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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撂帘之后四人便混上了山。为了防止脚下弄出声响,他们都换上了软底布鞋,董承金白天已将路摸熟,他们还是沿着上午上山的路线来到了林子中。因为已经快到月底,头顶上也没炉子,从林子中向外看去黑魆魆的,只能模糊地辨认出人影和高耸的石头。不过董承金因为天赋异禀,却是个十足的夜视眼,他很快就将矿区的情况瞧得一清二楚:“外面站岗的有两个,这两个位置都是固定哨,而且都是面向山下的,只不过一个冲左下,另外一个冲右下,那旁边的草棚子中估计还有人,一旦有动静必会出来增援。我们现在如果想过去唯一的办法是把那两个哨兵引开,然后让九江八趁乱进去。”
何栖云却否决了他的这番部署:“我们如果硬闯一定会惊动韩立诚和泽九公。韩立诚倒还罢了,那泽九公却是精于数理的,他一旦发现我们动了他用来计算木龙涎的植物,很可能会提前动手寻找,那我们反而陷入了被动。”董承金沉吟道:“那你想怎样?”何栖云道:“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然后再不留痕迹地出来。”董承金道:“这却难了,那两人也不是傻子,要想不惊动他们进去几乎没有可能。”他们正说着那两个哨兵却开始移动位置,一个人从高处的矿点移动到低处,另外一个则斜穿了个对角到另一侧的矿点上,这样两人都移动到了站在矿区靠近山下的一侧。
关二愣子小声道:“空子来了,棚炮头你看,从这里下去有几块突出的山岩,这些山岩背后的小路全都是死角,东洋鬼子盯不到,咱们如果悄悄地下去,还是有很大把握的。”董承金也注意到了,他说道:“人多了难免弄出动静,我看不如就让九江八自己下去。我们几个人在外围掩护,若是涨水了就先撂倒几个人,保着九江八出来。”其实在这几个人中身手最好的还是董承金,但若说到精通术数那何栖云责无旁贷,所以他点点头:“这点子最好,那我就下去了。”
四个人先后摸黑从隐藏的位置中出来,走到距离矿区六七丈远时,董承金扬手止住了身后的关二愣子和杨二狗,同时在何栖云右胳膊上捏了一下。何栖云明了他的意思,无声地冲他点了一下头,自己借助天幕中的点点星光向矿区中间摸去。董成金和关二愣子则拔出了随身携带的撸子瞄向那两个哨兵。本来董承金长枪用得更好也更有把握,只是这次任务特殊无法携带,就只能改用撸子凑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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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栖云来到铁丝网前面,这铁丝网是日本人临时搭设,都是可以拆卸组装的,所以并不太高,只有一人出头。何栖云用左脚踩在上面试了试,这铁丝网倒是结实,承受他身体的分量毫无问题。他用双手抓住铁丝网的交叉位置,双脚脚尖点在空隙之中交替向上移动。他爬到一多半的高度,正准备加把劲翻过铁丝网时,忽然其中一个哨兵来回摇晃了一下脖子,吓得他心都几乎从腔子里跳出来。好在那哨兵只是站久了脖子难受,并没有真正扭过头来,否则以何栖云这样一个明显的人影肯定要被发现。何栖云双手攀住铁丝网,小心翼翼地将两脚依次翻了过去。这铁丝网因为受力不均而剧烈抖动着,何栖云是看准了脚下才干一步一步向下挪。当他轻轻地将左脚移到矿区内的平地时吗,终于轻舒了一口气,然后缓步向那棵李子树走过去。
因为距离那两个哨兵不远,所以他也是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将这两人惊动了。好在他们一直目视前方,没有注意到蹑手蹑脚逼近的何栖云。何栖云来到李树边上,仿着白天泽九公的样子用手摩挲着树皮,除了感觉树皮粗糙些外倒也没觉出什么。不过站在树下倒是可以清晰地闻到酒香,不用说这就是泽九公上午喷在叶片上的酒还没完全消散。何栖云不懂酒,也不知这酒有啥功效,只是从气味上觉得比先生的药酒要馥郁一些。他循着树的枝桠一路向上观望,看到李树叶片在夜色中斑驳参差,有些微的星芒从叶片的缝隙中露下来。他仰天观望枝叶半饷,忽然发现了其中的妙处。这株树在半人多高的位置发出了四个枝桠,各自斜指天穹,从下面看去恰将天穹分成四块,这四块所占大小几乎完全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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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极派讲究观物,又讲究天象与人事的统一,即所谓的天人象。先生常说“冬至之子中,阴之极;春分之卯中,阳之中;夏至之午中,阳之极;秋分之酉中,阴之中。凡三百六十,中分之则一百八十。此二至二分之数也。二至相去,东西之度一百八十,南北之度凡六十”,这些叶片分布在四个区块之内,各自能代表星寰运转,即所谓的“天浑浑于上而不可测也,故观斗数以占天”。
