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养成记》原创秦穿【不一样的李斯不一样的嬴政】 日更六千字

  我第一次到地牢里来。
  尽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这里的惨象还是吓了我一跳,肉体腐烂的味道和粪便的臭味混浊在潮湿的空气里,厚重得让人无法呼吸,一声声怪叫和犀利的嘶喊,伴着一声声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人间地狱也只该如此。

  董嬷嬷呆在一间小小的牢房里,头发凌乱,满脸是伤,从昨天到现在,她的十个手指已经被全部夹烂,胁骨也被打断了好几根,两条腿被刑杖打得皮肉脱离血肉模糊,只剩下几丝筋皮相连,以往那个高傲性感的女人如今却象将腐的败叶一般粘着在这阴森森的地牢里。
  所有的酷刑已经将她折磨得面目全非。自始至终她只说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与王后无关。

  我手拎食盒,隔着牢门看她。
  董嬷嬷痴呆地看着窗外,面无表情。

  “哀莫大于心死,其实你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我说
  董嬷嬷还是不回头,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王后很幸运,有你这样的朋友。”我顿了一下说“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你就不拿正眼看我,明明你是下人,我是主人,可是,你每次看我的时侯,总是满怀蔑视,好象我就活该被你踩在脚下一般,你每一次称呼我为长公主的时侯,都让我感觉很不自在,因为我能听出你的语气里总是装满奚落。而你唯一一次拿正眼看我,就是我救容儿的那一回。”

  董嬷嬷终于把脸转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牢门打开,我拎着食盒,一步步走进去,坐在离董嬷嬷不远的地方。打开食盒的最下面一层,胭脂,水粉,妆镜和梳子。

  “你是个那么精致的女人,哪怕是要死了,也不会允许自己这么狼狈吧?”

  董嬷嬷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妆盒,冷冰冰地打量着我,突然扑过来,一把卡着我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就这么进来?就不怕我会杀了你吗?”
  我忍着痛掰开她的手说:“现在再杀我,还有意义吗?”
  董嬷嬷怔住,手指慢慢地松下来:“是啊,有什么意义呢,你这个贱人,太好命了。”

  我喘了口气挣开她的手,淡淡地看着她。
  “你太好命了,”她喃喃地说道“我早知你不是大王的女儿,却一直不敢说出来,因为那样一来,你会被赶出宫外,而王后的婉儿公主就会成为长公主,便要替你去合亲了。
  那一日我觉察出是你坏了我苦心经营的局,一时忿恨便打算杀了你,事后,我却后怕,若是你真的死了,那婉儿公主该怎么办?虽然她与廉方将军早有婚约,可这秦赵两国合亲之事,又该如何完成?
  也只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层,我才没有再给你一刀。慌乱之时,把你投入那口枯井中,便慌忙离去。可怜我这一生行事向来干净利落,只此一件,却办得错了,连累了王后和宪公子。”
  我淡淡地看着她,将食盒中的几碟小菜和美酒端过来,放在她的面前。

  她抬眼看着我,凄然一笑“这就是命!”

  我低着头给她倒了一杯酒,自己先喝了一杯。又拿起筷子把每个碟子里的菜都夹起来吃了一口。
  “当年,芸姜那个贱人妄想着要当王后,自己的亲生儿子生下来便送给了别人,却把你抱进宫里来。哈哈,你能想象吗?一个那么下贱的女人让她自己的儿子当了太子还不算,还想凭借着一个野种当上王后。哈哈哈哈哈!下贱啊,真是下贱啊!!”
  董嬷嬷仰头喝下一大杯酒,咬着牙道“我不会让她得逞的--------不会的!!--------------所以,就在她生下孩子的第三天我便去了她的身边,照顾她,服侍她,还给她服的药里又加了几味。呵呵呵呵……”她渗人地笑了起来“我眼看着她产后不停地流血,不停地流血,还翻来覆去地说着胡话,说什么--------不要怪我,儿子你不要怪我,我送走你也是不得已,不要怪我。有了这个女娃,娘就可以作王后了,娘感激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呵呵呵呵,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无耻的人?芸姜那个贱人为了一个王后的名份,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出卖!!!”
  我看着她,突然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个王子。他-----在哪儿?”
  “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们也一直在找他。可惜……”她瞪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或者已经死了,或者藏在某一个阴暗的地方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而你,你这个野种却替代了他。过上了公主的好日子,还在这宫里兴风作浪。你真的很好命,你这个贱人真的很好命。虽然宪王子羞辱了你,可是我告诉你,那是你的福气,是你几辈子修来的。你这个贱人,你这个野种……哈哈哈哈……”董嬷嬷继续疯笑起来。
  @qlxj66 2016-01-17 10:25:11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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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可爱的回复
  我抬起眼看她:“宪他真的……对赵宣玉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吗?”
  我哆嗦着嘴唇问她。

  “没有,”董嬷嬷低下头咬着牙笑了“他是骗你的------那一年他才十岁,他会对你做什么?”
  董嬷嬷抬起头微微眯着眼睛盯着我,眼神里装满讥诮。
  我松了一口气,不敢再去看她。
  “傻子,你真是个傻子!”她的嗓子里滚落出格格格的笑声来,在这暗室里更显诡异“他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逼死你--------没想到,你这个傻瓜真的就相信了,还自己去悬梁,哈哈哈,也难怪,一个四岁的孩子,会记得什么……哈哈哈哈……小贱人,算你命大!竟然不死!!唉,命啊……命啊……王后,宪王子,这就是命啊……这就是命啊!!不是奴婢没有用,是这个贱人的命啊……王后啊,宪王子,婉儿公主……原谅奴婢不能再继续侍奉……奴婢已经尽力了……尽力了啊!!”
  董嬷嬷仰天大笑,泪水却顺着她丰满的脸颊淌了下来,滑过脸上一道道伤口,砸落在地上。
  我不忍心再看她,低着头悄悄地走了出来。
  出了牢门,我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堵得要命。
  小四迎过来:“你没事吧,那个女人她没有伤着你吧。”
  “没有,”我抬眼望着他,心里一阵委屈。“小四,该要怎么办?我们该要怎么办?”

  第二天,董嬷嬷在牢里咬舌自尽。她用我留给她的东西把自己收拾干净,用最有尊严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这个女人的尊严与她的胸膛一样厚重。
  然而,王后那边,连一个肯来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深宫,便是如此无情。

  赵王勒令赵宪在三天之内回到自己的封地,今后无诏不得擅自回宫。
  王后被禁足。
  我站在皇宫的屋顶上看着这些了不起的建筑,赵氏的祖先曾经花费了无数人的心血来营造这个看似坚强的堡垒。

  可是,也许就在那么不经意间。王室的血脉就受了摧残。

  我仰望着远处变幻无常的云彩,心中一片迷惘。

  我想逃跑。逃回到属于自己的轮回里去。继续平淡无味却安全的生活,不用在这血腥的环境下,面对不应该属于我的一切。
  然而,四顾茫然,从哪里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我怀疑,那个被换走的王子是赢政。”我说
  “为什么这样说?”小四奇道。
  “王后曾经说过,那个妖魔预言:将来一统天下的人是赵王之子,而现在在宫里所有王子的命盘他都看过,一个都不是。
  而我也知道,将来,一统天下的人,会是赢政。

  所以,赢政最有可能就是那个被芸姜送走的亲生儿子。
  他会象预言中所说的那样,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回来血洗了赵国,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兄弟。”我说。

  “等一下,太乱了,让我理一理。”小四抚着额头认真地想。“话说你的脑子怎么突然这么聪明了?”
  “这是我从历史书里唯一获取的有价值的信息。别的事情,书里都没有提------或者说提了我也不知道,我是理科班的。”

  小四皱着眉头看我,不置可否。

  “如果我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么宣玉才是秦国子楚的女儿,那她现在要嫁的那个人,岂不是她的兄弟?”我扶着脑袋感觉头都要炸开了。“那这个秦国是打死也不能去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秦国你更该去,”小四突然说“你想想看,现在王后和赵宪已经将你视为眼中钉,他们无时无刻不想除掉你,赵王已经老了,赵策上次受了伤之后,身体每况愈下,说不定还会走在赵王前面。即使他们两个身体康健,以他二人的性格,断不会因为你而与王后及其族人撕破脸面,那时你的处境就更加危险,面上来说,赵王已经因为你的原因处罚了宪母子,但是实际上,也仅此而已,以他的脾气断然不会为了保护你而继续生事。反倒是秦国,若你真是秦国公主的话,到了那里,可以设法与他们相认。”小四顿了一下继续说“而我,也会陪你留在那里,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然后……继续保护你。”
  “小四。”我走到小四面前,轻声问“若有一天,我不再是宣玉了,我们不用再补写这倒霉公主的故事?我们是我们自己,我们两个还会象现在这样吗?”

