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总?!”我突然想起顾德告诉过我,公司里都在猜测郭蕊是“皇亲国戚”。
“王百生在恒远也是老员工了。”实在没找到打火机,梓棋只得将烟又放回了烟盒:“虽然不象郝卫国是‘开国元老’,却也是跟着老板打江山的人,而且他有文化,别看他那个样子,可是个货真价实读过大学的。”
王百生年近五十,这个年纪的大学生可以算是很难得的了,想起他平日里的做派,我不由得“啧啧”出声。
“要说恒远里最狡猾的,他要认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梓棋冷笑了几声:“他跟谁关系都好,又得老板的信任,等老板反应过来,他的人已经遍布恒远各个分部了,销售里几个顶尖的,都是他的徒弟,张朝利是他一手招进公司的,分部部长就算不是他的嫡系,也不会跟他翻脸。”
我回味了一下这番话,问道:“他是有什么异心吗?”
“那倒不至于。”梓棋摆摆手,似乎对这个说法很不认可:“不过他就是控制大小事务,包括公司的员工,他当初推荐郭蕊负责内务工作,老板就提点了一下,把我从分部调了上来,从那天起,他再行事,就没那么明显了。”
“这样说来,他只是喜欢弄权了。”我点点头,又问她:“那郭蕊对我们这么上心,是他授意的?”
“我都习惯了。”梓棋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说:“对老王来说,恒远除了老板就是他,公司上下的大小事务他都要知道,安放眼线就是他的癖好,让他去吧。”
听她这样说,我放心了一些,却又觉得有趣,恒远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但又奇妙地相处融洽,这一切都让我想起最近一直没见的杜致远,真是玩得一手制衡之术。
忽听陶梓棋的手机响了起来,梓棋看了看来电,说:“顾德?走,回办公室,是不是有什么事。”
一出安全通道,就看到顾德,见了我们便急道:“有人找杜总。”
“谁啊?”梓棋示意他回办公室。
“说是姓蒋。”
姓蒋?我楞了一下,便拉住了梓棋:“你去接待吧,恐怕是个我不想见到的人。”
今儿先更到这里,分了个心,跑去更了点别的,哈哈,大家见谅啊
今天从乡下返城,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现在还在高速上爬行(我眼神不好啊,都只敢开70码),今天的份儿只能和明天的一并送上了,么么哒

“说姓蒋你就知道你不想见了?男的女的、方的圆的还不知道呢。”梓棋颇有些不屑。
我无奈地摇头,这姓蒋的还真是认识两个,正好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不过无论是哪个,都不是我想见的,我实话实说:“可能命里就犯姓蒋的,甭管男的女的,都八字不合。
一边顾德倒是接过话来:“是个秃头的大叔。”
果然是那位地中海,我伸手推梓棋:“你去吧,索恩公司现任董事长蒋新念。”
“哦~”梓棋这声拖得老长,一脸兴致勃勃:“那我去会会他。”
进了办公室,正好对上郭蕊阴郁的眼神,却在触到的那一刹立刻移开了,我心里不禁好奇,脾气火爆的陶梓棋是怎么和这个眼线和平共处的?
谁知才没一会儿,梓棋便推门回来了,满脸忿忿不平。
“这么快啊?陶姐,那人走了?”顾德诧异地问道。
“这秃子怎么跟你说的?”梓棋却是反问了一句。
顾德吓得站了起来:“没说什么,就说是老板的朋友,我说老板没来,他就问有没有其他的负责人。”
“神经病。”梓棋嘴角一撇:“留了两条烟说是给老板的。”说罢挥挥手:“管他呢,反正人都走了,干活干活。”她说着却状似不经意地瞟了我一眼,便回到位置上了。
果然没一会儿,我收到梓棋的微信:“下班有事问你。”
每天下班前5分钟,郭蕊就开始收拾物件,再上个洗手间,准点一到,背包走人,准得跟报时器似的,今天也一样,一到点立马站起身来,说了句:“走了啊。”便起身离座。
“顾德,你也早点回去吧。”梓棋从电脑后面探出脑袋。
“不行啊,社保的帐还没对完呢。”顾德头也不抬地回道。
“带回去做,赶紧的!”梓棋斩钉截铁道。
顾德这才抬头,一看梓棋的脸色,马上应道:“喔,好的。”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电脑、报表。
从我身边过去时,顾德飞快地吐了一下舌头,我好不容易忍住了笑。
“快!”梓棋飞快地跑到我对面坐下:“说说那个蒋秃子来干嘛!”
我看她敏捷地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我哪知道他来干嘛啊,我都不敢见他。”
“那你就说说你为什么不敢见他。”梓棋飞快地抓住了重点。
看她盯着我,整个人隔着办公桌身体前倾,两手支在办公桌上,便知道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按她的个性是不会放过我的,只得暗叹口气,道:“这个蒋新念是亿能的财务负责人,而他的老板姓樊,也就是收购索恩的人。”
“就这?”梓棋吃惊地摊手:“不是吧,商场如战场,你就为这个不想见他?不知道的还以为索恩是你开的呢。”
现在已经完全了解她的个性了,反而一点都不介意她说话的方式了,我只是摇摇头:“可惜索恩被收购,根本不是兵戈抢攘,或是将帅谋略,而是……”
见我沉吟,梓棋追问道:“使诈?不能啊,索恩好歹是我们老杜的地盘,一点阴谋诡计能奈他何?”
