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苍》-一个恐怖山头里隐藏的术士门派

  “聋叔,你们小心。”
  一群汉子全都回过了头,聋子的脸上居然还在笑。
  所有汉子的身形像是正在蒸发一般,越来越淡。
  “小爷,别过了。”
  像是预示着什么,玉壶抖动的更加剧烈了。
  陆怔追了过去,这岸边已经什么都没有,相反,在河里的倒影里却依稀能看到一群人正在离开,还在朝着自己挥手。
  “小爷,往后你自己千万小心,当你成为五纸术士的时候,不仅能在看到山门,也是我们再相遇的时候。”
  “是啊,到时候,还得靠你来帮我们解脱。”
  声音和黑气全都消失了,一直到这河边恢复了正常。
  事情发生的很突兀,板车旁边甚至还有一群汉子吃剩的花生壳。但这地方最终只剩下陆怔一个人。

  这是中州城内的一条普通街道,街尾有一家十分破烂的店铺,低矮的门楣,喽烂的布帘招牌,无一不在显示的这地方的寒酸。
  陆怔无精打采的坐在店里,看着外头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时间发了呆。
  “官人,看来今儿下午也不会有什么生意了。”
  眼见陆怔没回答,二木继续开了口,
  “您还在想那事儿?”
  不仅山门消失,一群汉子在眼皮子地下突然不见了影,这简直不可思议,最终在板车上头找到了一张破破烂烂的地契。
  沿着这地契,陆怔一个人来了中州,最后找到了这家根本不像样子的香烛店。
  一人一鬼刚到这里,像是一切早就是准备好的一般,整个地方堆满了香烛纸钱等货物。
  除此之外,在这香烛店里,陆怔还发现了两样东西。
  一块穿着奇怪铜钱的古玉,上头写着个篆体“术”字。
  另外一样,居然是一本黄纸文牒,上头不仅有陆怔的生辰八字,而就连住址也改了,清清楚楚,说陆怔是这中州本地的人。
  两样东西,一看就是某种身份凭证,而且铁定还是伪造的。
  脱离了一群汉子,二木变得极其的聒噪,当然主要工作还是留在了骂麻苍山的一群汉子上头。
  “官人,这麻苍山绝对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还号称自己归隐了一两百年以上,以前的名声肯定是臭到了极致。”
  “你也不是麻苍山的人?”
  “我呸,我不一样,我实在菜园子种地的时候就死了的,还没入门,哪里知道这山里头的名堂。要不是跟着你,我连他们这群人都没见过。”
  陆怔打着哈切,
  “二木,你说他们到底是不是人?”
  二木也露出了身形,学着陆怔的样子,翘起个二郎腿在柜台上。
  “要说是不是人,那肯定活生生的人,不过是连畜生都不如的人。”
  陆怔差点一耳光给他扇过去,活生生的人,会通过这么诡异的方式消失?
  一段时间以来,他满脑子都是聋子在倒影中渐行渐远时,莫名其妙留下来的那番话,
  “小爷,等你到了五纸术士的时候,就能再见到我们了。”
  五纸阴阳术士,那可是遥不可及的境界,那一晚从天上杀下来的几个老头都才所谓的“三纸”,这五纸,到底得有多大的术力?
  “官人,我也只是听说过。据说到了这五纸阴阳境界,不仅可以立地风水,那可是能沟通阴阳的存在。”
  懒洋洋的二木居然露出一脸向往的神色。
  唯独没变化的却是这老旧的门槛。
  陆怔整日把这门槛放在身边,修炼时把易经递进去,也会和以前一样,会多很多标注。
  。。。
  聋子等人虽说不见了,但要是知道这之后的事儿,恐怕会惊的咬牙切齿。
  陆怔和二木到了中州的所作所为,即便谈不上什么放虎归山,那也绝对是如鱼得水。
  到了晚上这两个货必定出门,一开始是把周围城里区域的厉鬼清洗了一遍。但这点阴气哪里够某人的玉壶炼的?
  后来又把目光瞄向了城外的几个大的乱坟岗,话说过程中陆怔也极度的小心,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收手。
  直到周围的乱坟岗也变得干干净净,陆怔的端盘终于打到了城外百里开外的阴山山脉中。
  阴山山脉,地形横跨整个中土,据说里头存在着无数凡人想都想不到的邪鬼和术士。
  正因为这样,陆怔是绝对不敢深入的,最多进山林几十里,找点凶恶的山鬼练了就走,天亮之前一准回到州城。
  直到这天,一个官家打扮的人到了这条街上,看了眼挂在门上的玉石,接着走了进来。
  “香烛两文钱一副,纸钱一文钱两坨,要买就买,概不还价。”
  这人身后还带着两个州兵,顺着声音,才找到了懒洋洋躺在柜台里头的陆怔,接着反复打量了陆怔几眼,语气里带着试探,
  “您,就是陆上师。”
  陆怔一楞,
  “我是姓陆,但不是什么上师。你找错人了吧。”
  谁知这人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
  “门口那玉佩就是凭证,可做不得假。这东西,可不是人人都敢挂在店门口的。”
  接着一骨碌的开了口,
  “您这类人,谁不知道都是天上来云里去的,要是有空能赐小的几张符纸镇邪,小的就感激涕零了。”
  “这次是州城有请,我等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冒昧前来,打扰到您的清净。”
  说到最后,声音有些支支吾吾,
  “上师,这。。。这个能否让小的看看您的官碟?”
  陆怔眯了眯眼睛,反应过来了什么,刚要开口,二木的声音已经在店里凭空响起。
  “眼瞎的东西,就在你旁边的桌腿子下头,不知道自己去拿?”
  大白天的,这可把这中年官员吓出了一身冷汗,抖着手去拿那塞桌腿的文牒,打开后仔细的核对了一番,脸上这才重新涌起了笑容。
  “上师,小的职责所在,您可别见怪。”
  陆怔心里也有些抖,
  难不成自己这段时间练鬼引起了这州城的人的注意?
  陆怔心里暗恨,二木这货整天说什么雁过拔毛,漏了就可惜了。但也怪自己管不住手,把这州城附近的坟地搜刮了个七七八八。
  事情似乎和他想的完全不同,不一会儿,一辆豪华的马车来到了小店门口。
  陆怔跟着这官员钻进这八匹大马的车架时,惹得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
  坐在车内,陆怔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这什么文牒很是重要?”
  “上师,您可就别戏弄小的了。那可是我中州城内焚天祭祖,给州城的官奉仙师请发的文牒,您可以不在乎,但我必须得双手捧拿。”
  途中这官员不仅对陆怔有问必答。
  事实是,陆怔越是做出一种冷厉怪癖的模样,这官员居然越紧张,生怕得罪了他。
  “上师,您看起来真年轻,不过我知道,您的实际岁数怕是远远超过表面的样子吧。”刚说出口,这官员便后悔了,因为陆怔的脸色已经明显冷了下来。
  这官员只想抽自己嘴巴,混了这么久的官场,自己居然忘了,在这等人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便听到陆怔冷冷的开了口,
  “我近来闲暇无事,正好回了中州城,当初我也是一时手痒,接了你这什么州城的官碟。诶。。。”
  说完扭头盯着这官员,
  “你可知道,此番前来请我,所谓何事?”
  这官员生怕回答晚了,但内容却让陆怔一点也不满意,
  “小的也是听吩咐做事,真的不知道。”
  说完想着什么,
  “不过听说最近很多上师都已经陆续被请回去了,话又说回来,能请得到您这类老人家的,除了州城以外,怕也没其他的地方了。”
  中州官邸,在州城中心的空旷地带,硕大的建筑雄踞整个州城。
  马车一路穿过内城门,经过宽阔的青石板路,最终来到了州城的大殿前。
  “上师,知州大人等就在殿内迎候,您请。”
  陆怔背着装着布包裹的烂木头,走上长长的石梯,正要进入殿门时。
  只听“碰”的一声。
  “我擦,这鸟地方有禁制。”
  哎哟喂的声音中,壶内的二木居然被弹了出来,“官人,这咋办?”
  陆怔嘟哝了一声,
  “禁制?”
  接着一张出现在手心,化成了杀刀朝着地上狠狠一砍。碰的一声,一块门石直接破碎,大殿门口出现了一个缺口。
  “现在可以进了。”
  这一幕看起来没什么,但这州城内焉能没有能人?在这些人耳里那可是了不起的动静。
  便看到一群州兵火速的围了过来,接着出现的是两个带着官带的中年人,几乎是瞬间就到了这地方。
  “何方邪祟,竟敢擅闯一州官邸?”
  来的两人分明也是术士,当感觉到陆怔身上“恐怖”的术力波动时,两人看了看那门口的豁口,又看了看陆怔身上的凭证玉佩,下一刻脸色顿时变了。
  “可是有误会?”
  陆怔扭过头,一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表情,其中一人遣散了州兵,接着开口道,
  “这位兄台有所不知,这州府内谢绝鬼魂进入,兄台如果不方便,可以放下身上多余的东西,自是可以进入了。”
  陆怔脸上带笑,
  “谢谢两位提醒。”
  接着居然理都不理,抬腿就走了进去,两个术士气的不轻,但还是生生忍住了,“唰”的两声便离开了。
  根据二木当时的分法,矮一点那个在易经一到十四页的恒虚阶段,高一些那个好点,在三十页之前的谷饬阶段。
  突破“谷饬”境再往后才能达到所谓的“一纸”阴阳水平,这时候才能真正的成为术士。
  陆怔已经是二纸级别的阴阳先生。一手符刀就可以砍开这地方的门槛,再加上身上的远超两人的术力波动,两个入门阶段的人哪里敢拦他?
  其实谁都知道,真正有手段的阴阳术士,有几人甘心为州府效力?
  进入大殿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大殿各处香火缭绕,但怎么都有空阴森的感觉,一个个人早就在这里头,还陆续有人进来,但并不说话,全只是静静的坐着。
  “官。。。官人,这。。这些人?”
  这些人,才是各处来的术士,完全不是之前门口那两个人能比的。
  二木的声音有些抖,
  陆怔坐在角落,随手拿起一杯酒喝了一口,
  “不用管,你藏好就是了。”
  就在这时候,坐在一旁的一个麻脸瘦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看了过来。
  “咦,这位兄台好雅兴,还带了家鬼进来?”
  陆怔一言不发,只是扭头看着他。
  便看到这麻子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嘴角抽了抽,
  “哼。”
  麻子冷哼一声,扭回头去。陆怔这才自顾自继续喝酒。
  傍晚入夜,大殿各处已经陆续有了三十来个人,很多坐的位置相互都远远隔开。便听到那三四丈高厚重的殿门轰的关上了。
  一个脸带胡须知州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几个年长的粗衣术士。
  “各位上师都是我中州城平日供奉的术士,此番召集大家来,却不是州城之事,而是得了天下诸多山门的号令,有要事宣布。”
  说完恭敬的退到一旁,自顾自的焚香去了,而其中一个年长的术士走到了大殿上方,没什么表情的环顾四周。
  “想必各位也知道,如今天下阴阳已乱,邪气上浮,我等众多山门忧心不已。人道或许长存,但邪鬼已然出世,近期更是群邪露头,乱象初显。”
  坐在下头的人一个个的全都没什么表情,甚至很多都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中一个问了句。
  “阴阳渐乱?这倒是实话,本人占卜山水,这几年在各地也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不过这所谓的群邪露头,指的是什么?”
  大殿上头的年长术士眼睛一瞪,
  “前年陇东洪灾,河里水鬼公然上岸,霍乱阴阳。江游之地大旱,河道见底,更有术者见到恶鬼其哭形成鬼潮。要说最近的。。。”
  这人顿了顿,似乎故意看了看大殿里的众人,
  “就在近期,西南崇州,那大山内归隐了几百年的邪人更是重新出现,茅岭,正虎,流屋,真河四个山门的供奉和子弟被尽数惨死,幸好有茅岭术友的魂魄逃了出来,即便回自己山门报了信也落了个魂散的下场。”
  没人注意到,在大殿角落,陆怔拿着酒杯的手分明抖了一下。
  “经过我等山门的追踪,在途中发现这群邪人的踪迹,他们很可能已经来了中州。”
  这话一出,大殿内的人好些都露出吃惊的神色,
  “最近,就在中州附近的阴山山脉中,也出现了邪鬼踪影,更有术士看到了百鬼夜游的场景,阴气冲天。”
  “此番山门敕令州府,让各位前来,正是决心前往阴山诛邪。”
  “在此天下阴阳逐渐混乱的时候,杀邪守正,也是各位州府术士应有的职责。我等山门之人已经提前进山,中州城的各位州府术士自要随后跟上。”
  “无论此番阴山中的风水异动是否与西南边的邪人有关,山门已经决心要铲除所有异邪,捍正山中风水。”
  这话说的口气太大。
  阴山山脉连绵数千里,自古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存在的地方,深山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凶险,要整顿这么大一个“山脉风水”简直是天方夜谭。
  或许是因为这老头的身份,下边没有一个人反驳。
  大殿内里的术士大多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就连陆怔也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之所以高高在上,因为本身谈论的事儿,已经是俯视这州城内凡人的生活。
  “阴山里头不比其他,要去得好好商量一下?”
  “哼,遇到这什么邪人,必须将其诛杀。”
  另一人瞟了一眼说这话的人,声音带着不屑,“就凭你?呵呵。”
  “算了算了,这什么邪人怎么会到中州来?还是先解决这阴山里头的事儿再说。”
  大殿门重新打开,一个个身着华丽的侍女走了进来,开始车水马龙一般的上菜,之前阴森的大堂在烛火璀璨中重新变得华丽无比。到了这时候,有的术士已经走了,剩下的也立马不再开口,重新露出一脸冷漠的样子。
  唯独陆怔,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不时的盯着广场外头。
  广场上有个高台,巧的是这高台上也有一个大鼎,光是直径就有半丈。
  这知州正在高台上祭天,突然发现周围的州兵露出奇怪的神色,一个个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猛一回头,便看到了已经到了这地方的陆怔。
  “上师,可是招待不周?”
  在这鼎前面,居然放着一排排的木头牌子,上面写满了各种称谓字样。
  “哦,这是各个山门牌位,放在这里让州内百姓常年供奉,给山门上师们供给香火之气,也是我城内百姓的责任。”
  这知州有些为难,“若是上师也想放一块自己的牌子,怕是不行。山门对我们这些州城里的香火台管的严。。”
  但陆怔却根本没看这些牌子,只是盯着大鼎里头那堆成了小山一般的香灰,眼睛发出异样的光芒。
  知州突然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周围,
  “上师,我咋听到有人在说话?”
  “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陆怔狠狠的锤了锤自己放着玉壶的口袋一下,盯着大鼎里头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个,知州大人,你这些香灰是多少年的?”
  “州城百姓年年祭拜,好几百年了,一直都堆在这里。”
  “那你,能不能给我点。”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碍于陆怔的身份,这知州还是一挥手,
  “本就没什么用处,上师想要一点,拿去就是。”
  还不到半个时辰,这知州正在城墙边上饮酒作诗,
  “这些术士也怪的很,一个个争着要百姓的香火气。这个年轻的更怪,我只听过只有开过光的牌位供人祭拜能够得到香火,这香灰有个屁用?”