  “会的。”小四肯定地说“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

  夕阳的金光洒满了整个院落,那一株桃树不知几时已满树缤纷,桃花团簇,娇艳得如少女的红颜,晚风一吹,被阳光映成金黄色的花瓣落了一地,甜甜的花香溢了满院。

  在这冰冷的宫墙之内,我们两个坐在长廊上,看那夕阳映照下落英满地,听着耳畔声声鸟啼,享受着乱世中这分难得的安宁。
  也许痛,也许累,也许……幸福也是如此。
  余下的几天,我耐下性子来布置路上的事情,象是准备一场为期不短的旅行。

  我甚至没有深究自己要去秦国干什么?去嫁人吗?不,那个叫成蛟的大公子是人还是牲口我现在一点都不在乎。

  反正到时侯肯定会有办法的-----------只要有小四在我身边。

  董嬷嬷的死让我心生不安。
  我常在半夜里惊醒,董嬷嬷那双怨怼的眼睛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每次从恶梦中惊醒,小四都会丢下正在看的书简,一个箭步冲到我身边,拍着我的后背轻声安慰,冷汗出了一身,我浑身战栗,努力贴着他的胸口。闻到他那一身素服上干净的味道,我才会慢慢平静下来。
  我是个那么没心没肺的人,生活于我来说,无所谓什么功名,无所谓什么大业,没有什么野心,更没有什么仇怨,
  只愿美食美味常有,可爱之人常伴。
  这一次,我仅想自保。却不料董嬷嬷这般惨死。
  “我真的没有想要去害她。”我说
  “我知道,你若不去害她,她定然还会再来害你和更多的人,不是吗?宫中死了一个雪雁是不够的,她们再有所求的时侯,更多的雪雁也会惨死。好了,都过去了。”小四拍着我的背小声说“放心吧,有我在,不用怕。”
  好害怕,在这个轮回里,我会伤害到别的人。
  余下的几天,我的精神总是不好,躲在屋里不想见人。
  容儿听说了我的事情,把生意交给身边的人,早早回宫来照顾我。

  一大早就听到她的声音:“小四哥,我听说公主最近胃口不好,便用新鲜桃花做了些馅饼给她,你先尝尝,合不合口味?”
  “唔,”小四说“好吃,容儿的手实在是太巧了,不过这个饼子有点甜,你家公主这几日总是懒着不爱动,吃了太甜的东西反倒伤胃,做些口淡的可好?”
  隔着纱帘我也看到容儿偷偷地红了脸,甜笑着将托盘拿下去。
  不一时,小翠又过来,凑到小四身边甜甜地说:“小四哥哥,你帮我看看这上面哪个花样最好看。”
  小四便低了头认真看一会儿,然后把手一指:“这个好看,你家公主一定喜欢。”
  “那你呢?你最喜欢哪一个?”小翠歪着头问。
  “只要是她喜欢的我就也喜欢。”
  小翠掩着口也笑笑地去了。
  新来的小宫女果儿跑过来,举着手里的竹牌给小四看:“小四哥哥,你看看,你昨天教我写的字,我写得对不?”
  “唔,真不错呢。写得真好看。过几日我再教你写些别的可好?”
  小宫女高兴地问:“真的吗?”
  “嘘!”小四把食指放在唇边“你家公主睡着了,小心吵到她。”
  那小宫女吐了吐舌头,一脸春风地跑出去。
  小四包容着这里所有的女人,读书背诗给她们听,教她们抚琴吹箫,还陪着她们扮老鹰抓小鸡。
  风和日丽的时侯,小四领着这些可爱的女子们在院子里放风筝。
  “快看,风筝飞起来了,好看吗?”小四扯着风筝线,远远地向坐在窗内的我喊道。

  我看着他和那群鹊跃的女子,心渐渐地暖了起来。
  这个善良的男人,我们都在不自觉地依赖他,看着那些妙龄女子围在他的身边,脸上无不闪着那般奇异的光。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情愫,小四虽然不懂,我却是懂的,
  因为我……也和她们有着一样的情愫。
  几天后我的新衣服上有了小四亲自挑的花样,而小四的腰里多了一个荷包,上面的花样和我衣服上的一模一样。
  “这么漂亮的荷包,是小翠送的吧。”我笑着问。
  “是啊,”小四得意地把荷包拿出来在我面前比划“看,和你衣服上的一模一样呢。”

  小四的案台上出现了更多的东西,容儿做的新鲜糕点,小宫女果儿亲手做的小玩偶,小翠精心为他做的鞋子……
  他的衣服总有宫女抢着洗,他的东西,总有小姑娘抢着来帮他收拾,他的事情哪怕再小,也会引起姑娘们的热议。就连他写过字的竹板都被小姑娘们一阵哄抢。
  小四成了所有人的偶象。
  我想,我不能继续这么躲在屋里了。

  第二天,我让小四一整天不许出门,陪我在屋里清点宝贝。
  小四动员我把那上千卷藏书备一车带走,让他在路上看着解闷。

  我的意见则是把那些个王室亲贵讨好我的宝贝全都带上------------尽管有好几车,至于书嘛,如果小四一定要看的话,就把我看过的最好的几本书给他----------由山羊胡子赵老先生主编的《戒》《训》和《女书》

  于是乎,小四鄙视我没文化,我鄙视小四有眼不识宝。

  最后,忍无可忍的小四用竹简来扔我,我冲上去张牙舞爪地去挠他。

  小四总是故意夸张自己的情绪,假装生气,假装害怕,假装倒在地上死掉。

  我明白,他是用这种方式来抑制我的焦燥和不安。
  每天的整理总是毫无结果,但是时间总是在打打闹闹中过得很快。

  直到那天我被一群严肃的宫娥按下来整理红妆待嫁的那一刻,我还在为小四早上抢吃我的鸡腿赌气。

  小四的吃相总是与他那副斯斯文文的外表极不相称,这么说吧,他每次吃饭的动静都相当于二级地震。好在,他总是在我的房间里和我抢东西吃,我没让他和下人们坐一桌--------我怕吓着无辜的姑娘们。
  对于小翠,我也想问她是愿意和容儿一起留下来做生意,还是愿意和我走。

  与容儿不同,小翠从小就是个孤儿,父母早就不在了,也没有个兄弟姐妹叔伯亲戚来投靠,所以对她来说,跟着我应该是她最好的出路,我常看到她在其他宫娥面前流露出得意的神情,因为我不象不得宠的主子们那样死气沉沉吝啬刻薄,也不象得宠的主子们那样洋洋得意盛气凌人。而从其他人羡慕的眼光中可以看出,作为奴婢这就是她们最大的福份。
  “唉,残忍的半奴隶制社会------------为什么历史的车轮总要走得这么慢呢?离人人平等的和谐社会到底还有多远?”我感叹道。

  小四对于我的感叹不以为然,他说过,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只有书对他来说最重要,闲了就和我斗嘴,斗累了就去看书。

  “现在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小四老气横秋地说。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谁能相信这是一个老得已经忘记了自己年纪的人呢。他的笑,还是那样的阳光,他的心似乎还是温和得如三月里的春风。
  “小四,你到底有多大?”我问他。
  “一千多?两千多?或者三千多吧。”小四歪着脑袋说“不记得了,我到地府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可是你看上去明明只有二十五六岁。”我盯着他的脸感觉到无比的不可思议。
  “是吗?”他摸着自己的脸就笑了,他低下头看着我,轻轻地说道“可是朴豆,为什么你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呢?你可以长得快一些吗?”
  他盯着我的眼睛,目光变得无比柔和。
  我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面颊上,在心里默默地说:“嗯,我也想快点长大,然后,就可以和小四在一起……”
  当然更多的人和小四不同,对他们来说,眼前的立场所代表的荣华富贵比什么都重要---------比如郭开兄妹,比如那些王公大臣--------------郭洪已经在我面前哭了好几场,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倾诉对再见面遥遥无期的忧虑,一边抹眼泪还一边从眼角偷看我,观察我是否为之动容。不幸的是,这女人演技实在太差,每当我被她刺激得两手一叉大喊着:“他妈的,姑奶奶我不嫁了。”

  她便立刻放下正在抹眼泪的手帕,转变态度说尽好话,声音里一点不带哭腔地让我放心远嫁,一切都不用担心,秦国一切都好,家里也可以放心,他们会替我好好照顾我的父兄,除了她,当然还有她那了不起的哥哥。“公主,您总是那么足智多谋的,秦人早就伸长了脖子等着你嫁过去呢,你大可以放心,国事有我哥哥为大王分忧,啊哟哟,提到我的哥哥啊,公主不是我说,为了国事他可是操碎了心哟,你知道他……那叫一个日理万机啊……”
  和她不同的是丽夫人和那些可爱的姐妹们,自从我“得宠”之后,她们似乎离我越来越远,在我扳倒王后一派之后,她们离我更远了.