何栖云用皇极生象术一一验证,果然与这里的叶片分布丝毫不差。上午在树林中他曾经用木质罗经测得这棵李树附近来龙走向为壬山丙向,那么在盈度之上数有超气,超出之数为六十之七,这个比例不可谓低。何栖云再结合白天对那株托盘秧子的观察,推知这两株植物虽然起源不同,但本身在金脉富集的地方,受木龙涎的影响长势各有迟速变化,那托盘比正常时日要晚了一些,而李树果实却明显提前了。先生所传比泽九公自然要高明太多,泽九公尚需假以时日推算,何栖云却可根据两株植物的情况直接推定地脉变化。只是因为龙脉行经此地力量大小难以估算,他只能大致圈出一个范围,却无法给出木龙涎的准确位置。因为周边就有两个哨兵虎视眈眈,他也无心在这里进行推算,所以便从树上采了五枚李子和两片叶子,然后循原路翻过铁丝网,过铁丝网的时候铁丝剐了他衣兜一下,有一枚李子不慎掉了出来,不过何栖云并未觉察,仍是和董承金他们会合了。
董承金一见面就问何栖云:“怎样?”何栖云道:“回去还得琢磨琢磨,依靠植物推断地脉不是一下子就能推算出来的。”董承金知道现在也没必要留在山上,便说道:“那咱们先回去吧。”
何栖云他们几个人当夜无处安枕,便找了个避风的墙角歇了一宿。等到天亮之后,何栖云从怀里摸出那几片叶子和李子,开始了详尽的推算。他明明记得李子有五枚的,可是在衣兜中翻来找去也只有四枚,他霍地想起少了的这枚有可能落在矿区了,心情不由紧张起来。但眼下也没有别的主意可想,他只有加紧推算,力争抢在泽九公之前找到木龙涎。就在他推算的过程中,他突然发现了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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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司元图
上次在月亮门镇破掉顾扬今的邪术后,何栖云在他的身上找到了司元图。这张图上山川河流一一在目,画的就是东边道这一带的地理形势,只不过顾扬今用的标记符号特殊,再加上好多地方神秘古怪,何栖云也琢磨不透其中奥秘。不过他事后反复思量,顾扬今是满清遗老,这幅图很可能未必是他本人所创,而是从哪一个地方抄来的摹本。何栖云虽然未能完全参悟图中的本末,但图中所画无不一一铭刻在心。而在今天他拿李树和托盘秧子推算数理时,得到的玄空太易数中有一处为一九九二,按先天卦后天数的取用原则,前面的两个数分别代表了坤和乾两个单卦,第三个数代表本卦为南母卦,第四个数则指的是本卦所属宫位为坤宫,合起来恰为地天泰卦。这一卦所表征的方位为乾山巽向,而这正和司元图右下角的一处山脉走向完全相同,其方位严丝合缝不差毫厘。
司元图和中国传统的舆图一样,都是上南下北,右西左东,右下角代表的方位就是东北方。然而这张图另有一桩奇异之处,使得无法从图上直接度量出路途远近。上古之人传言“天圆地方”,即天如穹盖而大地端平,但到了唐朝时,著名的僧人术士一行在夏至日沿同一子午线测量了日影长短,由此推断出大地并非之前所想的方形,而是近似于球形,这样一来很多地理图文都要进行修改,这其中的由来何栖云曾听先生多次讲过。而这张司元图显然也用了这一想法,它在图上画的范围其实很大,但中心点对准的是东边道地势,相当于在东边道的上空俯视所能看到的山川形势。这样一来,越靠近中心点的可以画得越详细,而偏离它的就画得很粗糙。在图上同样长度的线条表示的距离也不尽相同,在地图中间的表示的实际距离较近,而在边缘的则表征距离较远。
何栖云把董承金他们几个都找过来,问他们可否知道那条长线段代表的是哪座山岭。关二愣子看了看图,有些犹豫地道:“我瞧着有些像枫叶岭,棚炮头,你看呢?”董承金道:“看长短有些差不离,但具体是不是却有些难说。”何栖云听他们的口气也不太确定,不过这也不怪他们,土匪们平时都是在心里默记地形,只有镇八方和丁福林他们这些头面人物才有地图可看,何况这司元图并非标准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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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栖云将图收了起来,喃喃自语道:“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成于寅,按此次序而来,木龙涎属地生之物,必在时候顺序的丑位,而李树受催托盘受克,埋木龙涎的地方必在山势回环之处,极有可能是岭西侧的半阴半阳之处。”