  不一会儿,一个州兵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大人。。您最好快去看看。”
  急匆匆的来到高台,当这知州看到这直径半丈的大鼎里已经空空如也时,张大着嘴巴,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
  阴山山脉,平常凡人是绝对不敢进去的。
  俗话说得好,“一进阴山,招魂不见”,就连周围的樵夫也只敢在周围的小山坡砍柴,对于那茂密的崇山峻岭,是绝不敢踏入半步的。
  陆怔等人是在第二天下午进山的,走的是山林之间的一条土路。
  一个领头的术士不断的看着周围的阴森的树林,
  “这阴山里邪祟众多,这条官道还是山门的先辈在几百年前开辟的,早在没这条路的时候,这山里就是术士也没多少人敢进来。”
  官道?着实把陆怔惊了一下,因为他之前进山搜刮的时候,虽说不敢深入,但早就走过这条烂西西的泥巴路。
  绝大多数人明显不情愿,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头天晚上在场的几乎所有人在这一天全都来了。
  “官道向来是人气和官气聚集的地方,这路能叫官道,又是给什么人走的?”
  一个术士拿着罗盘,扭头回了一句,
  “不是给人走的,是给在山里头没被吃尽的活人魂走的,留一口气的话,找到这路就能走出来,不会魂飞魄散。”
  期间一群人经过一处坟地,大大小小的乱坟布满了整个山坡。
  有术士随手拿出罗盘测了测,上头的指针纹丝不动,这人当即就骂,
  “怪了,什么鸟人做的?一大片荒坟他X的连一只鬼都没留下,跟鬼魂有仇?”
  “这才进山十多里路,能有什么厉鬼?”
  另外又有几个人骂的着实难听,让走在后头的陆怔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一直到当天夜里。
  崇山峻岭中,周围逐渐挂起了怪风。
  两侧路过的树林尽头只觉得影子晃晃,更像是有阵阵哀嚎声,从十里开外的山林中传来。术士走山过水见多了,这种场面自然不是很怕。
  “这是何等妖邪?”
  “我如何知道,这里进山早就过了百里,这地方我等从未来过。”
  过了百里,也就是说早就超过了陆怔最深的三十里,三十里,也是他经过探查敢最为深入的地方了。
  “在路上不管看到什么,一定不要离开这条土路。”
  此时陆怔心里也有些忐忑。
  毕竟这地方,连他也没来过。
  “各位莫慌,跟着山门留下罗盘指引来走就是。”
  到了这天后半夜,土路中已经涨满了荒草,彻底看不出痕迹,周围树林开始出现了什么东西,居然是一具具骸骨,有新有旧,有的甚至刚刚腐烂,奇丑无比。
  “这些应该是山脉外头的百姓,怎么尸体会出现在这里?”
  “小心,这地方有邪祟作怪。”
  话音刚落,几个拿着罗盘的术士就唰的消失在了一旁的树林中,剩下的则沿着指引继续前行。
  一直到走出这片怪异的林子,突然一阵凄惨的哀嚎声响起。
  前方的荒草地上居然真的有着一个个的百姓,样子已经极其的干瘦,像是种菜一般半截身子埋进土里,正不断的挣扎哀嚎,上方的天空中,正有一个个的鬼影正在盘旋。
  但让人奇怪的人,这群术士一开始居然全都当没看到。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根本不在乎这些人死活,而是继续赶路。
  直到这荒地尽头的突然有火光冒出。
  接着是无数天灯飘来,很快移到了这片荒地上头。
  空中一时间黑气缭绕,数不清的邪影在空中出没,一个个粗衣术士的身影在空中穿梭,杀声震天。
  “这是山门的天灯大阵,他们在诛邪。”
  有术士仰着头,看着远处的上头,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妖孽受死。”
  “竟敢荼毒凡人,与你不死不休。”
  虽然走过了,但并不影响,一个个又大喝一声,拿出法器第一时间杀了回去。
  陆怔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反而是躲在了一旁的树林里。
  “官。。。官人,这山里头砸这么邪?这些玩意是从哪里来的?”
  陆怔吞了吞口水,阴风阵阵,到处黑气缭绕,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上百个天灯笼罩了整个山头,空中到处都被厮杀的术士和邪影所笼罩,对比起来那仍然在地里挣扎的一个个黄皮寡瘦的百姓。
  旁边的树林一晃,一个张牙舞爪的邪影显出身形,朝着陆怔冲了过来。
  陆怔暗骂一声,顺手两张符纸在手心化刀,一手抓着这怪叫的玩意,另一手狠狠一宰,这东西挣扎着化成了黑气,顷刻被收进了玉壶。
  “官人,算了吧。虽说这满山都是肥羊,但刚才这只是最差的,你看看那上头,一个个太猛了。这回。。。我们捞不着好处啊。”
  二木颤抖的声音被淹没,接下来陆怔才知道,这一场诛邪之战是何等的残酷。。。
  但即便如此,陆怔也当机立断,干了一件胆大包天的事儿。
  猛的冲进了这荒地山头,趁着空中鬼哭狼嚎黑气缭绕,把这玉壶埋在了下头这座荒地中间位置的泥巴里。
  黑夜尸马蹄,森森白骨堆。
  从中州来的供奉术士们,以下简称“州城大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上山之后的第一战居然惨烈到这种程度。
  平时是凡人敬仰的上师,但到了这里却只有身死的下场。
  到处都是震天的嘶吼声,一具具尸体唰唰的从空中往下掉。还不到半夜,谁能想到?“州城大队”的术士几乎都死了干净。
  有的尸体干瘪,临死身上还吊着几个狰狞的黑影。
  有的直接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四五个尸体旁,陆怔半截身子埋进土里,一动不动的装死。
  其实陆怔是先“死”在这里的,而这些人大多是后头才落下来的。
  “正好,这样就更没人发现了。”
  “官人,这群从州府里来的杂牌军,比起空中那天灯大阵里头的那些山门术士还是差了太多。”
  “话说回来,这。。。这么多。”
  二木的声音带着兴奋。
  陆怔狠狠的念了句,
  “嘘,别说话,藏好就是。”
  眼睛却不时观察周围的动静。
  旁边躺着的一个,正是之前在州府大殿内一起喝酒的麻子,此时浑身枯槁,只剩下一层皮。
  “我。。。还有气,救我一下?”
  二木来了劲,声音很是着急,“狗日还没死?想连累我们?”从土里伸出一只虚晃晃的影子手,也不管有没有用,反正就去捂这人的嘴。
  代表着山门术士的天灯大阵缓缓的离开了这片上头上空。
  一场深山的厮杀终于结束了。
  此时上百个邪鬼影子被生生杀散,化成了浓烈的黑雾。
  没人注意到,所有消散的黑气像是被风吹着一般,陆续的汇聚到荒地的尸体堆里,然后消失不见。
  陆怔心里是止不住的激动。
  荒地上却再次响起了什么动静。
  几处泥土猛然破开,就在这地下居然又冒出了十来个狰狞无比的邪鬼,越厉害的邪鬼就越是狡猾,这几只东西居然一直藏在土里,等着山门的大阵飘走了才露头?
  纵然陆怔已经是二纸术士,但这几只玩意他绝对拼不过,说不定被啃的渣都不剩。
  寂静的山里,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一个硕大的布辇突然在高空中落下,七八个布衣术士飞了下来。
  谁能想到?这山门的术士居然又杀回来了?
  陆怔顿时趴着动也不敢动。
  大战正在进行的时候,突然,陆怔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见远处一阵白光闪过,两只邪鬼瞬间被砍的四分五裂。
  那居然是一个女术士,拿着一根怪木头,不,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把木剑。
  女术士的身影快速从荒地中闪过,其他人辛苦厮杀的邪鬼,到了这拿着奇怪木剑的女术士手里不是一招之敌。
  甚至看清楚,唰唰的又是几道白光出现,剩下的几只邪鬼陡然化成了黑气。
  手段之快,下手之狠,让人瞠目结舌。
  事情很快结束,其他人居然一时间都不敢靠近这女术士,虽然这女的样貌普通,但都因为那身上浓烈的杀气。
  其中一人开口道,
  “不枉费我等杀回来,这地方果然还藏着邪祟。”
  另一人呵呵的笑了,“这几只很是麻烦,怕是已经接近我等人道中三纸的水平,不过不是有高师姐,这次还多得废些时间。”
  明显是要套近乎,但那女术士却看也不看这人一眼,只是走到周围张望。
  说话的这人脸上露出惊恐,退了两步,再也不敢说话。
  一群人是五男二女,其他人似乎都非常害怕那女术士,明显远远躲开。只有另一个女的似乎还说得上话,见这女术士一个人走进荒地,只有她跟了过去。
  “高师姐,怎么了?”
  女术士皱着眉头,
  “不对劲。”
  看着远远近近各处的尸体,后来的女的明显带着不屑,
  “大多都是下头州城里来的术士,阴山很大,周围那么多的州城,据说来了很多人。这些人大多本事不够,死了就死了,有什么不对劲的?”
  女术士却摇了摇头,
  “我不是指的这个,之前大阵之下死了那么多的邪祟,散成的阴气何其的多,笼罩着方圆几里怕是都有余。这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这周围就干干净净,鬼魂之气稀薄到了这种程度。”
  “你不奇怪这些阴气,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
  女术士的眼睛很冷,不经意的扫过了远处的尸体,
  “之前这山里头的风大,说不定给吹走了?”接着笑了笑,这女的脸上明显带着讨好的神色,“那么重的邪气留在这座荒地,时间久了肯定有养出新的邪鬼,现在没了不正好?省的我们还得来清理。”
  “高师姐。大家虽说来自不同山门,但此番同进阴山。您。。。您还得多多担待呀。”
  一群人当中,这女术士是最后一个走上布撵的,直到这布撵像之前的天灯大阵一样升空离开,荒地才彻底的冷清了下来。
  肃杀的风使劲的吹。
  过了好一会儿,陆怔才从地里爬了起来。
  “不会再有人来了吧?”
  “我。。。我也不知道。”
  二木伸着个头,朝着天顶的黑天不断的看,一只手影子还放在一旁麻子脸的嘴上。
  “官人,这货刚才就死了。不是我捂死的。这些尸体大多数魂儿都散了,这个麻子是后来才死的,少有的魂儿没散。”
  “二木,跟山里头这群汉子混久了,你也成了个畜生。”
  狠狠的瞪了二木一眼,顺手拿出一张空白符纸贴在了这麻子脸的额头一摁,往上一提,接着赶紧开始忙正事。
  “官。。。官人,这次我们发了。”
  吸收了一晚上,挖出来的玉壶已经透体漆黑,散发出渗人的气息。这东西也不知道装了多少,变得格外的重。
  如果是常人,是绝对不可能带着这东西正常行走的,陆怔把玉壶小心翼翼的放回身上之后,走在荒地上居然都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走到这荒地的尽头,这地方是个土坡,
  “你来这儿做什么?”
  其实这座山上,唯独还有这偏僻的土坡上头还有人。
  邪鬼死完了,山门术士的天灯大阵也早就离开了,这些半截身子被埋在土里的百姓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甚至连二木都忘了,但陆怔却还记得他们的存在。
  “官人,我说你管他们做什么?”
  好些人都已经死了,活着的被挖出来大多都已经虚弱不堪。
  但只要有气儿,陆怔就都挖出来,喂一张符水,然后指路。
  “那树林后面有一条土路,你们顺着一直顺着那路往外走,就能出山了。”
  “谢谢。。。”
  “谢谢恩人。。。”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喊了这么久,根本没人来救我们。”
  一个个老弱病残陆续离开。
  土坡下头,一个身影正不辞辛苦的挖着土,某一刻,一旁的二木不再聒噪,忙活的陆怔身子一震。
  “官。。。官人,后。。。后头。。”
  扭过头,黑漆漆的远处站着一个人,正是之前那一身粗布衣服的女术士。
  当这阴沉的女术士面无表情的走过来时,那是嗡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陆怔只觉得脖子边上一阵发凉。
  从没有一刻,陆怔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的近,直到这道白光径直的经过耳边,将身后的土坡整整削去了一截,而陆怔耳边居然只是齐齐的削掉了一段头发。
  陆怔狠狠的吞了吞口水,
  “前。。。前辈。可是有误会?”
  陆怔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敢乱动,这女的能瞬间宰了自己。光是看那表情,就不是什么和善的货色。
  接着几乎是抖着手把身上的玉佩和官碟都拿出来。
  但这女的不仅不看一眼眼,反而随意的开口道。
  “你是术士?怎么还带着一只邪鬼?”
  陆怔心里猛的咯噔一下。
  但这女术士居然并没有追究,或者说心思并没有在这上面,反而在周围走来走去,像是闻着什么,找着什么东西。
  “我。。。我是从中州城来的州城供奉,接了众多天门的令,说是这阴山里邪鬼作祟,和大伙一起进山,一心扬我人道风威。”
  “没想到这才第一天晚上,大伙就都死了。我是把自己埋在土里装死,这才夺过了一命。回去还有什么脸面见州城的同道?我。。。我没用,已经决定回去后就归隐田园,做一个普通人。。。”
  说完把话题引向了一旁的百姓。
  “前辈,这些人好些都死了,剩着些活的,我也只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女术士的话却让人大吃一惊。
  “目光短浅,如今这世道阴阳混乱,百姓也过的如同水火,你管得了这些,还管得了所有?”
  不在乎的神情,还有随意的样子,一时间陆怔心里一阵无名火起,瞬间开了口。
  “这也是命,要是不救,跟畜生有什么两样?”
  一阵嗡嗡声顿时响起,陆怔脖子发凉,但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这一次居然没让步,也看着这女术士,犟着说不话。
  女术士面无表情,嘴角露出一丝肉有若无的冷笑。
  “一个把同伙都卖死了的人,还能有这种觉悟?”
  接着话锋一转,
  “你既然藏在这里,有没有看到一些奇怪的事儿?”
  “我一直藏再土里头,周围动静没了也不敢乱动,直到这山上的阴气消散了,我断定没事了,这才出来把这些人从地里挖出来。”
  这女的突然扭过头,
  “那你。。没看到这些阴气是怎么消散的?”
  这人心思之密,眼睛之毒,再加上之前那漠视狠辣的手段,这些已经大大超过了陆怔的想象,那是多说几句话,就让人后悔不敢玩小心思了。
  “消散?。。。我是真没看到。。。”
  最终,这女的似乎还是相信了陆怔的话,但依旧在荒地转了两圈,没管满地的尸体,也没管剩下的这些百姓,接着升向空中没了影。
  直到此时,那种脖子上架着刀的感觉才消失了。差点一屁股坐了下来,顿时才发现已经浑身是汗。
  短短的对话,不到一刻钟。
  但陆怔却敢肯定,就在刚才,这女的起码有两次差点要杀了自己。
  二木虽然比陆怔还害怕,刚才在这女术士面前更是全程不敢露头,但却表达了相反的意思。
  “官人,这女的恐怖是恐怖,我倒觉得,她一开始看到官人你在挖土救人的时候,就没杀心的。”
  “你懂个屁”。
  夜黑风高,两人把剩下的百姓挖了出来,之后快速了离开了这个地方。
  走在漆黑的山林内,谁知道前面还有什么邪乎地方?
  “你看得出来不?这女的到底是什么道行?”
  “看不透,不过单是那白光在术士一道里肯定就很是少见。我觉得这人如果不是四纸的水平,起码都接近四纸了。”
  什么?
  别说这回上山的“州城”大队里最猛的也就二纸,之前那么大的天灯大阵,在高空中主持的几个术士,也不过是三纸左右。
  这女的有这。。。这等手段?