  在她们眼里我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尽管表面和蔼,却心机颇深,表面上我稀松平常,背地里却暗藏杀机,不定哪一天某个人说错了一句话,我就会为此采取行动。

  多年来的宫廷生活告诉她们,面对我这么个危险的人物,还是敬而远之地好。有好几次我带了礼物去拜见丽夫人,希望在走之前和她亲近亲近,但是看着她脸上那种恭谨得有点僵硬的表情,我总是被弄得混身不自在,说了不两句话就出来了。

  至于那些小姐妹,除了郭彩云上来肉麻地奉承几句之外,别的人都象小兔子一样躲得老远。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怀念做那个“倒霉宣玉”的年代了。
  这就是赵国要留给我的所有东西吗?

  我对着廉方苦笑道:“我快要离开了。”

  “嗯,我送你去。”廉方只会说这一句话,作为一个朋友,更是一位赵国将军的责任。

  我站在房顶上再次瞭望这巨大的宫殿:“明天,这里还有我----------都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一天,薛姬意外到访。
  在我猜出她可能是宣玉的生母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她跪在我脚下行以大礼,这让我局促不安。
  “您不能对我行这么大的礼。”我柔声说“不管您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会尽力。”
  “救救政儿。”薛姬抬头看着我。那眼神几乎让人心碎。
  我不说话,心痛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难道不知道赢政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吗?而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一再让她施以大礼的女孩子,才是她的亲生骨肉啊。
  “好,”我说“我即使想尽办法,也定然会帮他————为了您。”

  朴豆的老爸是个飞机迷,幼时在我们家的餐桌上总是没完没了的关于飞机的话题。

  作为女孩子,我仍然被耳濡目染。

  对于复杂的技术数据,我向来不感兴趣,但是对于那个飞翔的梦,我也报着同样强烈的渴望。

  直到有一天,我了解到一种最简单,也最接近鸟类的飞翔工具-------------三角翼

  从那以后,我便彻底迷上了它。

  我想----现在---------该是我动用这方面才华的时侯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和赢政相会在离皇宫二十里外的一个小山坡上。

  “你怎么会来找我?”赢政很奇怪。

  “你娘要走了,你知道吗?她要和我一起走。”

  “我知道。”赢政说。

  “你不在乎?难道你想在赵国被人家欺负一辈子?”我问。

  赢政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你可真有趣,你今天就是特地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吗?我告诉你,我不在乎!!现在我娘走了,我没有任何牵挂了,至少,他们再也不会羞辱到我娘了……”

  月光下,我看到赢政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我从怀里掏出一副白绢扔给他。

  “这是什么?”赢政问。

  “一种运动。一种属于勇敢者的运动。图纸在这里,三天之内你可以叫人帮你做起来。这样,你或者会有机会跟我们一起走,再或者。”我盯着他的眼睛说“你会掉入万丈深渊,从而结束你的一生。”

  赢政疑惑地打开那张图,认真地看了半天“风筝?”

  “不全是,但是原理接近。我看了赵国的地图,西南面是山。我可以和廉将军商量,让送亲的队伍走这条路。

  我也问过小四,三天之后,就会刮起北风。运气好的话,你可以驾着这个奇怪的风筝从那座山上飞下来,降落在我们队伍的前面。这样,到时我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编在我们的队列里,但是如果运气不好的话,估计就……这么说吧,每年玩这个游戏摔死的人都不少。”
  赢政低着头认真地看那张图纸。

  “怎么样?想冒这个险吗?”我问。

  赢政皱着眉继续看这张图。

  “必须要告诉你,这件事情非常非常冒险,哪怕是最专业的人画出的最精确的图纸也未必万无一失。更何况,我还是纯业余的,仅仅是对空气动力学有最简单最皮毛的了解,你最好考虑好-----------其实如果你选择继续留在赵国也未必是什么坏事---------我妹妹容儿,在宫外开了一家礼仪公司,生意非常非常不错,她一定会愿意帮你的。”

  “这张图非常好。”赢政把图合起来揣在怀里“我回去就找工匠一起来看一下。”
  “了不起,”我忍不住一竖大拇指,“不愧是赢政”

  “谢谢你。”赢政诚恳地说。

  “赢政------------听我一句话好吗?---------------宽容和忘记仇恨有时不仅仅是一种美德,而是解除我们内心痛苦的钥匙,仇恨越大,人就走得越累,”我说,

  赢政看着我,不动声色。

  “算了,过几天是你的生日,这就算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吧。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我笑了。

  “我记住了----------你怎么知道过几天是我的生日?”

  “因为过几天也是宣玉的生日。”我跨上马背,一溜烟地跑远。
  或者历史,就在今天被我改写了-----------我想。

  “你断定赢政就是那个王子?”小四问。

  “可以肯定。”

  “这么肯定?”小四斜着眼睛看我。

  “非常肯定”我说“第一,他和宣玉同年同月同日生;第二,薛姬曾经告诉过我,子楚的母亲,也就是赢政的祖母额头上也有一块这样的胎记,就是我额头上的这种,赵氏的人从来没有一个长成这样的,这也是为什么婉儿那么看不惯我的原因;第三……”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将来壁画上的预言真的会实现,赢政会杀了赵国的人。”

  “那你还帮他?!”小四喊道。
  “我想我做了一件坏事”我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嘬了一口,“我做了这辈子最坏的一件事------------我和老天打了一个赌------------在我给赢政的那张图纸上,三角翼的支点是错的-------------这是在这项运动里面最危险的部分。”我咬了咬牙“如果他是按了这个图纸做的那个三角翼的话,必定摔死无疑--------------------但是如果他侥幸活了下来---------那么我就输了-------------这一切就是命里注定的--------老天让我帮他,老天让他不要死。”

  “朴豆,你……”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现在都快疯了,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呢?”我喊道“我不想作这个宣玉,可是你让我来做了,我想回去,但是回不去,我呆在这里,就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闲事,董嬷嬷死了,还有什么人会因我而死呢?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象个疯子一样嚷道。
  “朴豆”小四走过来把我揽在怀里,慢慢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里面,最坚强,也最聪明的一个,你以为在这个轮回里没有责任,所以你一直以来都很轻松地面对这一切,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的责任重了,我告诉你---------你做得非常好,非常非常好--------------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你就去做回你自己,而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这样好吗?”

  我望着他,心里渐渐踏实:“小四,我作回我自己时你还是会陪着我的,是吗?”我伸出小手指

  “一定。”小四伸出手和我拉了个勾。

  “小四,我也是你见过的所有女人里面,是坚强,也最聪明的是吗?”

  “是啊,其实我总共也没见过几个女人----------以前见的都是女鬼。”小四幸福地说。

  晕倒,这个死男人,永远都不会说话。
  出了邯郸城,路便不怎么好走了。

  我要求廉方不走官道使他十分不解。

  “我只是想多看一眼赵国。”

  今天已经是上路的第三天了,果然刮起了北风。我看着车外阴沉沉的天气,想不通小四怎么能预测得这么准。

  “你以为我那些书是白读的吗?天地人是相通的,我们和自然的关系,就象果子和寄生在她身上的虫子一样,所以我们必须对这只果子充分了解并且尊重,我们的祖先研究出了历法和四时节气,于是我们就知道几时该播种,几时该收割,哪一天适合丧葬,哪一天应该嫁娶……”

  “迷信”我撇了撇嘴“你拿是个什么?龟甲吗?”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八卦才是真正的智慧。这是一种精密的推算方式,可以推算出几时下雨,几时起风。同样的,也可以推算出兵法。”

  “兵法?打打杀杀的东西。”我也听不懂,顺手裹了裹身上的小毯子困倦地闭上眼。“到山口了吗?”