董承金看他在认真地推算,不忍出声打扰,直到他分析的差不多了才问道:“如果现在去找能有几成把握?”何栖云道:“最多只有三成。在地图上看到的距离都是直线,但在实际的山路上哪有直路可走,都是往复回环的羊肠小径,这就很难精准地确定位置。还有一点就是,木龙涎因为五行相克的原因,本身虽生于土而克土,所以最后它隐藏的位置不一定在土中,极有可能随一些花草树木共生,而这些草木逢秋而枯,逢春而荣,每年因为地运和天象都有不同的变化,所以木龙涎其实很难找。”董承金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寻找它一定大费周章,而我们这面还得盯着。我们还是把消息传给大掌柜吧,由他来予以定夺。如果他让我们去我们就去,如果还让我们在这守着我们就继续守着。”几个人商量之后,决定由关二愣子联系之前在这里插千的那个土匪,由他将消息传回绺子。
转天绺子里却又增派了三个人过来,董承金一看全是自己海字棚的兄弟。他们还捎来了镇八方的口信,说大掌柜说了,董承金可带着九江八、杨二狗三人前往寻找,余下的人在关二愣子的带领下继续在原地盯着金矿。大掌柜既然已经下了命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董承金当即向关二愣子交待了几句,嘱咐大家凡事要小心。关二愣子是老杆子了,满不在乎地道:“棚炮头,你就甭操心了,我们几个会把这面的事料理好的。”董承金点点头,和何栖云等人投往枫叶岭来。
就在何栖云他们离开二道湾的时候,泽九公像以往一样,一边往肚里灌着药酒一边趿着鞋往山上走。来到矿区的时候,把守的日本兵见他喝得满面红光,笑着冲他比划了一下,泽九公今天心情不错,也咧开嘴冲他乐了一下。他进到矿区后还是按照惯例在四个点来回瞅了一遍,当走到铁丝网边的时候,他忽然俯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枚青色的李子,当在鼻前嗅了一下之后,他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因为他已确定,这枚李子就来自他精心培育的李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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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急地走回到那李树旁边,因为在这树上花费了很多心思,所以他连李树上有几条树枝每条树枝上有几枚果实都记得一清二楚。他拿眼瞄了一下,发现靠西这一侧树枝上李子少了好几颗,而且叶片似乎也少了。他再一细瞅,终于发现了被何栖云掠走的那两片叶子。原来他虽然也常常摘取叶片以估量龙脉之力,但他摘叶子的时候只要叶片,叶柄却还都留在树上。而何栖云昨晚上因为天黑,再加上心急火燎地,将叶片连同叶柄一同摘走,这就在树枝上留下了痕迹,是以泽九公马上就发现了不对。他心中一紧,又急急朝山上走来。在刚才捡到李子的地方他观望片刻,再仰头看看铁丝网,终于确定摘李子的人必定是从这里翻出去的。他到托盘秧子前一看,发现托盘也少了两颗。若说单单有李子少了也没什么,没准是哪个嘴馋的工人偷着摘了,但托盘也少了,世界上绝没有如此巧合的事,那证明一定有懂术法的人到过这里。泽九公再也坐不住了,他从山上下来,立刻来找韩立诚。
然而韩立诚却不在二道湾,泽九公问过他的随从才知道,两天前韩立诚就赶回通城县了。韩立诚不在泽九公也吆喝不动那些护卫队,索性就坐在韩立诚门前苦等。捱到当天下午,韩立诚才骑着东洋大马匆匆返回。一见泽九公的面,他遥遥便喊了出来:“泽先生,你怎么在这里?”泽九公面上阴晴不定,他站起身缓缓说道:“有事。”韩立诚是个七窍玲珑的人,他从马上跳下来,随手将缰绳交给马夫,把泽九公拉到一旁:“我这几天到通城领受帝国最高指示,没在二道湾,出什么大事了吗?”泽九公低声叹气道:“昨晚上矿区进去外人了,而且这个人一定是通晓术法的,他摘了我几个李子,明显是想从中找到木龙涎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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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立诚一听脸色也变了:“居然有这种事?”他的顶头上司杨大辫子自从听纪家老三讲过阴阳双龙龙脑的事后,对此极感兴趣,因此每次见到韩立诚总不忘询问一番进展。