  “官人,有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按理说这人肯定是山门里头的人,肯定是所谓的正道。但那白光里,却给人一种似正似邪的感觉。”
  山门的人,别说功法正统,而且有大山风水和祖师道统镇压八字,这种人身上能闻到邪气?说出来也没人信。
  但二木的话却不像是信口开河,
  “官人,这女的真的有些不对劲。”
  离开官路,山林内根本分不清楚方向,到了第二晚上,那是二十来里之外的山林中居然又是有火光亮起,远远的那冲天的邪气,不知道又会有多少术士和凡人遭殃,让人只能赶紧避开,尽量找偏僻的地方走。
  沿途诡异荒凉,一堆堆骸骨映入眼帘,只让人叹气这世道真的是阴阳颠倒,生灵受苦。
  最终在第四天的中午,这是一处凋敝的山崖,四周树木丛生极其的僻静,陆怔整整花了大半个上午陆怔才爬了上来,找到了半崖处一个露天的山洞。
  之所以要徒手爬上来,按照陆怔的话来说,
  “万一有人看到呢?爬上来还能装作砍柴的樵夫。”
  到了这地方,一人一鬼才终于舒了口气。
  “这下应该是没东西打扰了。”
  忍耐了好几天,这才把玉壶拿了出来。这东西再次重见天日一刻,就连陆怔也长大了嘴巴。
  自从得到以来,这玉壶从来没有装过这么多。
  这是第一次的,整整半壶水,即便在这高山的崖壁上,散发出的邪气也让人浑身发凉。
  陆怔从身上掏出几张有些奇怪的符纸,说是奇怪,因为张张都有些鼓。双手捧着揉成条就开始搓。
  如同沙子一般的香灰被搓了出来,开始唰唰的流进瓶口。
  如果当初那知州看到,肯定会大吃一惊,州城那装满整个大鼎,积攒了几百年的老香灰,陆怔究竟是怎么带走的?
  答案全都藏在了这些小小的符纸里,小小的一张纸,搓了整整一刻钟的香灰,光是落下来的怕是都有好几斗。
  这壶也像个无底洞,一直到搓到四张符纸的时候,这玉壶才传来微微的抖动。
  “够了。”
  此时这壶已经变得更加的沉重,看了看一旁那几张随意丢着的皱符纸,预示着一整鼎的香灰,这么一次就用了一大半。
  山风微凉,等到第二天一大早,里头的半壶水已经变得无比的清澈。
  山洞内外一片安静,情况变得有些奇怪,一人一鬼都没说话,但二木虽说欲言又止,明显很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但陆怔,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官人,那易经你都看了个遍了,上头的道理虽然都不是明说,就连术法也是靠各自来悟,但这个说法,您应该知道。”
  “这,可是至今不变的理啊。”
  陆怔狠狠的念了句,
  “这壶东西喝下去,就两个结果,要么死,要么活。”
  说实话,陆怔真的怕自己喝下去会死。
  易经上的说法,这世上的人,鬼,乃至一切无非阴阳二字,说白了都是从地里头来的。活人如果要有所改变,必须要重回地下。
  “据说很多三纸术士,都是从土里头长出来的。”
  这话在风水一行流传已久,但没人知道真假,民间倒是发生过有术士是从自己灵堂上活过来的事儿,但毕竟不知道真假。
  最终,陆怔还是拿出了一直背上的老门槛,从包着的布里取出来放在地上,用朱砂写了张询问的纸条,夹在破烂的易经里头伸过去。
  一会儿之后,拿出这本烂书一看,果然,其中有一页的两行字上明显的多了灰尘的标注。
  晦涩难懂的句子,透露出的意思却非常清楚。
  喝了这壶东西想要不死,就必须得像死人一样被活埋。




  很快的,一个土坑已经在一旁被挖好,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这半壶水喝下去。
  要么死,那么活。
  他有种预感,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喝了之后会出什么事儿?万物之间总逃不过某种规律,或许这一口下去,自己就真的醒不来了。
  “官人,这聚的阴气太重,活人喝下去肯定承受不住的。这玉壶太过奇怪,聚起这么重的阴气入体,至少在术士阴阳这一行,也是从没有过的。”
  “届时你的魂魄肯定守不住,如果你真的徘徊阴阳,我只希望你切莫流浪在这山里,做了那孤魂野鬼。。。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阴司,您看到了千万不要去,您一定要回来。。。”
  “我在这里,等你回魂,官人,您要回来呀。。。”
  二木最后的声音已经是带着些哽咽。
  这一天清晨,在这百丈高的深山悬崖中,乌云遮蔽住了天边的太阳,灰蒙蒙的连山似乎在诉说着天下间的阴沉和疾苦。
  陆怔不再有任何犹豫,拿着玉壶仰头喝下。
  一张符纸抛向空中,迅速燃起悬在上空,点成了一盏长明灯。
  “有魄化阴,三魂不死,一盏明灯护我清明。”
  一啥那,陆怔只觉得身体像是要爆炸一般,全身迅速的变冷。
  浓烈但又阴冷的气息从陆怔身上散发出来,从身体内冒出的黑气在这半山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死死咬牙的陆怔再也支持不住,直直的倒进了土坑内。
  死了,陆怔真的死了,气息全无,倒在这土坑里,再也一动不动。
  一旁的二木则走过来,用纸符化成的双手拿起一把铲子,接着开始填土,一铲一铲的把坑内的身影给埋了,真的就像是埋一个死人一般。
  半悬崖的山洞边上出现了一座新坟。
  二木的身影孤零零的坐在一旁,就这么守在这里,一边看着极目处,不知何时嘴里唱起了小曲儿。
  “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志不休。”
  “来日还阳显身手,杀剐掠夺写春秋。呀呀呀呀。。。。”
  这调子正是百姓坊间壮士出征的戏曲,很是热血苍凉。
  哇啦啦的唱戏声响彻山谷,伴着周围苍凉的荒山和悬崖上的孤坟,形成了一种别样的场景。
  也不知道多了过久,陆怔的身子变得很冷,甚至也变得很轻,没有一丝的重量。
  和自己之前想的一样,这半壶水果然不是活人能承受的住的,身体化阴而死,魂魄自动离开了身体。
  人死之后,魂魄也是会离体的。
  而自己这次,如果七天之后不能回魂,那就是真的死了。
  一股诡异的拉扯力道,扯着轻飘飘的陆怔不断前行。
  “这就是孤魂野鬼的感觉?”
  随着再次看到灰蒙蒙的天,才发现眼前依旧是在这深山里头,只是眼里似乎变得黑白,但却有更真切。
  不同的是,到处都在传来哭喊哀嚎的声音。
  一开始出现在眼里的,是一个满是荒坟的树林,到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有的衣衫褴褛,有的哀嚎这在地上爬,甚至响起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那居然是几个笑嘻嘻的纸人,正蹲在地上啃着什么东西,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有。。有新魂儿的味道?”
  “嘻嘻,就在那边。”
  轻轻的阴风吹过,扯着陆怔快速的离开了这地方,而原地只剩下几团鬼火飘在空中,之前的几个纸人的声音就在里头吵闹。
  “应该是刚死的,在这山里头游荡。”
  “被他跑了。”
  就像是另一个鬼魂的世界,在之后的几天,在这山脉里经过了很多地方,也看到了许多一辈子也忘不掉光怪陆离的场景。
  在一个布满乱石的高坡上,架着一口大锅,一个阴森恐怖身影不断伸手在周围空中抓飘荡的游魂丢进那锅里头,飘过的时候连陆怔也差点被抓住。
  在一个满是哀嚎声的荒原里,一群东西抬着一顶门前点着两盏灯笼的轿子,蹦蹦跳跳的前进。
  这一路下来可谓是无比的凶险。期间陆怔的影子持续发生变化,黑气越来越重,越来越像是鬼魂。
  到了第六天。
  阴风的速度加快,经过了一片片山脉后,最终来到了这山脉极深的地方。
  陆怔看到了东西,根本就是这世间本不应该出现的场景。
  “这。。。这是阴间的河流?”
  极目处真的是一条奔腾不息的巨大河流,黑气缭绕,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已经到了世界的尽头。而一个个衣衫褴褛的鬼魂正陆续从山林的各个方向走来,陆续走进这条河中,走向那宽的看不到的对岸,再也没了影。
  “过了这条河,就离开人世,彻底的死了。。。不能再回来了。”
  河边耸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山,陆怔也被吹到了这座山上,阴森恐怖的山林根本就不像是在阳间,到处都是鬼火在飘,而某一刻,陆怔却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怎么会是她?”
  那是一个粗布衣服的身影正走在上山的林子里,正是之前的那个女术士。只不过在这种地方,这女的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脸色异常的白,但那阴冷的神色却一点没变。
  风呼呼的吹着布衣作响,但这女的根本就不在乎,只是径直往上走。
  “她怎么会在这里?”
  而这座山的山顶有一座老院子,院子内外全都是一些飘荡的布幡,居然是民间死人的那种招魂幡。
  空荡荡的屋内没人任何人,只有两根放在桌上的蜡烛。
  但就在这屋里,却凭空响起了对话声。
  “老鬼,那人又上山了,怎么办?”
  “按理说,这是活人根本就来不了的地方,三尺黄土早就把阴阳分开,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一个人?”
  其中一根蜡烛的火焰开始猛烈的晃动,显得十分的激动。
  “这女术士,每次都用魂魄离体的办法来这等地方,已经杀了好多鬼魂,无非是为了提高她的道行。”
  “这次,我们让她来得回去不得。”
  灰尘桌子上两根蜡烛的火焰不断的抖,在一旁的墙上露出了两个影子,居然是两个身子佝偻张牙舞爪的邪鬼的样子。
  与此同时,屋内外的招魂幡呼呼的吹的更加猛烈了。

  这两个,怕是这座河边高山上最老的邪鬼,有谁能想得到居然会藏在两根蜡烛内。
  随着外头响起脚步声,便看到一个粗衣女术士朝着这深山老院走了过来。
  阴风刮了起来,周围树木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摇曳,再加上阴气冲冲的招魂幡,似乎要吞噬周围的一切。
  老鬼的声音响起,
  “哈哈,你这活人,竟敢闯入黄泉路,今日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当吞噬魂魄的招魂幡席卷而来,便看到唰唰的几道白光亮起,所有布幡居然瞬间全都被斩断,散落出无数四散而逃的鬼火。
  粗衣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站在了门口。
  一击之下,周围响起了无数鬼哭狼嚎的声音,似乎全都在惧怕。
  碰的一声,长满青苔的朽木门爆开,女术士面无神色的走了进去。
  安静的屋内,两根蜡烛静静的点着,分明就是个普通人家,看不出任何异常。
  烛光映在女术士冷白的脸上,她环顾四周,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苍老的声音响起,
  “哈哈,你上当了。”
  顿时浓烈的黑气从屋子四周升起,瞬间淹没了过来,还伴随着之前已经逃跑的鬼火,全都重新聚拢,夹杂在黑气中涌了进来。
  女术士把手里的木棍朝着屋子中间一丢,这老旧的木棍外形瞬间起了变化。
  一变。
  二变。
  三变。
  当第四次变化时,这根朽木伸出盘根错节的纸条,扎根地下,就像是稳稳的长在了这地方一般。
  唰唰一摇,密密麻麻的白光散发出来,锋利的割杀这周围的一切。
  整个老屋子在白光中被冲杀的千疮百孔,浓烈的黑气被杀散,鬼火成片的熄灭,到处都是邪鬼哀嚎痛哭的声音。
  直到一切散尽,屋子再次变回了原样,女术士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走过去把木棍重新从地上拿起,到了桌子旁边径直的坐了下来。
  桌上的两根蜡烛已经融化的不成样子,惊慌的声音响起,
  “我等不过是留在这阴阳交界的地方,你为何要赶尽杀绝?”
  “如此藐视人鬼之道,肆意杀戮鬼魂提高道行。虽说如今阴阳混乱,但你须知还有天理存在,因果循环,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虽然不说话,但刚才的一战,这女术士也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脸色更加的苍白了,朝着桌上开口道,
  “你们放心,我这次并不是为了格杀之事,是来和你们谈个交易。”
  凭空响起的声音透着不敢相信,
  “术士要跟邪鬼谈交易?”
  接着语气居然变了,从之前的惊慌变得再次诡异沙哑,还带着嘻嘻的笑声,
  “活人生来三魂,邪鬼由地而长,你要跟我们谈什么交易?”
  就在这时候。
  女术士突然皱起了眉头,看向了上方,冷厉的视线似乎透过屋顶看到了外头刮着阴风的空中。
  “桀桀,活人,外头有什么好看的?”
  “那全都是死后游荡在这里的孤魂,死后循着阴气来到这河边,成了鬼魂之后渡过这条河,就彻底离开阳世。”
  女术士却依旧抬着头,像是在看着什么,接着静静的开口道,
  “只有死人才会出现在这阴风里?”
  “那是自然,须知生死的界限可是风水土地的大道,有谁能突破?”话音刚落这老鬼的声音也像是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
  “这山里上头怎么会有一只魂儿这么奇怪。”
  另一个老鬼的声音却插了句,
  “估计是没有过头七,等再过几天,也就都一样了。”
  女术士眯了眯眼睛,像是不再去在意,桌上的老木棍嗡的一声,瞬间斩断了桌上两根蜡烛。
  惊慌的声音响起,
  “奸诈,你不是要谈交易么?”
  “你说话不算数。”
  随着两颗烛火在木棍上疯狂的跳动,声嘶力竭的声音中,那是两个千疮百孔的虚影在墙上再次显现了出来。
  只不过已经被死死的捆在了这木棍上头,随着火焰融进木棍,影子也越来越淡。
  冷冷的声音响起,
  “当然要谈,只不过这样谈才更好。”
  而此时在高空的阴风中。
  身为阴魂,身在空中才能看到这一幕幕,但陆怔已经是惊呆了,随着那山顶的鬼魂四散而逃,也是亲眼看到那两个玩意最后被收进了恐怖的木棍。
  无数叫声继续在这风中响起,最后掠过山头,来到了河边的高空。
  这已经是第七天。
  周围都是如刀一般呼呼刮过的黑气,就在这漫无边际的阴空里,陆怔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也越来越冷。
  某一刻,无数阴气像是发现了什么,开始疯狂的涌过来。
  一丝阳气,在鬼魂的眼中,那是还阳的机会。一张张孤魂野鬼的脸在阴气中显现,开始围着陆怔猛烈的撕咬。
  被群鬼噬咬的痛苦远远超过了撕心裂肺的程度,绝望,甚至是疯狂,这种痛苦远超时间的所有。
  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突然,周围猛的一震,所有噬咬黑气全被吸了过来,快速的涌进了陆怔的体内。一股股黑气中全是消散的哀嚎声,根本来不及逃脱,全被吸收。
  随着“碰”的一声,身体像是发生了某种变化。
  终于解脱了?
  陆怔的意识越来越淡,就像是坠入了深渊。。。
  与此同时,在这条大河的河边,一个粗布衣服的女术士正在走着,突然发现了什么动静,抬头遥遥的看向了空中。
  高空中阴气波动,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漩涡。
  要说在这鬼魂之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不会发生?
  但看着极远处云层里的这一幕,却明显的引起了这女术士的注意,她皱起了眉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手里头,还拿着那一把正在嗡嗡发响的老旧木棍。

  阴山山脉的悬崖边上,时间已经是中午,悬在空中的那盏灯变得摇摇晃晃,快要熄灭的样子。
  “官。。。官人,这已经是第七天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二木一脸的忧心忡忡。
  “难道真的死了?”
  等到下午,山边的一阵风吹过,空中的纸灯就这么熄了,落在地上,成了一堆灰烬。二木再也忍不住,伸手就开始去挖一旁的泥巴,嘴里还哇啦啦的直叫。
  等到泥巴抛开,里头却空空如也。
  “怎么可能?”
  不仅是陆怔的身子不见了,连带着身上带的所有东西也没了影。这悬崖上百丈高,一个人能从地里活生生的爬出去?
