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峰洗澡出来后,往我身上爬。
说实话我也挺恨自己为什么情绪总是这么不稳定,刚刚那些汹涌的爱意和爱欲一瞬间仿佛泡沫一样被徐晓峰的那条短信提示音给呛灭了。
可我还是不想扫他的兴,想着要么任他去吧。然而不期而至的大姨妈偏在这一刻开闸汹涌——
我难过于这一刻的自己,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窃喜。
后来徐晓峰睡沉了,可他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却如魔咒一样勾动我惶惶不安的神经。
夜静如水,鼾声如雷,我的眼眶不由自主湿润起来。
我讨厌这患得患失的压抑,我讨厌这种——无论怎么努力也回不到当初那种全身心信任的感觉。
我捏着徐晓峰的手机,颤抖的手指按下上面熟悉的六位数。
那是我的生日,是徐晓峰多年不换的密码。
可是上面提示错误的一小下震动,却让我着实凉了心。
徐晓峰换了密码。
连续两晚上的失眠让我头昏脑涨,但还是强打着精神起床准备上班。
徐晓峰跟我说,今天下午他妈就回来,让我妈不用去接心心了。
我随口多问了一句:“昨天也不是我妈接的啊,不是何曼帮忙去的么?”
啪嚓一声,徐晓峰的牙膏直接掉在了地上。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事,抽筋了。”徐晓峰说。
我没多在意,只是在刷睫毛的时候,余光从镜子里看到徐晓峰离开洗手间的身影一侧,好像一边叼着牙刷一边在发什么短信。
我停下手里的东西,故意踮着脚往徐晓峰的背后走过去。
猫一样,无声无息。
他突然回头,一点不夸张地吓叫出声!
“干什么你沈夏,吓死我了!”
我故作无辜地看着他:“家里就咱们两个,有什么那么好怕的?”
“你不知道宿醉神经敏感么?”徐晓峰怨念地看了我一眼,“把我吓阳痿你就完啦!”
我呵呵一声,指着他的手机问:“我刚给你发了个图片你看了没?”
“什么图?”他捏着手机,看着我。
“我妈发给我的,说是心心早托班老师留的一个作业题。两图找不同,你看看嘛,我眼神不好。就找出一处呢。”
我一本正经地说。
徐晓峰望望我,把手机捏在掌心里飞快点开屏幕上的几个数字。
“你什么时候换的密码啊?”
我故作平静地问。
徐晓峰愣了愣:“没换,我怎么可能换呢?密码就是你生日,只不过把0809改成了0908而已。”
“哦?”在我惊讶之下,徐晓峰当着我的面,重新输入了密码。
果然,他只是把我生日的月份和日期给对调了。
“唉,我妈总看,我就给改了。”徐晓峰瞄我一眼,“疑神疑鬼的,你们女人都这样唉!”
可就在徐晓峰仿佛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后,一条微信消息非常不友善地从屏幕上跳了出来。
【知道了,你也是,这段时间还是别总惹她生气了。】
饶是徐晓峰飞快地用拇指把对话框直接弹飞,我却还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我看着徐晓峰,硬出两个字来:“谁啊?”
“没谁。”他挠了下头。
我的心像被人猛抽了一巴掌:“徐晓峰,给我看看。”
“说了没谁啊!”徐晓峰把手机翻出来,当着我的面直接把那个紫红色背影的头像给删除了!
“你!”
徐晓峰抱住我的肩膀:“夏夏,真的不是谁。就是前两天咱俩不是吵架么,我就在附近的人里加了个网友。心情郁闷就跟人家聊了几句,也没怎么样。既然咱俩和好了,删了就是。”
我气得眼睛都红了:“徐晓峰!一个刘梓涵还不够,你还学会盲撩了是不是?”
“我这不是知道错了么!何况我的本意也是想跟人聊聊,才能知道女人们的想法。昨天晚上我装睡说的那些话,也是人家教的。归根到底,我不就是想哄你开心么?”