“其实……真相我也不知道。”看她急着要开口,我赶紧补充道:“杜总和兰总也一直在追查真相,所以任勇才对我的事情一清二楚。”
听了我的话,梓棋本张嘴要说什么的,却没发出声音,好一会儿才问:“任勇?”又伸用手来指我:“你?”
我点点头,示意她猜对了。
“好吧。”她顺了顺胸口:“那我不问了,反正知道你对这姓蒋的算是国仇家恨了。”
她这成语用得不伦不类,我只能笑着点头。
“蒋新念下午只留了两条烟,什么都没说吗?”我一边关电脑一边问她。
梓棋立马严肃了起来:“那倒不是,他问我老板什么时候来,我反问他……”她轻蔑地扬起下巴:“您不是说您是我们杜总的朋友吗?要不您打个电话问问他吧,我们确实不知道他的行程。”
“行啊!”我不由得称赞道:“这回答恐怕把他气死了。”
梓棋的语气象是带着火星:“没有啊,人家听我这样讲,就微微笑了笑,说既然来得不是时候,就改天再来拜访,我以为他要走了呢,谁知他说顺便参观参观。”
听到这儿,我也紧张起来:“你没拦着他吗?”
“拦了啊,结果那秃子根本不在意我,在走廊上遛了个来回,根本不在乎我一直说‘不方便’,还在公告栏前站了半天,最后我都要翻脸了,才悠哉悠哉地走了。”只见她眉尾上翘,脸色微红,果然是气得不轻。
梓棋的个性就是大开大合,遇到蒋新念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就象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肚子火起却无处发泄。
“这人是这样的,修养太好了,内力深厚。”我拿了包站起身来,同情地拍拍她。
“哼!”梓棋用力地哼了一声:“难怪头顶都没头发了,八成是憋掉的!”见我笑了,她摆摆手:“算了算了,再说下去我也要跟你一样,恨天下所有姓蒋的。”说到这儿,她也回身去收拾桌子,嘴里问道:“哎,你是还有姓蒋的女仇人吗?”
听她这样问,我心里一动:“你要没事,我请你吃海鲜吧。”
今天我要多码点,先跟猫草宝宝们分享今天看到的一篇微博,解决了我多年的疑问:

今天涯叔来大姨父了,这么不稳定?我贴慢点:
我随梓棋一同钻进出租车的后座,关上车门我对司机说:“麻烦到五洲海鲜城,谢谢。”
“不是吧?”梓棋吃惊地看我:“五洲海鲜城啊?”
“就是啊,怎么了?”我不解她的反应。
“你中彩票了?还是咱俩吃完你就把我拉到野外去活埋了?”梓棋故做惊恐地向车门缩去:“这么奢侈,象最后的晚餐似的。”
我白了她一眼:“你能说点好听的吗?”
她又靠了过来:“无缘无故请我吃大餐,说实话,你是不是象电视剧里一样,其实是扮成灰姑娘的千金小姐?今天打算向我坦白身份?”
“请你冷静点。”我伸手打了她一下:“跟你不熟的时候那么高冷,熟了才发现你没个正经。”
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故作媚态:“都去这么贵的地方了,正什么经啊,人家今晚就是你的人了。”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出了声:“好啊,那我们就快活吧,反正有大把时光!”
车子在司机不停地干咳中停在了五洲海鲜城门口,梓棋飞快地付了车钱,我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推着我出了车子。
“哎,你看到那个司机的表情没?”梓棋欢快地跃上台阶。
我追上她的脚步,说:“别人都快被我们吓死了。”
从浮夸的金色转门一出来,便有迎宾小姐微笑着过来,不待对方开口,我就问道:“你们蒋经理在吗?”
“在的,稍等。”对方拿起对讲机来呼叫。
一旁的梓棋吹起了口哨:“行啊,你。”
没一会儿小蒋便出现了,仍是穿着合体的套装,妆容完美,发型一丝不乱,嘴角上翘的角度刚刚好,看着她一如往常的殷勤步伐,我甚至怀疑此刻要是地震了,她是不是连一滴汗都不会流?
“哎呀魏总,真是好久不见。”她左手在我上臂上虚扶了一把,又抬起右手向梓棋打了个招呼:“带朋友来用餐吧,这位老板气色真好!”
梓棋飞快地向我眨了眨睛,仿佛在说:就是这位姓蒋的啊。
小蒋为我们安排了一个靠里的散座,虽然走得远了点,但光线充足、较为安静。
她贴心地帮我们拖开椅子:“就两位的话,这里聊天比较方便。”她将桌上的茶倒好,问道:“我陪魏总去点菜吧?”
“没事,一会儿我们自己去吧。”我状做不经意,道:“上次你陪杜总送的那酒叫什么名字啊?贵不贵?”