  算了算时间,
  “不对,早上走的,灯是下午熄?这时间已经是过了七天了。”
  拿出两枚铜钱丢在地上,二木居然对着这泥巴坑开始算卦。像是在确定了什么方位,接着长大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这是在阴山山脉外围的一处地方,距离山崖所在的位置已经有一百多里地,由于没有进山中,这地方居住着一二十户人家。
  时间是第二天上午,这地方正在举行祭的白事,长长的队伍敲锣打鼓,一群人哇啦啦的叫,撒着纸钱上山。
  下土填泥埋了坟,哇啦啦的人群闹的更大声的,都在磕头祭拜。
  没人看得到,就在这一旁的供桌旁边,有些人影子,正拿着上头的贡品不断的啃,像是饿极了的样子。
  人群还有人在不断的念叨,
  “以后得多多来上供,焚香祭拜,他们才会年年保佑我们。”
  “山里头日子苦,死人都吃不饱,还怎么保佑活人。”
  突然有人惊诧的叫了起来,
  “你们看贡品。”人群里一阵躁动,只见那贡品居然全都干瘪了下来。
  “别乱看,那是先人们在吃贡了,快多上香。”
  几个“影子”正吃的正酣,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哥们,给我点?我也饿的紧。”
  其中一个扭头看了一眼,接着继续埋头吃,根本就不在意,几个玩意嘴里扁啊哒扁啊哒的对话,
  “后头来了个活人说他想吃”
  “这些东西,活人怎么能吃得到?”
  说到这里,几人猛的反应了过来,全都扭头,直直的盯着身后的人影。
  “这个活人,他看得到我们?”
  这人居然已经走了过来,当着面,拿起桌上的苹果,啪的咬了一口。
  “老子真的是饿了,借点东西吃叽叽歪歪什么?”
  “他。。。他真的能吃我们吃的东西。”
  几个影子叽叽咕咕乱叫,震惊的看着这人走进了一旁的地里。
  山坡上头,祭祀完毕百姓哇啦哇啦的陆续下山,突然,其中有人看到了什么,指向了一旁。
  “咦,那片土你们什么时候动过?”周围人纷纷看过去,只见这土坡角落真的隆起了一块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新坟一般。
  “估计是谁过来刨的吧。”
  再也没人在意,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这处山村的土坡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便看到一个人从这片土里爬了出来,不断的抖着身上的泥巴,与此同时,这处地方的旁边,一个声音弱弱的响了起来。
  “官。。。官人?”
  从这地下爬出来的正是陆怔,嘴里还在吧嗒吧嗒的嚼着空气。
  “吃的什么?”
  擦了擦脸上的泥巴,又把用布裹着的门槛从土里拖出来,陆怔这才愣了愣,
  “哦,饿惨了,刚吃了点苹果。”
  二木满脸的不可思议,反反复复打量着陆怔,
  “官人,你还阳怎么到了这里?从这里爬出来?”
  这话让陆怔一怔,抓了抓脑壳,似乎还不清醒,拼命的想着什么。
  “我也不知道。”
  “我感觉轻飘飘的,去了很多地方,回来的时候,好。。好像是一只手在拉着我,没有去那山崖,反而怎么就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模糊的记忆中,陆怔想到了什么,猛的看向了一旁这截老旧的门槛,顿时瞪大了眼睛。
  二木也看着这截烂门槛,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除了玉壶,只有这玩意一直不声不响的陪在陆怔身边,跟他一起被埋的。
  陆怔想起了什么,拿出身上的一张符纸,几乎看都没看,随手往旁边一丢。
  光是这一手,比起之前已经随意了太多,碰的一声,一个浑身喽烂的鬼影被弹了出来,正是当时死在山上的麻子脸。
  因为死的时候魂魄没散,这麻子脸被陆怔在山上收进了符纸。
  虽然活着的时候同为术士,但这玩意此时看着陆怔的表情和以前完全不同,已经是满脸的惊恐。
  “我一直都被你藏在兜里,还被埋进了土。我看的清楚。。。我这就说,这就说。”
  “你就是和那玉壶死的,这玩意除了能吸收阴气,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儿?”说完指向了陆怔背后。
  “是,是那截烂木头,里头伸出了一只手,把你从土里拖到这里来的。”
  麻子脸的样子颇有些战战兢兢,
  “给老子滚过去。”
  直到这麻子脸捏捏多多的跑向了远处堆着贡品的地方,二木才做出深吸气的样子,
  “官人,您已经是三纸术士了吧。”
  陆怔皱起了眉头,脑海中那阴魂嘶吼稀奇古怪的场景,让他嘴角都有些抽。
  “只有到了三纸术士,才能触碰阴阳达到这种程度。”
  “你在地里埋了七天,不吃不喝都没有死,而且还能吃阴间贡品,以阴阳之气补体,这只有三纸术士才能做得到。”
  三纸术士?行走阴阳?
  现在陆怔给人的感觉,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最大的不同是,整个人彻底的显得阴气森森。之前陆怔之所以不敢过于使用术法,是因为透着黑气的样子一看就是邪道。
  而现在到了这三纸术士的程度之后则更加诡异,只怕是随便一动就会漏了陷。
  按照术士一道传言,很多三纸术士都是死后活过来的,但自己的这过程却怎么都显得格外的诡异。
  只是这过程,也太恐怖了。
  果然是阴阳循环,想要得到任何东西,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官人,这阴山里头怕是不能再待了,这就走?”
  陆怔眯了眯眼睛,两人当即下了坡,这村子正好在山脉的边缘,往外走不到十里路就可以出山。
  虽说出去后已经不是之前的中州,但一人一鬼心里想的全是早点离开。
  山水变化牵涉风水,往小里说或许你只是觉得一个地方土里的阴气变重,鸟儿迁徙,山兽逃乱。往大里说,却是足以颠倒改变整个地方的大事。
  还阳之前看到的这山中恐怖的一幕幕。很明显,这阴山之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已经变得极其的恐怖。
  但就在两人就要走出山口的时候,陆贞身子突然一停,这场面,就像是被一只看不到的手拉住了一般。
  “官人,怎么了?”
  居然是背着的这截烂木头,紧紧的贴在了陆怔的后背,陆怔整个身子僵直发抖,居然在不能往外挪动一步。
  陆怔眼中黑气泛起,单脚一蹬,浑身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硕大的动静,吓的二木赶紧跳开,陆怔迈开步子,狠狠的一步踏出。只听砰的一声,再一看,就连他自己也呆住了。
  这一步。。。只是原地踏步。
  二木看了看后头的阴山,又看了看出山的方向。
  “这根木头在拦你?”
  “这根东西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往山内走,不能往外头去?”
  二木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陆怔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这山头傻住了,平时这村民进进出出再普通不过的路,对于两人却像是天边一般。
  看着外头的州城地貌,陆怔脸色一片阴冷,但最终紧皱的眉头还是舒展开来,虽然走不过去,还是伸手摘了一朵一步以外的小花,看了很久,之后静静的放回了身上。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边飞来了什么,一眨眼就从高空来到了这山脉边上,居然是一个个带着法器的术士。
  陆怔拉着二木,闪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整个村子都喧哗了起来,村民们那里见过这种场景?有人在天上飞,还围着村子绕。
  “山里头的恶鬼出来了。”
  “那是什么恶鬼,你看他们的样子,神。。。仙,那是神仙。”
  村民们纷纷下跪祭拜。
  一群人就在村子上空盘旋,为首的几个山门术士,一边看着手里的罗盘,一边死死的盯着下头这一座座山头。
  “是这里。”
  “有人在此处修炼邪法,我们跟着卦象前来,想来是不会错的。”
  “你懂个屁,如今我们清理阴山,一处处都得赶尽杀绝,别说这还是在外围。况且,这卦象是她给出来的,能有错?”
  就在这时候,远远的山头极目处飘来了一个布撵,径直从土坡上头路过,一直到了山口的位置。
  路线居然正是陆怔和二木走过的地方。
  道道白光发出,将沿途的一切削了一遍。
  这布撵来的快,去的也快,留下地上一片狼藉,而空中的术士也似乎没有收获,不一会儿也跟着飘进山脉没了影。
  这种场面,还好陆怔两人没有进村子,不然就连这村子也已经被移位了平地。
  过了好一会儿,陆怔才从一处泥巴里爬了出来。单是藏身的这处地方,地面已经被削掉了整整半丈。
  二木看着极目处,话都说不完整了,
  “是。。。是上次遇到过的那个人?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惹都没惹她,这女的如此狠毒,要把我们赶尽杀绝?要不是你带着我藏得深,我现在就魂儿散了。”
  二木还在破口大骂,明显是被吓的不轻。
  而陆怔则只是看着远处,脸色也不好看。
  陆怔把这截烂门槛在背上一横。
  “二木,上来。”
  二木露出惊喜表情,直接坐在了这截木头下。
  下一刻,一阵术力的波动传来,两人直直的飞上高空,朝着山脉里头去了。
  “官人,你平时都是走路,这回还是第一次带着我飞。”
  看着下方掠过的树林,二木别提多激动,陆怔专找又偏又险的地方走。
  “这门槛不让我们出去,只让我们回山里,这阴山这么大,我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陆怔没有回答,反而在想着什么。
  回想起发生的一切,隐隐的总给他一种感觉,自己这一路走来,似乎都有一只看不到的手在背后操控着。
  从陆家镇得到这个玉壶,再到麻苍山,崇州,阴山。这一路上自己都是在沿着某种轨迹在走。
  期间自己也挣扎过,就比如在愣登府,想要救那一地的鬼魂,但他们的魂火在最后还是全都灭了。更别说,自己喝下的那半壶水,现在想来,在山崖上不只是自己,就连二木也受到了什么影响,根本控制不住那诱惑。
  如果说之前都是潜移默化,那么这次在山口则是第一次显得这么明显。
  陆怔的心沉了下来。
  在空中急速而过的身影,在这无边无际的大山峻岭中显得如蝼蚁一般的渺小。陡然间想到了麻苍山上那出现的奇怪东西说的话,
  “从你喝下这第一口壶水开始,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你迟早会死。。。”
  如今的陆怔再也不是从前,但莫名其妙还是背心一冷,就像是一阵冷风从耳边刮过。
  “官人,怎么了?”
  “没什么?”
  这一晚走走停停,过了早晨,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陆怔目光陡然盯向了前方的一座大山林。
  “我们进山应该有五六百公里了,话说这阴山山脉怎么这么大?我怎么觉得我们才刚刚进来。“
  陆怔突然一停,只觉得一股重量从背上传来,赫然是这背着的烂木头,接着身影急速的下降。
  这是一片硕大的山坡,中午的阳光照下,稀稀疏疏的林子显得极其的灰败。
  一个身影摔在地上,正是灰头土脸的陆怔,
  “官人,你要下来打个招呼啊。你这。。。”
  二木还想说,却瞬间看向了周围。
  这大太阳的山坡上,到处都躺满了普通人的尸体,大多都已经死了,散发出阵阵臭味,还有少数的还保存完好。
  二木飘到其中几个面前,用影子的手不断地探,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全都死了,这周围看起来起码有上百个人,没有一个有气儿的。”
  陆怔却没有回答,反而第一时间看向了远处的山林里。
  二木也跟着扭过头去看,
  “官人,我们快走?”
  陆怔摇了摇头,小声的念了句什么,二木瞪起了眼睛,猛的指着一旁草丛里,
  “这边的几个才死不久,应该看不出来。”接着身影一晃,到这草丛内躺了下去,陆怔紧跟着也拿出一张空白符纸,朝着草丛的另一处一丢。
  不一会儿,一个具尸体伸着懒腰站了起来。
  “官人,这具躯壳怎么样?”
  这是个年轻人,一副小厮的打扮,看起来格外的精神。只见一旁的草丛内又站起来了一个瘦子,歪着嘴巴,脸上不断谄媚的笑。
  “陆爷,二爷,我。。。我这打扮也不错吧。”
  这回的声音正是之前的麻子。
  二木做了这么久的邪鬼,要说上个活人的身,那是轻而易举,但因为有陆怔在所以一直以来只是藏在壶里。而这次,也只附在了一具尸体身上。
  但这麻子却是魂儿都快散了,虽说之前补了点贡品,也还是要陆怔出手帮了一把。
  可问题是,就在两人身边的草丛里,居然有第三个人站了起来,嘴里还在叽里呱啦的乱叫。
  “你们这些人,我一大把年纪藏得好好的,一来就被你们震出来的。”
  看着这多出来的一具尸体,还有那骂骂咧咧的样子,陆怔和二木都傻了眼。
  “这是个什么东西,砸多出来了一个。”
  二木已经来不及多说。
  就看到陆怔脸色一冷,远处的山林内已经飘来了一团雾气,来到了这片山坡上空。
  呼呼的布旗落下,一个个山门术士露出了身形。
  二木和麻子,连带着新站起来的这人,一时间吓的全都站在了陆怔后头,自觉的成了仆人的模样,而陆怔则背起了手望着前头。
  几个领头的术士走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
  陆怔故意皱起眉头,反而反问道。
  “你们又是何人?这山里的活人可是你们杀的?”
  其中一个性子格外的急,
  “大胆。”
  手头的木剑随手一晃,直接朝着陆怔飘来。但下一刻,这人却呆住了。
  陆怔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挪动,只是隔空用手一扇,木剑啪的一声就被折断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手,但这群人如何看不出来这里头的门道,一个个如临大敌,为首的更是震惊的的念了句。
  “快请天灯大阵。”
  这群人大多数都是二纸术士,站在边上的甚至还有一纸术士。但没想到的是,一下来二话不说要大开杀戒?
  一旁的二木开始大骂,话里直接扣臭盆子,
  “你们这群邪道,藏在山里祸害百姓,我家老爷这次进山,遇到是你们运气不好。。”
  陆怔却没有管,眼睛反而盯着远方,看到远处那三个身影飘来的时候,陆怔嘴角的笑容一闪而过。
  一转眼,原地就多了两个中年术士,从外貌来看,明显要威严很多。
  “上师,这主仆几人出现的十分蹊跷,定然是邪鬼所化。我等正要将其阵杀。”
  陆怔拍了个巴掌,说话的术士膝盖居然凭空传出骨头碎裂的声音,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冷哼一声,猛然扭头盯着陆怔。
  下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这穿着金边卦象衣服的中年人和陆怔隔着十步的距离对视着,两股几乎相当的术力波动从陆怔和这人身上升起。
  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这些术士哪能不知道?
  虽说术士不能看外表,但这年轻人居然能够和两位上师平分秋色?
  一时间,所有人却确定了陆怔的道行。
  那是放在任何一地,都足以开坛镇山的三纸上师。
  在周围一阵空气噼噼啪啪的细响中,陆怔最后还是倒退了两步,纵然是这样,这中年人眼里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更为惊悚的一幕上演了,陆怔随手一抖,露出了身上的玉佩,而二木则在一旁,把官碟出来朝着周围展示了一番,大声的宣读,
  “我家老爷封中州官拜上师,执州城令入山杀邪,如今满地尸体证据确凿,你等还不快快伏诛。”
  之前的中年人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二木,一双眼睛只是奇怪的看着陆怔,
  “想必是误会了?”
  另外一个也开了口,丝毫不掩饰表情里的惊诧,
  “州城术士,居然有如此道行。。。”
  “值此阴阳逆乱之时,看来合该我正道长存,于此处得助力,祖师保佑。”
  这人明显面善的多,不断的感慨。
  这两人,居然已经把陆怔当成了对等了存在。不仅不理会二木等“三个随从”,甚至就连周围山门弟子也不多看一眼,只是当着陆怔对话,
  “既是州城来的,自是不能袖手旁观。他既然已经过了泥土,点了三灯,到了现在的程度,如何看不出来这地方非同一般?今夜子时,前方山岭恭候前来。”
  这中年人猛的丢出一根香落在地上,陆怔没什么动作,那猛烈晃动的香火就已经稳了下来。
  根本不怕陆怔不接,中年人冷哼一声,雾气升起,两人直接飘走了。唰唰的声音中其他术士也纷纷离开。
  直到所有术士都离开了。
  山坡上再次安静下来,陆怔还在原地眯着眼睛。
  这才转身看向了身后这个衣衫褴褛的尸体,
  “说吧,你是什么来历?”