  我咬了咬嘴唇,赢政在哪里?他会从山上飞下来吗?那个三角翼----------他可以找到那个支点吗?
  忽然听到外面人声嘈杂。

  “怎么了?”我把脑袋伸出窗外,冲着廉方喊

  “是灾民,他们看到我们的队伍就围过来了。”廉方说。

  “灾民?”我奇道“怎么还没有安置好?”

  坐了三天车,我早就把身上那身嫁衣换掉穿上普通的骑服。

  随行的几个嬷嬷喊天嚎地地说这不合礼仪,我可不管,把自己绑成粽子,这算是哪家的礼仪。

  我跳下车,跨上一匹战马与廉方并驱。

  打老远就看到成批衣衫褴褛的饥民相互扶持着向我们的队伍拥过来。走到队伍旁边,还未伸出手,就被兵士粗鲁地用长棍挡在面前。哀号之声,不绝于耳。
  “捐出的那些款子,都拿来做什么了?”我气愤地说。

  廉方抿着嘴唇不说话。

  “该死的郭开,无能的赵王。”我恨恨地骂道,“有钱来讨好秦人,却没有粮食来养活自己人。”

  兵士在队伍的外围拦成一个圈,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走到队伍旁边,双膝跪倒,把手伸出来向兵士哭诉着什么,那兵士不答话,用一把棍子拦在她面前,妇人抹了一把眼泪,又把手伸出来,兵士把棍子往前一推,妇人被推倒在地,怀里那个脸色腊黄的孩子被吓得大哭起来。

  “廉方!!想想办法吧。”我小声说。
  “这只是一部分,前面还有很多。”廉方叹了一口气,转身对身边一位兵士吩咐道“通知廉家军,每人把口粮分一半出来,给这里的灾民。”

  “可是,将军……前面还有好多灾民呢……这样分来分去,我们自己的军士……”兵士面露难色。

  “快去。”廉方眉头一皱,那兵士看了我一眼,老大不情愿地下去了。



  “前面还有好多灾民,不是吗?”我问,“你这样分下去,你们廉家军的口粮,很快就要被分完了。”

  “那也总比看着这些人饿死强,你看这些士兵,他们家里的人,可能也正在逃荒的路上……”

  果然,第二天,更多的灾民涌了过来,围着我们的队伍乞讨。

  廉方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就象他说的,前面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而他手下的兄弟今天又没有吃饱饭。

  这样的情景,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们有可能是历史上第一拔打麻将的人,但是不得不佩服发明这项游戏的人,他真是一位天才。

  气氛一调动起来,每个人都兴高采烈的,朱由是兴致最高的一个。

  “碰!啊哟,我胡了啊。”朱由把牌一掷,象个孩子一样大笑起来。

  薛姬看了他一看,捂着嘴就笑了。

  “光胡可不行,得有点赌注。来来来,这里几贯钱,大家都拿着,慢慢玩。”我示意小翠把我那一盘子铜钱拿过来

  有了筹码,大家玩得更投入了。

  我伸了个懒腰,“让小翠替我几把,我坐得腰都痛了,出去透口气。”

  朱由冲我一拱手,头都不抬。
  我微微一笑,跳下车,翻身上了栓在车边的另一匹马,廉方笑着走过来,和我一起向队伍后面跑去------------送给秦国的嫁妆在后面。

  “这几车是粮食,先拉走-----------这秦国人是属毛驴的吗?连粮食也要勒索。”我低声说。“后面那几车还有一些药材,再后面还有几百头牲口呢,实在不行,到了前面热闹的地方,我把陪嫁的那些珠宝拿出一些换粮食。”

  我一边盘算,一边招呼廉方的士兵来搬粮食。

  突然从旁边转过一个獐头鼠目的人来。

  “公主,廉将军,你们这是……”

  我皱着眉头看他:“你是哪位?”

  “在下张五两。”这位将军用力地眨了眨耗子眼说。
  我和廉方对望一眼,廉方先发话:“张将军,我和公主是来……。”

  “嗯,这些粮食我现在要征用,麻烦你让一下。”我抬着头尽量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点。

  “征用?”老鼠眼问道:“这些是大王送给秦国的贺仪----------这些东西没有大王的话,可是不能动的,万一有什么闪失,小人可是担当不起。”

  “一切责任由我担当。”廉方把胸脯一挺。

  “呵呵,廉将军。”老鼠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将军您是送亲使,公主在赵国境内的安全由您来负责,可是小人呢,是专职负责这些货物的,如果这些货物与礼单有所出入的话,大王可是要向小人问罪的,请问将军又如何为小人担当呢?”

  廉方脸色微红,一时语结。
  “哦,这件事情我倒是忘了啊,廉将军,如果这些货物有了闪失,这位将军可是要担当责任的呢。”我一摸脑袋恍然大悟。

  “正是,公主。”老鼠眼用眼角瞟了一下廉方,躬身笑道。

  “嘿嘿,廉将军”我故意压低声音问“你说前面的山里会不会有土匪呢?看着那黑黝黝的山我就害怕,里面肯定有大批大批的匪徒----------------他们会不会打咱们这些货物的主意啊?------------要是打了咱们这些货物的主意,那咱们就真是太危险了?别说这粮食了,就连这后面的猪啊,羊啊(我的天,秦国连这个都要啊?)呃,我是说,……”我冲着廉方眨眨眼。廉方会意,不动声色地踱到老鼠眼旁边。
  “嗯,这么说吧,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伙土匪,很不幸啊,粮食被他们劫了,好象还死了一位将军……。”我抚着下巴沉思。

  老鼠眼变了颜色,刚想拔刀,却被廉方一把钳住手腕。

  老鼠眼涨红了脸,伸着脖子想招呼属下。一抬头,四面全是廉家军。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一下软了下来。

  “公主,公主,您……您可千万别难为小人啊。”

  “难为?我有难为你吗?我正打算飞鸽传书一封向大王表彰你的英勇事迹呢。这么说吧:哦----张----呃,是叫张五两将军吧,哦,张将军为守粮车与匪徒誓死搏斗,不幸遇难,望大王嘉奖。嗯。这样写是不是还不够感人呢。要不然再润润色?张将军被匪徒砍掉了一条腿还在搏斗,不对,砍掉了一条胳膊两条腿,仍然奋力挣扎……。”
  老鼠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啊哟,公主,公主唉……您别,您可千万别……。”

  廉方强忍着笑,用力拧着老鼠眼的手腕。

  那老鼠眼又痛又怕,都快哭出来了。

  “怎么?我这么写你不满意吗?那干脆这样写吧,张五两将军智勇双全,以粮车诱匪徒至峡谷之内内,方使公主车驾从大道安全撤离,当受封赏------------这样写又如何?”

  “这…………”老鼠眼泪花花地看了我一眼,低着头盘算起来。

  “好了,廉将军,让几个兄弟请张将军入帐内喝酒压惊,其余人等把这几辆粮车推过去。”

  “是。”廉方笑着领命。

  张五两还想分辩,几位廉家军走过来连推带拉地把他架了下去。
  粮车推到灾民面前那一刻,象一片枯树林一样的黑手不顾一切地伸了过去,喊声,哭声,哀号声连成一片。

  “饥馑猛如虎。”廉方说

  “那批粮食没有了,那个老鼠眼在赵王面前告你黑状怎么办?”我问他。

  廉方低头喝了一大口面汤----------这是他这两天内吃的第一顿饱饭。“丢粮食的是他,他不敢告的。”

  我笑了,廉方真是一个好人。
  我遥望山隘,一大片黑色的云彩正向山口飘去。此时此刻的赢政在哪里呢?他是否已经跳下了那个山口?幸运的他被挂在了某一处枝干上,此时正在前面等待我们的救援……又或者……

  我打了一个冷战,难道,难道他已经死了?已经摔死在山下?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四周只有灾民,哪儿有他的影子。难道他真的已经……

  “朴豆你怎么了?”小四端着一碗热粥坐在我床头。


  “我不舒服,”我有气无力地说“混身头痛。”

  “混身头痛?这个病少见。”小四把粥放在我旁边的案几上,伸手来摸我的额头。

  我看了他一眼,再也忍不住了,眼泪象决堤了一样淌了下来。
  “--------唉,你怎么了?哭了?喂,真的假的?这么难过吗?好了,别哭了,我看看你是怎么了。”小四吓了一跳,笨手笨脚地给我擦眼泪。

  “我没病,我是心病啊,”我抹了一把眼泪,大哭起来。“小四----------呜呜-----------我以后再也不干坏良心的事儿了---------呜呜------我是不是真的把他给害死了啊,都已经第五天了,可是他连个影子都没有-------------我昨天晚上一晚上都睡不着,一闭上眼就看见他--------摔得血肉一团-----------呜呜-------他本来是信任我的--------可是……”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已经尽力了,别哭了……好了,听话,把粥给喝了,快点。”小四的声音里似乎已经有了一点不耐烦,“为了一个不怎么相干的人,至于这样吗?”

