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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国棺材文化集大成之探险巨制《鬼门棺》
原来不只那口小棺,现在六口大棺里也都不再是空的,只是大棺里面却不是存放什么布娃娃那么简单,而是各自盛载了一具成人的尸体。
当最后一块棺盖儿被掀掉的瞬间,早已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陈学文突然发出一声惊骇至极的尖叫。
陈学文的瞳孔在一刹那间竟然收缩了一倍,那张脸上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恐怖异常。
他用手指着棺内的尸体,结结巴巴地说道:“她……她……她死了。”
棺材里躺着一具女尸,长发遮住面颊,身上一身艳红色的衣裙,在她的脚上,赫然套着一双白孝鞋。
只见这女尸肚腹高耸,一看就是个待产的孕妇模样,从第一眼见到这具尸体起,陈学文便立即断定这就是那个四天前在八大河畔跟她订棺材的女人。
陈学文看了看女尸,又望一望那小棺中的白布娃娃,他的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终于可以判断出其中的原委。
民国时期,老昆明地区有个奇怪的丧葬风俗。说是但凡有身怀六甲的妇女,在还未来得及分娩的时候,母体就不幸身亡,而她所怀的胎儿也同时胎死腹中。遇到这种情况,尽管胎儿并未落生便随母身死,但是人们还是视其为母子双亡,按照礼数应用用两口棺材,分别装殓,但又不便将未下生的婴儿从母亲肚子里取出,因为这剖腹取子的事情实在是太残忍,同时也是对这孕妇尸体的大不敬,于是人们通常就将死去的孕妇直接装入一口棺材,另外再买一口小棺材,里面放上一个婴儿大小的布娃娃,再请法师在娃娃身上书写咒符,把婴儿的魂定附在那布娃娃身上,象征着那个还未降生就随母死去的婴儿已经单独安葬了。
这样的做法有什么道理吗?原来,自古以来便有传说,死去的孕妇腹内有未分娩的婴儿,如果一尸两命用同一口棺材装殓埋葬,那个在母亲肚子里的死婴可能变成旱魃,出来做怪,使一方干旱成灾,故须分而殓葬。如果母子不得不合殓合葬,那就必须将死婴之魂召入另棺另穴,方能安然无恙。
@步臻平 2012-2-20 20: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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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学文就此可以断定,这小棺中所放的白布娃娃就是为那死去孕妇肚中的婴儿准备的。可是,那孕妇在四天前跟他买棺材下定金的当时,难道就已经预见到自己会在几天后来不及生产便会死去吗?
难道这孕妇四天前跟陈学文预定的是她自己的棺材?
那么,昨夜里杠夫们言之凿凿在这寄棺所里所见的那个接货的女人又是谁呢?定棺的和收货的是否是同一个女人呢?
陈学文知道,他再继续追究这些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几天前跟他定做棺材的大肚子女人已经死了,死人是问不出东西来的。
直到陈学文他们离开,酒醒得差不多的守棺老头儿还在寄棺所里恶狠狠地咒骂不休。因为按寄棺所的规矩,如果有人在寄棺所里存放了没主的棺材,那寄棺所就要负责把棺材埋葬。
守棺老头儿知道,他这次是免不了会挨管事的一痛臭骂了,弄不好还要为此丢了这个聊以谋生的饭碗。
回去的路上,众杠夫带着陈学文去了那口装载着何六叔的拦路棺材神奇消失的山坡。
可是,尽管众杠夫已经掘地三尺,却还是始终不见那口金色老棺的影子,当然,何六叔也自此消失,不知所踪。
陈学文回到陈记棺材铺的时候,伙计孙石头已经在店里边等着他了。
伙计孙石头交给他一封信,说是管家何六叔在两天前交给他的,说如果三月四号早上他没有回来,就把这封信交给掌柜的。
陈学文狐疑地拆开信封,当他从头至尾把何六叔的信看完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七口棺材的真相。
信的内容如下:
信的内容如下:
“少东家,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一定已经阴阳相隔。何六为何执意要替少东家去送这趟棺材?只因何六瞒着少东家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
少东家,您真以为我能在这三天之内做好七口棺材吗?我可以明白地告诉您,这种可能性为零。可是,按咱们这一行的规矩,收了定就不能回头,所以,我必须保证您能按时交货,否则陈记棺材铺几百年的祖业就将毁于一旦了。何六思考再三,决定铤而走险,我私自去找到了一个野路上的朋友,花重金请他找人帮我挖坟。棺材归我,棺材里边的东西归他们。接连两夜,我都跟着雇来的盗墓贼去挖坟偷棺,又用一天的时间把挖出的七口棺木洗净上漆。当然,这样挖来的棺木怎么能保证会是相同的材质?更不要说是没人会用的槐木棺材了。可是,上了漆的棺材又有几人能看出里面的木质是槐木还是松木呢?
