齐铁山去放羊,圆慧就吩咐手下的亲信把他的箱子拎上双轮车,让他们送自己到集上,顺便买些东西回来。自己用竹杆挑着个包裹就上路了。
  圆慧三人有说有笑,快要出村子了,是一段僻静的林间小道。突然前面林子里蹦出一个身影,竟是重生!
  三人吓了一跳,看清是重生,其余两个和尚就问你不好好上学干嘛呢?圆慧暗中叫苦,但也硬起头皮顺着那两人的意思训斥重生逃学。
  重生双臂抱胸,冷笑了几声:装尼玛逼啊装!东西让我看看。
  “李重生!你不要太过分!我念在师傅的情面一再容忍你,你再放肆,我就要将你逐出报恩寺!”
  “今天要叫你滚!”重生飞步向前,直取圆慧手中的竹竿。圆慧也恶向胆边生,抡起竹竿哇哇叫着扫了过去。重生一把捏住,就势一扭一扯,圆慧惨叫一声,双手松开,身体转了个圈摔倒在地,手上已经鲜血淋淋。
  “你们两个,我花那么多钱白养你们了吗?”
  那俩个和尚被圆慧一声厉喝还过神来,看看煞气逼人的重生,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毕竟二大对一小,且也跟着庄桂生学过两年,便壮起胆子摩拳擦掌逼向重生。
  重生心想来得正好!练了这么多年功,还没机会痛痛快快打一场。说时迟,那时快,一人已经冲到眼前,想凭借自己的体重和身高夹住重生的双腋把他掀翻。但这笨熊的速度在重生的眼中就像蜗牛一样,见他张开双臂,就一拳打在他肘腕内侧。顿时一阵锥心的酸麻,很快又遍布全身,他捂着手腕蹲了下来。另一个胡乱挥舞着拳头也到了跟前,重生不慌不忙,用拗桩十八手左拨右推,几下就把对方弄得眼花缭乱,瞅准时机借力打力,推倒在地。
  两人坐在地上,想想这么轻易就被打翻,一脸的沮丧,毫无斗志。
  “废物!”圆慧恨恨地骂道,顿了顿又说:“打趴这小子,一人给五千!”
  两人相互看了看,腾地站了起来,一步步地逼近重生。
  重生全不放眼里,此刻的他已经天大地大,唯我独尊了。见他们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徘徊着不敢靠近,越发地藐视了。
  “你抱腿,我掐脖子!”一人喊道,两人即饿虎一样扑了上去。
  重生心中暗叫不好。方寸稍乱,已被抱住了腿;出手稍慢,脖子也被掐住了;下路不稳,上身被一百八十多斤的胖子一冲,立刻仰翻在地。两人趁机死死把他摁住,一时竟动弹不得。
  圆慧见他们纠缠在一起,拎起箱子,捡起竹竿就跑,边跑边喊:“你们先拖住他,我回来就给你们钱!”不一会就跑过弯道,心想自己提着箱子,背着包裹,肯定跑不过重生,就钻进林子先躲躲。
  重生着急不过,使劲全力弓起上身,脑袋狠狠地撞向按住自己上身那人的胸口,那人大叫一声,手稍稍一松,被重生挣脱双臂,反掐了他的脖子,但两个人压着自己,依旧脱不了身。直掐得那人身体发软,用力推到一旁。这下子,按腿的那个也吓得放手就跑。
  重生爬起来,也不理这两人,直接追圆慧而去。跑过数十米的弯道,就是几百米的直道。人呢?重生停了下来,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跑这么远?正犹豫要不要追,旁边林子里,齐铁山象拎小鸡一样把圆慧拎了出来,扔在路上。
  原来,齐铁山自打宝贝丢失后,一直密切注意着圆慧的一举一动。他名为去放羊,其实一直在坡上看着离开寺院的僧人们有什么可疑之处。今天见圆慧用竹杆背个包裹他就觉得可疑,就悄悄跟上。重生被那两家伙按住时他本想出手,转念一想,谁叫你小子轻敌,吃点苦头也好!
  重生骑在圆慧头上就一顿狠揍。齐铁山见他在往死里打,忙上前拉住他。倒不是齐铁山有法制意识,他对世界的认识,还停留在几十年前。从抗战到文革,他的个人经历告诉他,天下没有公理。他一直用渺小的个人力量在与一股强大的摸不着边的力量抗争。也就是说,无论自己有多强大,在这个世界面前,我们都是弱者。他的确符合某些强者的特质,但其实又无时不刻不觉得自己的渺小卑微,哪怕是面对圆慧这样纯粹耍个人聪敏的无赖,他都会觉得其背后有深不可测的力量在支持。换而言之,芸芸众生,几人能超脱这一点(好像有点扯远了,但又不吐不快)。
  打死人要偿命,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重生这才住了手。.
  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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