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婆婆,我和我深爱的老公离婚了

  “妈你别开玩笑了,”徐晓丽也赶紧劝道,“咱爸不沾烟酒不好赌,一辈子踏实本份的。怎么可能干出这么离谱的事儿啊?”
  “就是啊,妈。”徐晓峰道,“就算是真惹上什么事,需要作抵押。那你们夫妻双方肯定都是要对共同财产签字确认的。没有你的同意,他什么也不能做——”
  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钥匙响。
  是我公公回来了。
  孙怀凤立刻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把面前的红漆盒子一拍,话还没出口呢——
  就看到徐志森那里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这种奇怪其实无非就是一种平静,一种至少在我看来,五年多都没能从唯唯诺诺的隐忍中释怀出的一种平静。
  “房本我拿走了。”他平静地换鞋,就要往楼上走。
  别说我婆婆和那一双儿女怔得跟被502胶锁在地板上似的了,甚至连我也不由自主地大张了嘴巴,都快忘了这一刻的我既然已经完成了摊牌和反击,明明应该马上离开徐家的。
  “徐志森你站住!”我婆婆怒了,像只炸毛的母鸡般,几步冲上去扭住我公公的手臂,“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房本你拿走了?”
  徐志森也不回头,就把眼睛往后瞄了瞄:“家里这座复式的归你,另外两套我拿走了。怀凤,咱离婚吧。”
  我擦今儿到底什么日子啊?我承认我要跟徐晓峰离婚这件事的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我发誓我没看黄历。
  所以,我公公徐志森到底为什么跟我选同一天摊牌?这叫好事成双么?
  然我心里不知缘何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
  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君那一不小心探究到的小小细节,早在我的潜意识里打桩了心理准备。
  但我婆婆她们可一点预兆都没——
  “徐……徐志森你说啥?”孙怀凤当时两脚都软了,整个人晃晃唧唧,要不是徐晓丽一下子冲过去把她给扶住了,这会儿怕是都能跪倒。
  “你,你再给我说一遍?”
  “爸!”徐晓丽也懵了,赶紧提高声音:“爸你瞎说什么呢!什么离婚不离婚的,老夫老妻都过一辈子了。就连小光他爸干出那么无耻的事儿我都没说要离婚呢!你——”
  “就是啊爸!”徐晓峰也说,“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帮我投资,我可以再想别的办法。但你不至于用这种办法来让妈难堪吧!还是说你,你是不是摊上什么事儿了?爸你先坐下,咱们好好谈谈!”
  说着,徐晓峰上手就拉住他爸的手。然后目光一瞥,落在去留不是的我身上。
  “沈夏!你也别跟着看热闹了成不?咱俩的事儿过后说,你快帮我劝劝爸啊!”
  我心想,那天我一大早跑到徐晓峰的单位,专门把我对徐志森在外有事儿的怀疑跟他讲了。
  可他压根就不信我,还责怪我兴风作浪,有心让他家不得安宁。
  我的心态有点崩。
  想当初我那么坦诚想要跟徐晓峰坦白,是因为我拿他当丈夫,当自己人。
  如今我连离婚都提利索了,难道还要为了他家的事儿瞎出主意么?
  更何况,连我都已经迫不及待准备逃离徐晓峰和他的姐姐与母亲。难道我这会儿像个圣母婊一样劝我公公留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么,我以为,同在一个屋檐下的这么些年,我和我公公身上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的。
  在我婆婆的强势压力下,我惹不起还躲得起,他却惹不起也躲不起……
  倍感尴尬之下,我公公摆了摆手:“晓峰,晓丽,你们也不用劝了。我已经决定了。那两套房产的总价不足这一套复式,我把大的留给你,怀凤。而且家里的积蓄,我也是分文不要。我这就上去收拾东西,等你想好了,咱们去把手续办了。”
  徐志森这会儿话音未落,就见我婆婆跟疯了似的往他身上扑。
  “徐志森你休想!这么多年了,我哪点对不起你的?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养狐狸精了?好哇,前脚一个要离婚,后脚一个也要离婚。我算明白了——”
  孙怀凤看看她男人,又把恶毒而充满侮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什么叫家贼难防啊。晓峰,咱们娘俩儿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你看看你的好老婆,这是扒灰都扒到你们老徐家的坟头上了啊!沈夏你个臭不要脸的,你不怕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么!”