  二木和麻子才想起来,自己这伙当中,多了一个人,现在还躲在自己中间。
  一时间,麻子和二木都赶紧跳开,直勾勾的盯着这玩意。
  “老子本来藏在地里,是你们把老子震了出来,把老子准备附身的死人都抢了,现在这具都有点臭了。”
  这人指着一旁的麻子骂,恨不得去把麻子全身都抢过来。
  听声音是个老头,只是神情却无比的猥琐,陆怔手心已经响起了呲呲的声音,这人才一个哆嗦,
  “吓。。。吓唬谁啊?老子也是山门的,虽说不像你已经点了三灯,我好歹拜过祖师。”
  这老头叹了口气,
  “我术法低微,此番进山死在了山里,山里阴气太重,我魂儿也染成了邪鬼。山门的是行事是见鬼就杀,我不逃?那不早就死了?”
  “你背上是个什么烂木头,我藏在下头好几丈的地方,从那么高的地方砸下来,能生生把我给震了出来。”
  一旁的二木早就走了上去,两个大嘴巴子扇上去。
  “成了鬼嘴还这么臭,格老子的欠收拾。”
  老头身子发抖,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小厮居然敢扇自己耳光,当即就和二木吵了起来。
  “小畜生?”
  两个都是鬼上身的尸体,吵的内容五花八门,
  这老头表情居然边吵还显出悲凉,
  “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陆怔藏在背后的手里,静静的燃起了一张符纸,隐隐的正对着这老头,这符纸火焰显得正常,虽说微微舒了口气,但陆怔还是眯起了眼睛。


  傍晚,离开山坡很久,几个人还远远的往那山上的尸体看。
  “别看了,我到这地儿有一段时间了,这几十里山,像这种堆满死人的山头还有很多。”
  “老子看就看,要得你管?”二木和这老头一路上都在争嘴,二木纸钱已经用纸钱朱砂把这老头探了个干净,但还是看不惯这老鬼,而麻子则像个小弟一般跟在二木身后,几个人看起来都是随从的模样。
  老头扭过头看着陆怔,
  “以你如今的术力,山门那些普通的货色,你不也是看到过了那山头就是山门术士盘踞地方,下午才落下来的。”
  “如今这世道,人鬼不分,我死后才发现这些所谓的正派术士,那是连邪鬼都不如,个个流派尔虞我诈,各怀心思。现在这山上,被他们杀的草都不剩一根了。”
  “无论对人对鬼,现在这一两千里的山脉都已是是非之地,小伙子,你既然身带州城官奉,何必来汤这趟浑水?”
  陆怔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着这脏兮兮的老头,
  “你生前不像个山门术士。”
  这话一出,二木和麻子都吓了一跳,但这老头身上阴气很轻,而且没有任何术力的波动。样子确实不是山门术士,更像活着的时候是个到处招摇撞骗的江湖风水先生。
  “老头子我虽说术法低微,实话告诉你我生前来自山门,你又不信,那我该说什么?”
  接着,这老头很是诡异的说了句,
  “如果我说,我是这山里的土地老爷,被你这烂木头一砸给砸出来了,你信不信?”
  陆怔心头一惊。
  “你个老扒皮,土地老爷?框我们官人没见过??别说这世上有没有土地老爷,就是有,我听说也是那种埋在地里头的太岁,那都是一团团肉坨坨,哪里是你这个蹩样子?”
  “小崽子,好没规矩,提你的八字来见我?”
  这是风水一行的行话,二木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继续开骂。
  老头哈哈大笑,一副骗子的模样,
  “今晚这趟怕是不会太平。前头的山上头,已经有诸多的山门聚集,今夜便会升起大阵,你们小心些。”
  在二木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陆怔非但没发火,反而低低的念了句。
  “老人家,谢谢。”
  “我这老头子只懂卜卦算卦,如今还得跟着你才能活我这条鬼命,我该谢你才是啊。”
  这是一处光是范围就有几十里不止的大山。
  即便已经天黑,黑漆漆的山头也像是耸立入了云端。
  在半山腰地方,几个身影落了下来,正是陆怔等人。
  从身上拿出之前的那根香,用手一抖,香燃了起来,冒出的烟诡异的飘向了前方。
  不管身后的三个猛吞口水的随从,陆怔跟着这烟子的方向便往前走。
  漆黑的山林内一片安静,跟别处相比,虽说夜晚少了很多鬼哭狼嚎的声音,但正是因为这样,也显得格外的诡异。
  “小伙子不简单,年纪轻轻就已然经历了生死,挂起了三灯?”
  “你怎么看的出来我家官人的岁数?”
  “活人死人还不都是人,老头子我把卦象一排,谁的岁数藏得住?”
  陆怔回头多看了这老头一眼。
  见引起了陆怔的注意,
  “这些山门流派攻进阴山之后,已经占了一百多个风水山头,其他地方撇开不谈,但这一处来的这些人却始终镇不住。”
  不止“随从队伍”里脱颖而出,老头接下来的话让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你别看现在这山上风平浪静,我告诉你们。这山里头藏着恐怖的超出你们想象的东西。”
  嘴里念叨叨的,“老骗子”一边吓唬人,还一边不断的看着周围。
  林子吹起一阵微风,突然响起的动静让几人顿时吓的不轻。
  越来越接近山顶,地势原因周围逐渐升起了夜雾。
  之后的树林逐渐变了模样,四处树木倒在各处,显得十分奇怪,像是被人生生砍掉的一般。
  “已经快到了,小心点别乱走,这是山门设下的风水禁止。”
  即便有这老头在旁边,但毕竟已经成了鬼,如果不是陆怔手里的香指路,一群人根本走不过去。
  果然,不一会儿两个粗衣术士从一棵树后绕了出来,看了一眼陆怔几人的打扮,脸上神色一变。
  “您就是新来的上师。”
  “这边请。”
  终于到了山顶,放眼望去是一片黑漆漆的树林,当中燃着一大堆熊熊烧着火焰,将方圆几百米照亮。
  陆怔带着随从径直往前,几人踩在厚厚的树叶上吱吱响,沿途的粗衣术士纷纷让开,没有一个敢拦,看见陆怔的时候,一个个脸上甚至露出惧怕恭敬的神色。
  火堆周围分坐着十几个人,每个人后头都跟着一群术士,而下午的两个人也坐在其中两把椅子上。
  那四十来岁的金边术士冷哼一声,
  “哼,等这么久,有人现在才来?”
  这人敢这么说,但两个带路的术士却极其的恭敬,弯了弯腰,
  “上师,请。”
  陆怔面无表情,背着手径直走向最后一把空椅子上坐下,二木等人自然的站在了陆怔后头。
  十几个人坐在这里,没人开口,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
  “即便和我等一样都是三灯上人,到底还是新来的,有些过场该走还得走。”
  用这种方法,分明是不想对刚到的陆怔过多的得罪,但陆怔却看了看斜侧方一眼,那是个老神在在的褐衣人,见陆怔看着他的方向,明显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陆怔拿出写着自己八字的官碟,朝着火堆里随手一丢,官碟上的朱砂字在火中冒起白烟,看到这场景,这才有人开了口。
  “八字官碟做不得假,确实是我道的三灯上人。”
  二木径直的走过去,从火里把官碟取回,或许是因为害怕,反倒一直摆出一副冷冷的表情,看也没看周围一眼。
  有声音喝到,
  “你这随从好没规矩,如此没大没小,一会儿定然死在邪鬼手头。”
  陆怔将一旁的茶杯拿起又放下,自顾自的开口道,
  “我的人我自然会教,不劳诸位费心。”
  没人再说话,周围呈现出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像是在等着什么。
  陆怔不动声色,扭头看了看四周,这山顶极其的大,周围不知道还藏着多少山门的术士。
  在常人眼中,这是一片普通的林子,一棵棵树木,那铺着厚厚叶子的地面。但在陆怔眼里却又是不同,他第一次的看清楚了山门的天灯大阵是如何布置的样子。
  这老头说这山里藏着东西?
  反观坐着的这些人,一个个脸色冷厉,有的甚至有些忧心忡忡,看着四平八稳,其实一直在观察着周围。
  几个随从模样的粗衣术士走上前去,拿着一盆雄黄对着这大火堆一泼。
  一个个痛苦狰狞的虚影从这火焰里露了出来。
  这些鬼影子不仅被火烧,还陆续有随从走上去,拿出鞭子就朝着这火堆里抽,每一次都凄惨无比的哀嚎声从火里传出。
  有人的声音很冷,
  “不过是些最底层的游魂,拷打了这么久,一点有用的信儿都没得到。”
  另一人哼了一声,正是之前的金边术士,
  “我就不信,把这整座山头都给灭了,那东西还能不出来?”
  看着这正在发生的事儿,又看了看身后,陆怔想了想,接着随手将一张符纸抖在了地上。旁边坐着的一人正好扭过头来,
  “隔音符?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陆怔根本没理这人,等到符纸燃起,淡淡的烟雾把座位附近的场景和声音全都笼罩,外头看不到里面,里头却可以把外面看的清清楚楚。
  陆怔这才回头看着老头,
  “老人家,这山里头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老头咋呼了一声,
  “你也发现这地方不对劲了?”
  哪里用看?周围这些术士越到后头一个个神色越是紧张,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学着陆怔,用不同的法子来交头接耳。
  老头嗤笑一声,
  “今晚的这些,不过是一些二三流的小门小派,就敢闯进这里,怎么会不怕?”
  陆怔原本是想问这山里头,这突然被这老头的话引起了兴趣,就多问了一句。
  毕竟老头虽说是个江湖骗子,但看起来像是知道的极多。
  “如今这天下的山门那是多如牛毛,占了块风水山头,出了几个有道行的术士,就足以开宗立派。岂不知风水这一行,根基才是最重要的,根基这两个字,不仅厚重,而且恐怖,那是用白骨堆成的。”
  “往前头就不提了,最近这四百年来,毛毛多的山门里头,根基最重,香火最厚的,有三个。“望门沟”,“敕骨寺”,“扫草洞”,这三个地方,是如今公认的最大门派。不但占据了少有的名脉大川,风水根基更是深不可测。”
  “望门沟,也叫做望门沟天师清正辟邪流派,占据了中原风水圣地。而敕骨寺,据说则占据了西边那片鬼雪山秘脉。这次攻进阴山,就是这两家发动的,几乎所有这些二三流的山门都听了号令。”
  二木问道,
  “你说什么都是这四百年来的事儿,那四百年前呢?难道四百年前还不一样。”
  老头被问住了,见陆怔也盯着自己,居然吞了吞口水,
  “据说四百年前也有一次风水异变,彻底的改变了这片土地的风水格局。历史上的事儿,谁说的清楚,不过根据老头子我看书,倒是知道一二。据说当时那次异变,那可是邪鬼出世,天地失色,多少风水人死在里头。”
  “如今这风水一道,到现在还流传着一句话。。。”
  “望门沟里雪,骨庙草洞边,一块麻布过,山牌待冒烟。”
  这首打油诗一年出来,老头一双眼睛炯炯的看着陆怔。
  看着这老头的眼神,陆怔张着嘴,已经是惊呆了。
  谁知这老骗子的话锋一转,
  “小子,现在你还有心思听这些?”
  这老头贼头鼠脸的看着周围树林,表情很是惧怕。
  “那。。那东西就快来了,等会你想想今晚上怎么活吧。”
  什么东西就快来了?
  撤掉椅子前头的香,果然,周围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中的火堆呼呼的被吹着,这风很怪,居然是从山顶的各个方向吹来的,到了正中心形成一个旋风。
  火堆里头的灰烬不断的被卷上高空,里头还有不断消散的鬼影。
  术士们哪里有空管这些鬼魂?现在灭了正好,不然等会也会亲手灭杀这些抓来的玩意。
  而十几个坐着的人则全都看向了树林周围不同的方向。
  嘻嘻索索的声音响起,山顶开始产生剧烈的变化,一处处泥巴开始翻动,各处的树木开始东倒西歪。
  那是一大片黑雾从四周弥漫了过来,遮蔽了山顶的上空。
  东倒西歪的泥巴地里,随着无数的鬼叫声,有什么东西破开泥土,远远的升起来。
  那是一座大屋子,唰唰的泥巴还在往下落。
  不,这玩意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宫殿。
  有人喝到,
  “这坟头宫,终于出来了。”
  坟头宫?这个名字着实把陆怔吓了一跳,不过看着东西威武阴森的样子,远远不是这么简单。
  从土里冒出来的房子,那又是是什么时候埋在这里的?
  老头的声音都在抖,
  “这东西原本只是一座坟,长年累月吸收了这一整座山的阴气,这。。这才长成了现在这样子。”
  布旗一飘,山顶周围陆续有纸灯升起,很快的照亮了黑空,形成了天灯大阵。
  这坟头宫的两个侧门也随之打开了,一个个鬼影冲出,和大阵中的术士们撞在在一起,厮杀顿起,到处都是道号声和鬼叫声。
  天灯大阵不断晃动,符光像是下雨一般的落下,不断阵杀着下头的邪鬼。
  但这些邪鬼竟然无穷无尽一样,除了从那烂房子的两道门里窜出来,就连周围的地里,也陆续开始爬出鬼影。
  谁都没想到,事情变化的这么快。
  即便在天灯大阵下,惨叫声响起,术士们也很快成群结队的身死,干瘪的尸体不断下落。
  泥巴房子的大门终于打开,两排穿着崭新的衣服鬼魂走了出来,嘻哈的笑声中让出了一条路,一把八抬椅轿被上头坐着一个巨大的人影,根本看不清楚脸,只有一身骨头堆成的盔甲。
  “我自开山以来就埋于此处”
  厚重的笑声淹没了周围术士的惨叫,
  “天下山门都没人了?一些术法低微的砸碎,只是闯过生死挂了三灯,就敢来带人闯我的地头?不看看我这山头到底有多大?”
  一直坐着的十来个术士齐齐站起,脸色阴冷的看着空中。

  “邙骨鬼王,你不过是具尸骸,竟敢口出狂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坐着的上师出手,传出的术力波动远不是之前的弟子能比,刚见法器飘起,周围的黑雾被荡然一空。
  十几个身影杀向了空中。
  符纸木剑乱飘,目标正是轿椅上的的黑影,一出手连周围抬轿子的嘻哈小鬼也没放过,那架势是这座房子的一切全部都要绞杀。
  “祖师在上,干将桃木驱群邪。”
  眼看着的房子被打的七零八落,抬轿上的黑影只剩乱叫,眼看越来越淡。
  “送他上西天。”
  齐齐的一声爆喝,空中的大阵缓缓落下,房子乱抖,连瓦片都开始乱飞,看似就要像是被磨盘磨一样的磨烂。
  陆怔突然觉得不对劲。
  老头的声音下方大叫,
  “小心,这东西要吃人了。”
  根本没看清楚,那时黑气里突然伸出的两只长手,抓走了其中正在施法的术士,等到这两人再从房子里被丢出来时,已经成了两具干瘪的尸体。
  剩下的人大惊。
  一只只枯木一般的长手从前方伸出来,往往拖着一个人就缩回这房子里,一时间,居然有七八个术士被拖进了泥巴房子。
  啪啪啪,房子发出的声音像是在嚼。
  再一看,这又被拉进去的七八个人,全都出现在了这泥巴房子的墙角,身子枯萎的被塞在那里,已经成了尸体。
  三纸上师,过了生死,点了三灯,就。。。就这么死了?不仅死了,还被拿去塞了这泥巴房子的墙角?