然而,我却不能保证,买家验货时是否能看出材质的差池。如果骗局不幸被对方拆穿,那么我们自然就会全盘皆输,还有可能落下恶意欺诈的臭名,那咱们陈记棺材铺就彻底完了。
所以,我才会执意要替您出面交货,只因我想跟对方玩一个赌局,如果对方发现我移花接木,我就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必要时赔上我这条老命,也要出脱少东家您。
何六不才,身负老爷太太深恩,不能报效犬马,帮扶少东家,却反而做出挖坟掘墓这样必遭天谴的不耻勾当,何六此身虽遭万死也难敌所犯之罪。
何六再拜泪别少东家,无论此事能否遮掩过去,何六都已抱定必死之决心。何六一生磊落,不想晚节却遭此荼毒,自作孽,不可活。只愿何六去后,少东家速归正途,重振陈氏基业,何六九泉下也感激涕零。
何六再拜绝笔 ”
陈学文读罢此信,已是泣不成声,扑倒在案几上久久不起。
他这时才忽然之间想起,三月三日那天,就在送棺队伍准备出发之前,他曾用手触摸过那七口棺材其中一口的漆面。他当时就觉得那种触觉很怪,可是因为其后的忙乱让他暂时忘记了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想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会感觉有异了,因为新打的棺材是初次上漆,手感与上过大漆的旧棺是皆然不同的。就算能把旧棺的漆面通体打磨,也无法做到完全去除旧漆,那么再重新上过新漆后,手感还是会有起伏的感觉。如果当时他能发现这个以旧代新的秘密,那么,他一定会阻止何六叔冒险交棺的行为。如果是这样的话,何六叔应该就不会死吧。
无论陈学文多么地懊悔,何六叔还是死了,然而,何六叔的自我牺牲真的能保住陈记棺材铺的数百年基业吗?
何六叔死后,陈学文果然摒弃前行,想要重振家业,谁知他的老婆却在这个时候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一直饱受陈学文冷落的老婆怀着决绝之心和报复之意席卷了那包七口棺材的定金首饰以及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跟随着陈记棺材铺里一个年轻伙计私奔了,只给陈学文留下一个尚在稚龄的幼子。没有了资金的支撑,没有了何六叔的帮扶,陈学文重振陈记棺材铺的愿望只能成为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何六叔死后,陈学文果然摒弃前行,想要重振家业,谁知他的老婆却在这个时候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一直饱受陈学文冷落的老婆怀着决绝之心和报复之意席卷了那包七口棺材的定金首饰以及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跟随着陈记棺材铺里一个年轻伙计私奔了,只给陈学文留下一个尚在稚龄的幼子。没有了资金的支撑,没有了何六叔的帮扶,陈学文重振陈记棺材铺的愿望只能成为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就在何六叔死后的第四个月,陈学文悄悄卖掉了陈家老宅,还掉所有债务后,几乎已是一贫如洗。在一个细雨霏霏的黄昏,陈学文牵着唯一的亲人——他的儿子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六合巷”,不知所踪。有人说,作为败子的陈学文无颜再在昆明城立足,被迫远走他乡,还有人说,陈学文并没有离开昆明,曾有人在护国路上见到过他。