徐晓峰抱我,我却用力挣扎开。
“徐晓峰,我要是再相信你的鬼话,我脑子就长在胸上!”
“那最好了!你聪明,脑子大,都长在胸上我就有福了!”
徐晓峰抱着我,死也不撒手。
“滚!流氓!”
后来他把我拽到沙发上,好一顿嬉闹。
等闹累了,徐晓峰才拥着我,对我说:“夏夏,我以前是跟梓涵聊过天。那会儿觉得也没什么,她跟男朋友闹别扭了,来找我倾诉。我跟你有时候也吵架,也会找她问问意见。我不是不知道她对我有好感,也不是不知道,越是这样越会让她误会。夏夏,其实你说的没错,我这样是挺混蛋的。可有些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女孩子脑袋里想了些什么。每次你跟我生气吵架,我都有种以为要失去你一样的无助。不敢再去找梓涵惹麻烦,我宁愿在网上随便聊几个,只要能有办法让我哄好你,大不了之后再拉黑呗。”
我噗嗤一声笑了,我说徐晓峰你这样跟拔*无情有区别么?
你赶紧把手机拿来,让我看看你刚才删的那个女的!
“我得好好谢谢人家。平白无故当情感咨询师,为我们夫妻两个的革命友谊添砖加瓦!”
“啊呀都删了嘛!”
“那也有通过记录的嘛!”
说着,我划开了徐晓峰微信的添加好友消息列表。
一口气拉了好几页都没找到刚才这个紫色女。
直到很后面……
我差点把手机砸徐晓峰头上了!
我说你狗嘴里到底有一句真话没有?
“你不说才聊两天么?这都添加有好几年了吧!”
“早就加过,但就这两天才聊的嘛!”徐晓峰委屈道。
我一手掐在他腮帮子上,另一手点开那女人的资料。
头像放大,是一片落日紫红色的水粉画。
麻痹的,矫情 文青。
网名叫念你如诗,个性签名:我愿变成蒲公英……
呕——
“痛痛痛!”我掐着徐晓峰的手又加了几把劲儿,他疼得吱哇乱叫。
“徐晓峰你丫都什么品位!这种女的一看就是骚浪贱的画风,你跟她谈什么诗词歌赋两性姻缘啊!”
“我错了错了!夏夏我不该跟她谈诗词歌赋两性姻缘,我以后再也不跟她谈诗词歌赋两性姻缘,我以后只跟你谈诗词歌赋——”
徐尔康的台词功底真不错,笑得我真气一泄,放开了他的二皮脸。
后来我们各自上班,好像谁都不会再提生活中的这一段小插曲。
如果……如果我没有偷偷记住那个女人的微信号,那一组注册用的邮箱名。
也许,就不会有后面这段足以颠覆我一生命运的故事了。
我到公司的时候,林千仪已经带着那位叫隋秋的艺人等我了。
我心里暗笑:这小丫头表面上一副矜持样子,一听说安湛在我们公司当总经理,迫不及待就上门来了。
“这么早就来了?”我过去打了个招呼,并给隋秋递了名片。
说起隋秋,算是近年来网红转明星中比较成功的案例了。
起初只是视频网站上的一个美妆博主,后来有些名气,开始接拍一些平面。去年签了林千仪她们公司,试水一样给了个网剧的配角女二号,没想到这网剧一经播出就霸榜了整整三个月,事业如日中天。
说实话,要不是看在我和林千仪这层关系上,还真未必能用这个价钱签到隋秋呢。
我给杜晓打了个电话,让她下来先带隋秋到楼下广告部试镜详谈。然后我把林千仪带到公司咖啡厅里,说安湛在开会,等会儿他下来我就把时间单独留给你俩哈!
林千仪的脸上微有些些红晕,怼了我一巴掌道:“滚,我有那么饥渴么!”
