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枯荷听雨声——历数流年,我和他15年的断背情

  七十一,
  
  相较于雨量充沛的江南来说,北方的盛夏更加难熬,日照时间又太长,晚上八九点钟夜幕才会降临,待热气些许消退已然是午夜了,刚可以睡个舒服觉,没几个小时天就又亮了。
  孝寒与我聊了半夜,方才睡熟,一声鸡鸣打破了沉寂,我有些奇怪,坐起身揉揉睡眼,果见一只黑红相间的半大公鸡立在窗外,我盯着它,它也看了我两眼,低头啄了两下玻璃,又引吭高叫几声,跳下窗台独自去了。
  “哥,你们家什么时候还养鸡啊?”
  “那个,是只流浪鸡。”
  “流浪鸡?见过流浪狗、流浪猫,这流浪鸡还头一次听说。”
  “是啊,也不知是哪里跑来的,被大院里几个小孩子追赶,逃到我家柿子树上,就死活不下来了。我把小孩子们撵走,洒了一些米在院里,它藏了两天才偶尔下来吃食,但一见有人来就又逃到树上;最近几天才跟我熟悉起来,只是每日天不亮就在窗前乱叫,吵得人心烦,不说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却让我连懒觉都睡不成。”
  “它是以它的方式报答你呢。”
  “我理解,不然按我的脾气,早就抓起它来红烧了。”
  “别,还是积点德吧,就把它当做个新朋友,寂寞的时候还能解解闷儿呢。”
  “对呀,我是把它当朋友看待的,还给它垒了窝呢,但它从来不进去,依然住在树上。”
  “窝在哪?我去瞧瞧。”
  ……
  “这就是了。怎么样?我这泥瓦匠还算合格吧?”
  “拆了重建。”
  “啊?为什么?”
  “你见过鸡窝么?要分两层的,中间用木棍隔开,下面一层要为它排泄粪便用。”
  “哦,那多脏啊?”
  “所以啊,你还要及时帮它清理,它不是你,还能半夜起来上厕所的,鸡晚上是看不见的。”
  “明白了,那你帮我拆了重新垒吧?”
  “以后再说,先办正事,不是说要去送秋菊么?”
  “哎呦,哎呦……”
  “怎么了?”
  “我这肚子突然间好疼。”
  “先扶你去屋里。”
  ……
  “你自己去医院送她吧,我疼得不行。”
  “你肚子疼,正好一起去医院看看啊。”
  “不用,应该歇会儿就好了吧。”
  “那我先去给你倒杯热水……哥,你家公鸡回来了,还带了一只母鸡。”
  “啊?真的?我出去瞧瞧……哪有?你小子骗我?”
  “你肚子不疼了?”
  “哼,被你看穿了,我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装病,装了六年多都没露出过破绽,最近技艺生疏了。你小子变狡猾了,以前我说什么你都信的。”
  “那是因为你以前从来不骗我。”
  “好了好了,跟你一起去医院吧。”
  我们随便吃了点早餐,便来到医院,秋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正巧一辆去市里的长途车经过,我们便拦下来上了车,孝寒指了指后面并排的两座位:“你们俩坐那。”秋菊刚要掏钱买票,他拦住说:“不用不用,这车我熟得很,你坐着吧。”秋菊将信将疑地坐在我身边:“孝寒这么有本事呢?坐车都不用买票?”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售票员上车关门,车开了,孝寒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你们这车是南街的吧?何大伟认识吧?那是我哥们儿。”
  “是是,您多关照。”
  “嗯,没问题,一人六块,我们三个人,给你二十,找两块,别多找啊,多找了我跟你急。”
  “咳……”秋菊无奈地摇摇头,我低声对她说:“他你还不了解?人人都是他哥们儿,但哪个知道他是谁啊!”
  去市里的路还算平坦顺畅,一个多小时便到了,又转了一路公交车,找到了秋菊所说的中医所,其实并不算诊所,是一个小院,应该就是医生的家里。我们进了门,却惊呆了,满满一院子人,排队都快排到大门口去了。
  孝寒叹了口气:“不是吧?这么恐怖,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秋菊点点头:“嗯,没错了,就是这里,好多病人都是外地慕名来的,我舅舅说是全市最优秀的老中医了。”
  这两天,我有点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楼里来了很多新朋友,还有些不太和谐的声音,心情有点复杂。
  
  大家的问题太多,我挑几个回答,还是那句话,我不是专业写家,大家说我有文字功底,那是朋友们抬举了,什么VIP之类的问题,想都没想过。我之前没有任何作品,这之后也不会再有,我只有这一个故事,写完了,大家的缘分也就尽了。
  