陈学文在不在昆明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陈记棺材铺几百年的招牌是毁在他的手上了。追根溯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似乎离不开那七口棺材,正是这一事件导致了何六叔的死以及陈记棺材铺的迅速破产。
陈学文最初的预感最终还是应验了,七口棺材的出现必将伴随着灾难性的结局。五百年前是这样,五百年后还是这样。
而就在“大逸乐垮塌惨剧”发生后半月之内,昆明城内流传起一件骇人听闻的诡异之事。据说有一家主仆六口,只因剧院出事那天是这家少奶奶的寿辰,所以,寿宴后全家着吉服倾巢而出,去看大逸乐剧院夜场的《少奶奶的扇子》。不幸遭遇惨祸,五人当场毙命,只有怀孕九月的少奶奶重伤昏迷,被送往医院紧急救治。据说,这家人家刚刚从外地搬来昆明不久,人地生疏,无亲无故,因此死难之五人一直无人收殓。而在就医之后,接连数日这个昏迷的少妇始终未有一刻恢复清醒,直至三月三日子夜,少奶奶终告香消玉殒,追随家人而去,可怜其腹中还有尚未出世的婴孩也一同殒命。
最为奇怪的事情却在后头,就在这少奶奶死后不到一个时辰,她的尸体竟然从医院里离奇失踪,医护人员尽皆称奇。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是半个世纪之后,半个世纪的人事沧桑,不知还有没有人记得当年的“大逸乐惨剧”,以及陈记棺材铺的七口棺材迷案。
不过,就算其他人都不记得了,却还有一个人记得,他就是陈学文的重孙子陈旗开。
第二章 大闲人
1
闲人有两种,有钱的和没钱的。
有钱的闲人在夏威夷海滩晒太阳,没钱的闲人在自家破院里晒太阳;有钱的闲人在拉斯维加斯与另外一堆有钱的闲人赌大钱,没钱的闲人在公园和另外一堆没钱的闲人赌小钱(必须是不收费的公园)。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这两种闲人其实过得都差不多,无非是生活质量上有些差别罢了,而更为重要的精神生活层面,似乎两者都很匮乏。
也是,如果一个人有自己崇高的精神生活,那谁还会闲着呢?
陈旗开就是一个闲人,只不过是没钱的那一类,可他偏偏不承认自己没有崇高的精神追求。他常常对其他低等闲人如是说:本尊是没钱,可本尊肚子里装着一个图书馆,放个屁就能放出唐诗宋词,打个嗝就能打出四书五经,要是拉泡屎拉出十万个为什么来,还不把你们给淹死?
每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周围的闲人便捏着鼻子跑开,边跑还边大叫:俗!俗!俗!什么图书馆居然能养出你这么个满嘴屎屁的大苍蝇来?
其实陈旗开原本也不是这样,在图书馆工作时还是个斯斯文文的库管员,虽说不过是个合同制工人,但好歹也算抱着个稳稳当当的瓷饭碗,谁知两年前这个瓷饭碗一夜之间竟然被打碎了,原因是他被精简下岗了。因为没有大学文凭,又因为没有一技之长,陈旗开就只好做起了闲人。还是个愤世嫉俗的闲人。
如果你没有深入地和这些闲人打过交道,那你一定会由衷地感到奇怪,他们都穷成这样了,靠什么吃饭?居然还能这么闲?
这你就不知道了,什么人有什么人的活法,这帮子闲人也有闲人的门路,你想啊,一个人若是闲得慌了,自然要找人聊东讲西,说长道短的,这一帮子人聚堆活动,自然就产生出各种各样的致富信息了。
给你打个比方,一个闲人知道有个老板喜欢玩古玉,正好这个闲人聊天时听说某某地方某某人手上有这玩意,那么他就借此机会做起了中间人,若是生意成了,这闲人也就能拿到点好处,生意越大,好处就越多。所以这帮子人聚在一起也还是能成点儿事,从没钱闲人做到有钱闲人的成功事例也偶有发生,只不过这个难度很大,而且机率也极小,毕竟像我们陈旗开先生这样有着崇高理想的闲人少之又少,大多数闲人还都只是些小富即安的主儿。