  整座山头一抖,天灯大阵像是纸湖的一般消散,一盏盏纸灯干瘪的落了下来。
  谁还看不出来?坟头宫,也就是老房子,或者说这个山头上的这个邪乎老鬼,是在扮猪吃老虎。
  剩下的几人哪还有心思诛邪,全都想着跑,但哪里还跑得了?
  “还想跑?乖乖进来吧。”
  “你们这几个活人,我请你们进我和屋子做客。”
  几只手早就从房子上伸出来,捏在了陆怔等几人的脖子上,就像是身体失去了控制,无论怎么都挣脱不得。
  之前那些穿着新衣服的小鬼,一个个浓妆艳抹,又蹦又跳的站在两旁,看着几人被这怪手拖向屋内。
  那是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上师,一边拼命的抵抗,一般看了一眼墙角的尸体,
  “我就是死,也不落这种下场。”
  虽说控制不住身体,但身上却升起两把剑,朝着自己脖子一绕。
  这人,当场自杀了。。。
  原地就只剩下陆怔和另外两个人被枯手捏着,排着队超前走。
  黑漆漆的大门内看不真切,第一个人走到门口,似乎在里头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身上的符纸铜钱散落了一地,很快走进去没了影。
  第二个正是之前的金边术士,走到门口的时候显然还在挣扎,
  “邪鬼,我拜过祖师爷,八字早就钉在了我那山门的风水石壁上,你敢吞我?”
  桀桀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整个房子都在晃。
  “这样味道更好吃。”
  碰的一声,这人脸色极具的变化,像是在这门内看到了什么。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这金边术士脸色变得迷茫,开始一件件解下身上的法器。
  “剑盒?有什么用?呵呵。”
  “符纸,拿来擦嘴还差不多。。。”
  痴笑的声音中,所有东西散落一地,最后这人就连发冠都取了下来,干干净净的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金边衣服,像是被迷住了一般,走了进去。
  三纸术士,什么场面没见过?居然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这要是传出去,是个人都会头皮发麻。
  终于轮到陆怔了。
  走到门口,终于看清楚了这屋内的情况,陆怔牙齿都在打冷颤。
  这就是一件普通的泥巴房子,除了大之外什么特别,空荡荡的里头没有任何家具摆设,唯独的东西,就在这屋子正中的地上,有一座还长着枯草的坟。
  这坟其实极其的普通,偏偏在这屋子里,就显得无比的诡异。
  “桀桀,小子,你是想塞墙角,还是想填屋檐。对了,话说那头的柱子下头还差一块砖,你这身板,正好去当砖。”
  这声音每说一样东西,就让陆怔的心更沉了一分。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如果自己猜的不错,这老鬼就是前头的这座老坟,而且明显是和这座泥巴房子连成一体的。
  也就是说,这整个坟头宫,都是这东西的身子?
  陆怔心里打鼓,
  “我。。。到底该怎么办?”
  那声音再次响起,已经颇不耐烦,
  “前头这些人,一个个到了这门口全都垂死挣扎。小子,我是看你没怎么反抗,这才给你选的机会。呵呵,黄泉路你是去不了了,再磨蹭我就让你去填后头那屋基。”
  陆怔身子一抖,硬生生的开了口。
  “你在地里埋了多久了?门槛都被泥巴蛀烂了,我。。。我给你换一截门槛?”
  听到陆怔说它门槛烂,这声音居然很是在意,
  “我这门槛烂?好好,你来填。”
  其实陆怔心里也没把握,只觉得身子微微松了一些后就哆着手蹲了下来,把这泥巴房子原本的还露出骨头门槛给撬开。
  将背上的布包放下来,刚拿出了这截老门槛木头。
  屋内的坟头里就咦了一声,
  “小子,你这截门槛是从哪里来的?”这声音像是发现了什么,接着尖叫起来。
  “这东西有问题,这。。。这东西是?。。快。。。你快停手。”
  这声音变得极度的惊恐,脖子上那只枯手狠狠一抓,就要把陆怔朝着那坟头拖去,但就在这时候。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这截老旧门槛的一侧突然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捏住脖子上的怪手的手腕,将其从陆怔脖子上拿开了。
  陆怔顿时恢复了自由,将这门槛往门口狠狠的一按,直接放了下去。
  一时间,整个屋子开始剧烈的抖动,中间那座坟头更是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声。
  “小子,你这门槛是从哪里来的?”
  “快。。。快把这玩意拿走。”
  尖啸的声音更加的惊恐,房子里头这座孤坟开始抖动,陆怔终于看清楚了之前那黑影的样子。哪里还有之前那高大威猛的神秘模样,就是个阴气森森的骨头架子,从坟里爬出来,身上堆着的骨头还不断的哗啦啦往下掉,一双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这门槛。
  不,应该是盯着门槛一侧伸出来的那只手。
  门槛里的手再次动了。
  指了指陆怔身上,又指了指那坟头。
  陆怔瞬间懂了什么,
  “这。。。这也行?”
  接着拿出玉壶,走了过去,把这东西埋在了坟头的位置,还当着这骨头玩意的面,用泥巴来拢了拢。
  “小子,你干什么?”
  如同平地刮起的一阵狂风,诡异震撼的一幕中,所有阴气全被吸进了坟头的玉壶。包括之前那些嘻哈哈的纸鬼在内,所有鬼影全部被吹的稀烂,变成黑气吸进了坟头。
  哇啦啦的声音中,那是阴风阵阵,山顶的一切都被吸了进去,就连着骨头架子身上的碎屑也没放过,几乎一转眼,这玩意已经变得“清洁溜溜”。
  “这。。。这是什么玩意?”
  就在这时候,像是发现了什么,门槛和玉壶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瞬间变得没有任何动静。就连整座山头,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
  远远的空中,那是一群灯火光点,快速的朝着这片山脉飞来,几乎一转眼就到了上空。
  阵阵诛邪号声自高空传来,
  “望门沟下,诛邪退避。。。”
  “望门沟下,诛邪退避。。。”
  这道号声几乎是从几公里以外的空中就传到了这个地方,口气之大,但凡干风水这一行的术士都会惊呆。
  不仅是这座山,那是附近好几座山头的黑雾全被荡然一空。
  重新露出的星空下,有那么一块布旗飘了过来正好悬在这座山顶上空。
  “望门沟天师清正”
  布旗一停,不断有背着手的布衣术士落在了山顶各处,这些人全都背着手,一个个脸色冷清,单是架势,就绝不是之前陆怔等人能比的。
  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陆怔已经呆住了,那一面布旗太过明显,气势远远超过他之前所见过的任何道门旗帜。
  “望。。。望门沟?”
  除了陆怔,但凡在风水这一道上混的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这一晚这处山头的事儿,居然惊动了望门沟的人?
  外头的情况看不真切,陆怔赶紧缩了缩,已经藏到了墙角。
  山顶各处传来话语声,
  “这是怎么回事?周围的邪气这么淡?”
  “这邙山鬼王的本体就是那座屋子里的坟,过去看看。”
  山顶只剩下满地的尸体,各处东倒西歪的树木,除此之外就剩下那烂的不行的泥巴房子飘在中间,安静的出奇,怎么看怎么诡异。
  一声哇啦啦的叫声那是突然就响彻夜空。
  那是一个光零零的骨头架子,猛然从屋顶冲了出来,飘在了空中。
  一声大喝响起。
  “邙山鬼王?”
  这骨头架子扫了一眼周围,当看到那面飘荡的布旗的时候,瞬间大骂起来。
  “桀桀,望门沟。正主终于到了,一群狗杂碎,之前派一些小鱼小虾来给老子我填坟?”
  陆怔大惊,这东西居然自己跑出去了,大喊大叫,那自己还不暴露?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同样是泥巴房子里头的这个门槛,那只手再次的伸了出来,转过手腕,轻轻的按在了这房子的泥巴地上。
  骨头架子虽然跑了出去,但他的原本就是和这座坟连在一起的。
  随着房内的这只手按在地上的一刻,空中的声音戛然而止,这骨头架子像是被什么凭空捂住了嘴巴一般,双脚乱蹬不断挣扎。
  如果骨头架子也有表情,它所有的动作都是在惊恐的指着下头的泥巴房子。
  “呜呜。。。”
  十来把木剑同时划过,骨头架子瞬间被斩成了碎片,一直到哗哗落在地上之后,脑壳上那两个空洞洞的眼睛,似乎都还在惊恐的看着什么方向。
  邙山鬼王,原本是这山脉中的一座老坟,因为埋在了极阴的风水之地,几百年来甚至这一整座大山的山基都长在了一起。此时一被杀害,那动静是无比的巨大,不仅山脉开始抖动,各处的树木眼睁睁的陆续枯萎,到了最后伴随着那栋房子垮塌,整个山顶的泥巴居然都开始变干。
  唯独没有受到影响的是这群突然来到的人。看着这满地尸体,但似乎还是有一两个声音还是唏嘘了一下。
  “此番能诛杀这老鬼,也算是为人道做了点事儿,只可惜了这些同门。”
  “哼,杀邪守正就得付出代价,这些人既然出自山门,这也是他们的职责,死了魂归大山如何不是个好归宿。”
  “师弟说的也是,倒是我想多了。”
  事情完毕,有几个威严的中年人检查了周围的尸体,接着朝着高空中的布旗恭敬道。
  “禀告山门,邙山鬼王已经伏诛,这五十里山头依然肃清。”
  下一刻,那是一股诡异的波动,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透过夜空,最终传到了这面老旧的旗子上,这块布晃荡了一下。
  下头的人像是懂了什么。
  一群人懂了什么,开始在周围清查。
  与此同时,藏在屋子的陆怔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只能在心里想。
  这鬼王都死了,望门沟的这群人还没走,他们要做什么?
  一个声音响起,
  “做什么?马上你就知道了。”
  陆怔一个哆嗦,便看到这一处废墟下头的泥巴被拱开,露出了一张脸,正是那骗子老头。
  不仅如此,这骗子老头下头似乎还有人,正是二木和麻子。好歹是三个鬼魂占的尸体,如果是活人,是绝对不可能藏进泥巴里再挖洞到这里的。
  老骗子还在念,
  “之前的人都死完了,就剩你小子最大,我不怕带着他们两个往你这里躲,接下来还能有命?”

  果然,不久之后,就在外头的树林里。
  随着其中一人一生冷哼,接着是漫天的雄黄洒下,整座山顶都燃起了大火。
  如果有人看到,肯定当场就惊呆了。
  这一把火下去,熊黄火透入泥巴,那是这座山的整个山基风水都会被烧毁,不仅是这几个山头的花草树木,就是上头的这些尸体,也都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老头的声音很小,
  “这些人,是要把这座山头所有的东西全部灭掉,一根草都不剩。”
  这话说的陆怔心颤。


  黑夜里的山林中,熊熊大火照亮了天空。
  某一刻,空中的布旗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开始一阵晃动,接着居然散发出了白光,照向了中间已经垮了的房子废墟。
  “怎么回事?山门的令旗怎么突然照着那边?”
  “鬼王都死了,那里头只剩里头一座空坟,能有什么?令旗估计照的是下头的山脉,须知这下面正好是山脉位置,这把火一烧进去,就什么都没了。”
  有人咦了一声,开始走过来检查这座泥巴房子。
  陆怔被压在废墟下头,透过缝隙正好看到几只脚越来越近,一边死死的抱着这门槛,丝毫不敢乱动,一边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外头的几个人转了好几圈,
  “我用鬼眼看了,这下面就埋在泥巴里的几只鬼,没有别的东西,火一烧进去都得魂飞魄散。”
  随着布撵升起,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些人陆续都离开了。
  废墟中,陆怔这才深深的吸了口气,整个人都脱力了一般。
  下头有声音响起,几只“鬼”又爬了上来,当先的老头露出满是泥巴的脏脸,而后二木和麻子也陆续爬了上来。
  “这。。这鬼眼是活人和鬼都躲不过的,这些人连藏在泥巴里头的你们都看得到,怎。。。怎么可能看不到我?”
  老头随口骂道,
  “你好歹也是点了三灯的上师,砸这么胆小?”
  二木正在都脑壳上的泥巴,丝毫不顾这骗子老头的救命之恩,
  “我家官人虽说点了三灯,但跟后头来的这群人还是差了一大截,按照你这老扒皮的意思,连害怕的权利都没有了?再说了。。。”
  二木突然愣住了,就连麻子和老骗子也直直的看着陆怔,全都瞪大着眼睛就像是发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
  二木声音都在打抖,
  “官。。。官人,你不觉得你身上多了点东西?”
  陆怔这才反应过来,眼睛朝下一瞟。
  那居然是一只手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就从这门槛伸出来,轻轻的捂着自己的口鼻,直到这时候,才悄悄的缩回了门槛。
  所有人,不,所有鬼像是非常的害怕,直到这东西彻底没了动静,老骗子才吞了吞口水。
  “怪。。怪不得,是它。。。帮。帮你掩盖了气息。”
  陆怔表情变得无比的正式,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这是我的本家山头给我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刚才的那只手。”
  老骗子皱起眉头,伸出手去,一双老手在这门槛上摸了很久,便看到他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这。。。这就是一根普通的门槛。”
  二木顿时开骂,
  “刚才这门槛里的那玩意你没看到?老扒皮,你不说你是什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老骗子深深的吸了口气,
  “你先别慌,听我说。。。老头子我行走风水一道这么多年,见得东西多了,说实话。这玩意。。。我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名堂。”
  “不过我到觉得,刚才那只手,应该是这门槛的一部分。”
  “你的意思是。。。这门槛是活的?”
  “我没说它是活的,就比如现在,它肯定是死的,只是一截老木头。但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它才会活过来。”
  陆怔背心微微发凉,双眼更是死死的盯着这门槛。
  “那。。。那我该怎么和它沟通?”
  老骗子一个哆嗦,
  “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老先生有所不知。”说出老先生三个字,陆怔也觉得别扭,“平时都是它给我指点,这还是第一次,我没转过身的情况下,能看到门槛另一头伸过来的这只手。。。”
  老头子看着这门槛,又看了看陆怔,似乎在猜测两者之间的到底有什么猫腻,一双三角眼滴溜溜的转,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冒出了一句。
  “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接着小声的在陆怔耳边说了两句,后者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这能行?”
  “你都说了这老门槛是从你本家山头给你的,就相当于是你自家的事儿,既然是自家的事儿,你又有求于它,不这样做能行?”
  接着眯着眼睛瞟着陆怔,还露出了一副看不起的模样,
  “这种东西,随便在哪个山门,说不定都是别人的镇山之宝。要是你在你自家山上只是个打杂的,地位不够,这东西都懒得理你。要知道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
  按照这老头的说话,陆怔硬着头皮拿出了一根香,在这狭小的废墟空间里,转过身来放在了门槛面前。
  然后。。。狠狠的抽了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我这个不忠晚辈,平时都不记得给自己山门的门槛烧香,我错了。”
  一边抽着耳光,一边就朝着门槛骂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这门槛突然就那么动了。
  真的有用?陆怔赶紧把头伸了过去,贴在这东西上头,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头抬了起来。
  “官人,你听到了什么?这里头真的发出了声音?”
  就连老骗子也很好奇,连忙在问,
  “这东西说什么?”
  陆怔瞪着眼睛,慢慢的转过身来,直直的看着背后的方向。
  邙山鬼王的这座泥巴房子虽然垮了,废墟里头的空间也极小,但透过缝隙,可以清楚看到另一侧的那座老坟的位置。
  “官人,你做什么?”