  我也不是足不出户,有充足的时间来码字的,第一要做的,还是要赚钱养活自己的,现在临近年底,更加忙碌,所以无论如何也是写不快的,朋友们如果能理解就慢慢等,如果不想等,那我也没有办法,何不先去读读其他的故事,十天本月之后再来转转,谢谢。
  七十二,
  我排队打过饭,排队买过票,但如果说最让人焦急的,一定是排队看病,越盼着前面的病人能尽快离开,他们就越问起来没完,这个腰酸背痛,那个心慌气短,似乎全身都不自在,大概是好不容易见到医生,一定要把问题全部解决才能罢休。我们到的时候不过上午八九点钟,但一直等到日近正午,才挪到队伍中间,我看后面还有人源源不断地赶来,真担心他们天黑前都见不到医生,岂不是白来一次?本来还想到市中心转转,看来今天是不能了。
  天晴无风,骄阳似火,院中这一队人不乏人老体虚者,真怀疑他们是来看病还是来找病?还好院中间有棵硕大的梧桐树,古木参天,洒下一片阴凉,树下放着一些石桌石凳,已经坐了不少人。孝寒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对我说:“我来排队,你跟秋菊去树底下乘凉吧。”
  我当然知道他的用意,但却不想领他的情,我瞪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回头看看,排在我们后面的是个老大爷,背已微驼,手里拄着拐杖,看样子很是辛苦。我躬身低头问:“大爷,您哪里不舒服啊?”
  “唉,风湿啊,老毛病了,一到阴天下雨,腿疼得不行。”
  “我帮您排队吧,您到树下歇会儿,到了我喊您。”
  “好好,那谢谢你了啊。”
  秋菊也听懂了我们的谈话,扶着老爷子到树下找个位置坐下,然后挥挥手对我们喊:“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先出去买些吃的东西。”
  我们草草吃喝了一些,又等了两三个小时,终于见到了老中医,须发皆白却满面红光,大概资深的名医都是这个形象吧,别管病人多着急,一见他心里就平静了一半。一番望闻问切之后,点点头对秋菊说:“问题不大,针灸加埋线,每天做一次,就是需要个长期治疗过程。”
  “要多长?”秋菊问。
  “看治疗效果了,少则两个月,多则小半年吧。”
  “啊?那不是这个学期都不能去上课了?”孝寒抢着问到。
  “小伙子,中医是不能着急的,你们不住市里么?可以一边上课一边来这治疗的。”
  “不,我们离这很远,来回就得半天,还要排队,哪有时间去上课?”秋菊有些无奈。
  “下次来不必排队,你到隔壁去,我徒弟给你针灸,如果时间不够,就先休学吧。”不容我们分说,老医生已经招呼下一个病人了。
  待针灸埋线做完,已经是午后五点多了,我们匆忙赶到车站,买票回家。一路上,秋菊沉默不语,孝寒也没有了欢笑,我只得宽慰秋菊:“心情要好一点,病才好得快,休学就休学吧,明年再上也不迟,如果你不愿意留级,等你病好了,我给你补课。”秋菊仍不答,只是点点头,孝寒做个手势,意思是让我安静。
  一直到了县城,我们下了车,秋菊还要转车回家,临行前还是对我们笑笑:“谢谢你们了,不知下次什么时候相见了。”说完转过身去,我知道她是怕眼泪夺眶而出,只得与孝寒目送她离开。孝寒拍怕我的肩膀:“别担心,会好起来的,家去吧。”
  我看天还未黑,便到孝寒家推起自行车对他说:“没时间跟你垒鸡窝了,我回去了。”
  “急什么?再住两天。”
  “不了,没几天就开学了,我得回家准备准备,新学校里再见吧。”
  高中开学,是个大雨天,真是想多乱有多乱,攘来熙往,泥点纷飞。高一十个班,六百多学生,但家长却来了一两千,还有开出租的,做小买卖的,你喊我叫,哪像是做学问的地方,活脱脱是个庙会。外面黑板上登着各班的名单,但早已被雨水打得模糊难辨,我们只得挨个到各个教室去查小名单,可恨我一直查到最后一个班才发现我的名字,应该是按成绩排名的,我是第一个,不由得有些高傲,昂头走进去。讲台上围着一群男同学,中间坐着一个面庞黝黑的年轻人,莫非他是我们的班主任?太年轻了吧,看样子也就二三十岁。他看了看我:“你也是十班的?在这登下名字吧。”说完递给我纸笔。我大大方方地写下我的名字,然后仰起头自豪地看了看围观的同学,他拿过去细看了一下:“哦,聂子枫就是你啊?NO.1,可算见到真人了,哝,你就坐第五排靠窗的那个位置。”
  “是是。”我坐到他指给我的座位,看旁边已经放着一个书包,看来我的同桌已经到了,但又不见人,再看看四周,也没有认识的,我们班考过来三十来个呢,怎么一个都不见,难道都没缘分在一起了?我想出去找找孝寒他们,又怕这边有什么事要通知,只得百无聊赖地坐着。又等了许久,才来了一个认识的女同学,但虽然初中时在一个班,却不是很熟,她向我招招手,我只是礼貌地点点头。
  上课铃响了,大多数同学都已落了座,我的同桌却依然不见,忽然进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五短身材,一步三摇,向着讲台那个年轻人说到:“怎么样?都来齐了么?”
  年轻人站起来,把名单递过去:“就还一个叫孙秋菊的没来,其他人都齐了。”
  “好,谢谢你了,下去吧。”说完,老爷子上了讲台。
  年轻人却走到我旁边坐下,向我笑了笑:“你好,我叫孟超。”
  “你……不是班主任啊?”
  “不是吧?我有那么老么?上面那位才是班主任呢。”
  我还想说什么,老爷子敲了敲讲桌,开始说正事了。
  七十三,
  