闲人陈旗开长得其貌不扬,身高不足1米70,体重不到50公斤,瘦得跟人类某种身体被毛的远祖相差无几,可以说是全身上下都透着骨感,其人又爱穿宽松衣裤,所以每每在风中行走,便如一具活动的骷髅人一般,很有那么点儿“我欲乘风归去”的意思。
用闲人们的话说,陈旗开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老古董”的酸臭气。你说当今这个时代吧,无论城里还是乡下,人们几乎都在忙着追赶潮流,而这个潮流往往都带着一股子西洋的味道。看电视要追美剧,从一季两季一直要追到十季八季,颇有些赶超老一辈革命家八年抗战时期那股子耐力和决心;喝咖啡不喝云南海南的本土制造,一定要去什么上岛什么星巴克,喝什么拿铁蓝山摩卡以及卡布其诺,大有涵盖五大洲七大洋之势;吃雪糕不再满足于什么伊利蒙牛,要吃就吃纯正的哈根达斯;明明是中国人,可彼此间平时闲唠嗑也要掺杂着几句发音不大标准的英语美语,似乎别人越听不懂越显得自己时髦时尚学问高;买东西只要买得起就一定要买进口的,穿衣服不管真假只要贴着国际品牌商标就天天穿着,甚至连外挂在衣服上面的一叠子商标标牌和贴在西服袖口上的带洋字的标识都不愿意取下,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穿的是洋货,走的是国际主义路线,发扬的是国际主义精神。
可是轮到咱们的陈旗开先生,那可就是要多落伍有多落伍了。他是洋词说不上十个,甲骨文却识得个七七八八;洋服基本上没穿过,整日不离身的是式样千古不变的洗得看不出本色的老式中山装;洋包根本没拎过,每天不离手的是从解放初一直流行到改革开放前的那种黑色人造革手提包,当然这包已经不止十次地被他家胡同口修鞋的老孙头儿修理过了,上面补丁摞补丁,很有些万国旗的味道。除此之外,洋玩意他陈旗开也没玩过,他成天摆弄的唯一一件能称为玩意儿的就是一把从地摊上淘来的灰不溜秋的土陶茶壶,壶里差不多一天到晚泡着茶水。陈旗开这个大闲人平日里话挺多,时常在一群闲人帮里边发表演说,每每说到高兴的时候,他就对着壶嘴吸溜一口茶水,就算是偶尔茶壶干了又没办法续水的时候,他也要习惯性地对着壶嘴猛吸一口,听着空壶里传出的那一串很响亮的“呼噜噜”声音他便心满意足了。而说到洋事儿呢,这陈旗开甚至一件都没有干过。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整天倒腾中国老祖宗几千年间传下来的那些宝贝,当然这些个宝贝只是限于纯精神上的,什么琴棋书画呀,什么古文旧书啊,反正他一张口就是习惯性的“之乎者也”,用他陈旗开自己大言不惭脸皮厚过锅底的话说,他那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就连放出来的屁都带着书香。
不过,上述所有一切溢美之辞全都是陈旗开陈大闲人自己往自己脸上贴的金,别人的说法可就差之千里了,在陈旗开周围这群闲人眼中看来,他陈旗开不折不扣的就是一个“伪知识分子”,说难听点儿就是装X,自以为自己成天泡书堆里就沾上满身的书卷气了,其实就是一“臭老九”,迂腐酸臭得连刚从坟墓里钻出来的满清遗老都得给吓得立马丢盔卸甲地重新爬回去,怎么着?自愧弗如呗。
说了半天闲人陈旗开的酸腐气以及闲人陈旗开的逆时代潮流而动,相信各位看官接下来一定很想系统地认识一下陈旗开这个人了。至少想知道知道他的脸是长是圆,个子是高是矮,脑袋瓜子是不是和大家伙儿长得一不一样?