  听着我婆婆那些夸张而不着调的秽语,我心里也是委屈到日了狗了。
  疯狗咬人不过是为了寻找最适合宣泄爆炸情绪的出口,可怜我和我公公就这样被她坐了个毁三观的罪名?
  我不想解释,只想离开。
  我看了一眼我公公,从他微微涨红的脸色和灰敗的眼神里,我想他大概也这么想的吧。
  “不可理喻。”
  徐志森用代表斯文学者最高怒意值的一句话,意图结束我婆婆跟他最后的纠缠。
  然后他甩开孙怀凤的手,转身上楼。
  “徐志森你敢走!你给我说清楚!”
  我婆婆哭天抢地,在我公公拎着小小一只皮箱出门的瞬间,她跄踉着就冲了上去。
  “你敢走!我死给你看!我——”
  我眼看着这个在丈夫面前颐指气使了大半辈子的女人,情感末路的最后一瞬竟是像具空躯壳一样无助。
  她嚎啕了有好几分钟,最后抽泣着上气不接下气的,仿佛开始翻白眼了!
  “妈!”徐晓丽吓得不行,赶紧扶住瘫倒在地的孙怀凤,“妈!妈你怎么了!”
  徐晓峰见状,也是吓傻了眼,急急忙忙冲上去围着她妈。
  “去医院吧,姐!咱妈血压高,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
  “好,好!”
  然后我眼看着这对姐弟匆忙穿衣,把我那几乎意识不清的婆婆给架了起来。
  “沈夏!你帮我看着点小光!醒了别让他乱跑!”
  徐晓丽一边抹眼泪一边向我求助的时候,我也没多犹豫就点头了。
  然后我看到徐晓峰在出门前向我投过来一片复杂的眼神,他仿佛是想再对我说点什么,我却摇摇头。
  “你们去吧,小光我留在这儿照看着。你放心,我等下给小君打个电话,他今天值班,我让他关照下。”
  徐晓峰点了下头,什么都没再说。
  看着空荡荡的家,刚刚的鸡飞狗跳余音绕梁。
  我突然特别特别坚定了要离开的信念。我明白我要逃离的根本不是单纯与徐晓峰的婚姻,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状态。
  我厌烦了这种琐碎,就如他在对何曼动心时,也厌烦了琐碎中的我一样。
  我靠在沙发上,略略叹了口气。
  拨通手机,我给我弟弟打了个电话。
  “小君,你今天值班吧?”
  “是啊,怎么了姐?”他有点意外我给他打电话。
  “我婆婆病了,徐晓峰和他姐这会儿送她去看急诊。你在的话,照顾一下。”
  我略有无奈地解释,应该不是很严重的病。可能是情绪激动引起血压眩晕,不过,她为什么情绪激动——暂时一言难尽吧。
  “哦,没事儿姐,我去招呼一下,等空了就去看看。”
  我知道,我弟弟很忙,因为今天我妈貌似还说来着,梅小青已经又有两天没来医院了。
  我哑了哑声音,犹豫了一下:“小君,你们梅主任这两天都没上班?”
  “嗯,她病了。”我弟弟回答道,“那天我回学校了,具体情况也不知道。听两个同学说她下午下了台手术,突然就说觉得不舒服。第二天就请了病假。不过也是奇怪了,你说她自己就是医生,病了怎么不在咱们自己医院里看呢?”
  我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哦了一下。
  “不过我觉得我最好还是打听打听,妈也说,应该去看望梅老师一下。不管怎么说,我的实习考评都是梅老师一手把控呢,呵呵。姐,你说该拍的马屁是不是还得拍?”
  挂了陶君的电话,我心里毛毛的。
  也不知道我的猜测和预感是否准确,但我相信,徐晓峰过后肯定会来问我些事儿。
  到时候,我该怎么回答呢?
  我的婚姻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任何一个小的着火点都会带来难以预期的蝴蝶效应。
  正在我秉着一脑袋乱麻不知如何示好之际,枕在我腿上的小外甥醒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小眼睛,警惕而生疏地看着我。
  这也难怪,他就见过我两面,而且我相信从徐晓丽口中描述出来的我这位舅妈,应该不会让这孩子有什么好印象。
  但不管我讨不讨厌他妈妈,或者讨不讨厌这孩子没教养没礼貌的事实。这会儿我总不能对小孩子板脸吧?
  我哄哄他,说小光乖点,舅妈带你到屋里睡吧。
  他一骨碌从我膝盖上弹起来,冲我叫了一声:“我不去!我要找我妈!”