“哦。”小蒋似乎想起来了,笑道:“您说杜老板啊,今年都没见过他了,去年他过来用餐,多喝了两杯,让我帮着送了他一程,那酒是杜老板自备的。”
听完她的话,我笑了两声,却越发觉得好笑起来,不禁扶额摇头,引得梓棋在桌子下面用脚踢我。
小蒋待我止住了笑声,才稍弯下腰分别递了名片给我和梓棋,她波澜不惊地微笑,道:“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名片还望两位老板笑纳,有什么吩咐尽管找我,随时候驾。”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两位都是女生,点些贝类就好了,今天的蛏子是下午刚到的。”话罢直起身子,点了点头,才倒退两步,转身离开。
“原来你不是来寻仇的。”梓棋看着小蒋的背影,玩味地说:“你是来买酒的?”
我看她狡黠的眼神,只得坦白:“我是被杜总利用了,你刚才也听到了这位蒋小姐说的,她被临时拉来演了出戏给我看,就为让我传个话。”
“传话?给谁传话?传的什么话?”梓棋立马坐直了。
“还记得前几天在矿山上,那个开车来接杜总去机场的女的吗?”我把烟灰缸放到她那边去:“传话给她。”
“打住。”梓棋做了个停的手势:“别说了,我知道那女的是谁。”她又拿起烟灰缸,站起来放到邻桌:“那天在矿山上咱俩说的话,你记得吗?我现在只带烟,不带打火机,因为我要戒烟了。”
“真的吗?”我也站了起来。
“真的。”她拍了拍我的肩:“你的话我听进去了,克制,对自己不好的东西,就不要碰了,最好都不要让我知道。”
漂亮,一语双关得十分彻底,我顺势拉住她的手:“走,点菜去。”
蒜香芙蓉蛏子上来时,果然个个饱满、肥嫩,引得人食指大动,我和梓棋在双方面前都毫不做作,甩开腮帮子就吃。
“你说郭蕊?”梓棋终于从青岛大虾里抬起头,这个话题倒是让她拭了嘴角,专注起来:“我确实脾气不好,可我也是看对象的,她一个探子,值得我动气?”她轻笑了一声,象是变回了我刚刚认识的陶梓棋:“不是说看一个人的身份,就看他的敌人,凭她,还不会引起我的兴趣。”
我把虾放进嘴里,含糊地问:“那郝卫国引起你的兴趣了吗?”
梓棋冷哼了一声:“说实话,现在反而后悔自己跟他在会议上大吵了一架了。”她飙了句脏话,又道:“我现在真的觉得二部车辆成本那么高,根本就不是什么管理不擅,我怀疑他有做手脚,要真是这样,他就更不配做我对手了。”
听她这样讲,我默默地放下了筷子:“不是管理问题?可上次王副总不是说了,二部用的都是老旧的,甚至折旧都折完多年的工程车,损耗大不是很正常嘛。”
“我下午打了好几个车队长的电话,还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厂家,我不敢肯定,但八成这里面有问题。”梓棋端起杯子慢慢喝着水。
车辆管理,尤其是重型车辆,我完全没有接触过,仅学习过相关固定资产的财务知识,我是敬畏这些专业领域的,不懂的东西,我不敢置喙。
“对了。”看她出神,我便想换个话题:“下午蒋新念来公司的事,你跟杜总说了吗?”
梓棋放下杯子,道:“他不在国外嘛,我没说。”
“还是说一声吧,多留心总归是好事,我总觉得他是黄鼠狼上门给鸡拜年。”
“嗯,也是。”她说着笑起来:“看来你对姓蒋的确实都不放心啊。”
“你怎么这么烦!”我笑着站起来:“我去洗手间,你看着包啊。”便拿起手机离了座。
吃得差不多了,我便先去服务台结帐,走到大厅中央,手机却响了,抬手一看,竟然是我妈。
“芝芝啊,干什么呢?”老太太一打电话就特大声,震得我耳鸣。
我转身向角落走去:“跟同事吃饭呢,怎么突然跟我打电话?你和爸没事吧?”
“没事,好着呢,你五一回不回啊?”老太太声音听着就不对,笑得特别贼。
“回啊,七天呢,肯定要回啊。”我看到安全通道,便拐了进去:“真没事吗?有事就直说啊,觉得怪怪的。”
“哟,我姑娘就是聪明,我问你啊,你那个男朋友,那个小齐,带他一起回来,听到没?”声音一下高起来了。
“哎呀!妈!”我不禁大喊了一声,见路过的人探头来看我,吓得我马上背过身去,伸手去推安全通道的门,我压低声音道:“你别闹了,人家才谈几天啊,现在带他回去干嘛,万一分手了呢?!”
“瞎说什么呢?谁分手?和谁分手啊!”我妈立马咋呼起来了,就听我爸在那头劝着:“我就说你瞎操心!”我妈却继续道:“我跟你说魏芝,我就觉得小齐不错,人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有学问,还千里迢迢来接你,你看看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象个体面苕,这么好个男孩子看上你……”
我无力地走出安全通道,将手机拿远了些,我知道我妈这劲头上来了,没个一刻钟是停不了的,还不能挂她电话,要挂了那算完了,她一定会无敌追命call地打过来,直到把气撒完。
抬眼一看这通道外面,我突然有些想笑,没想到五洲海鲜城的侧面竟然还有个停车场,面积不大,估计只能停个七、八辆车,不远处正有三、四个人在车旁寒暄。看来,这里是供VIP使用的“暗场”了。
突然我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眼睛都睁大了,我迈步向前,仔细看向那几个人,是的,其中一个我认识,是林婉的老公,严肃。
还好还好,11点之前搞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今天不做夜猫子了,要去当睡猫了~~啦啦啦~
@u_112954219 2018-03-10 09:23:46
我已经点开猫帖无数回了 猫大人 快回来吧
-----------------------------
对不起,对不起!