好了,下面就让咱们近距离地见识一下咱们大闲人陈旗开的“闲人相”。
陈旗开皮肤极白,在男人中实数凤毛麟角,尤其是他那张刀条脸,白得几乎看不出什么血色,云南这高原上如此强烈的紫外线竟然在他脸上留不下一丝灼痕,陈旗开的这一显著特点让许多千方百计美白祛斑却收效甚微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嫉妒得牙根紧咬,可是就算把牙根咬烂了却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不过,陈旗开本人却根本不喜欢自己的白,因为有一天夜里,当他独自游走在一条路灯不太明亮的小巷之中的时候,竟然被一名刚下晚自习匆忙赶路回家的初中少女误认作“吸血鬼”而大喊救命。
陈旗开的发型非常奇怪,最近十几年都没改换过发式,因为给他剪发的是他的一位老邻居,那老头儿从十五岁拿剃头刀起就只会给男性朋友们剪一种发型,一直到现如今老头儿都八十五岁了,还是始终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光荣传统,继续给男同胞们剪风格简约的“汉奸头”。陈旗开这人本来对自己外形就不怎么讲究,再加上老邻居给他剪头发又从来不收钱,所以,他也就乐得保留这极具复古风格的发式,甚至还以此为荣,自号为“个性”。
说到陈旗开的五官,那长得还是相当具有“明星相”的,不信你去问问他的街坊熟人,保准马上就有人告诉你,这陈旗开长得可像名人了!!!像谁呢?像著名影星呗!哪一个呢?葛优呗。那真是“横看成葛侧成优,远近高低各不同”啊。
陈旗开的脸瘦如刀削,两个颧骨尤其高得吓人,有人说颧骨高把权,又有人说颧骨高聚财,可是,时至今日陈旗开都三十二岁了,权和财却始终未曾青睐于他,几年来他就靠着下岗的一点微薄救济金活着,个人资产除了他老爹留下的一院土墙小破屋和破屋里的一堆破书,其它为零。
其它为零的意思就是:没妻子没车子没票子没儿子。为此陈旗开经常自我解嘲,国家提倡做“四有”新人,我却偏偏是个彻头彻尾的“四无”闲人。
正因为陈旗开是个“四无”闲人,所以他仅有的这个小破院子很多时候便成了陈旗开可以炫耀自身的唯一资本。他常常在其他闲人的讥讽面前跳着脚大叫:咋地?!老子还能在自家小院儿里晒晒太阳喝喝茶,心情好了老子还敢脱光了衣服在墙根儿底下裸奔几步,你们有啥?在你们那三层板儿的小窄窝棚里边,想释放点儿天然之气还得憋着整,和老婆施行点儿人伦之事还得捂着嘴。
通常情况下,陈旗开此言一出,闲人们马上就会猛烈地还击他几句:得了得了!你那小破院儿也没几天了,搞不定哪天被强拆了我看你咋整?补你的钱最多只够你买个卫生间的,娶个越南老婆人家都不敢和你过,你想啊,天天睡在厕所里,莫不成吃饭用马桶吃?
每到这种时候,陈旗开便会憋紫了脸,瞪圆了眼,扯长了脖子没命地嚎叫起来:你们得意个屁!你们看着,本尊就要娶个外国老婆给你们看看,老子还要生个儿子,名字都取好了,就叫陈得胜!陈得胜!记住了吗?米斯特?得胜陈!!!
所以,自从陈旗开公开了未来儿子的名号之后,其它闲人们一见到陈旗开,往往就会跑上来嬉皮笑脸戏谑地问上一句:陈旗开,您老得胜了没?
所以,自从陈旗开公开了未来儿子的名号之后,其它闲人们一见到陈旗开,往往就会跑上来嬉皮笑脸戏谑地问上一句:陈旗开,您老得胜了没?
陈旗开是闲人堆里生意最差的一个,所以也就成了闲人里面最闲的那一个,不过,陈旗开却和其他闲人不太一样,其他闲人若是没有生意,便通常会三五聚堆地赌点儿小钱,喝点儿小酒,玩点儿小牌,同时呢,还要东拉西扯、海阔天空,喝高了的偶尔还会信手指点江山,满腔壮怀激烈。然而,陈旗开一看见这些闲人的颓废德行,便会忍不住地朝地上啐口吐沫,恨恨地咒骂一通:“你们这群土鳖,翻天了也就是只王八,趁着没被煮呢,还不赶紧找个地洞躲起来?本尊若不是时运不济,怎么会和你们这群没出息没文化没追求的活鬼为伍?可悲啊可悲!”