  我刚想说话,车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历的号叫“啊,哟哟,哦……胡了!!”。
  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谁在喊?出什么事了?”

  “朱由呗------朱先生昨天晚上玩到半夜,后来看薛夫人和小翠实在熬不住了才散的,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又开始拉着身边的人玩上了--------------唉,那粮车的事情,他竟然没发现呢,还真有你的。”

  听了小四的话,我多少有点得意。可是转念想到赢政我的眼泪又忍不住了。

  “公主您在吗?”是薛姬的声音。

  “请进。”我抹了一把眼泪。

  小四退了出去,车里就剩我们两个了。

  我不敢看薛姬,低着头抠被子边上的流苏。

  “公主,听说你身子有点不舒服,我来看看你---------没事吧。”

  “嗯,没事。”我低着头窘道。
  薛姬略感无趣地四处看了一圈,有点尴尬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其实,我找您也没什么事。”

  “您别说您好吗?嗯,叫我宣玉吧。”我小声说。

  “公主,这怎么敢。”

  “也别叫我公主。”我又快哭出来了。

  “公主,您怎么了?”薛姬看出我脸色不对,有点忧心地看着我。

  “没事。”我坚强地抹了一把眼泪。“只是你这么叫我让我觉得,嗯,你是赢政的娘就是我的娘……,你不该这么叫我的……。”

  “公主……”眼看我语无伦次,薛姬更加忧心地看着我,似乎我已经病入膏肓了。
  “没事,我是说,我是说……也没啥,你和我娘的岁数差不多,老这么恭敬,让我受不了。我想你还是叫我名字吧,要不然叫朴豆也行。我小名叫朴豆。”

  “朴豆?”薛姬的脸又红了“呃--------------其实我今天也就是来看看你,你知道,刚才朱先生又叫人去请我了,可是我实在对打麻将那个东西不感兴趣……”薛姬脸红了,哭笑不得地说“可是又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你知道……”

  我看了看薛姬那副为难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没事的,你躲在这里,他找不到你。”
  这一笑,气氛倒不象刚才那么僵了。

  “跟我说说赢政的事情吧。”我坐直了身子

  薛姬看了我一眼:“嗯,政儿啊,他是个好孩子,就是倔。”

  “嗯,你当时生他时,谁在你旁边照顾你的?”

  “哦,是我母亲。”薛姬的脸又红了,生孩子的问题到底有点尴尬,但是作为母亲,这样的话题常能让女人暗自得意一下。

  “就她一个人?当时的情形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呵呵,那几天就象是死了一遍一样----------公主,恕我失礼,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可是生孩子对每个女人来说都是个大难关----------您出嫁前肯定有嬷嬷们和你说过的吧。”
  “哦,说过,当然说过……”
  想起那些嬷嬷们就想笑。眉飞色舞地讲什么阴阳合和,周公大礼,以柔克钢,如鱼得水之类的隐晦字眼,明明想把问题说得再透一点,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就想等听的人提问,然后她们好装得很不情愿的样子把憋在肚子里的秘密一吐为快。

  这个时代,女人就是生育的工具,从某个角度来说,那件事就是女人的职业,未婚的女人相当于待业,丧偶的女人等于是下岗。

  对于有些细节那些嬷嬷们具备着极高的热情,还硬要装出一本正经,莫测高深的表情等着我提问。

  可我就是不问,我憋死她!!!

  这个年代生育率这么低的最大原因就是某些知识的普及太欠缺技巧。

  哪象我们那个年代,只要会上网,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以武藤兰姐姐为代表的图片都会霍然跃出。
  有些事情你想不知道都很难。
  “哦,说过,当然说过……”
  想起那些嬷嬷们就想笑。眉飞色舞地讲什么阴阳合和,周公大礼,以柔克钢,如鱼得水之类的隐晦字眼,明明想把问题说得再透一点,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就想等听的人提问,然后她们好装得很不情愿的样子把憋在肚子里的秘密一吐为快。

  这个时代,女人就是生育的工具,从某个角度来说,那件事就是女人的职业,未婚的女人相当于待业,丧偶的女人等于是下岗。

  对于有些细节那些嬷嬷们具备着极高的热情,还硬要装出一本正经,莫测高深的表情等着我提问。

  可我就是不问,我憋死她!!!

  这个年代生育率这么低的最大原因就是某些知识的普及太欠缺技巧。

  哪象我们那个年代,只要会上网,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以武藤兰姐姐为代表的图片都会霍然跃出。
  有些事情你想不知道都很难。
  “哦,那个时侯我身体一直不好,到了生孩子的前几天,”薛姬和那些嬷嬷一样,对于这个话题又难为情又得意。“我就已经躺下了,郎中们说我这样的身体是不好生养的,幸亏我母亲一直在身边照顾我,当时真的很——————很痛苦——————我流了很多血,后来就昏迷了,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死了,可是到了第三天,我竟然醒了过来,唉,你知道我看到政儿的小脸时我有多欣慰吗?为了他,我真是死一遍都值得----------他刚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看上去大,高眉阔额,我娘说这个孩子好面相,将来一定有大出息,子楚见了他一定会高兴的,说不定还会立他为太子……”

  薛姬自觉失言不禁脸色一红,眼睛赶紧望向别处。
  “哦,这么说,当时的情形你也不清楚喽,那外婆呢?外婆现在……”我不自觉地管薛姬的母亲叫外婆。

  “哦,她已经不在了。”薛姬黯然说。

  “哦。”我默然,看来赢政的身世真的要成为千古之密了。

  “跟我说说他吧,我想知道多一些关于他的事。”

  “他?哦”薛姬用探询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她不会以为我是爱上赢政了吧“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懂事,也聪明……”

  忽然外面人声杂沓。

  “怎么?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窗外有军士答道“路过一个贩马的商队。”

  “商队?这么偏僻的地方?”我把脑袋探出马车。
  大约有几十匹马象一串蚂蚱一样用绳子系着脖子从我们队伍旁边走过。“这样赶马的方式可真少见,”我说“以前我在宫里看到别人赶马就不用绳子拴。”

  “哦,这些马是要往外地赶的,”薛姬凑过来和我一起往外看。“公主大概不知道吧,马走在陌生的路上必须系着脖子,以免它们吃路边的野草,有的野草是有毒的。”

  想不到薛姬还懂赶马。

  赶马人均匀地分布在马队里,这些人看上去那么相似,宽宽的肩膀,嘹亮的嗓子略带沙哑,头上的厚毡帽歪歪地斜下来挡着半边脑,风尘赴赴的宽大袍子下藏着一个酒葫芦,不时解下来喝上一大口,然后嘹亮地喊上一嗓子,照呼一下身边的马匹。
  赶马一定是个让人悦快的职业。我好奇地看着这一群人,暗自想道:要是哪一天我也有这么多马就好了。

  突然,我的眼光落在队伍中的一个人身上。从身形上看,这个人比其他的赶马人高一点,却没有其他人魁梧,明显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与其他人不同,他即不喝酒也不喊,娴熟地控制着自己的坐骑,但是对身边的马匹明显不怎么上心,看着他被毡帽挡着的脸,真怀疑他是不是在偷懒睡觉。

  就在他走近的一霎那,那顶旧帽子下面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冲我眨了眨,那么熟悉的眼神,我惊了一跳,身上象是被雷电击中了一样僵直在那里。
  “天啊,是他,真的是他?我没有看错吧!!”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薛姬,她捂着嘴,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泪水已忍不住夺眶而出。