各位不好意思,上周三晚上又是风又是雨的,跑去“要债”,就为了一万多块跟人谈到夜里十一点,淋着雨跑回家,实在是冻得不想更新,谁知道第二天就发烧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了,这两年明显身体不行了,动不动就“中招”。
因为刚过完年,我又不好意思请假,硬是撑着吃点芬必得就去上班,回家实在是动不了,我有的时候想,这一个人在外面真有个三病两痛的,实在是太可怕了,夜里烧得渴醒了都没人倒杯水。
哎,智能机器人什么时候上市啊?希望能够便宜点。
最后希望大家都能健健康康的,千万不要象我这样,作死啊我。
再过两天就要放五一长假了,路过走廊,我看了看贴在公告栏的放假通知,想起承俊拉着我的手,让我晚两天再回家,好给我们留多点时间在一起。
突然有人在我身后猛拍了一下我的屁股,不用猜,我转身低声警告:“陶梓棋!”
“看这么认真啊。”她却毫不在意,勾住我的肩问道:“放假有什么计划?和男朋友去旅行?”
“没有啦。”我拉着她往办公室走。
梓棋却弯下腰来看我:“你害羞啊?我猜中了?”
“瞎说什么,我在计划哪天回去呢。”我推了她一把,率先进了办公室。
“真的吗?”她却坐在了我对面:“休这么长时间,不出去玩好可惜,不是说了嘛,一起旅行最容易看出对方可不可靠啊。”
我看见顾德好奇地抬起头看向我们,赶紧皱眉对她道:“真的没有,我得回家,你呢?你回不回去?”
梓棋却瞬间褪去了笑容,漫不经心地翻了翻我桌上的文件:“哪儿也不去啊,就上上网、玩玩游戏,睡个天昏地暗。”
整理人事档案的时候,我留过心,梓棋的老家在省内的一个小城市,却出了不少体育名将,她这样冷淡的态度让我觉得奇怪:“在W市吗?你……”我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们家已经在W市定居了?”
“我家?”梓棋嗤笑了一声:“我在哪儿,哪儿就是家啊。”她指了指左胸:“家在这儿呢。”说完做了个李小龙擦鼻梁的动作。
我故作认真地看着她的胸口,点了点头,轻声道:“嗯,不错,你家挺大的。”
她马上反应过来了,指着我道:“魏芝!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啊!”说着伸手要打我。
“哎,我说什么了?”压低着声音笑起来,我赶紧抓住她伸过来的手。
待梓棋收回手去,又正色道:“其实我打算趁五一这几天,学习一下财务知识。”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身后的郭蕊。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这阵子核算二分部的成本,让她对财务管理产生了不少兴趣,但有郭蕊这个眼线,我们从不在办公室讨论这些。
梓棋伸手拿过桌上的本子和笔,抬手写着什么,嘴上说:“可惜你要回去,不然留在W市,帮我补习一下就好了。”梓棋说着,便站起身,将笔记本调了个个儿,放在我面前。
本子上写了五个字:老板节后回。
合上本子,已端坐在自己办公桌着的梓棋,对我笑着眨了眨眼,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秘密工作”,样子十足地可爱。
可惜晚上我就不这样想了,盘腿坐在床上的我,刚刚接完我妈的电话,现在满脑子都是:陶梓棋!你这人有毒吧。
“你范阿姨都定好房了,不用你管。”电话那头我妈中气十足。
“不是……”我做着无用的挣扎:“那我爸呢?我爸一个人在家啊?”
“你爸他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要我做个饼子套他脖子上?”我妈不满地反问,却又开心道:“我们也不耽误你们年轻人,我和你范阿姨都计划好了,前三天旅游,后两天逛街,对了,还要去那个植物园,可不是专程去看你们的。”
我只得叹了口气,我这辈子还没成功地阻止过我妈呢,这老太太要想干什么事,天上下刀子都没用,我认命道:“那你们出发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哎,话是这么说,你还是要安排我们和小齐吃个饭的啊。”我妈终于说出了目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无力地应着。
回忆着刚才和我妈的对话,我瘫回床上,真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哪里是范阿姨要来W市玩?肯定是我妈跟别人八卦我谈恋爱了,巴巴地领着她的闺蜜来“相看相看”,看来范阿姨当初让我跟她侄子范胜龙相亲,却在年前结了婚,这事我妈一直耿耿于怀啊。
我一把抓了枕头压在脸上,我的妈啊,你就不能低调点?
一下楼便看到承俊靠在车门旁,他也看到了我,便伸出双手来,春夏交接的阳光照在他浅蓝色的衬衣上,帅得刚刚好,我扑进他的怀里,被他的气息包围。
周末的上午,小区里的人多起来,我想站直身体,却听他在我耳边道:“别动,再抱一会儿。”
隔着薄衫,我似乎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就这样倚着他吧,就这样赖在这个怀抱里,不去想路人了,也不去接我妈和范阿姨了……
我妈?!