韩立诚便将宝都押在泽九公身上,别看这老头儿邋邋遢遢,对于吃住一概不挑,可他却也有真本事,在协助韩立诚寻找矿脉上出了大力,所以尽管很多日本人对泽九公不满,韩立诚却一直对泽九公是尊崇有加。上次在地底寻找金龙涎未得,反而差点被瓦斯炸死,他便深以为憾,现在听说有人要对木龙涎动手立时便焦躁起来,他对泽九公道:“泽先生你先别急,这人如果还在这里,我一定把他揪出来交给你处置。”泽九公道:“像这种术士身上多半会带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比如罗盘、黄符纸、朱砂、磁石、铁落等等,你叫手下遇到了就直接扣下来。”韩立诚咬着牙道:“事关帝国大业,我自然会加倍细心。”他说着一击掌,叫来一位随从:“把险道神给我叫过来。”
险道神是水浒英雄郁保四的绰号,韩立诚和大多数那时的日本人一样,了解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和谋略手段是从《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开始的,因为他看到这个护卫队队长身材高大,便索性将这个绰号赠给了他。不一时险道神带着两个日本兵走了过来,他往那里一站犹如一尊铁塔,比旁边的两人足足高出一头有余,这样的身高在日本人极为罕见。韩立诚招呼道:“险道神,马上带着你的人封锁二道湾市集,挨个盘问搜查,遇到符合以下特征的人立即扣下带来见我:一是身上带有枪械的;二是带着罗盘等道门器物的,重点是中年以上的;第三是无所事事的闲汉。”在他想来,这术士既然能令泽九公惊讶,肯定不会太过年轻,所以就自作主张加了个中年以上的条件。险道神在国内服过预备役,习惯了服从上司命令,也没问为什么,答应了一声就去了。他的护卫队机动人数有三十多人,他将这些人呼啦啦地召起来分作三拨,两拨分从两边堵住了二道湾市集,他亲自带一拨人挨个过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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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二愣子他们几个人白天在矿区转了一会儿,又到作坊外面瞧了瞧,看看快到下午了,有人提议说买点吃的,关二愣子就将两个人留在外面,自己带同另外一个土匪来到市集上。关二愣子来到羊肉摊前,刚准备买些白切羊肉,忽听外面传来吆喝:“都站着别动,大把头吩咐了,今天要查人!”众人也不知他要查什么,但被查总不是啥好事,尤其是这些护卫队的人,顺手牵羊几已成为习惯,但凡被他们检查一番总要少点什么。这些小贩登时大乱,有打了锅倒了灶的,也有摔了碗敲了盆的,众人也不做买卖了,闹哄哄地就往外走。
关二愣子和另外一个土匪被人群拥着身不由己地就向外走,关二愣子猛然觉出不对,他低声问那个兄弟:“你的撸子还带在身上吗?”那人点点头,关二愣子道:“快点摘下来,找个地方掖着!”可是在这集市上,人多眼杂的,往哪儿藏呢?关二愣子瞥见路旁有一个估衣摊,摊上摆着铺着的都是旧衣服,他拿衣袖一遮,迅即将撸子藏在了旧衣服堆的下面。这时前面也传来喊声:“都别挤啦!一个也走不了,都得查!”这前后两边都被堵上了,显然不能硬闯,关二愣子和另外那个土匪索性站在原地,等着那日本人来查。今天的搜查特别仔细,不仅要查随身的物品,还详细询问是做什么的,从哪来到哪去。轮到关二愣子时,两个日本人端详了他一眼,见这家伙满面风霜,比实际年龄显老得多,但神情却有些桀骜,不似一般买卖人那般低眉顺眼,便很不友好地问道:“干什么的?”关二愣子从容地道:“抬大木头的!”那人犹是不信,抓过关二愣子的一只手一看,见这只手手骨粗大,掌心里面全是老茧,这才有些信了。他又在关二愣子身上摸索了一番,见没查到啥东西就放他过去了。另外那个土匪见关二愣子平安无恙,心中也有了底,很顺利地通过了检查。等日本人走了之后,关二愣子又到估衣摊将撸子找了回来。
日本人在集市上的这一番搜查,没有找到一个所谓的术士,但却抓住了几个模样不太周正的闲汉。他们都被险道神带走,韩立诚亲自审问了他们,却发现他们与泽九公所描述的术士差距甚远。韩立诚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泽九公,泽九公道:“正主儿没在这里,肯定早都溜去找木龙涎了,我看我们不如也动身吧。”韩立诚大惑不解:“你不是不知道在哪里吗?”泽九公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我们还有最后一招,那就是放火寻踪。”接着他向韩立诚解释:“木龙涎遇火而显,火势越旺它越能显露本来面目。