  “那个人是----------是他吗?”我压低声音说。

  薛姬紧咬着嘴唇,幸福的眼泪已经滑了满脸,紧握着我的手说道:“是他,就是政儿,哦,公主……他终于逃出来了。”
  篝火映红了我们的脸。

  兵士们打了野味来,我们几个躲在离大队伍很远的地方架了一堆火,我也弄了一只小兔自己烤。

  赢政换了身小宦官的衣服坐在我对面。薛姬坐在他旁边,幸福地看着儿子。

  “好吃。今天我胃口超好。”我大口啃着流油的兔肉说,憋了这么久,就数现在我的心情最好了。

  我一边眉飞色舞地烤着兔子,一边冲赢政笑,这小子,真有他的,这几天吓坏我了,唉,没想到还是上了他的当。

  “是啊”薛姬望了赢政一眼,“公主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早上还在偷着抹眼泪呢。”
  赢政不说话,拿起一块兔肉,冲我微微一笑。
  “是啊,担心你呗,你这小子,快吓死我了。”我隔着火扔了一个烤好的地瓜给他。
  赢政伸手接在手里,得意地冲我扬了扬眉毛。
  小四停下正在大嚼的嘴望了望我,又看了看赢政。拿着兔肉的手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我看了一眼薛姬。此刻她也正抿着嘴笑看着我,眼睛里装满了理解,象是早就看破了我的少女心事一般。

  小四瞥了我一眼,冷哼一声,继续低着头吃肉。
  我想薛姬怕是误会了什么。可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说,不免一阵尴尬,正想转身和小四找点别的话题,却刚好看到他一脸不爽地啃着一条兔子腿。

  “嗯,宣玉,你这位朋友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赢政隔着火光看向小四。

  小四闷着头继续吃肉,小声啫囔道:“你算老几?”
  看着小四那副拈酸吃醋的样子,我又好气又好笑,平日里你和那些女孩子们又说又笑又打又闹的我几时说过什么,这时又摆这样的脸子给我看,什么意思呢。

  看他故意不人,我大声对赢政说:“这位啊,他叫小四,上通天文,下通地理,熟知五行,善推兵法,博学多识……本事大得很呢。”

  “小四?哦,请教贵姓啊。”赢政的眼睛继续看向小四。

  小四把头扭到一边,故意装作没听见。

  “算了吧,别理他,”我对赢政说“当他是打酱油的张三!”
  小四把手里的肉一扔,冲我嚷嚷道“对啊,谁都别来理我!我就是什么事都不相干的李四!!”

  “李斯。好高雅的名字呢。幸会。”赢政隔着火冲小四一抱拳。
  小四不答话,别了脑袋赌气地剥一个烤好的地瓜。

  我本想继续调侃小四,刚好瞥到他的白眼珠,立马被噎得没话讲了。

  “我和人家讲两句话就这么了不起吗?”我心里一阵阵发堵。

  “对了,政儿,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啊。”薛姬一边殷勤地给儿子烤肉,一边问。

  “哦,这个啊。”说到这儿,赢政冲着我就笑了。

  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
  “有个姑娘教了我一个从高处往下飞的办法出逃,”赢政一边说一边调皮地冲我眨眼睛“不过我没有用这个方法----------倒不是我不相信这位美女-----------只是,既然有更安全的方法逃出来,我为什么要选最危险的呢。”


  我长出了一口气----------原来这小子这么狡猾,他根本就没有试过我给他设计的那个机器!!妄我还为他担心---------赢政到底是赢政,心机果然不一般。

  心下又难免疑惑道:那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赢政盯着面前的火堆:“如果要我独自逃离赵国有很多种办法。可是我一直没有去想,以前我总觉得,无讼是在哪里,这世人都有着不同的嘴脸,我又何必为自己身在何处而苦恼呢。”赢政低着头拔了一下火,继续慢慢地说:“可是,有一天,我突然想,如果我能离自己最亲的人近一点,难道不是更好吗?”赢政回头把一块烤好的兔肉递给薛姬,薛姬的脸竟然感动得红了起来,眼睛竟而湿润了。
  正如她所说,赢政个性孤傲,平时连话都不爱和她多说,此时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许多年来想是第一次吧。
  “这话有道理。“我低头吃了一口兔肉,一抬头不禁吃了一吓。

  离我们不远处地贮立着一个人影,身形修长笔直,静静地站在那里,象一只高贵的狐在漫不经心地观察着眼前的猎物,见到我看他,便背着手慢慢地踱过来。

  “廉方。”我小声说,不自然地看了看赢政。

  薛姬紧张地站起来,把儿子护在身后。
  赢政不说话,直直地盯着廉方。

  “廉将军。”我站起来挡在赢政和薛姬前面。

  廉方瞟了赢政一眼,开口说道:“他不该在这里。”

  火光映红了赢政的脸,那双眼睛里射出了野兽般的光,似乎一只刚刚逃出牢笼的豹,面对前来抓捕它的猎人。
  薛姬紧紧地抿着嘴角,用力扯着赢政的衣袖,紧张地望着我。

  “廉将军,你要听我解释。其实,他并不是你想的那回事,你看的是一回事,而实际上是另一回事,这……”不对,这句话怎么连我自己都听着耳熟。

  廉方看了我一眼,眉毛一挑:“你是想告诉我,我又看错了?”

  赢政在我身后喘着粗气,我知道如果不是薛姬和我挡在他面前,他早就象只豹子一样冲出去了。他的自尊不允许自己靠两个女人来保护。

  “公主!!”薛姬的声音发颤了。

  我咬着嘴唇面对廉方,赢政今天刚刚逃出来,我不能再让他被抓回去。
  廉方看着我,冷冷地说:“你要背叛自己的父兄和国家?”

  “不是的,我……我……这个人他……”
  我的手心已经攥得出汗了,急忙看向小四。
  小四把脸一扭,一副关我屁事的表情。

  “这个人是秦国的人质,他应该回到赵国去”廉方低头看着我。

  “廉方!!你听我说……”
  我一时语结,慌张地看着小四,
  “赶快想办法啊。”我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
  他瞥了我一眼,又瞥了赢政一眼,冷哼一声,眼神明明在说“关我什么事,有本事自己想办法去。”
  “你真的不管吗?”我瞪他。
  “不管!”小四拿起地瓜咬了一大口。
  好,小四,算你狠。
  我把心一横,向廉方走近了一步,认真地说:“廉方,如果这个人和赵国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你还会这样对他吗?”

  廉方不解地看着我。只一瞬,眼底便浮出一丝戒备。

  “也许他是你的朋友,但是这样做不对。”廉方慢慢地踱过来,“这个人应该回到他该在的地方。”

  “不,你不要。”我伸出手拉着廉方的衣袖。着急地说“你不懂我说的,唉他是……我是……他是我的……”我又看了看小四,实在想不出什么借口来。

  可是,赢政刚刚死里逃生,难道让他再被人抓回去吗?
  我急得头顶冒汗。
  小四却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专心地啃地瓜,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的脑子在快速地旋转,可是越紧张,越短路,眼看廉方的手已经向赢政伸了过去,我把心一横,腰一挺,闭上眼,大声喊道:“你不能抓他!!”

  不等廉方再说话,我又大吼了一句:“他……他……他是我孩子的爹!”

  话音一落,周围静得出奇,我仿佛听到所有人的下巴掉到地上的声音。

  小四刚把地瓜塞到嘴里,听到这句话差点被噎死,想要大声骂我,却被满口地瓜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边用手指着我鸣鸣鸣呜地怪叫,一边用手拼命抠着下巴,张牙舞抓地直翻白眼,
  旁边的小翠吓得又是给他拍后背,又是找水喂给他。
  我咬着牙看向廉方,反正已经豁出去了,就这么演吧

  “你……你要么杀了他,要把我也杀了-----一家三口,一个活口都不要留!!”我挺了挺腰,又大喊了一句。

  廉方面红耳赤,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这个话题尺度实在是太大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知道过了多久,廉方慢慢地走到我面前,高高地举起一只手。

  他要做什么?拍死我灭口?
  我这样太丢人了,拍死我,免得我继续出丑?
  我的神经象上了弦一样崩得紧紧的。

  天啊,他真的是要杀了我吗?
  即使杀了我,也要带走赢政?
  别,不要杀我!!
  他才是赵国的王子,我紧张得快要喊出声来了。

  廉方的右手停在半空中,半晌,才慢慢地落下来,盯着我的眼睛说:“没想到你为了他,竟然会这么做。”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意思?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话憋在心里没有喊出,廉方已经悄然走远。
  篝火噼啪作响。

  薛姬把赢政硬生生地扯回帐篷里,我听见薛姬小声问儿子:“这是什么时侯的事啊。”
  “娘,你在说些什么啊。”赢政懊恼着。

  别的人也趁机散了,尽管每个人都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刚才的话题也太刺激了点。
  所有人的脸上全都挂着即尴尬又猥琐的神情。

  火堆边只留下我和小四。

  “你又想教训我什么?”我赌气看向小四“是你不帮忙的!”