  老爷子清了清痰气,嗓音洪亮:“同学们好,欢迎大家来到新的学校,我姓马。今天上午就是报到,下午才正式上课,现在我叫几个人跟我去领下书,发下去大家就可以自由活动了,走读的可以回家,住宿的跟我去找下宿舍。我对大家还不熟,就先指定几个班委吧,以后咱们再选,班长聂子枫,学习委员孙秋菊,噢,这个还没来是吧?劳动委员孟超,体育委员王猛……好,你们几个跟我去教材室。”
  孟超站起来拍了下我的肩膀:“走吧,我就知道你是班长,干活去了。”
  马老爷子在前面仍是一步三晃,而且走路脚不离地,提鲁塔拉的震得整个教学楼都有回声,我偷偷地对孟超说:“开始我真以为你是班主任,还怕你太年轻没经验,没想到……这差距也太大了!这老爷子得七十多了吧?而且……好像中过风的样子。”
  “嘘,别乱讲,人家才五十多岁。”孟超一脸严肃:“文革时受过迫害,还住过精神病院……”
  我点点头:“哦哦,看来是我失敬了,你对这边很熟的么?”
  “当然,我家就住对面,有空去做客。”
  我还没来及应承,忽然脖子被两只胳膊紧紧勒住,随后跳起来,整个身子都压在我的背上,不用猜测,我知道一定是孝寒,我也不想摆脱他,背过手扶住他的小腿,背着他继续往前走,只是小声对他说:“你别闹啊,我们班主任在前面。“
  “哼,他管得了你,又管不了我。我在五班,你呢?”
  “十班。”
  孟超回头,笑着问我:“这谁啊?”
  “秦孝寒,我初中时的好朋友。”
  “噢。”孟超只是点点头,孝寒也没有回应,依然在我耳边私语:“你们这是干嘛去啊?”
  “领书啊,你快下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为什么要下来?正好顺路,我也是去领书啊,就许你是班委啊?我也是!”
  “哦?那看来你们班真是没人了,体育委员么?”
  “哼,我也想当体育委员啊,可该死的班主任非让我当劳动委员,什么破职务!好事没咱的,脏活累活专找我。”
  “哎,‘都是为人民服务,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少来吧,傻子才愿意当劳动委员呢。”
  孟超又回过头看了我们一眼,我见已经到了办公楼门口,也忙放下孝寒:“快下来自己走吧,别让学校领导看见。”
  教材室没有丝毫的秩序,只是几个班主任拿着书单,依本班人数分拨教材,有时数错了,有时又遇到破损的,有叫的,有骂的,活像个嘈杂的大市场。马老爷子个头最矮,嗓门却最大,俨然占了上风,不一会儿就把我们班的书都分列出来,只是还认不清哪个是他的学生,见孝寒跟在我身边,便指着地上一摞书对他说:“你也是十班的吧?这《立体几何》归你搬。”孝寒笑笑也没否认,孟超赶紧挤过来说:“老师,他不是我们班的,我来搬吧。”
  “噢,好。”马老师又对我说到:“你是十班的,对吧?《英语》由你负责。”
  孝寒依然在我身边,自顾自地东张西望,突然对面一个五大三粗的男老师喊道:“秦孝寒,你瞎转悠什么呢?赶紧过来干活。”孝寒这才吐了吐舌头,抱怨一声,回头对我说:“等会儿再去找你玩啊。”
  马老爷子最后一个到,却最先把教材归齐了,孟超挑了挑大拇指,对我说:“怎么样?厉害吧?”
  我点点头,跟随大家抱起书往教室走,刚到操场,孝寒又追了上来,他手里只托着二三十本教材,一齐压到我的书摞上:“急什么吗?我这活儿也归你了。”
  我还没说话,孟超在后面说到:“你这什么朋友啊?就只知道欺负你。”
  孝寒冷笑了一声:“谁欺负谁,我们彼此乐意,关你屁事?”
  孟超忽的瞪起双眼:“你跟我说话呢?”
  孝寒也不示弱:“是又怎样?”
  我感到气氛有些不对,急忙喊道:“别闹别闹,班主任在后面呢。”孟超回头看了一下,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我又劝孝寒:“你该干嘛干嘛去,别生事。”
  他冲我笑笑:“没事没事,我逗他玩呢,走了。”说罢托起他的课本奔五班教室去了。
  作者:雪碧呐 回复日期:2011-01-19 01:25:23 
  
  新朋再多,也不会忘了老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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