我诡秘地一眯眼睛,笑说:“你别嘴硬,你想不想知道安湛喜欢什么品牌的服装,用什么品牌的洗发水,须后水,最爱吃的是什么菜,最拿手的又是什么菜?”
林千仪眼睛一亮:“你这么快就搞定了?”
“废话,”我白她一眼,“姐是干什么的?公关,知道我们这个专业有一个分支儿叫什么么?狗仔!”
我骄傲地揉了揉肚子,看着眼前那杯中杯抹茶拿铁说:“咦,早知道点大杯了!”
林千仪点开手机支付界面,咬牙切齿:“我请!”
我挥手跟服务生叫:“再帮到拿个美式三明治总汇!早饭没吃饱呢。”
坑足了林千仪,我才把我对安湛的一切了解都娓娓道来。
原以为林千仪会夸我能干,没想到她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反问:“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前女友呢?还有那天唐川说的那个孩子,他干儿子,怎么回事啊?”
我:“……”
“沈夏你是不是有病!这些事你丫都没打听出来,我要知道他上厕所是喜欢抽烟还是看报纸有毛蛋用啊!”
我被骂得十分委屈:“我才认识他两天,怎么可能把人家这么私密的过往都套出来?你再给我点时间嘛!”
“不是给不给你时间的问题,是你压根就没谱好么?啥忙帮不上,还敢用这么少的价格骗走我家头号潜力小花旦。何曼还说你傻,妈的你比猴都精啊!”
我说你要不相信我,自己去问唐川或骆超啊!他俩都是安湛的哥们儿,估计从小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的——
我看到林千仪的表情僵在脸上,是那种特别夸张的漫画表情。
我凛然回头,就看到安湛距离我两米不到的地方,站得定定的。
脑海中有个魔性的声音在反复对我说:沈夏,你退群吧……
“安,安安总,你……”
我跳起来,冷汗直冒,语无伦次:“这位是我们的安总,这位是非凡文娱的林千仪——”
“我们认识。”两人古怪地看着我,异口同声。
那一刻我恨不能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啊,对,对,大家都见过的。那个安总,千仪今天是带隋秋来试镜的,我上次跟您提过的代言合同,你们慢慢聊,我去倒水!”
我转身要走,突然又觉得自己更脑残了——
这他妈咖啡厅啊,倒你妹的水!
“你等等,”安湛叫住我,“上楼找我秘书把文件拿一下,我在楼下停车场等你。”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安湛便看向林千仪,微笑道:“真抱歉林小姐,今天有点急事要处理,就不方便跟您这里详谈了。艺人可以先试镜,过后我的秘书会再跟您另约时间,可以么?”
林千仪赶紧点头:“哦,好,好的。”
就这样,我眼看着安湛和林千仪往门外走去,心里已经嘀咕出一整篇洋洋洒洒的辞职信了。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扛枪?嫖娼?
安湛要是不把我大卸八块他就不是个男人嘤嘤嘤——
我上楼找到总秘,他知晓来意,直接递了个牛皮纸文件袋给我。
等我到车场的时候,安湛已经把他那辆租来的跑车开到了门口。
我胆战心惊地拉开门坐进去,哑了哑嗓子,叫了一句比超声波还微弱的‘安总’。
他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也不发车。就这么定定看了有十秒,我被越盯越慌,手都搭在车门上准备时刻逃了。
安湛突然叹了口气,说:“系安全带啊。”
“啊?”我脑子一懵,“哦,哦。”
车开得很稳,我却如坐针毡。到第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他才突然说:“你私下里跟朋友们开什么玩笑都可以,但作为公司的公关部经理,在对方以客户身份拜访的时候,你应当注意自己言行。”
我无地自容地搓了搓手,说:“对不起安总,我跟千仪确实是特别好的姐妹,放肆习惯了。我真的没有恶意的……”
“这里没有别人,”安湛看着前方,单手在方向盘上拨弄了一下,“你可以说私下的话。”
我松了口气,话及此处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了。
“安总,千仪确实对你有好感。作为朋友的,想帮她牵牵线也是人之常情嘛。”
见安湛半天没动静,我有点急了:“千仪真的是个挺不错的姑娘。长得漂亮,家世也好。你别看她做娱乐行业的,自己可是非常洁身自好。这么多年都没谈过一次正经恋爱——”
说到这,我突然顿住了。
我觉得这话好像有点不是很对劲儿啊?