  小四咕噔咕噔地喝了几口水,那口地瓜终于咽下去了,瞪着眼睛,涨红着脸气鼓鼓地看着我,半天才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疯子!”

  小四一转身,气乎乎地拂袖而去。
  我怔怔地看着他瘦瘦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又是委屈又是羞惭,尽管是为了救人,可是这话说得也太……

  唉,赢政是被我救下来了,可是,到了明天,我可怎么作人啊!!

  天空中响起一串闷雷,冷风一阵阵刮过来。吹熄了地上的火。

  我在风里呆了半天,心里憋屈得要死
  唉,小四,你倒是回来啊,你听我跟你解释嘛,要不然,你和我吵上一架?实在不行,我们两个打一架也是可以的啊。
  可是……你别扭头就走啊!!

  转念一想,算了,是我的错,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向小四的帐篷那里走过去。
  人还离他的帐篷好远,就听到里面有人把竹简摔得噼呖啪啦一通乱响,接着就是小四气乎乎的骂声:“这个女人,难道她是个疯子吗?!”

  我停下脚步,呆了呆,背地里竟这么骂我?这个呆子也真是被气得不轻啊。

  “小四哥,别生气了,公主或者只是……”是小翠的声音。

  “她是什么啊?她明明已经是个大人了好不好?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连这样的话都敢说!!她到底还是不是个女人啊!!”小四还在气急败坏地大吼。

  我被臊得的耳根生疼,又被气堵得说不出话来,把脚一跺,刚想转身离开,可是转念一想,既然来了,我倒要好好看看你这呆子是怎么骂我的。改天我再和你一一算帐。
  我轻手轻脚地转过身悄悄地绕到他的帐篷后面,从怀里拿出刀子在帐篷后面划开一个小口子,向内偷看。

  只见小四正兀自气得面红耳赤,把衣服领子用力往外扯了扯,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在脖子下面扇来扇去,原本清朗帅气的一张脸被气得五官全都扭曲着。

  看着他的样子,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想:你这个呆子,你可要倒霉了,敢在背地里这么骂我?看我改天怎么收拾你。

  小四继续瞪着眼睛红着脸,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个女人,早晚要把我给气死……”
  “啊,对了,小四哥哥,我刚才听到你说你自己是姓李的?是叫李斯对吗?”小翠聪明地给他打岔“这么好听的名字以前怎么不告诉我们呢,害我们整天都小四小四地叫着,以后,我们就叫您李公子吧,这样才显得恭敬一些,对吗?”

  “你们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姓什么的了!!”小四随手拿了柄扇子在胸口用力扇着,还是怒气未消。
  小翠一下子被他的话逗乐了,一边用手捂着嘴一边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偷眼看他。

  “这个疯子,哼,女色狼,无赖……她就是……哼,她就是看着人家长得帅她就……她就不认识她自己是谁了她!”小四梗着脖子,依旧不依不饶。
  这个死呆子,还反了你了?连这种话都敢骂?!!看我明天不拧掉你的耳朵。
  我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一把抓住他,用力拧下他的耳朵来。

  小翠已经倒了杯热茶轻轻地捧到小四面前:“小四哥,别生气了,喝口水吧.”

  “我不渴!”小四不耐烦地把手一挥,一杯热水全洒在小翠的手背上,小翠哎呀一声娇呼着,口里直喊痛。

  小四吓了一跳,赶快拉了小翠的手看,嘴立马软了下来:“啊哟,你看我……唉,我都被这个死丫头给气死了,怎么样?痛不痛?来,别动,别动,我给你看一下……”

  我看着他拉了小翠的手鼓着腮帮子认真地吹,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你个死小四,你的脸色变得也太快了吧。
  行,你小子有种!!哼,有本事你就一辈子都别再理我。好好地给人家照顾手吧!!
  我气得一跺脚,转身向自己的车里走去.
  第二天,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小四赌气不理我,我这一天连他个影子也看不到。

  身边服侍的那些人因为听到了不该听的,一个个尽量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薛姬还在帐篷里一次又一次逼问赢政孩子的事情,一边面对赢政气急败坏的否认,一边自行脑补各种情节,同时脑洞大开地描绘各色画面,-------我相信这么做的不止她一个人。
  算我倒霉,昨天刚巧和她扯到关于生孩子的话题。
  这下她是确确实实地相信我和赢政有一腿了。

  我一个人躲在车里,哪也不敢去,生怕一不留神看到别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同时那些人也害怕看到我,我象个瘟疫一样,成为所有人躲避的对象,同时,也象瘟疫一样,成为了他们暗地里最隐讳也最有趣的谈资。
  迷迷糊糊地躲了一天。

  到了傍晚实在是睡不着,心里窝着一口火,又不知道该冲谁发,又是委屈又是后悔。

  “赢政这个死孩子,早知道让廉方抓走他好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以后可怎么作人啊。
  我悲哀地倒在榻上,用被子盖着脸。

  有人进了我的车,我把被子掀开一个角看了一下,是小翠,偷偷地将一个小木盒子放下,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那是个什么东西?”我坐起来问。

  “公主,这是廉将军送来的补品,”小翠低着头说“说是可以补血,还能……”小翠的脸上强忍着一丝幸灾乐祸“还可以安胎。”
  我不禁面红耳赤,这实在是忍不了了!

  我豁地一下跳起来大骂“你们这些人还有完没完了?!!”

  小翠吓了一跳,赶快跪下。

  “你们全是故意的是不是?廉方这个混蛋,他在哪儿呢?”我大吼

  小翠第一次看到我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直多嗦,“他,廉将军他送来这件东西就回去了。”

  好啊,耍我是吗?我气鼓鼓地拿起东西就走了出去,这些人,全想看我的笑话,没想到,连廉方也是,亏我还把你们当朋友。

  我咬牙切齿地向廉方的帐篷走去,我得解释!
  就算解释不了,我也要找个人出出气,这一天下来快要憋死我了。
  兵士们聚在一起喝酒吃肉,把门的卫兵也不在,我隔着窗口向帐篷里看,黑洞洞的,没点灯

  “廉方,你在吗?”我问道,没人应声“你是睡了吗?还是故意装作不在的?”

  还是没人应声。

  “好的,不管你在不在吧,我要把事情给说清楚了,一直以来我都当你是朋友的对不对?可是你不能这么……”我叉着腰对着帐篷里说.

  “公主,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一回头,是廉方,身边还有几位军官,老鼠眼儿站在他旁边,醉得直晃荡。
  “啊哟,是公主啊,哈哈哈,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侯啊,”老鼠眼儿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一见我就嘻笑起来,“算了,算了,我们不喝了,我们走吧。公主和廉将军有话要说呢。嘻嘻。”老鼠眼儿一边说一边推着身边的人快走,还回过头来冲我眨眨眼。

  我捂着鼻子看了他一眼--------------丑男人不讨厌,喝醉了酒的丑男人才真叫讨厌。

  “在等我?”廉方走过来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这个人喝了多少酒啊?“这么冷,站在这里多久了?进去吧。”
  帐篷里面很干净,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子,一边是地铺,一边有个小小的案几。空气里有一股暖暖的动物皮毛味和淡淡的酒香味,非常好闻。

  “冷了吧。我给你倒杯酒。”廉方一边说,一边点亮了案几上的小油灯。

  看着他这样,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发脾气了,一口气生生地被憋了回去,我涨红了脸,从袖子里拿出那个小木盒拍在他的桌子上。
  “你的东西,我还给你!!”

  “哦?”廉方看了看那个小木盒,眼底竟然浮出一丝笑意来“你真的用不上吗?”
  “我用不上!!”我仰着脸看他,都有点气极败坏了。

  “好的,”廉方沉吟了一下,作势要把盒子收起来,脸上的笑竟然有点忍不住了。“我知道了。”

  等一下,我猛地一激凌,这件事情不对,难道他早就知道我昨天晚上是骗他的,那这样一来,赢政是不是还要被抓走?