  “你妈妈和你舅舅送外婆去医院了,等一会儿就回来。”
  我耐心劝道。
  “小光听话,等你一觉睡醒了,妈妈就回来了。”
  小光看了看我,最后却还是挣脱了我伸出去要拉他的手。
  光着两只小脚丫,他蹬蹬蹬跑进我的卧室,熟练往床上一跳。直接拿遥控器把电视打开了。
  我看他一个个频道拨过去,最后一把摔了遥控器:“我妈骗人!根本就没有那个台!家里根本没装!我要看飞天小猪!”
  我这才明白,之前张平伟出事后,徐晓丽无心再周旋这个惯坏了的熊孩子,定然是又哄着他说些类似于家里已经安装国外频道了云云的……
  我耐着性子说:“小光,家里是没有国外频道的。等你妈妈回来,带你回自己家就能看了。要不,舅妈用手机给你放一集小猪佩奇?”
  “我才不要那个长得像吹风机一样的猪!”
  我:“……”
  我是想要帮孩子再网上找找片源的好么?但问题是他一个四岁不到的孩子,压根说不清楚那个卡通片到底叫什么名字。飞天小猪可能只是他自己叫出来了。
  无奈之下,我一边哄着满地打滚的男孩,一边试图安抚他,说你告诉舅妈,动画片里都有些什么人物,舅妈给你上网搜好不好?
  “不好!你骗人!我妈妈说你最会骗人,嫁到我们家里就是为了争财产的!”
  看着男孩像个陀螺一样在地板上四仰八叉地打滚撒泼,我心里真是觉得自己哔了狗了。
  说好的离婚,吃饱了撑的还要管他徐晓峰家里这档子烂事儿?我怎么就不能像我公公那样,一场来如风的说走就走?
  哎,女人终究就是心软。
  小光闹得歇斯底里的,我怕是整个小区的人都要被吵起来了。
  我想过由着他折腾吧,我一成年人对付不了四岁的男孩了?不打不骂的,大不了就是烦一会儿。
  正待我准备出门,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哭天抢地时。
  听到男孩咔咔咳嗽几声,仿佛要呕吐的样子。
  哭得太严重是会这样,我一时有点怂,怕这孩子别也有个哮喘啥的,或者说就算是哭坏了嗓子,他妈回来又也不能饶了我啊。
  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把他抱起来,我说小光,你想要怎么样跟舅妈说,要不然舅妈带你去酒店,看国外频道好不好?
  男孩往地板上吐了两口酸水,我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都是巧克力果冻之类的。
  往上抱了抱他这近五十斤的大肉蛋子,我可算是明白徐晓丽那货把孩子惯成什么德行了。
  我本不是个特别喜欢孩子的人,有了女儿以后相对也只是喜欢自己家女儿。
  有时我挺难理解的,自己的孩子出落成什么德行,那都是我生我养我认了。这要是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真是难保心态不崩。哪有人真的能对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呢?
  想到这儿,我心里有点堵得慌。
  离了婚,我是解脱了。可对于心心来说,我真的不能保证这个抉择对她来讲是对是错……
  小光一听我愿意带他去酒店看卡通,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于是我给徐晓峰打电话,可是半晌没人接,估计是忙着各种手续呢。于是我给他发了个微信,把情况说明一下,并让他放心。
  十月天不算冷,何况现在也就九点多。三公里的多的距离,叫出租车也很方便,于是我给小光穿衣穿鞋,就这样带他去了圣温莎。
  “你答应舅妈,我们就进去看半小时的电视,然后乖乖跟舅妈回家。你要是再闹,舅妈就把你送到医院去找你妈妈。你妈妈要陪外婆,今晚你就只能睡在医院的板凳上。还会有医生过来扎你小屁股。”
  我连哄带吓唬,就这样牵着小光的手下了车。
  “我要吃肯德基!”
  也不知道着孩子是因为刚才哭大了劲,吐几口又饿了还是怎么着。刚下出租车,他一回头就看到马路对岸那快餐天的熟悉招牌。
  我想不通,他胖成球的小身子怎么会在一瞬间挣脱的这么灵活?
  在此,我郑重科普——牵着小孩子过马路时,千万不要以为牵着他们的手就安全了。
  当他们突然挣脱的时候,你是没有任何时间反应的!