“不不,我的意思是,她这么多年还没怎么正经谈过恋爱——”
喵了个咪的,好像更不对了!
吱呀一声,我见安湛直接把车靠边停了,然后直接趴在方向盘上笑得跟一只抽搐的猫一样。
我都快哭出来了。
后来安湛一边咳嗽一边说:“林千仪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跟你这种人做朋友?”
我说你要是把这些话告诉她,就算是让她解脱了,我俩直接友尽。
安湛叹了口气,收敛起笑容,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林千仪是个好女孩,但未必适合我。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已经表示得很明确了,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
我有公关的觉悟,也有八卦的嗅觉。
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我问安湛:“是难忘旧人?”
安湛瞪了我一眼:“哪有什么旧人?你电视剧看多了吧。事实上,那些情深义重的男人不过是你们女人自己意淫出来的。我之所以不结婚,是因为我还不到三十岁,没玩够不行么?”
我被他噎得心梗。直到这车子又窜出去一条街,我才反应过来——
“安总,我们这是去哪啊?”
“明天就是第三天了,我得想办法去把齐菊花家里人要求的那六十万差价赚回来。”
我下意识地抓了下胸口,惊恐地看着安湛:“那你打算……怎么……”
安湛瞄我一眼,用看神经病的眼神。
“人妻卖不上价。”他说。
安湛把车停在一处酒楼门口。我看了一眼头顶那豪气冲天的饭店名,啧啧,饕餮坊。
一听就是那帮大肚子秃顶的中年老板过来宴请才会选的。
“我们不是要来办公事么?还……还先吃饭?”
我问安湛。
他不答话,只摆了个手势,让我进去。
在大厅的时候,我听到安湛跟前来迎接的大堂经理说了句什么,人家便热情地把我们给招呼进了一个天字第一号包厢。
进门一看,偌大一个包房,就有四个人。偌大一个圆桌上,就坐两个人。
主桌上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竖着有点上世纪港片风格的发哥大背头,穿黑西装,衬衫开口不打领带。
下席上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子,笑颤颤地给对方倒酒。西装男身后占了一位保镖,足有一米九高,一动不动背着手,跟战神似的。而胖子身旁的标配是个妖娆妩媚的女秘书,从我看过去的瞬间,她胸部以下大腿以上就没停止过扭动。
我也算是见过各种场面的人,这个架势不陌生,明显是甲乙双方的签约现场。胖子做东,那西装男应该是甲方爸爸。
见我和安湛进来了,那个西装男站起身,伸出手。
“阿湛!”那男人冲安湛一笑,我以为他们会握手,没想到他劈胸就是一拳,直接把安湛给打退了半步。
“你小子,回国了也不吱一声,现在才来找我?”
“你想多了,我还真不是专门来找你的。”安湛也没客气,反手就是一个边拳。擂在那西装男身上,响砰砰的。
我看得目瞪口呆——
说真的,认识安湛不过三两天时间。在每一次不同的场合中,他所展现出来的千面千变让我简直搞不清楚,这个男人他到底是怎样一种性格呢?
这时候,安湛转过身来,冲我道:“我朋友,于浩伟,叫伟哥。”
我还没等开口呢,那于浩伟抬腿冲着安湛膝盖就是一脚:“滚你丫的,你才伟哥!”
我看到安湛欠了下身,表情似乎很是痛苦,保不齐这家伙踹他伤口上了。
我吓得赶紧过去扶住他:“安湛!你没事吧!”