  陆怔没有理,也不知道从这门槛里听到了什么,像是入了魔发了怔一般,不管周围的废墟随着他的动静唰唰的掉,一路爬到了屋子正中间的这座坟这儿。
  自从那骨头架子跑出去之后,这坐坟就空了,一侧漏出来了一个大洞。
  陆怔抓起坟头的玉壶,仰头喝了几大口,然后直接下到了这洞里,将自己埋在这坟里。
  在其他三人目瞪口呆中,整个地方一阵抖动,周围的泥巴全都滑了过来堆在屋子中间的地方。嘻嘻索索的声音中,周围的泥巴将陆怔和这原本已经干瘪的坟墓彻底的掩盖,堆成了一座新坟。
  而那截门槛也随着泥巴滚了过去,最后立在了这坟头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一块碑一样。
  二木已经吓傻了,
  “我。。。我家官人,他怎么了?”
  相反这老骗子看着这座刚形成的坟,一张老脸像是想到了什么,把要爬过去的二木和麻子拉住,着急的把二人重新扯回了地洞内。
  “你这老扒皮,拉我们做啥?”
  地洞里头,老骗子死死的堵着洞口,不然二木和麻子回上头的废墟。
  “你懂个屁,那可是这邙山鬼王的坟,几百年的老鬼,根都连进了这山脉的。现在你官人去把那坟给占了,你去打扰他做什么?”
  一番话,说的二木两人目瞪口呆。
  陆怔很害怕,但又不敢不这么做。
  说实话,上次被活埋,是因为受不了那半壶水的诱惑,结果死过去了一回,醒来之后就达到了这所谓的“三纸上师”的地步,俗称挂了三灯。
  这次被活埋,可以说是这门槛里传出的“声音”逼的,他不敢不这么做。
  只有他自己知道,从这门槛里听到的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怪声,粗一听细细沙沙像是泥土摩擦的声,但仔细一听确是一句话,
  “盒去,买栽呐梨透u(过去,埋在那里头)”
  埋下去之后,周围的泥巴围住身体,接着是无尽的黑暗。但和上次不同的是,毕竟已经是三纸上师,身体沟通阴阳,可以享受贡品,不吃不喝也不至于就这么被活活的埋死。
  埋在这坟里,陆怔开始做梦,看到了很多画面。
  远远的这是一座翠绿的山里头,一群人抬着一口棺材正在上山,看那些人的装束,已经是很早以前的样式了。
  最终棺材下土,成了一座坟,一群人在给这座坟做道场。离开之前,有一个民间道士模样的人,因为走的匆忙,落下了一本线装的易经在坟边的草丛里。
  “这是在阴山里头,这地方就是这处山坡?”
  陆怔赫然看着眼前这个土包。
  “那这座坟,就是这骨头架子的坟,刚才的这一幕是这坟的来历?”
  一幕幕不断的闪过,一座孤坟就这么矗立在山里。
  山中无日月,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到了后来,也没人再来拜祭,这座坟彻底的荒废在了这里,上头长满了荒草,完全被遗忘。突然有一天,那是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整个山头暴雨倾盆,一个闪电突然打在了坟头。
  整座坟慢慢的往下沉,彻底的沉进了土里。
  又过了几十个春夏秋冬,地下的泥土开始传来异动,那是一点一点的,经过漫长的时间,居然逐渐在这地里的坟周围,形成了一座房子的模样。
  “地下的房子?这果然是这座鬼坟形成的过程。”
  接下来看到的一切陆怔已经不敢相信。
  就在这座地下的泥巴房子内,一个骨头架子常年累月的坐着,点着煤油灯,看着手里头的这本术,那死人脑壳还在不断的摇晃。
  “那本易经,这死人骨头在看这本易经。”
  易经,所有风水术士人手一本的东西,千百年来却没有人敢说能把这东西参悟透彻,不同的人从上头悟出的东西完全不同。
  什么风水变化,什么阴气占山,都是假的。这才是真相,一本下葬过程中遗落的易经,造就了这座几百年邪气的鬼坟?
  陆怔走了过去,就站在这骨头架子后头,跟着一起看。
  这骨头架子看易经的过程十分奇怪,不仅书是倒的,而且页数是跳着看的,从一页跳到三页,再跳到第六页。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陆怔像个木头一样站在这骨头架子身后,眼睛死死的盯着泥巴桌上的那一本书。
  原来是这样?这书里头藏着这么多的东西?
  陆怔见证了这玩意修成老鬼的整个过程。带着泥巴的纸张上,那一个个的古体字在这骨头架子的阅读顺序下有了全新的含义。
  陆怔越来越入迷。
  山中无日月,这地下的坟房子里头更没有日月,但这骨头架子在漫长的时间中,逐渐从一副还带着泥巴的玩意,成了一个黑气森森的老骷髅,而这座泥巴房子,也成了恐怖的坟头宫。
  某一刻,这老骨头架子,猛然回过头,无视此时坟头宫内已经来来往往的鬼魂,居然盯着自己身后的这空荡荡的角落。
  “我是邙山鬼王。你又是何人?竟敢用此法来窥我入道之途?”
  陆怔也从入定中被吓了出来,
  “这老骨头不是死了么?怎么在这梦里头它还看得到我?”
  但就在这时候。
  从一侧凭空伸出了一只干瘪的手,捏住这骨头架子的脖子,咔咔声中生生把这玩意的脑壳给扭了回去,让这东西继续看书。
  这角落只有自己一个人,陆怔却清楚的听到一个细细沙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继续看,不要说话,尽量记住。。。”
  陆怔哆嗦了一下,知道这老骨头架子早就死了,自己看到的这些都是假的,或者说是回忆。
  但刚才那只手凭空捏在这玩意脖子上的那一幕,却显得无比的真切。
  。。。
  与此同时,在外头的山头上,漫山遍野的雄黄大火持续的烧了三天三夜,在第三天的夜里终于熄了下来,一场火后,附近的好几座山头已经一片灰烬,寸草不生。
  直到第四天中午,山顶附近一处已经被烧的干硬的土地才冒开,几个灰头土脸的人影从地里爬了出来。
  正是二木和老骗子三人。
  “这。。这周围怎么成了这样?”
  “你还骂,老头子我不带着你躲在地下那泉眼边上,你早就跟着这山里头的东西一起,全被烧没了。”
  二木没空理这老头子,屁滚尿流的跑向了老坟原本的位置,喊上麻子,两个人二话不说开始挖。
  “都三四天了,官人他到底有事儿没有。”
  等到把陆怔挖出来之后,就连老骗子也傻眼了。
  这座坟里头挖出来的哪里是陆怔,这是整座坟都被烧成了一块干硬的黄泥巴石头。
  “官人他。。。他就在里头?”
  “熊黄火烧地三尺,烧成这样也是正常的。”
  二木哪里肯看干,带着麻子冲过去就要拼命。
  这老头被扯得胡子都掉了好几把。
  “不成器的东西,打老子做啥,你快过来看。”
  “看这石头的形状,你家官人应该就在里头,至于前头突出来的这部分,这是一个瓶子?这是一本书?”
  两个忠心耿耿的仆人这才放过老头,仔细一看,果真是这样,这泥巴石只是微微像个人形,但就像是一只手拿着一个玉壶,另一只手拿着一本,正在低头看。
  “要不把这东西敲碎?”
  “你现在敲,你家官人是绝对活不过来的。埋下去后,出土出来居然成了这样,我想想办法看。”
  老骗子眼睛滴溜溜的转,不断的抓头,
  “你可不能就这么溜了?”
  “溜?老头子我现在也是个鬼,老子还等着你家官人给我超渡,不靠他我靠谁?你们两个小畜生溜了我都不会溜。”
  老骗子开始指挥起来,
  “你们两个,抬上这东西,跟着我来。”
  就在三人离开之前,突然,这块泥巴石头一震晃动。二木和麻子都不明所以,唯独老骗子像是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像是猜到了什么。
  也劳烦这老人家,气喘吁吁的跑到一处地方开始找,这邙山鬼王早就死了,骷颅架子也散落在山里。
  最终这老头居然把这骷颅头从泥巴里挖了出来。
  “这老骨头早就被死了,你拿这个做啥”
  “不是我要这东西,是你家官人要。他刚才说话了,你没听到?”
  二木瞪大了眼睛,眼睛里满是怀疑,都成了石头了还能说话?老骗子却不管这么多,把这骷颅头塞到了“雕像”的手里,接着一挥手。
  “走。”






  要是常人,这么大的一块硬石头,怎么可能抬得起来?
  但二木和麻子毕竟只是两具尸体,那是石头棱角嵌进肩膀了还不知道痛的。
  纵然是这样,老骗子还是一人贴了张符纸在它们身上。
  大天气山里头又热,二木两人边走边骂,
  “老扒皮,你画的这破烂比起我家官人的差远了。还有,这玩意砸非得贴在嘴巴上?”
  老骗子转身不断的叮嘱,
  “我给的这可是增力符,要是说话给弄掉了,老子可不画第二张。”
  平时的符纸都是贴在额头上,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老骗子故意的,两张破烂玩意直接放在了两人的嘴巴上头,分明是要把嘴封住,却想不到二木顶着这玩意还是能说话。
  就这样,老骗子在前头拿着罗盘带路,吃香喝辣,二木和麻子在后边哎哟零天,抬着个怪模怪样的大石头怎么看怎么别扭。
  最诡异的是,这类似于雕像的石头手里头还拿着一个骨头脑壳,要是有人远远看到肯定会吓一跳。
  这一走,就是十天十夜,一路上翻过一座座高山,周围都是千篇一律的崇山峻岭,压根就跟不清方向。
  一天晚上,
  “老扒皮,你怎么不来抬,我这肩膀上的肉都压烂了。”
  谁知这老头却嘘了一声,眼睛死死的盯着前头的深林,
  “就快要到了。”
  说完从身上拿出两个牌子,丢给二木两人,木头牌子上用篆体刻着“流师”两个字。
  “过了这个山头,你们把这东西带在身上,没我的吩咐千万别乱走。”
  二木也哆嗦了一下,狠狠的叮嘱了身后的麻子几句,跟着自己也闭上了嘴巴。
  到了这一带的山岭,周围的感觉明显给人不一样了,在这条荒草路的旁边,突然听到什么声音,那居然是一个衣着破烂的小女孩在哭。
  老头问道,
  “小姑娘,你在这山里头看到过人没有?”
  这小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看了看几人,又看了看后头的那块大石头。
  “你们也是这山里的?”
  这小女孩看起来着实可怜,瞪着个脏兮兮的大眼睛,哭的更厉害了。
  “我找不到路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看到很多人,他们都往那个方向去了。。。”
  说完看着几人,
  “你。。你们,能不能带着我走?”
  二木正要说话,却被老骗子猛的拉住了,老骗子指了指下方的泥巴地里,二木这才看清楚,这小女孩一双脏兮兮的小脚居然是被漆黑的链子锁在这地上的。
  “老扒皮,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叹了口气,
  “走吧。。。”
  几个人走了很远,身后那小女孩还在边哭边自言自语,
  “平时我走的这路上会有外头上山砍柴的樵夫,他们会给我送吃的,现在好久都没看到他们了。。。”
  不仅二木,这次就连麻子也嘟哝了一声,
  “老爷子,按理说大家都是鬼,你咋不去管管?这种路边鬼本就游荡着可怜,现在又被那铁链锁了,这不是你们这些术士该管的事儿?”
  老头眼睛一瞪,
  “管,怎么管?管得了这一只管得了所有,这山里头发生的事儿,到了前面你们就知道了。把我给你们的东西带好,不然我们三个也是这种下场你信不信?”
  一边骂一边补了一句,
  “老头子我现在死都死了,不是术士了。”
  果然,之后沿途陆续看到了更多的人影,一个个衣衫褴褛都在这深山里头赶路。当看到这些人身上的时候,二木和麻子顿时惊呆了。
  因为这些“人影”身上,居然全都带着一根根的链子,分明是被锁住了。
  越到后来,几人越是心惊。
  “这山里所有的鬼魂,都被人锁住了?”
  过了这个山头,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山沟,山沟里夜雾缭绕,远远地的可以看到各个方向都有人影在朝那里头走。
  老骗子声音有些萧索,
  “果然就和我想的一样,如今的阴山。。。这些地方,都。。都变成了这样的光景。。。”
  正好有几个人影和二木三人一起往山沟里头走。
  那是个穿着破衣服的中年人,一直低着头,脚上拴着铁链拖在地上走,叮叮当当的。
  “喂,哥们,你是从哪儿来的?”
  这中年“人”,不,应该是中年鬼魂扭过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脏脸,声音显得很是麻木,
  “我?哦。。我是从百多里外的一个山头来的。”
  说完径直的低下了头,继续麻木的往前走,不再说话。二木又喊了这队伍里的另外几人,谁知全都当没想到一般,一个个的只是不断地走。
  “这些鬼怎么了?傻了?”
  进了山沟,雾气中逐渐看清楚里头的场景。
  这里面居然是个集市,到处都亮着灯火,而光是街上都站满了鬼魂。只是这些来来往往的鬼魂,一个个脚上全都带着锁链。
  深山里的鬼市,原本就是鬼魂聚集的地方,但这一处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奇怪。
  老骗子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带着二木和麻子进了一家店,店主是个脸都烂了半边的老鬼,看到几人的打扮后,主动过来,居然还象征性的擦了擦布满灰尘的桌子。
  “几位上师,快请快请。”
  老骗子看了看街上,有看了眼这就连这店主脚上也带着的铁链,开口念了几句,这知道这店主吓了一大跳,半边烂脸猛抖。
  “上师,现在这地方,什么鬼不如人这种话不能乱说的。”
  接着叹了口气,一脸的灰败,
  “原本我们这山里头还好,虽说附近有些大的邪鬼,但我们这些鬼魂日子还算过得下来。现在嘛。。。诶,自从几个月以前开始,就成了这个模样了。”
  老骗子在这店主耳边小声的问了句,这店主看了看他身上的木牌,指了指这街市的一个方向。
  “您问的地方,在那边,跟着这些人走就是了。”
  几人大摇大摆的走到街上,抬着个雕塑其实非常的引人注目,期间还有带着铁链的鬼兵经过,但一看到三人身上的木牌,全都变得极其的恭敬,甚至还有的当即弯了腰。
  “见过几位上师。”
  当看到这镇子深处的场景的时候,二木是彻底的惊呆了。
  这山沟深处,整整十几间并排的屋子,就像是寺庙一般。而各处走来的鬼魂,正在这这些屋子门前排队,一个个被铁链拴着走进去不断的祭拜。
  而这些屋子里头摆放着的,有些是仙师术士模样的雕塑,有些的直接是一大块刻着山门字样的木牌。
  随着这些排队的鬼魂源源不断的排队祭拜,这一排屋子里头的雕塑和木牌是不断的围绕在升腾的香火气之中。
  “这。。。这这么可能?”
  二木的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怎么不可能?”
  老骗子看着前头,表情中居然有形容不出的神情。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山门正宗,何时成了这幅模样?”
  “他。。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拉这些鬼来祭拜,有什么用?”
  老骗子之后的话就像是一柄锤子一般打在几人胸口,
  “在这些山门流派攻陷了阴山的这些山头之后,占了这些山头的风水,这才造就了如今的场面。”
  “我们沿途所过的山头,那是所有的鬼魂全被锁了,拉到这里来轮流祭拜。你想想,这沿途的山脉有多大?有多少荒坟野坟?他们的后世即便是遥拜祭祀也会有很多香火之气?现在这阴山之中的鬼魂被强行拉到这里,祭拜山门,他们身上所有的香火之气也都被山门给收走了。这,就相当于是无数的凡人在祭拜这些山门木牌。。。”
  “这就是所谓的源远流长,山门正宗呐。。。”
  一旁的二木和麻子已经听呆了。。。



  端午节过后再更新哈,所以今天就多更一点。大家看了以后有什么意见,可以发到回复里面,这种事集思广益才能不断提高。
  “喂,我说老扒皮,我们该怎么过去?”