我在之前根据李子树和托盘的生长状况估计,这木龙涎大致在从这里往东北走一百二十里远近,那里全是原始森林,从这个位置出去,方圆十五里内肯定能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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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立诚对他的话虽然少有疑虑,但还是不免发问:“但我们只有这几个人手,如何能够找到它?”泽九公叹道:“我也没有十足把握,只能是碰运气了。不过若是能遇上那一伙子人,咱们倒是可以从他们手里抢。”韩立诚想了想,对泽九公说道:“如此说来,这木龙涎怕是不易得。咱们这金矿上还需留些人手,也不能尽数都派出去,我觉得有三十人左右足够用了,泽先生,你以为呢?”泽九公点头道:“如此最好。这次让人多带点轻重火器,免得像上次一样吃亏。”韩立诚暗想,这上次你也没提醒,我差点连命都搭上。不过他仍是恭谨地说:“您提醒得对,我这就吩咐下面这些人照做。不过他们需要收拾下东西,金矿上也有一些事情需要交接,可能得白天走了。”泽九公虽然心内焦急,但知道韩立诚说的也是实情,便淡淡道:“后天就后天吧,反正那拨子人去了也未必能找到,就让他们先去林子里打个前站。”
而在这时何栖云等三人已经来到了枫叶岭,正沿着何栖云之前的推断在树林间仔细寻找。何栖云告诉董承金和杨二狗,虽然枫叶岭绵延有百里之多,但因为星峰剥换的缘故,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满足山势回环、半阴半阳条件的,而至于这附近哪里有满足条件的地方,他可以依据方位通过皇极生象术予以推断。他们先来到了一处小山包上,何栖云站在山顶,以手搭成凉棚极目远眺,忽然他看到了远山穷尽的地方有一处溪谷,谷中有氤氲的山岚袅袅升腾。他取出罗经再一推算,这个地方合乎水法,正是一处大吉大利的福地。他说道:“那个地方我看就不错,我们可以先过去看看。”
三个人从山梁上溜下来,穿过树林的空隙向那山谷走去。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就是说在长途跋涉中有些远处的景物明明看着很近,但怎么走也走不到。何栖云他们在山顶上看着那处溪谷虽然不远,但因为山路险峻难行,又没有现成的小径可走,以至于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仍没有赶到,但从方位上判断已经不远了。这时忽听前面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棍子拨弄杂草的声响。“有人!”三人一下子紧张起来,在这荒山野岭地出现个生人,也不知是干啥的。董承金一努嘴,三个人悄悄地朝声音踅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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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近处他们才发现,树林里有个中年汉子一手拿着一根六七尺长的梭拉棍,正在来回地扫着地上的杂草,同时眼睛专注地盯着地面。董承金一看他的样子就明白了,自己原来是多疑了,这原来是一个找参的山民。东边道的山参全国闻名,素来以药效如神著称,俗称“七两为参,八两为宝”,意思是分量如此大的山参十分罕有。但因为东边道的深山密林中鲜有人踪,所以这些地方时不时可以挖出颗生长几十年乃至数百年的山参,只要转手到药铺就能卖个好价钱,所以山民在闲着的时候就会出来寻找山参,盼着能找到颗五品叶六品叶补贴家用。不过山参的寻找是有季节的,以秋季为最佳,不为别的,就是因为秋天山参会结籽,而它的种子红彤彤的十分醒目,拿梭拉棍一扒草丛就能看见。
既然已经知道没有什么危险,他们走上前去和那山民打招呼。山民看了看他们的穿着,随口问了一句:“转山的?”董承金道:“是,我们哥三随便过来看看。”那山民直起身子道:“这个时候松子和核桃还没下来,来得有些早喽!”董承金道:“咳,赶上啥算啥。”山民点点头,不再多话,继续用梭拉棍在地上翻找。董承金三个人则拔步向前走了。