我仰头看向于浩伟:“浩,浩哥,他腿伤了——”
于浩伟眯了下眼睛,抬手在安湛肩膀上拍了下,皱眉道:“咋了?谁给你削的?告诉我!”
安湛直起腰,摆手:“没谁,女司机撞的。”
说完,他瞄了我一眼。
我:“……”
没想到于浩伟突然面有暧昧地哦了一声:“弟妹家的搓衣板跪的吧!”
我:“!!!”
先我一步辩解,安湛赶紧说:“别胡说,这位是我同事,沈夏。叫她小沈就行。”
我赶紧跟着点头:“对对,我是安总的下属,浩哥你好。”
于浩伟也没跟我握手,倒是打了个很随和的招呼。准备带我们落座之前,他才想起来应该介绍一下场面上另一位都快被遗忘到挂蜘蛛网的胖子——
“这位是我兄弟安湛,现在啥温泉酒店当老板来着?”于浩伟摸摸头,憨然一笑,又指了指那胖子,对安湛说,“这位是我合作客户——”
“李老板您好。”安湛一步上前,主动伸出了手。
这一下,不光我怔住了,于浩伟和那位李胖子也怔住了。
“你认识?”于浩伟问。
“呵呵,”安湛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真不是来找你的。而是有笔账,得跟光合建材的李老板算算。不过,”
安湛看了眼酒桌上的合同和印泥,貌似还没有最后签章。他笑了下,拉着我便要落座:“今天不是我的主场,二位先谈?”
然而就在这时,于浩伟的脸色突然变了:“李老板,我怎么不知道你跟我这位兄弟还有过节啊?”
眼看着关乎生杀大权的合同签订在即,甲方突然变脸,那李胖子脸上的冷汗跟喷泉似的:“我,我……这说哪里话啊!我也不认识这位,安,安先生啊!”
安湛端着筷子夹了块牛肉,也不客气地边吃边说:“李老板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我一入职,就听说公司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位清洁工因为客人投诉丢失了手表,而羞愤自杀。这么大的事都登报了,李老板不会不知道吧?”
李胖子哑了哑喉咙,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半个月前,李老板到这里出差,开的是我们圣温莎酒店豪华套房A802,当然跟您一块住进去的,应该还有您身边这位妙龄女士吧?”
安湛的目光往李胖子身边的那个女秘书身上一瞄,轻轻笑道:“临走的时候,您不小心把自己的手表放进了女士的化妆包。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偏偏那块手表,是您太太送您的结婚纪念日礼物。出差回家后,面对太太的质问,您只能谎称手表是在酒店遗失的。没想到您那不依不饶的太太特意跑到我们酒店,指责是清洁工在打扫时偷走了手表。而您明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却不肯站出来说明,还齐阿姨一个清白,对吧?”
“我……”李胖子头上的瀑布汗一个劲儿地往下冒,“安,安先生,这事儿是我不对,但也,但也不算犯法吧……”
那一刻,我真是恨不能拎起李胖子打两个巴掌。
仅仅因为害怕自己在外偷腥的事儿穿帮,这混蛋居然任由齐阿姨被泼一身脏水。事到如今,居然还只想着自己算不算违法?
“李老板,”听到这,于浩伟幽幽熄灭了自己手中的烟,“有这事儿没有?”
“这……”李胖子挤着绿豆眼,不敢直视于浩伟的目光。
啪一声,于浩伟砸了一个杯子直接碎在那一叠合同上:“我姓于的这辈子可是最看不上不敢担当的男人,跟这种人做生意,倒大霉哩。阿文,走!”
说着,于浩伟一挥手,身后那高大的保镖答应了一声,快了两步到门前为他开路。
李胖子急了:“于老板!于老板!您不能走啊,这协议再不续,我们资金链就转不上了!于老板!”