“呃……,我怕堵车……”我在他颈窝处喃喃说道。
他轻呼了口气,才松开了我,见我盯着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眼镜便去拉车门:“没事,市内的道路我还是很熟的,我们走二环线。”
可惜上了二环线,看见一片红色尾灯的海洋时,我们才意识到还不够“熟”。
承俊撑着额头倚在方向盘上:“忘了,好多人出城。”他转头来看我:“不好意思,估算失误。”
“没事啊。”我摇摇头:“我们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呢,你是W市的人,但我知道出城大军的可怕。”说罢我有些小得意,比了个剪刀手。
他却伸出右手到我面前。
“干嘛?”我有些不解,便将右手覆了上去。
承俊一把握住,说了句:“乖。”便欺身过来,在我面上轻吻了一下。
最近这样甜蜜的小动作似乎越来越自然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拂了拂面颊,好怕过会儿见到我妈和范阿姨,他也会这样。
“不许擦。”承俊突然抓住我的手,放到他的唇边:“再擦就接着亲。”
还没等我说话,手机却突然响了,我赶紧抽回手:“不会吧,这么快到了?”却发现来显示竟是任勇。
没来由地我有些心慌,便将手机铃声按熄了。
“是我岳母大人吗?”承俊启动车子跟上车流。
“不是,是同事。”我一边回答,一边安抚自己,万一任勇打来是说调查索恩的事情,就听着不做声好了,想到这里,便接起了电话。
“任总。”边应着,我边转头看向车窗外。
“哎,在忙吗?”任勇的声音透着些许不好意思。
“不忙,和男朋友在一起呢。”我刻意地说道。
那头“喔”了一声,却没有下文。
我有些沉不住气:“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任总。”
却听到任勇笑了起,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倨傲,道:“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要去邑仓市走一趟,有什么新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啊……”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不由自主地转看向了承俊。
“怎么了?”他十分敏锐地侧头看我。
“啊,好的,谢谢……祝您出差顺利。”我飞快地挂了电话,才对承俊说:“没事,公司的一个领导,要出差了,给我交待点事。”
“喔。”承俊应了一声,过了堵点,明显车速快了起来,他却又说了一句:“任总?没听你提起过啊。”
一路上他没再说什么,我却满怀心事,任勇要去邑仓,可见我们分析的线索还是得到了重视,那边不象杜致远在W市,这么多年前的事,还能查得出来吗?
车停在了长途车站边,我伸手去解安全带,却听承俊问了句:“这任总,是杜致远身边的那个任勇吗?”
“啊?”我讶异地抬头看他。
“到了到了,刚下车。”我妈在电话里说。
我踮脚张望着出站的人流,大声道:“我已经到出站口了,你出来往右走,多走一会儿就看到了。”
“啊?你来接我们了?”我妈的音量突然提高了:“哎呀,那太好了,太好了!我们马上出来了!”
这老太太,我不来接你们,谁来接啊?演得象真的一样。我边挂电话边嘟囔,突然觉得腰上那只手收紧了。
“到了吗?”承俊问道。
“马上出来。”我有些尴尬地看向他,没想到他认识任勇,一时间我没敢接这个话头,只是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心里却总有些怪怪地。
“芝芝!芝芝!”老远我妈就看到了我,抓着范阿姨一路小跑过来。
我连忙挥手回应,却看到范阿姨身后还有个人,一脸疲惫,定睛一看,竟然是范阿姨的大侄子——范胜龙,一时间我觉得胸口憋闷,差点提不上气来。
“啊?你和这人相过亲?”梓棋已经完全把工作抛到一边了,一双眼睛直瞪着我。
五一休假结束,我们都飞快地进入了工作状态,她是因为无聊,而我是因为……唉,不堪回首。
闲置的办公室里,我颓丧地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梓棋用力地摇晃我:“接着说,接着说啊,感觉好精彩!”
“小姐,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上啊!”我打她的手,愤然道:“有什么好说的,就吃了一顿巨无语的饭。”
五一那天坐在餐饮的圆桌前,我妈看着齐承俊,齐承俊看着范胜龙,范胜龙看着我,我……我只能看着范阿姨了。
“阿姨,吃菜,吃菜。”我又给范阿姨夹了一筷子牛肉。
“哎呀,我们芝芝就是会疼人。”范阿姨直夸我。
眼看她还要说什么,我赶紧站起来给我妈杯子里加饮料:“妈,给您加上啊。”我生怕这两老太太突然蹦出来个“曾经的相亲对象”什么的。
“只不过是个程序员,端什么饭碗也就是个码农。”我听范胜龙跟承俊在聊着,立马把耳朵竖直了。
“那不能这样说,现在国家在智能、高效这一块儿是很重视的,每年的投资大的惊人,你这可不是一般的程序员。”承俊说着,将手里可乐举了起来。
范胜龙赶紧举杯碰了碰:“唉,就是个事业单位的小员工。”
我妈倒是很给力:“哎呀,一个是大律师,一个是高科技,你们都是青年才俊!”
一时间桌上的氛围十分融洽。
“你妈挺有社交手腕的嘛。”听我讲到这里,梓棋连声夸奖。
“她对谁都好,就是对我这个亲女儿不好。”我恨恨道。
梓棋笑道:“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的笑意里却有些落寞,还没等我抓住,就迅速隐去了:“哎,那你男朋友什么时候走的?”