走不多远有一片矮小灌木,上面还密密麻麻地缠着一些藤蔓,远远望去便似一个天然帐篷。杨二狗最是馋嘴,忽而他大叫道:“哈,那是圆枣子!”说着不待董承金和何栖云跟上,三步并作两步地窜上前,伸手就朝藤上摘去。就在他脚刚刚落地的一刹,藤蔓底下忽然嗖地一声,蹿出一条铁青色的小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杨二狗脚上狠狠咬了下去,杨二狗哎呦一声便坐倒在地。董承金手疾眼快,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就朝小蛇掷去,这树枝正正扎在小蛇的尾部,董承金立时抢上前去,抬脚将那小蛇连头带身踩成了肉泥。回过头再看杨二狗时,他已疼得倒吸冷气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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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承金对治蛇咬伤有一定经验,他见伤口不过刚刚破皮,但却有两个深深的齿痕陷入肉里,便从衣服上刷刷撕下几根布条,紧紧绑在了杨二狗伤口上方,接着又用随身携带的刀子在他伤口上划出了一个十字形,用力将里面的黑血都挤了出来。董承金挤出几滴黑血后,见伤口旁边仍是黑气郁结,对何栖云和杨二狗道:“这铁树皮毒性太大了,得赶快找蛇药!”何栖云拿出金梭子在伤口四周刺了几下,暂时阻止毒气向四周蔓延。他倒是知道有几种植物可以治蛇毒,但偏巧这附近一样也找不到。
董承金一拍脑袋:“有了!刚才那山民手中一定有蛇药,我们去向他要些。”何栖云一听有理,两个人抬着杨二狗就往下走。那山民正用梭拉棍在地上寻找人参,半天也才挪动几步,见这几人去而复返,不由问道:“咋地啦?”董承金道:“我弟弟被毒蛇咬了,您这有没有蛇药?”山民道:“有,我这就拿给你们。”他说着在腰间的褡裢中翻找出一块土黄色的药饼递给董承金:“这个一半外敷一半内服。”董承金接过之后,将其中一半填到杨二狗口中,又给他灌了几口水,另一半则放到自己嘴里嚼黏了,然后往伤口的位置一糊。杨二狗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口中不住地轻哼。何栖云闻到药中有异香,便向山民请教,山民答道:“我这蛇药是坎下老吴家自己配的,他用了什么我可不太清楚。”何栖云点点头不再吱声。
因为那山民要干活,几人不便打扰,何栖云和董承金就将杨二狗抬出一处敞亮通风的地方,杨二狗迷迷糊糊地,忽而出声道:“那里面有东西……”何栖云见他眼睛似闭非闭,还以为他在说胡说,没有搭理他。杨二狗见何栖云没应声,又轻声道:“九江八,我和你说话呢。”何栖云这才将头凑了过来:“啊?你说怎么回事?”杨二狗哼哼唧唧地:“我被蛇咬的时候,瞅见了藤蔓下有一个绿莹莹的东西,好像还挺长的。”何栖云知道这小子虽然时常脑子犯浑,但运气总是特别眷顾,经常能发现一些别人想找又找不见的东西,便说道:“你脚怎么样了?要不咱们回去看看?”董承金道:“他刚被蛇咬了,也不能随意走动,还是我背着吧。”杨二狗还要逞强,董承金不由分说就将他拉到背上,三人又重新折返到藤蔓前,这次何栖云学乖了,他不敢直接用手触碰,先折了段树枝去藤蔓底下探了探,不过这次却没有小蛇游出来,他这才放了心,扭头问杨二狗:“你刚才说的是这下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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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二狗道:“对,你用树枝把它全部掀开,就能看见了。”何栖云依言挑开树枝,定睛向里面望去。因为上面灌木枝叶重叠,这里面黑漆漆的,不过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一根长棍。他伸手去拔长棍的时候,猛然发现长棍背后居然有一具盘腿坐着的白骨,身上还有些残存的破布片,也不知是哪年哪月留下来的。白骨头部已经没有一丝皮肉,在眼睛的位置留下了两个深深的凹坑,空洞地平望向前方。他面前的地上还有一只油布裹着的匣子,已经被土埋了半截。
何栖云大吃一惊,心头砰砰乱跳,但好在他随即控制住了心神,对白骨施了个里拜筋手礼,低声道:“得罪了!”说着将长棍从地底拔了出来。他拿到外面借助亮光一看,才发现这绿莹莹的长棍原来是一根竹杖,只不过制作竹杖的人在外面又刷了几道清漆,这使得竹杖虽然饱受手泽侵蚀却不变色。东边道因为气候严寒,山上虽然尽是木头但却没有竹子,这竹杖一定是从外地来的。他端详了片刻,正待将它递给董承金时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扭头一看,只见刚才那埋进土里的匣子居然自动从土中拱了出来,而旁边的土还在簌簌地向下坠去。何栖云仔细一瞧,原来匣子下面的土中有一群地龙在不停地钻上钻下,所以这匣子看上去就像自己从土中出来的一样。何栖云暗想刚才自己来的时候并未见到这许多地龙,它们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抽走了竹杖才会如此?董承金背着杨二狗凑了过来,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忽然对何栖云道:“九江八,你一抽走了竹杖匣子就出来了,莫不是这位前辈想将匣子送给你?”何栖云一想也觉有理,忙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将匣子从油布中取了出来。