安湛挥挥手,示意李胖子别急。
“李老板,你也看到了。我们浩哥在江湖上混的一身习气,最是讲义气。这个事吧,我给你支个招儿。
你坦坦荡荡把那块表交出去,就说自己弄错了,不小心冤枉了齐阿姨不就完了么?回头给人家家里人好好道个歉,赔笔钱。”
“赔,赔多少?”李老板摸摸额头上的冷汗。
我差点脱口而出,六十万!
没想到安湛只伸出一只手,五个指头。
“五十万。”
“这么多啊?”李老板咂舌。
安湛像只狐狸一样,狡黠地瞄了他一眼:“赔多赔少,是李老板的态度。能跟浩哥续签这份协议,一年捡起来的肉渣都不止这个数对吧?”
最后李老板肉痛地咬了下牙,一挥手:“成!”
再后来,于浩伟被安湛一个电话给请了过来。
等人两家把协议签完,我看到安湛把我拿过来的那叠文件袋展开,同样抽出了一份协议递给李老板。
“李老板,既然大家今天算是正式认识了,您看看这份协议,咱们也当交个朋友吧。我们圣温莎酒店在A城无论是名气还是地理位置,那都是宾客住宿宴请活动的不二之选。我知道李老板有不少生意在华东这边。我给您个协议优惠价,您尽量把客户给我往这儿订,一个季度200间就行。”
这个过程中,我目瞪口袋到吃不下。我终于意识到,我跟安湛之间的差距,隔了一百个职业经理人的基本素养。
但在回去的路上,我有点纳闷地问安湛:“你为什么只跟李老板要了五十万啊?齐阿姨的家人要八十万,杨运只同意按照公司制度对已故员工抚恤二十万。难道剩下十万,你打算自己……贴?”
安湛瞪我一眼:“凭什么?”
那我更不解了。李老板这人又不差十万二十万的,一步到位多好啊。
“你不觉得杨副总和方经理在这件事上,也要负点责么?”
我点头如鸡啄米:“当然觉得啊,可是那又能怎么办?”
“只有李老板一个人有老婆么?杨副总家的河东狮,好像也不怎么好惹吧?”
安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点到为止,心照不宣。
按时下班,我的心情出奇的好。可能是因为安湛带我看了这一出牛逼的剑走偏锋,仿佛打开了我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公关两个字的含义并不只是单纯字面上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很多时候,精巧的布局和人脉的利用往往能达到一石N鸟的效果。
什么钱啊,道歉啊,都是小事。最关键的是,李胖子站出来道歉澄清的行为,在很大一定程度上为我们酒店起到了分谤的作用。社会舆论的注意力一转,我们的危机自然而然就烟消云散了。
诚然,酒店方的我们是有过错的。诚然,齐阿姨的去世是让人唏嘘而难过的……
想到她那一双年幼的儿女,我就难以自持地感同身受了痛。
咬咬牙,我想无论生活有多苦多难,我都不会放弃自己,放弃我的女儿。
为了能让她健康快乐地成长,什么委屈——
我觉得有时候话就是不能说太大,一路自我感慨到不行的我,一进门就差点又炸了。
早上走的时候徐晓峰就说了,我婆婆今天回来,可以去接心心的。
可是我一进门,只有我婆婆一人坐在客厅里,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我纳闷,试探地叫了一声妈。
心说我好像也没得罪她吧?这又是发什么疯。
“妈,您这是……怎么了?”
婆婆只在鼻腔里哼了一声,抬手把茶几上的一堆新书推倒。
“怎么了?这些书,是你给你弟弟买的吧?”
我诧异地走上前一步,目光落在这一堆横七竖八的书籍上。
那是一堆正版的医学资料,我随手拿起来翻翻定价,不算便宜。
但这跟我弟弟有什么关系?总不能因为他是学医的,只要有医学书就一定是他的?
可还没等我开口辩解,我婆婆直接甩出来一张发票。看起来应该是跟这些书一块寄来的。
“三千零二块两毛六。沈夏,你是不是真以为我老糊涂了?”