“吃到一半就走了。”我边说边戳杯子里的圣代。
那天菜刚上齐,承俊就接到了电话,说是当事人要求面谈。
“对不起,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阿姨。”承俊不停地道歉:“我现在处理的这个案子,当事人还在取保候审,一旦有新进展就得碰头,您看这好不容易能接待您,我又要走,真是……”说着他掏出钱包,抽了几张纸币放进口袋,便将钱包递给我:“你好好陪阿姨,我要是能赶回来,就给你打电话。”
“哎,不用,我带钱了。”我边说边把钱包塞给他。
“听话!”承俊站起身来,却走到我身后扶着我的肩,又对大家道:“阿姨,您和范阿姨慢慢吃,我尽量赶回来。”说着还伸手过去轻拍了一下范胜龙的肩。
“哎呀,这孩子,太客气了!”我妈看着我手里的钱包,满意得眼睛都笑弯了:“快去吧,快去吧,工作要紧。”
承俊刚走远,我妈和范阿姨就激动起来,我妈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你看看你看看,小齐对你多好,多大气,你可得好好对别人,快把钱包收起来,一分都不能花别人的,今天妈妈请客啊!”
一旁范胜龙自嘲道:“怎么,我在你们眼里都不是个爷们了?今天肯定我做东了。”
我看他明明在笑,却满眼写着疲累,竟不知道怎么接话。
“你啊,你是命不好。”范阿姨婉惜道:“命里该着要娶个不省心的,当初……”
这时,我眼看着承俊又折了回来,忙张口去拦范阿姨的话,却已经来不及了。
范阿姨说到激动处,音调都拔高了:“……你要跟芝芝处了对象,现在享福的就是你了!”
承俊的脚步明显停滞了一下,我整个人都傻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范胜龙也看到了他,干巴巴地应了一句:“我跟魏芝是朋友啊……”
“承俊……”我只难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我妈和范阿姨都猛回过头去。
承俊似乎什么也没听见,直直走向我,我正想要站起来,他却一步迈了过来,弯腰在我额上印了个吻,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坦白从宽。”说罢直起了身,手却没从我后颈上挪开:“我过来跟说一声,帐我已经结了,大家慢慢吃。”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一整天我都觉得后颈上留着他手上的余温。
讲到这里陶梓棋已经笑得停不下来了,她指着我道:“哈哈哈哈,你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命犯桃花?后来呢?你怎么解释的?”
听她这样问,我感觉一口血涌了上来:“解释个鬼,我到现在都没见到他。”
“啊?!”梓棋一下坐直了:“你们分手了?不会吧?这男的是不是有病啊?!”
“嘘嘘嘘!”我做噤声状:“别瞎说,谁分手了?”我把手机给她看:“他一直在忙案子,每天晚上才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刚才发了这条微信。”
微信就一句话:晚上见面,准备供词。
梓棋把手放在嘴边:“噫~,好可怕。”
我严重认同地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走廊传来杜致远的声音:“小陶!”
梓棋象只狐狸一样坐直,感觉头发都竖起来了。
“哈哈,老板召见,准备供词。”我小声嘲笑她。
话音还没落,杜致远出现在门口:“魏芝,你也过来。”
“嘿嘿。”梓棋指了指我:“走吧。”
今晚改了十节稿子给编辑棠棠酱,实在是没时间更新了,我自己也去天涯文学看了看,好凄凉,也没个封面……简介还是棠棠酱帮我写的。
话说我写了四个简介,都没被采用……感觉自己总结能力好差。
如果大家有兴趣,也可以去天涯文学看看这篇《我沿途遇见的灯火》,不用打赏,帮我增加点人气吧,谢谢了!
么么哒~
杜致远一进办公室,就将手里的文件袋扔到桌上,道:“门关上。”便打开文件柜,拿出一条烟来拆封:“哎,这两条烟哪儿的?”
“喔,就是那个亿能的秃头送来的,姓……蒋。”梓棋说着坐在沙发的一边,还冲我拍了拍坐垫。
我站着没动,小声对她说:“他还没坐呢,等会儿。”
杜致远却拿起地中海蒋新念送来的烟,细细端详。
“没事,老板不在意这个。”她又拍了拍坐垫。
“在意什么?”杜致远走了过来,甩了一包烟给梓棋,又单独丢了一支给她。
梓棋忙接住了,说:“没什么。”将烟又放回了茶几上,道:“戒了,戒了。”
刚落坐的杜致远眯眼看了看她,又瞟了我一眼,没说什么,自顾自地点了根烟。
我拖了椅子放在了梓棋的斜对面,跟杜致远正好也是斜对着,也没去理梓棋好奇的眼光,便坐端正了。
杜致远吐出一口浓烟,才道:“二分部的成本分析我看了,你们先说说你们的想法。”
我和陶梓棋飞快地交换了眼神,就听梓棋清了清喉咙,开口道:“关于二部的成本,经过核算,车辆和设备的消耗远远大于其他分部,不管是从成本占比,还是平均损耗,都翻了其他分部好几番。”
看到她边说边向我这边瞄,我几不可见地轻轻点头,抿嘴向她表示说得对。
梓棋挺直了背接着说道:“王百生总是在各种场合提起,说二分部承担了公司所有的老旧设备、车辆,所以成本也高于其他分部,关于这点,我们在网上查了各个设备和车辆的损耗折算,也给江淮销售商打了电话,根据这些数据做了个推算,就是第二封邮件里的那个表。”说着她向我扬起下巴,示意让我接着说。
我花了几秒整理了一下思路,迎着杜致远的目光说道:“二分部的油耗尤其不正常,其余5个分部的平均油耗为45,而二分部高达82,建议彻查。”
可能我说得太简短了,梓棋吃惊地看了我一眼,倒是杜致远没什么反应,只是猛吸了几口烟。
总经办里陷入了安静,只有烟雾在来回地流动,我实在是觉得呛人,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踮脚走到窗前,将窗子推了开来。
待杜致远按灭烟头,才对梓棋道:“任勇出差了,你就跑一趟吧。”他指了指办公桌:“把那份文件送给老江,让老江安排人去盯一下二部。”
老江?矿山上那位江总?我印象深刻。
梓棋正要开口,总经办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却是王百生探头进来:“哎,回来了?”