董承金将背上的杨二狗放下来,伸手接过匣子掂了掂分量。他是用机关的行家,匣子一入手便知这里面没什么机关,所以放心地递给了何栖云。何栖云看那匣子外面包了一层熟牛皮,不过埋在土里的这半边仍有部分损毁,有些地方已露出了内里的木质部分,匣子的一侧还有折页。他将手放在折页的对侧,没费什么劲就将匣子打开了,这下子里面却只有一本厚厚的笔记,因为年代久远,纸张已经变得又脆又黄,稍稍翻动便发出刷拉拉的轻响。何栖云翻到第一页,见上面记载了《奇门总要诀》,再往后翻,《青龙天目地耳吉方》、《十二黄黑道吉时诀》、《迫迫歌》、《边九宫飞掌图》、《亭亭白奸》等历历在目,何栖云细看之下,纲目与先生所传大同小异,只是在细节上略有差别,原来在这里的枯骨生前也是一位术士。
@雪远孤狼 :托盘的图片。东边道产的托盘叶片呈爪裂,和这里的稍有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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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在正文之外,又额外用蝇头小楷在天头地角加以注释,如论及天目地耳时,他在旁写道:“天目为六丁,以木能生火,故丁卯为首;地耳为六癸,以金能生水,故癸酉为首。”何栖云回忆自己当初学到这个地方时,先生反复开喻的情景,不禁对此人又增了一重仰慕之情。不过这本笔记上所记的东西何栖云均已烂熟于心,对他也没什么大用。正当他草草地向后翻验,准备将笔记重新放回匣子中时,忽见笔记的最后一页上有一篇文章,不同于前面笔记中的楷体,这文章通篇都用隶书,看起来俊秀飘逸,有破纸而出之感。文章是这样写的:
余少居江浙,及长渐依齐鲁,平生无他嗜癖,唯喜书焉。尤习奇门以来,视为枕中秘帙,而恨代远年湮,书多舛错,余誓以此生觅得原刻秘本,以成其大观之貌。然不幸遭逢兵燹,多年所藏付之一炬,余亦不得已逃出关外,游荡东西垂十年,不觉老之将至,此生一无所成,怅怅不能平也。余无儿无女,百年之后无人得葬阴宅,故择此草木旺盛之地枯坐,以待两世之后关内来人。此人必猪年甲日生,必携有同伴前来,同伴之中必有一人腿脚不甚灵便。此人为寻天下至宝,余可嘱之如左:十干精使足为用,先庚后庚三日明。东来紫气自天降,中人腰鼓两边生。若此人得觅,必葬我于阳坡子龙透地之处,使前冲溪谷,背倚群山,左右龙虎出为倚靠,钱塘褚葆荣谨识。
董承金识字不多,杨二狗更是不通文墨,两个人见何栖云读得入神,不由问道:“这里面都说了些什么?”何栖云叹道:“埋骨此地的前辈姓褚,这位褚老先生真是天下奇才,他不仅知道我们会在他死后六十年到来,而且还知道我是辛亥年甲日出生,并且预言同伴中有人腿脚不灵活。”杨二狗嘟哝道:“我也是健全人,只不过被蛇咬伤了,这个可不能算。”董承金忙道:“别打岔!听九江八把话说完。”何栖云道:“这位前辈还给了我们四句口诀,用以寻找木龙涎,只是他说得隐晦,我到现在也未能参透。另外他还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让我们选择合适的地方安葬他。”董承金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何栖云道:“受人之禄,忠人之事。我既然已经在心里答应了,那自然得有始有终。”他向四周看了看,说道:“右侧那片山大形势上倒是符合,此山如人端坐,穴位应该点在丹田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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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何栖云师门所传的皇极派风水术中,分为形、法、择三大类,形是从大局上判定龙脉走势,法则是依龙脉寻找合适的穴位,民间所谓“颠颠倒。二十四山有珠宝,顺逆行,二十四山有火坑”就正是穴位方向重要性的表述。择就是择天星,也就是选择合适的时机下葬。何栖云既然已经决定了葬山,自然要将褚葆荣的遗骨和随身物品都带走。何栖云跪在地上给尸骨叩了个头:“老先生,咱们这就启程吧。”他们在山上两手空空,也没什么工具,何栖云便脱下外面的衣服,将遗骨一块块拾入衣服内包好,最后再系成一个包袱提在手中。