看着我婆婆这副不依不饶的嘴脸,我顿时明白了。
敢情那三千块的风波,到这会儿也没压过去啊!
我心里把徐晓峰个没谱的男人骂了一万遍,是谁拍着胸脯跟我保证那事儿已经跟他妈解释好了?
于是我耐着性子叹口气,说:“妈,这书真的不是我给小君买的。这快递哪来的,收件人是谁?你给我看看——”
说完,我伸手就把桌上的包装袋拽了过来。
一眼看到收件人上写着徐志森三个字,分明是我公公的名字啊!
我刚想为自己辩解,没想到我婆婆眼睛一翻,阴阳怪气道:“沈夏,你别以为用你爸的名字,我就不会怀疑了。那个糟老头子最护着你,早跟你穿一条裤子了是不是?”
这不堪入耳的话简直要震碎我的三观了,我气得语无伦次。
“你怎么能这样不讲道理啊!这书分明是爸爸订购的,就算我想花钱给小君买材料,我有必要兜这么大弯子写爸的名字,还寄到家里么?我直接寄给小君成不成!”
“谁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你爸一个快退休的糟老头子,他买医学资料干什么!咱家除了你弟弟,谁学医!”
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我挥挥手,说好好好,您要是不信,等爸旅游回来咱们当面说清楚成么?我进去看心心——
说完,我放下包就要往儿童房里走。
没想到我婆婆突然在后面瓮声瓮气哼了一句:“看什么看,没接呢。”
“什么?”我的脚步顿在门口,望着空荡整洁的儿童房,脑子一下子就炸了!
“可您不是说今天回来去接孩子的么!”我急道,“现在都五点半了啊!”
“是啊,但是我突然又不想去了。不行么?”我婆婆阴阳怪气地翘着二郎腿,“我累了三天回来,连顿热乎饭都没吃,凭什么一回来就得给你们接孩子。再说了,这高档幼儿园不是有晚托班么!晚点去接人家又不会把你闺女扔出去的——”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妈,你要是不想去可以跟我们说一声。我妈去也行,我和晓峰请假去都行。可是您就这样一声不响把孩子扔在晚托班。她还不到三周岁啊!看着小朋友们一个个走了,她得多着急多害怕!你对我再不满意,心心总归是您的亲孙女!”
我一刻也等不了了,抓起提包夺门而出。
眼前出现心心那张恍然无助而恐惧的小脸,我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闯进幼儿园的时候,人家王老师已经有点不耐烦地等在门口张望了。
“哎呀心心妈妈你怎么才来啊!打你们电话也关机!”
我说抱歉抱歉,我手机没电了。她爸爸今天晚上说有很重要的应酬——
“这么小的孩子理论上我们是不接受晚托的。”王老师没好气地说:“何况你们早上也没跟孩子打招呼,这很容易让孩子心理产生恐惧和阴影。看着其他小朋友一个个离开,你说说——”
“老师真的是不好意思,是我们家里没安排好。这样,我再把我妈的手机和座机留一下,多留一个紧急联系人成不?”
王老师叹了口气,点点头:“行吧,下不为例哈。要不是有个小班的小男孩愿意陪着心心,我估计这会儿我都哄不好了呢!”
王老师带着我走到教室里,就看到空荡荡的玩具角落那只有两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那过家家呢。一个是我家心心,另一个是个粉白帅气的小男孩,差不多能比心心大个半岁?
我叫了声心心,她回头,顿时像个小鸟一样扑过来,一头扎进我怀里。
“妈妈!”
“对不起心心,妈妈爸爸今天太忙了,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好么?”
“妈妈,心心不怕。有扬扬哥哥陪我。”
我放下女儿,这才把目光落在那位正在认真把心心刚才踢倒的玩具们,一样样收拾回玩具箱的小男孩。
他的行为和修养在一瞬间让我大为赞叹,是怎样的家长能培养出这么好的男孩子呢?