杜致远非常自然地应道:“昨天下午到的,来坐。”
我慌张地看向梓棋,就算我入职时间不长,也看得出来二分部和副总王百生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不知此时王百生突然闯入,是不是有所查觉。
“怎么也没休息一下?”王百生拖了椅子,坐在了我旁边。
“休息个屁,正说工资改革的事呢。”杜致远瞬间变得烦躁不安,边说边把烟盒递给王百生,却又转向我:“你接着说。”
我脑子里一个炸雷响过,工资改革?什么工资改革?工资要改革吗?
我张了张口,却只说出:“我……我,公司目前……”
“行了行了。”杜致远突然十分不奈烦地打断了我:“你说了一早上,就是提意见,我要你提个屁的意见啊,我花1000块雇个退休的老头,天天给我提意见,他能一个月提30天不带歇的,那我花那么多钱雇你干嘛?”
我被这突然的转折吓了一跳,脸瞬间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杜致远将烟头按灰,道:“都去上班去,下回把方案做出来,告诉我能解决什么问题再谈改革!”
我马上弹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应着,将椅子推回大班台下面。
梓棋动作快得很,不动声色地对着王百生翻了个白眼,便举步到大班台前,一把抄起桌上的文件袋率先出了办公室。
我一遛烟地跟在梓棋身后,便拐进了那间闲置的办公室,我惊魂未定地喘了好一会儿,却看梓棋老神在在地查看那个文件袋。
“你好淡定啊。”我由衷地称赞道。
“是吗?”梓棋笑里带着小得意:“习惯就好了,这不圆得挺好的嘛?”
我苦笑着摇摇手:“这也太刺激了,老是临场发挥,怎么习惯的了。”我指了指文件袋:“你现在去吗?”
“肯定啊,越快越好。”梓棋边说边用手摸索着,似乎想凭手感来确认文件袋里的东西。
“打开看看啊。”我伸手想拿过来,却抓了个空。
她难得地严肃:“别啊,你说的克制,有些东西知道反而不好。”
我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道:“你还真是个奇怪的矛盾体,明明个性那么火爆,却对在原则问题上坚如磐石。”
她露出象狐狸的笑意。
我将雪铁龙世嘉驶上三环线,便问副驾驶的梓棋:“矿上那个负责人叫什么来着?江总。”
“江城子。”
“江城子?词牌名那个江城子吗?”我有些吃惊,好有诗意的名字。
“应该是吧。”梓棋茫然地看着我。
“好特别的名字,不过那个江总本人也让人印象深刻。”我还记得上次见他,衣着、气质与矿上的环境格格不入,虽然肤色黝黑,却十分儒雅,尤其额间的那一颗痣,显得慈眉善目,想到这儿我又问道:“他什么来历啊?”
梓棋摸着下巴:“不知道,山上的人也没个简历啊、档案啊,也没听他们聊过自己的事,老板更是没说过。”
“这么神秘?让人很好奇啊。”我感叹了一句。
我将车子停在矿山办公区的简易房前,一眼就看到矿山的负责人江总站在台阶前,看到我们,远远地便招了招手,看来是早知道我们要来。
“江总好。”梓棋将文件袋递过去:“这是老板让我带给您的。”
我倒是很意外,梓棋的个性是谁都不服,对江城子却很恭敬。
“辛苦陶经理了。”江城子接过文件袋,并不打开,只是隔着牛皮纸摩挲着:“进来喝杯茶吧。”
进了办公室,我赶上前去接过了纸杯:“我们自己来吧,谢谢江总。”这才看到江城子的左手尾指只有一半,工作事故吗?我的视线不敢多做停留,弯腰去接热水。
江城子拿起桌上的座机,边拨号边问道:“任勇出差了是吗?”
“嗯,五一走的,还没回。”梓棋应道。
“哦。”江城子点点头,便对着话筒道:“陶经理过来,你上来吧。”挂上听筒,他礼貌地对我们说:“老李马上过来,你们坐一会儿,歇一下。”
老李?我看了看梓棋,是上回炸药库的门房李师傅吗?