  正确的方法,不是牵孩子手掌,而是牢牢抓着他们的手腕。
  当然我这么说也有可能不够直观,你们回去亲自试一试这里面的差异就行了。
  如果,我早知道这个差异的话——
  眼看着男孩像箭一样冲出马路,我整个人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小光!”
  状况突临的一瞬间,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就算拿到今天我都不敢再回忆——
  如果那一天,那辆白色的跑车没能及时刹住。我的生活会有怎样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
  “小光!”
  我丢下手里的包,飞跑两步过去。
  “小光你没事吧!”我搂住男孩,眼睁睁看着距离他只有不到三十公分距离的车身。
  几乎是与此同时,车门打开,安湛下来。
  “沈夏?怎么是你?”
  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偏叫生活乱成糟的状况下,被安湛撞个正着。
  “我……”我尴尬地把孩子往身边拽了拽,对安湛说,“是啊,这么巧呢!这……是小光,我老公的外甥。”
  “我知道。”安湛点了下头,“那天在大堂我见过他们母子。你忘了?”
  我:“我确实忘了……”
  我体会不了这世上为什么有人可以过目不忘到这种地步。只是那会儿我还没有意识到,安湛是否只是有心对我身边的人和事特意上心。
  我尴尬地看着安湛的表情,有点怪异。
  然后就见他拉开后车座,把扬扬从宝宝椅上领下来。
  他说,“我本来还想问问你今晚有没有空帮我照顾下扬扬。不过现在,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的脸腾一下红了,几乎无地自容。
  上次因为疏忽把心心一个人留在幼儿园到那么晚,这次又被安湛碰到一场有惊无险的意外。
  我觉得我要是能有点自知之明,回去就应该提辞呈了好么?像我这么糊涂的人,怎么看都不像能够提携到认可高度的潜力型人才……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辩解,潜意识里自我借口为最近家里太乱了。
  我要真能保持心里状态一点不受影响,那早遁入空门了。
  看我羞愧不说话,安湛微微摆了下手:“所以,你们这是打算去哪?”
  我长话短说地表示,我婆婆突发疾病去医院了,我老公和他姐在那边跟着照顾。小光醒了在家闹着找妈妈,我只能哄他到酒店这里给他看海外频道的卡通片。
  最后又加了一句:“我……我今年还有几间福利房……”
  我深谙职场深浅,尽量不落制度的口实。毕竟,站在我面前这位思路清奇,赏罚无常的男人,可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总经理啊。
  “看你这个状况,只怕那几间房间的福利也少不得做燃眉之急。你带这孩子去我房里吧,等我换件衣服。顺便——”
  安湛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扬扬,我这才注意到,男孩的情绪好像并不好,睫毛上湿漉漉的,好像刚哭过的样子。
  “顺便让他跟扬扬玩一会儿,都是小男孩,话题多。”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拒绝,而安湛已经把房卡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去停下车,你带两个孩子先上去。”
  我带着小光和扬扬来到安湛的套房。进门就看到扬扬像个小主人似的给我们拿拖鞋,拿饮料。彬彬有礼,情商爆表。
  那从容的气场,就连比他高壮一圈的小光都被镇住了。这半晌坐在人家的沙发上,看着黑屏的电视机,也不敢轻举妄动。完全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会不顾一切地撒泼吵闹。
  有了女儿之后,我关注了不少育儿的公众号,也利用闲暇的时候浏览过太多头头是道的教育金经。
  都说父母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这话真的半点也不错。
  他们本是不染尘埃的白纸一张,模仿印随,耳濡目染。当爹妈的是什么样,孩子就是什么样。
  看着这会儿正跟扬扬一起坐在沙发上翻看科幻连环画的小光,我心里五味杂陈。
  感同身受地想到我的心心,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把握住女儿的抚养权。
  或者说,我的犹豫不决是溶于潜意识的。
  我讨厌她跟着徐晓峰那样的父亲和孙怀凤那样的婆婆,可我又没有足够的自信,让她能在我和我妈妈的庇护下,能活得不要像我们两人那么憋屈。
  说白了,我和我妈才是真正活成了女人最苦命的样子吧?
  叮咚一声门铃响,是安湛上来了。
  我迫不及待去开门,迎进来的只有他冷冰冰地一句戏谑。
  “连问都不问就开门,沈夏你到底有没有一个具备安全意识的单身妈妈的觉悟啊?”
  我的脸再一次提火升温,从门口的倒视镜里看过去,就像烤熟的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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