骂完了那些他陈旗开不屑与之为伍的下等闲人,他便背着俩小手、踱着小方步回到他自己小破院中的破屋里面,借着头顶十五瓦黄灯泡的昏光,把他白天骂人时放屁放出去的,打嗝打出去的,拉屎拉出去的东西搅呼搅呼又吃回去了。
这里有必要强调一点,那就是陈旗开有一个区别于其他闲人的最重要标志:陈旗开爱书成痴。他唯一的嗜好,就是看书,一日不读书,则言语无味,面目可憎,甚至抓心挠肝,寝食不安。曾有人分析,陈旗开的这个书瘾是他多年间在图书馆里作库管员时养成的习惯,不过,他痴书行为的深层次动力则是源于他从小就铭记在心的一条家训: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这陈旗开无儿无女无亲无故无妻无妾,说白了就是光棍一条,在别人眼中就是无能的废物点心一个。不过人家陈大闲人倒也活得潇洒,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叫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用为琐事烦恼,自由自在,无牵无挂。
可是,陈旗开自诩的潇洒自由在别人眼里却只不过是无能和不着调的代名词。
2
陈旗开虽说在其他人眼里极不着调,以致于别人也就拿他当个小丑儿一样消遣消遣。可这个世界奇怪得很,一贯被旁人轻视取笑的大闲人陈旗开,居然有个忠实的崇拜者,用现如今时尚的话说就是陈旗开的粉丝,而且是死心塌地打不走骂不跑的追随者——九牛。
九牛,性别,男;年龄,二十出头;本人特征,头脑简单,心眼实撑,跟同龄的农村娃没多大区别。可是,他长得却相当不一般,高个儿,黑脸儿、大脑袋,大鼻子,大嘴叉,浑身肌肉都很结实,特别是他那一双脚,宽、厚,筋骨突出,看起来就不像人脚,倒像是一种什么野兽的蹄子。他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壮,活像一头大牯牛似的。
这个忠实的崇拜者九牛现在就坐在陈旗开他家小破院里的井沿儿上,聚精会神地听陈旗开说书。
陈旗开今天给九牛讲的是《稽神录》中的一个故事,名字叫《清源都将》,只见陈旗开先将两个眼珠子一瞪,再对着手边的土陶茶壶猛地“呼噜”了一口茶水,最后又抄起一块三扁四不圆的鹅卵石往破桌子上一敲,便煞有介事地开始说起书来了:“话说大宋朝时候,有个清源人杨某,在本郡的军中担任副将一职。这个杨副将呢,他在城西有栋大宅子。这天早上,杨副将天还未亮就急匆匆出去办事了,到吃饭时还没回来。正当他的家人准备吃饭的时候,突然看见一只大鹅背上背着一大堆纸钱儿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口走进来了,而且径直走到西厢房里去。杨副将的家人万分吃惊,其中有人当下叫道,‘这鹅好生蹊跷,竟然身背纸钱儿,莫非是从祭祀的神祠里跑出来的?这一定是个不祥的东西,快来人哪,立刻把这只鹅赶出去!’家奴们领了命令,风一样冲入西厢房中,可一进房仆人们当即就傻了眼了,为啥?原来屋内不要说什么背纸钱儿的大鹅,就是不背纸钱儿的大鹅也是踪影皆无啊。房中只站着一个头扎双髻的白胡子老头儿,而且这老头儿此刻正对着来人龇牙咧嘴怪笑呢。家人一见这白鹅转眼间变了老头儿了,心知非妖即鬼,因此全都惊慌逃散。正在混乱之际,家主杨副将忽然回来了。家奴们立即争着抢着地跑上去报告。杨副将不听则已,一听此事,当时血往上涌,勃然大怒。抄起一根大棒就冲过去追击那白胡子老头儿。可这鬼怪却忽隐忽现,在院内四角变化多端。杨副将连他的衣边儿都沾不着一下。杨某打了半天,徒劳无功,自己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越发愤恨交加。他‘啪’地一声把木棒丢在地上,对着那白胡子老鬼跳着脚骂道,‘老怪,你给我等着,我吃完了饭再来杀你!’鬼不但不怕,反而挑衅般猛地点了点头道:‘行,我等着你。’杨副将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到厨房去切肉准备给爹爹下酒,可是肉刚放到案板上忽然间就不见了。紧接着,大女儿便尖叫一声手里握着菜刀从厨房跑了出来,只见她冲到父亲面前惊慌失措地惨叫道:刚才从案板下伸出一只黑乎乎的大毛手来,还一直叫喊着‘快切!快切!’。大女儿说完就昏了过去,从此成病。二女儿到大瓮里边去拿盐,哪成想突然间从大瓮中跳出一只大猴子来,一下子就蹦到女孩的背上,女孩吓得拼命狂奔,刚逃到厅堂里,那猴子便不见了。结果,二女儿由此也得了重病。杨副将无奈,只得请巫师设坛治鬼,可这鬼竟然也来设坛作法,而且手段比巫师还要高出一筹,巫师捉鬼不成,还险些被鬼所害。不久,杨副将的两个女儿和妻子全都暴毙。后来有个明教的法师专门来此宅中颂经一夜,那老鬼才唾骂着不服气地走了,从此鬼患消除。可是,这个杨副将在当年却也一命呜呼了,恐怕也是被鬼所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