我拉着心心走过去,蹲下身对男孩子说:“你好小朋友,谢谢你陪心心玩。”
“阿姨你好,我叫安靖扬。爸爸说不可以让女孩子哭鼻子,我们要保护她们。我要跟爸爸回去了。”
说完,他拉起角落里的小书包,挥手跟我们与王老师再见。然后快步跑向坐在外面走廊椅子上的一个男人——
我刚才光顾着找心心,并没有注意到那里坐着的人。
直到这一刻,好奇心驱使我留意,一瞬间的对视差点要我惊得叫出声来!
“安湛?!”
“沈夏?”
我不知道能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又感激又尴尬的心情。
“这,这么巧啊……”我看着抱在安湛大腿上像只树袋熊一样的扬扬,一股黏腻到心都花了的依赖,哪里还有刚才独立自主的小绅士范儿。
“这是你……儿子啊,长得和你还真是……”
说实话我心里是有点纳闷的,那天在吃饭的时候安湛明确表示过自己只是有个干儿子而已,但为什么今天这个孩子会那么亲热地叫他爸爸,而且五官轮廓什么的还真跟安湛有点像!
“呵呵,我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是你的女儿。不过说真的,长得跟你可不太像。”
“哈哈哈。”我笑道,“确实呢,谁见了都说像她爸爸多些。”
今天的更新有了两个谜题在里头,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猜出。 我好着急。(PS,老猫每天都会更的)
“怎么?今天这么晚才来接孩子?”安湛领着儿子,同我们母女一块往外走,“我可不记得今天晚上有让你加班吧。”
我一时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哑了哑声音,笑笑道:“没有,是家里有点事。”
可能我的情绪隐藏的并不好,眼睛里的黯然已经勾动了一丝心痛,说不定在安湛的精明之下更是无所遁形。
我以为安湛会说教我,天大的事儿也没有孩子重要。
然而他并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而是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急着回去么?要不一块吃点晚饭?我正好还想跟你说一下品牌代言的细节。”
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好该带着心心去哪。
这个时间,徐晓峰肯定还没回家,与其带着心心回去跟我婆婆继续争吵,我宁愿带着她回我公司加班去!
我也不太想回我妈那,每次我不打招呼就回去,都是因为在婆家受了委屈。让她也跟着上火,我心里过意不去。
所以安湛的邀请真的是瞌睡来个软枕头一样的诱惑,我简直无法拒绝。何况他有意跟我聊些品牌代言上的事,我认为这是极好的一个机会将我们之间的话题再次往林千仪身上引——
“可,可以啊。”我点点头。
“我答应扬扬带他吃披萨的,你和心心都OK吧?”
安湛这一句,可能是因为上次发现我也不是很爱吃西餐,出于礼貌才提的。
我忙笑笑说:“没关系,心心也蛮喜欢。我晚上随便吃点就行。”
就这样,我们一前一后的两辆车,开到了不远外的披萨店。
孩子们总是坐不住的。还好这边有设儿童区域,里面有些滑梯海洋球什么的。
看着两小只在那边撒欢,我和安湛才稍显安静地谈了些事。
“安总你的意思是,跟隋秋的协议还要把这几个细节确认一下?要不然,你亲自跟林千仪说怎么样?”
安湛看了我一眼:“我们两个到底谁是老板?”
我尴尬地牵了下唇:“可现在也不是工作时间啊。”
安湛抚了一下掌,叹气道:“实话跟你说吧。我是个gay,跟骆超是一对儿。上次去相亲呢,我们两个是打算帮唐川把把关的。唐川对林小姐有意思,你不会不知道。你为你的姐妹着想,我也不能挖我兄弟墙角是不是?你要是真想拍我马屁,就把他俩往一块凑合下,算我谢你了。”
我觉得我没给披萨噎死已经算是内心很强大了。
“所以……扬扬,是你跟骆先生领养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