  “不对!”我吸了一口气,一把按住廉方的手“这事儿不对!”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不是还要去抓他?”

  廉方正了颜色,盯着我的眼睛说:“这个人对你有这么重要吗?”

  “是。”我也盯着他“你不能抓他走。”

  廉方松了手,往后一靠,不再说话。
  看来我是彻底中计了,他是故意用这件东西激我,来让我说出实话的。

  “不对,这件事情可不对,你送的这东西,我必须要用!”我一把把盒子抢过来,立马改口“那么好的东西,怎么能轻易还给你呢?”

  我把盒子打开,一股甜香的药味飘出来。“果然是上好的补品,味道还不错呢。”

  廉方叹了口气“别再闹了。”

  “没有闹,说真的。我还真得补补了。”我弄出小刀切了一小块药膏放在嘴里,别说还真的挺好吃的,又香又甜。

  廉方皱着眉头看着我,不说话。
  外面有人叫道:“廉将军?我能进来不?”

  是老鼠眼儿的声音。

  不等廉方答话,那个贼眉鼠眼的脑袋便探了进来。

  手里捧着一个火盆,上面架着一大盘肉食,还有一大葫芦酒。

  “哈哈,我给你们送点酒菜来哈-----------你们聊你们聊,当我不存在。”老鼠眼儿一边殷勤地忙活着,一边嘴也不闲着。

  廉方笑了:“谢过张将军。”

  廉方一边说话,一边站起来迎了过去,接了火盆和食物。

  我长出了一口气,低着头又切了一大块药膏下来,别说,还真好吃,吃完了胃里还热热的,今天一天净生闷气了,一口药膏下肚,竟然感觉到饿了,又连吃了好几块。粘粘的,甜甜的,香香的,还有核桃仁的味道。
  扑的一声响,火苗蹿了出来。

  老鼠眼儿大功告成,愉快地叹了口气:“您二位慢用,慢用,慢慢享受……哈,小人我,告辞,呃,告辞。”

  老鼠眼一边说,一边往帐外退,走到门口脚下一绊,四仰八叉跌到门外。

  老鼠眼儿哼呀嘿哟地喊着痛跌跌撞撞走远了。

  我和廉方再也忍不住了,同时笑起来。

  “奇怪,他才喝多少酒啊?竟然醉成这样。”廉方皱眉道,
  一回头看到那一盒药膏被我吃下大半不由得吓了一跳,赶快来抢。

  我伸手护住:“我说了,我用得上!”
  “别闹了,这药不能这么吃的。”廉方急了。
  “不让我吃吗?”我盯着他挑畔道“不是你让我安胎的吗??”
  廉方咬了牙不说话。
  好,我一赌气又往嘴里塞了一块。

  “喂。”廉方这回是真急了,“好了,我答应你,我不去抓他了,你千万别再吃了,吃多了会出人命的!!”

  “真的?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得意地一笑,松了手。

  廉方抢过药盒,皱了眉头“一下子吃这么多,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啊,挺好吃的。”我抹了抹嘴,“就是吃多了有点渴。”

  廉方叹了口气,取过水壶扔给我。

  我喝了一口立马给吐了出来“天啊,什么味儿啊,臭臭的。”

  “那个壶是羊皮缝的,会有点膻味”廉方筛了碗酒给我:“喝点素酒吧,真没见过象你这么不要命的。”

  我坐在垫子上,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酒到了肚子里热乎乎的,心情也好多了。
  “这么晚来找我?就为这一盒东西?”廉方坐在我对面,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嗯,本来想向你解释一下赢政的事儿,不过,现在不用解释了,只要你不抓他就好。”我又喝了一碗酒,还是渴。

  “你啊……唉”廉方摇了摇头“算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逼你的。”

  我低头喝酒,装没听见。

  “那个赢政,你们两人到底……我知道你们不是那样的关系。不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帮他呢?”

  “你知道我们两个没有……?”我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我知道。”廉方笑了“你看他的眼神,不是那一回事。”

  我呆了,不知道是说有好,还是说没有好。
  “算了,还是喝酒吧。”廉方又倒了一杯。

  扑!火盆里的火又是一响。

  帐篷里暖和了好多,有一股奇怪的甜甜的香味和这火一起升腾起来,悄然混入周围的空气里。

  看着他的脸色,我有点自责,“呃,也怪我,我今天的脾气也太大了点。”

  廉方轻轻摇了摇头,又给我添了一杯酒:“赵国欠你的太多了-------我也欠你的太多了---------你说过你不爱那个六个鼻子的成蛟,也说过你不想到秦国去--------作为臣子,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尽管听不太懂,但是他的话仍然让我心里一暖。
  “再喝一杯吗?---------看这一路上的灾民,他们食不果腹,颠沛流离---------------而我们这些军士呢?有家不能回,有地不能种,有父母不能养……总是要去打那些莫名其妙的仗,杀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我们又为自己真正在乎的人做过些什么呢。”廉方一边添酒一边苦笑。

  “也不能这样说啊,这些事情又不能怪你,又不是你的错。”我喝着酒嘟囔着。

  廉方又笑着摇了摇头:“你呀,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东西吗?象这样的吃法,我还是第一次见。”

  头有点晕,我看着他就笑了“怎么了?现在知道后悔了?谁让你惹我生气的。”
  说到生气,小四这个呆子,又躲在哪里生气呢?
  “你这呆子,谁让你惹我生气的。”我又轻声骂了一句,低头喝了一口酒,心里暗骂:死呆子,臭呆子,谁叫你不帮我的,现在又来生气,唉,也怪我,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可是,不这么说,还能怎么办呢?

  唉,臭小四,你在哪儿呢?别生气了,好吗?

  空气里的甜味更重了,我的头迷迷糊糊地晕起来,这种感觉有点奇怪,有点迷糊,有点晕,有点烦燥,却还有点舒服,我真是补药吃多了啊。
  小四,你在哪儿呢?我心烦,你快点来陪我。
  我趴在桌子看着酒杯发呆。
  “你喝醉了吗?”是小四的声音,我抬起头,小四正笑咪咪地坐在我对面,手里拿着个酒壶。

  “你怎么在这儿?”我吃了一惊

  “我一直都在这儿,不是你来找我的吗?”小四皱了皱眉头。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不生气了?”

  小四的脸红了“我本来就没有生气。”

  “那就好,”我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傻笑起来“你不生气就好。”

  小四的脸更红了,又不好把手抽回来“长公主,你该回去了。”
  长公主?他从来不这么叫我的,“呆子,你在说什么呢?谁是长公主?你喝醉了啊。”

  “是啊,是我醉了!”小四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喝了一杯酒。

  天上一个炸雷响起来,一转眼竟然下起大雨来。

  火盆里的火又是一响。

  我鼻子尖上开始冒汗了,脸上烫乎乎的,我看着小四的脸,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你说我们两个人是在干什么呢,管着别人的闲事,为别人冒险,还因为别人吵架?”

  “为别人?”小四看着我,眼神有点迷茫。
  “是啊,我为什么要嫁到秦国去呢?为什么你不带着我走呢?我们两个可以一起逃走的啊。”我盯着他说。

  “逃?逃到哪里去?”小四的神色突然有些悽然“在这个乱世里,谁都逃不掉。”

  “我不要嫁到秦国去,我不想见那个成蛟。”我委屈得拉着他的手“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行吗?”

  “你喝多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小四红了脸,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其实,我们都一样的,就象我和婉儿,都是为了权利的联姻,都不是为了我们自己。”
  “婉儿??等一下……你和婉儿?是怎么回事?”我吃了一惊,“你和婉儿还有故事?”

  小四看着我,红着脸慢慢地点了点头。

  “你这个混蛋……”我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这个死小四,在宫里和那些个女孩子们打打闹闹也就算了,竟然还和婉儿??
  我一边想,一边就红了眼睛。
  怪不得那死丫头老是看我不顺眼,原来是因为你这个臭小子,就这样昨天晚上还敢生我的气?!
  小四,你这个禽兽!!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小四走到我身边,抚住我的肩膀“早点休息,别胡思乱想了。”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拉住他的领子照他脖子上就咬。

  小四啊呀一声惨叫,连退了几步,抚着脖子委屈地看着我:“你干什么啊!”

  “你说我干什么?”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步地逼近他“你这个禽兽,竟然还和婉儿扯在一起,妄我对你一片深情……今天要不是我逼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我原来以为……你是知道的。”小四低下头,红着脸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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