他们三个人来到右侧那片山上,何栖云依照师门传授的寻龙点穴,为这位褚老先生觅得一处佳穴,此穴平坦向阳,也是更子龙透地,正合老先生的要求。然后董承金和何栖云一起动手,两个人在穴位上动土开工,挖出一个五六尺的浅坑来。何栖云抖开包袱,将褚老先生的遗骨按照顺序一一摆放好,将匣子也放在遗骨的侧面,然后又和董承金一起填上土。最后董承金将那根竹杖插在封土之前作为标记,因为老先生没有后人,他们也就凭竹杖来寄托哀思了。
他们刚刚完成老先生的安葬,尚未来得及行礼,天空忽然乌云四合,顷刻间电闪雷鸣,居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来。三人在树林中无处躲避,转瞬就被淋成了落汤鸡。董承金和何栖云抬着杨二狗勉力奔行了一小段,仍旧未找到躲雨的地方。董承金眼尖,透过雨帘看到不远的山坡上有一棵大榆树,枝叶甚为繁茂,便叫道:“快,到那棵大树下躲着!”三个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到了树下,因为正值盛夏,榆树枝枝叶茂密,重重叠叠的叶片和枝桠抵挡了不少雨水,所以尽管外面大雨滂沱,站在这树下却只能感觉到零星的雨丝。董承金将衣服脱下来,用力地攥住两头绞动,里面的水分便都被挤了出来,他一边拧水一边说道:“今天这事情也真怪,刚把坟修上雨就下来了。”何栖云道:“我总觉得这是那位褚老先生感念我们为他了结心愿,而用这种方式通知我们。”杨二狗因为脚上有伤,便斜倚着榆树坐着:“唉,你们也别聊别的,这天马上就要撂帘了,晚上我们躺哪儿啊?”董承金道:“现在外面雨下这么大,山上滑滑溜溜的,根本就没法走,等一会儿雨停了再说吧。”杨二狗特别爱较真:“那雨要是一直不停呢?”董承金斜眼瞟着他:“那就一直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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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正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忽见天空中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从云层中直扑地面。紧接着三人耳旁都传来一声炸裂耳膜的巨响,那一道闪电不偏不倚正中他们躲雨的这棵大树,震得地面也随之震颤不已。何栖云他们三个人都被一股大力推离了原来的位置,张着嘴半天没回过神。等他们被大雨一浇,稍稍清醒一点时,才发现那棵大榆树从顶心至树根被劈作了两爿,各自倒向了两侧,内里的木质被自天而降的闪电灼得焦黑。三人大声地询问彼此的状况,可都是只见对方嘴动却听不见声音,原来那声炸雷太响,竟然让他们出现了暂时的失聪。忽然卧在地上的杨二狗支撑起半个身子,颤颤地指向那被劈开的大榆树。
第四十三章 后庚三日
顺着杨二狗手指的方向,董承金和何栖云看到大榆树上伏着一只碗口大的蛤蟆。东边道山谷纵横,溪流众多,两山之间必有水,有水就有蛤蟆,这原也没啥稀奇。只是一般见到的蛤蟆也就两三寸长,即便大一些的“母抱子”(当地对雌蛤蟆的俗称)也就拳头大小,这么大的蛤蟆却是谁也没见过。而且一般在林间生活的蛤蟆都是和泥地青苔差不多的墨绿色,但这支蛤蟆却是鲜艳的翠绿色,而且背上还有几道橙色条纹,中间夹杂着一些黑色斑点。它伏在那里,面朝着三人的方向,两只前肢撑起身体,雪白的肚皮一起一伏,两腮因为充满了气而鼓鼓胀胀,目不转睛地瞪着三人,忽而它口中呱呱连声,似乎是在驱逐这三位不速之客。
杨二狗听它叫得心烦,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就扔了过去。但那只蛤蟆动作灵活无比,呱地一声就跳开了。杨二狗正待再捡石头向它投掷,忽觉脸上一黏,却见那蛤蟆伸出奇长无比的舌头,用末端分岔的舌尖在他脸上舔了一下。杨二狗半边脸只觉一麻,立时便火烧火燎地疼起来。他骂道:“这臭蛤蟆,我今天非踩扁了你不可!”说着勉强站起身子,但他脚踝上还绑着布条,蛇毒也尚未完全排去,一下子站立不稳,却又摔倒在了地上。
何栖云和杨二狗相交多年,不能看着他在泥窝中被大雨淋浇,急忙伸手去扶。董承金见那蛤蟆生得古怪,此时又欲逃开,便大步流星地赶上前去。但那蛤蟆双腿一蹬,向前蹿出了足有六七尺,董承金两个大步撵上去,看看将要追上,那蛤蟆却又跳开了。而且它专门捡人不便走行的浅水洼和草丛中跳跃,因此董承金虽然步履轻捷,一时却也赶不上。更可气的是,这蛤蟆见董承金追不上,有时还蹲在地上故意呱呱叫上两声,似乎在有意激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