当办公室门被推开时,果然是上次见过的瘸腿老李,想起那两只高大的看门狗,我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陶经理、魏经理。”老李又冲江城子点点头。
“准备好了?”江城子问道。
我这才发现老李穿了件藏青色的衬衣,西裤笔挺,虽然样式老旧,和上次那套迷彩旧军装比起来,精神了许多。
老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口罩来,展开给江城子看,见对方点点头,老李才说:“那……我跟她们去了。”
“去吧。”江城子慈眉善目地笑了 。
老李推门要走,却听江城子又道:“等等。”只见他从墙角的衣帽架顶上,取下一项鸭舌帽,走到老李身边:“带着吧,有风。”
我和梓棋一头雾水地跟着老李出了门,走到车前,梓棋问道:“李师傅,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老李打开后座的门,一矮身坐了进去:“带我去市里,我找个老朋友帮老板办点事。”
车子驶回市区,照着老李给的地址导航,一路开进了老城区。
我透过车镜时不时地看向后座的老李,他早早地把口罩带了起来,眼睛被鸭舌帽的阴影挡住,看不清表情,他将车窗摇下,痴痴地盯着窗外,偶尔将手伸出去,似乎是在感受风,或者阳光。
见他这样,我疑惑地看向梓棋,她却撇下嘴角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云里雾里,我只好放弃探究,认真开车。
进了市中心,一直往老城区开,街道上全是不具名的老字号,竟然还有老式的裁缝铺,车子行驶得十分慢 ,行人贴着车门来来往往,让我心慌。
“就是这儿。”老李突然开口道。
路实在不宽敞,我只得将一边车轮驶上人行道,算是停好了。
下了车,老李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竟带着我们进了一个网吧,我们更是诧异,却没人发问,只是默默地跟在老李身后。
昏暗的网吧里,绕过机台和沉静在游戏里的人们,我突然明白梓棋为什么一路这样的沉默,老李身上的奇特气质,和江城子十分相近,那就是“格格不入”,即使他就走在我身前,却象是行走在另一个次元。
爬上逼仄的楼梯,却看到一个高壮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干嘛?楼上没机子。”高个子居高临下地问道。
老李低声说道:“我找一把手。”
我回头去看了看梓棋,她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把手?好老旧的称呼啊,不都是叫经理,或者老板吗?
谁知那高个子却转了身,示意我们跟他上楼。
上了二楼才发现这搭建的二层楼是个麻将室,墙壁都包了隔音棉,空气中充斥着烟味、尿骚味和一种怪异的甜香。
我们跟着高个子一直往里走,直到尽头的小门,门口蹲着个男人,见我们过来,便站了起来。
“找一把手的。”高个子对那男人说道,便侧了身子让我们过去,自己便回去了。
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们一会儿,便推开门,努努嘴让我们进去。
里面也是间麻将室,麻将机却推到了一边,窗边坐着个年轻女人,面色卡腊黄,轻轻地晃着脑袋,双眼空洞,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看得我寒毛直立。
两个中年男人正在说话,看我们进来,转过脸来。
老李没说话,只是脱了鸭舌帽,其中一个男子猛地站起身来,眼睛瞪得老大,喃喃道:“我X你X……我X……”
我注意到他的左臂衣袖打了个结,竟是少了只左手,原来……真的是一把手,我有些想笑,却感觉脸上的肌肉僵硬。
一把手浑身都在颤抖,走到老李面前,伸出右手和小半截残肢,紧紧地拥抱了老李。
我们在狭小的麻将室里落了座,一把手让人进来,一齐把那个黄脸女人架了出去,又让人端了茶水进来,这才关了门。
似乎是太过于震惊,一把手一直用脏话表达着自己的情绪,半晌才道:“我以为是别人哄我的,原来你真的回来了。”
老李将口罩叠成小方块,放进衬衣口袋,开口道:“实在是不方便,所以到现在才联系你。”
“对的,对的,安全第一。”一把手仍是有些激动,他急切地问道:“你现在安顿在哪儿?”不待老李回答,他又问:“要不要搬来我这儿?我现在一个人……”
老李摆摆手,自嘲似地笑了:“我……住在公司里。”
“公司?什么公司?哪个公司?”一把手一脸茫然。
“我老板的公司。”老李淡然道。
“老板?你?你有老板?”一把手象是复读机一般,机械地重复着老李的话,一脸的不敢相信。
“这些年,一直是这个老板在照顾我,不然哪儿还有今天,还能见着你啊。”老李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今天特地来找你,也是为了给老板办事。”
一把手楞了一下,也叹了口气,只是看着老李,而老李端起面前的杯子,吹了吹浮沫,喝了口茶。
一向害怕空气突然安静的我,只得也去拿茶杯,刚一端近,却闻到一股清香,不由得惊讶,这样的地方,泡的茶竟不比兰总以前的收藏差。
“猛哥,那……你老板也是我老板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只要开口,要什么,我拼了这条命都给你弄来。”一把手说着,略现出苍老的脸上,透出一股少年气。
老李看向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这王八蛋,一点不见老,那儿就要你拼命了?真要拼命,我这条老命就够了。”见一把手要开口,老李却接着道:“不至于,就想让你手下的小卵子们帮忙查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