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上,随手抓了张湿纸巾擦擦手。不顾形象地抓了一块。
咬下去,赞不绝口。
我说安湛,我现在终于觉得你当初烧意大利面给我吃已经算是有多么敷衍了。
“你就没想过,自己去开家私房菜馆?”
“毁掉一个爱好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它当职业。”
安湛踱步到我的窗前,轻轻拨了下薄荷色的欧式窗帘。
这是我亲自选的软装,我梦寐以求的梦幻风格。
“也是。”
我吮了一下油渍麻哈的手指,点点头,表示赞同。
“你呢?有什么爱好没有?”
安湛面朝落地窗,口吻随意地拉了声家常。
我想作为总经理的他,如果有心看过我留在公司里的员工档案,应该会发现我当初应聘求职简历上的爱好里,十分官方地写着旅游和阅读。
其实我懒得爬山越野,便是旅游也只喜欢窝在酒店晒太阳。
我更不喜欢阅读,难为了我妈一屋子的诗集藏书。
“工作。”
我脱口而出。
“非工作时间,不接受拍马屁。”
安湛头也没回。
红了红脸,我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个蛮无趣的人,并没什么爱好。
“能认真把生活过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有精力去奢侈诗和远方?”
我叹了口气,目光飘向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块肋排。
我不确定安湛自己要不要吃,是以犹豫着没敢再伸手。
“都给你的。”
安湛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也看穿了我差不多已经快要整理完屋子的进程。
出门前,他对我说:“你要是收拾差不多了,下午过来帮我一下。”
啥?!
我定定站在地上,半晌没动。
我仔细咀嚼着安湛刚才这句话的意思——
是,叫我去帮他收拾屋子么?!
想着想着,我游走而散神的目光落在徐晓峰的那件衬衫上。
哎呦妈呀。
刚刚吃相太难看估计,也没找个餐巾纸接着。
这会儿几滴油水和酱料什么的都滴在上面,抖落残渣,却抖不掉几块明显的污渍。
我有一瞬间想过不要去管他,可是分手夫妻也应该给彼此留个干干净净的印象吧?
我不会做饭,但徐晓峰的衣服一直都是我清洗熨烫。
叹了口气,我捧着衣服来到洗手间。
想趁着刚刚弄脏的,赶紧用肥皂擦下去。可就在我把整件衬衫都展开的时候,在袖口处,发现了一点异样!
那里有一张圆标贴纸,牢牢粘在袖子上。
我知道那种贴纸,比如说跟团旅游啦,出席商务峰会啦。
导游或主办方都会发一些带着logo的贴纸,让参与成员们贴在衣服相对醒目的位置上。
我瞄了一眼着圆标上面的logo,什么放心天天盈之类的。可能是一些理财推荐的宣讲会之类的?
我没多想,随手就给拽下来了。
像扔纸篓里,才发现刚搬过来还没套垃圾袋。于是我就手往镜子下面的瓷砖上一按,就跟心心到处给我贴小猪佩奇的贴纸一样。
我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把两个房间和大厅收拾差不多了,这才端着安湛刚才给我送过来的白瓷盘,敲开对面的房门。
其实没锁,虚掩着的。
飘香的肉味和各种酱汁像魔法一样诱惑,我都有点怀疑安湛是不是把他自己给煮了。
上次来安湛这边,是我跟徐晓峰摊牌后发烧,迷迷糊糊地把人家主卧大床给占了半宿。
起床后便尴尬离开了,也没仔细打量过这里的陈设。
他这边比我租的公寓要大很多,三室两厅带个大露台。
装修是前面户主留下的,灰白时尚新潮的性冷淡风,有种酒店的禁欲味道。
不过厨房——
今天的我有幸走入安湛的厨房去参观,天晓得他居然会把其中一个客厅跟厨房整个打通。
近三十平米的厨房拉断成中餐台,西餐台还有甜点区域,嵌入式的双排烤箱烤架一应俱全!
我算是开了眼了,为啥他光装修一个厨房都能弄一个月!
我看着餐台上各式各样的色拉,精巧可人的手指三明治,还有乳酪和翻糖蛋糕。
整个人不由得略有些毛骨悚然——
“安湛,你到底……”
“什么?”
“是不是gay?”
他少见多怪地瞪了我一眼:“沈夏,你一棒子打死了全球的米其林大厨。”
我吐了下舌头,拈起一个草莓造型的翻糖饼干。
“可是你不觉得你过于心灵手巧了么?”
“你要是看过我怎么引导女模特拍照,说不定会怀疑我是女装大佬呢。”
安湛把我从厨房里推了出去,我惊讶道:“哎!你不是让我来帮你的么?现在才两点,客人们要五点多才到吧?”
“我有说让你来帮我做菜么?到书房去。”
安湛把我领到最小的那个房间,一推门。
我惊讶地看着地上七八个收纳盒,散乱在光洁的地板上。
“帮我整理下照片,我上面都有标签,你按分类收整。”
我:“……”
我心说这个活我懂,刚进公司的小实习生不都是从整理档案开始的么?
“哦。”
我胸有成竹地点点头,同时心里难以自持地痒痒了起来。
我不知道安湛为什么会让我帮他整理照片,照片——不是应该意味着,是一个人最私密的过往么?
万一我看到他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子怎么办?
万一我看到他初恋喜欢的女孩子怎么办?
万一——
“你在想些什么猥琐的事啊?”
安湛打断我的天马行空:“是我拍的照片,没有你想八卦的内容。”
“啊?!”
没等我脸上的羞红褪去,安湛便一个人转身出去了。
末了丢下一句话:“把桌上的一次性手套戴上,有些作品早已遗失了底板,很重要。”
我:“……”
打开第一个收纳箱之后,我瞬间颠覆了自己天真地以为那只是安湛随便拍摄的一些小作品!
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徐晓丽大闹酒店并弄坏了人家摄影参展的几幅展品后,安湛会那么成竹在胸地怼回唯恐天下不乱的杨胖子。
我看着手里这些或大器天成,或细小微观的摄影作品。
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神秘而另类的男人还有多少令人瞠目结舌的多面性!
“安湛!这些摄影照片,统统都是你拍的?”
我跑进厨房,看着那高大的男人此刻弯腰在灶台前,正在给一排马卡龙上面装饰花裱。
他眼睛也不抬,专注的神情通过精致的侧脸倾泻而下。
我用力吞了下喉咙,收住大惊小怪的音调。
好像在高分贝的穿透下,会彻底击碎我这颗,跟安湛比起来越发俗不可耐的灵魂。
“哦,大学时候比较爱好摄影,一不小心就攒了这么多。”
他随口回答。
“那你,也一定很擅长拍人像了吧?”
我说我以前在论坛看过一个帖子,大概就是一个姑娘吐槽自己在男朋友照相机里各种惹人崩溃的丑态。
当时笑得是肚子疼,不过仔细想想,我在自己老公的镜头里,也没比人家强过多少。
安湛直起身,眸光轻轻流到我身上。
“你的左半边脸更好看一些,右边颧骨有微微突高,眉峰显得有点凶。肩部圆润,适合穿无袖连衣裙。膝盖无赘肉,坐姿时双腿向右侧倾斜,一上一下交叠会很显拉长。切记不要让镜头居高下去,上身过于丰满,整个人会像一只啤酒桶。”
我:“……”
我仰起头,看了看184公分的安湛。然后弱弱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在你眼里,我大多时候是像一只啤酒桶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