  原本三个人中麻子的地位是最低的,此时也开始吱声,
  “是啊,老神仙,我们三个都是鬼上的身,全部是死了的尸体,能不露馅?”
  老骗子当即开骂,“你个狡猾玩意,跟着这二木扯我的头发的时候怎么不喊?现在知道老子是老神仙了?”
  说着两个眼睛滴溜溜的转,从身上扯了三张黄纸出来,先是用细香给熏了一遍,然后写了三个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活人八字上去,让三个人吞了下去。
  “你。。。你这招能管用?”
  “屁话,老子行走江湖几十年,虽说术力低微,但在糊弄人这一行上头什么时候不行过?再说了,要真是不行,也是我们哥仨的时候到了,穿帮了死就死呗,怨不得别人。”
  两人都知道这老东西说的没错,如今这阴山里头不说到了见鬼就杀的程度,那也还不了多少。自己这三只鬼全都得靠陆怔才能活命,只凭着他们三个,单是身上的阴气,那是绝对活不过一个头七。
  三人抬着雕塑,由老骗子在前头开路,大摇大摆的朝着那一排庙屋走了过去。
  这是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术士,袖口绣着长明灯,一看就不是普通山门的弟子,直接显出身形,拦住了三人。
  周围原本的鬼魂则在第一时间远远躲开。
  “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老骗子一脸笑眯眯,做了个稽首的动作,一看就是老手,
  “甚好甚好,等三人赶了十几天的路,终于到了。”
  不等对面继续说话,老骗子则一个劲的开了口,
  “几位小道同门,我等源自西南流屋一脉,此番接山门令辗转两千余里来到中原,攻进了这邪鬼横行的阴山。”
  “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今见此山中鬼市变成如今的太平模样,老夫我着实欣慰。天师在上,正道长存呐。”
  一边称赞,一边还在捋着胡子。
  在检查了三人身上的木牌后,几个术士脸色仔细的打量着三人和后头的雕塑,脸色全都缓了下来。
  很明显,老骗子的符纸居然真的管用了。
  单是这几个术士接下来的话明显就开始找茬了,
  “西南一带确实是有流屋一脉,此次也确实跟着众多流派进了山。杀鬼之时没见你们有什么动作,这时候了倒是很着急。”
  “你们的师门长辈呢?”
  老骗子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
  “老夫就是师门长辈。。。”
  几人都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看了看这货一番,这老头除了术力波动极其低微之外,也就那一脸淡然的表情还真的有些像。
  有一个生生的噎住了一般,
  “果然是边陲偏远之地,出不了什么人才。”
  另一个人跟着就骂,
  “懂不懂规矩?就这么直接抬进来,就想要分好处?”
  老骗子脸皮够厚,不管对面怎么骂,始终笑嘻嘻的扯着近乎,
  “几位小友道法高深,如何却做此说法?此次天下山门都得了号令,举香焚天的时候那可是有协定的。。。”
  终于让开了路,谁知老骗子一个招呼,带着二木两个人抬着雕塑直勾勾的朝着最中间那最大的庙屋走去。
  “喂,你们怎么回事。”
  “此话怎讲?”
  “中间最大的那间屋子,那可是中原最大流派望门沟的地方,里头供奉着望门沟天师正牌。岂是你们这流派可以占的?”
  “那我们该去哪儿?”
  这人颇有些不耐烦,随手指了指最边上的,
  “那边还有一间空的,自己把东西抬过去,到了这里之后要守规矩,没我们的话不要乱走。”
  老骗子赶紧喊着二木抬着雕塑就过去了。
  原本的地方,几个术士还在笑骂,
  “哼,流屋山?如果不是这回山门汇合,听都还没听过。鬼晓得是西南哪儿的山野小派,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也懂什么是阴阳?”
  “呸,什么山野小派,也配叫山门?”
  其中一个却还在不断的看着走远的三人,最主要还是盯着那石头雕塑。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雕塑有些不对劲,没有山门牌位,也没有流屋道字?”
  “最近的稀奇多了去了,你还没看够?这些小门小派的东西你能知道,我还见过拿木匠的锤子来当法器的。呸。”
  这间庙屋在最边上,地方偏僻不说,跟他大堂子比起来明显破烂了很多。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二木一边骂一边和麻子把石头抬进屋内,在老骗子的指挥下,将这石头雕塑放在了屋子正中间。
  刚一放下,这屋内就真的像一座庙子,只是当中的雕塑怎么都看起来别扭,一块石头手里还拿着一个骷髅。
  “官人。。。您一定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呀。。。”
  二木仰着头看,差点差点抹了眼泪,居然带着麻子先就要跪下来拜,
  “不成器的东西,你想死啊?这些庙屋设了风水禁止的,身为鬼魂谁拜谁死,你们两个想被抽干?”
  二木这才站起来,在害怕中躲在了一旁。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的习惯,老骗子真的像是个乡下人一般,捏捏多多的把这破烂庙堂的里里外外全部清扫了一遍。
  直到所有地方都仔细的清扫干净,这才吼了一声道号,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这一刻,真的就像是新修的庙子开门。
  叮叮当当的声音之中,真的陆续有鬼魂走了进来,开始朝着这庙屋里头祭拜。
  鬼魂进进出出,一时间变得无比热闹,没用多久,这屋子也像其他地方一样,缭绕中的烟气彻底遮盖住了石头雕塑的样貌,一切都变得亦幻亦真,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神秘感。
  与此同时,这是一排庙子中最中间的那个庙屋里,一个术士急匆匆的进了门,那是一个中年人,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穿着金边衣服,袖口绣着三盏天灯,
  “什么事儿?”
  来的人指了指远处的方向,
  “上师,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
  中年人随意的喝了口茶,
  “山野小派而已,有什么不对劲的。。。”
  这人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这中年人也扭头看向了那个方向,
  “你放心,就凭这几人那点道行,如果真的有问题,一会儿格杀了便是。”
  语气中是无比的轻松随意。


  就这样,新的庙子开了张。
  老骗子等三个人忙的不亦乐乎,如果在配上衣服,那就真的成了平时城里骗钱的庙托。
  陆怔拿着瓶子和易经的雕塑静静的立在中间,下头是一个个的鬼魂持续的祭拜,越来越浓的烟气围绕这雕塑升起。
  二木不时的扭头看着上头,
  “老扒皮,真的有用?砸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老骗子虽然也在忙活,那双贼眼却时不时盯着门外头的远处,
  “你以为香火气是什么?这玩意无比珍贵,没看到这么多山门都在抢?”
  接着狠狠的骂了句,
  “你们两个过去,先稳住他们。”
  “抵住什么门?”
  “一会你就知道了。”
  突然,在鬼魂队伍里头,传来了敲门声,抬头一看,那是几个山门术士背着手从门后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之前的中年人。
  老骗子一眼就看到这人袖口上锈的东西。
  “三。。。三灯一眼?”
  不管几人早就惊呆了,中年术士先是朝周围扫了一眼,接着抬起头,看了看那石头雕塑很久。
  “这。。。这位上师,有何贵干?”
  “鄙人简重某,目前八字埋在望门沟里。”
  一听到望门沟三个字,二木等三人都是一个哆嗦,
  “既然是山门牛耳光临,我等小派蓬荜生辉。。。”老瞎子一张脸都要笑烂了,但这中年人却看了看几人,似乎在选着什么,最终眼睛落在了麻子身上。
  “你们可以在这里继续捞好处,毕竟是同道,也不能不分你们。”
  “不过他,得跟我来一趟。”
  这话一出,三人都是一哆嗦,分明是拉一个人去做人质,看来这群术士还是对这里不放心,麻子脸都白了,最终是胆战心惊的跟着这群人走了。
  麻子离开的背影着实有些可怜,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瑟瑟发抖,二木狠瞪着眼睛。
  “老扒皮,怎。。。怎么办?”
  老骗子一声叹息,扭过头继续打理这庙内,没有说任何话。
  一直到半夜的时候,奇怪的场景出现了。
  就像是突然刮起的一阵阴风,把周围所有的烟气都朝着这间破屋子的方向吹了过来。
  潜移默化的一幕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一直到聚拢在这一处的烟气越来越多,而周围其他庙屋的上空的香火则越来越淡。
  老骗子瞟了一眼外头,
  “快,快把门关上。”
  二木和麻子赶紧关上了门,两人用身子死死的抵住。
  外头嘈杂的声音中,一声大喝响起,
  “贼子,胆敢如此?”
  一群人瞬间就出现在了外头的空地上,为首的正是之前的金衣术士,一转眼就把这破烂的庙屋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开始大喊,
  “快,香火气都被偷走了,快把这些鬼魂给遣散。”
  破烂房子门口的鬼魂很快就散开了,但随之更加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从这些庙屋门口开始,一个个鬼魂像是发现了什么,即使正在其他庙屋排队的鬼魂,也纷纷扭过头,不再跪拜其他的地方,反而朝着那破烂庙屋的方向跪了下来。
  此时不仅是这一处,而是整个鬼市中,外头的几条街道上,原本密密麻麻的鬼魂拖着锁链正在麻木的行走,也全都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一般,一个个呆滞的扭过头,纷纷朝着这个方向跪下。
  一个个术士走到街上,看着这离奇的一幕,全都已经惊呆了。
  “怎。。。怎么回事?这些鬼怎么了?”
  “不。。。不知道,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儿。”
  有人顺手抓起一只鬼魂,当即就用符纸贴在这玩意的额头,但这一刻似乎根本就没用,这只鬼像是被迷住一般继续挣扎着跪下,就在一旁还密密麻麻的跪着更多。
  这人只是普通的山门术士,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倒退几步,整个人都呆滞了。
  “这。。。这怎么可能?”
  陆续有声音响起。
  “是那边,庙堂那边出事了,快过去看看。”
  眼见整个鬼市都起了变化,中年人用手一挥,几个术士拿着木剑就朝着大门口冲了过来。
  抵着门的老骗子和二木就被齐齐的震开,两人嘴里都吐了黑血。
  “老。。。老扒皮,他。。。他们要闯进来了。”
  这一刻,一股诡异的波动从身后升起,那是一阵烟雾从雕塑上头涌了过来,彻底的笼罩在了这门上。
  几个外头的术士架起木剑又一次狠狠的撞了上来,但这门这一次却只是晃了晃,纹丝不动。
  之后又是四五次,一道破门就像是风水石壁一般,根本就撞不开。
  “一群废物,都给我滚开。”
  中年人冷哼一声,大步的走了过来,单手一抬。
  一股强大的多的术力波动后,一把金剑狠狠的砍在了门上,但这门,却依旧只是晃了晃。
  这一次,就连这叫简重某的中年人也愣住了。
  “简上师,您可是望门沟的,连您也没办法?”
  姓简的脸色一冷,猛地看向了一旁,指了指在被几个术士押着的已经吓傻的麻子,做了一个向下砍的手势。
  七八个人把麻子围在当中,撕心裂肺的喊声响了起来,,
  “简上师,这。。这东西不是人,他是一只鬼。”
  只是一会儿时间,麻子已经像个死狗一般躺在地上,身上没有半点好肉。简上师匆匆走了过来,瞟了一眼麻子嘴边吐出的黄纸,脸上怒气更甚。
  几乎是咬着牙开了口,
  “一群邪祟,全都得死。”
  “把他给我穿起来,留半口气,连着尸体一起吊在那门口。”
  与此同时,在庙屋内,早已经烟雾缭绕伸手不见五指。
  “这。。。这么多香火烟气。”
  二木已经吓傻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突然听到了什么,便跟着老瞎子扭头去看。居然是那座石头雕塑,这石头里头居然有丝丝黑气在闪现,接着开始吸收着周围浓烈的烟气,整个雕塑发出呲呲的声音。
  “官。。。官人?”
  某一刻,二木呆住了。
  这石头似乎开始裂开,一块块石头在刷刷的往下掉。
  。。。
  深夜时分,山沟内,鬼市中。
  奇怪的一幕已经持续了很久,一直到空中的香火烟雾越来越淡,而这间破庙也早就被术士们层层包围。
  不仅如此,周围的天灯大阵早已升起,一个个山门术士严阵以待,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间邪门的不敢相信的庙子。
  终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在死一般的安静中,只剩下一具浑身破烂的尸体,被用铁钩穿过身子,吊在这屋子门口,还在随风晃荡。
  某一刻,这屋门居然慢慢的打开了。
  所有人第一眼看到的场景是。
  这里头哪里还有什么庙堂?浓烈的烟气已经散干净了,此时就和一个普通的堂屋差不多,亮起的烛火里,不知何时里头多了一个布衣青年,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一本书正在看,一旁的桌上还放着一个骷髅头。
  “这。。。这人是怎么来的?”
  陆怔只是坐在那里,在周围隐隐给人一种青烟缭绕的感觉。
  把书一关,抬起头看了看门口,朝着外头笑了。
  “在下有失远迎。”
  接着话锋一转,
  “我想问问,不知道我这随从是被谁吊在这里的?要是各位有谁知道,还请告诉我。”
  “是我。”
  金边袖口的简姓中年人走了出来,皱着眉头不断的打量着陆怔,似乎在猜测着陆怔的来历。
  周围的术士还在窃窃私语,大多语气里都透着无比的惊讶,似乎在猜测这坐在座位上看书的年轻人是怎么来的。
  陆怔脸上依旧露着笑容,
  “那请问,我这随从可有得罪阁下的地方?”
  陆怔也早就注意到,这人袖口上绣着三盏灯和一缕青烟。
  “三灯一眼”,所代表的道行早就远远超过了平常的三纸术士,再加上这人又是望门沟的人。。。
  陆怔有种感觉,单是面前的这个人,当初那在山上被烧死的所有三灯术士加起来,怕都不是面前这个人的对手。
  简姓术士一脸阴冷,他终于确定,面前这个年轻人绝不是什么流屋山门的人,而且也不是他所见过的任何山门的人,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简姓术士神色变得傲然,慢慢的开口道,
  “我吊起来的,只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邪鬼。”
  “既然他是阁下的随从,看来你也是个邪道了。”
  邪道两个字,在如今的这正道山门云集的阴山内已经很久没人说出口。
  这话一出。
  似有一阵阴风吹过,就在这满是山门术士围着的庙屋内,烛火被吹的一晃一晃的,陆怔坐在椅子上,身后是规规矩矩站着的老头和二木,而陆怔面无神情的脸也被烛火晃出了一阵阵的阴影。
  这一幕,让很多正道术士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中年人冷哼一声,一切才又恢复了正常,
  “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简姓术士终究是来自于望门沟的人,虽说之前一道庙门都撞不开,但也不知道有着什么底牌,显得底气十足。
  简姓术士猛的一挥手,十几个山门术士拿着木剑走了上去,当即就要把麻子千刀万剐。
  陆怔依旧坐在门内椅子上,也没见有什么动作,只是拿着这本破旧的易经,简单的翻开了其中的一页。
  “砰砰砰。”的声音响起。
  还没碰到麻子,这十来个术士的膝盖就齐齐爆开,全都跪在了地上。
  这一幕,让所有术士全都惊呆了。
  就连站在后头的二木也跟着傻了眼,直直的盯着前头,自家官人这熟悉的背影。但此时在二木的心里,这坐在椅子上的背影却显得如此的陌生。
  简姓术士一开始是愤怒到了极致的神情,接着居然笑了,
  “好,我望门沟下绝不会放过一个邪人。”
  接着一抬手,
  “起阵。”
  一股庞大的力量从周围升起,那是密密麻麻的天灯从周围升了起来。和之前陆怔在山上见到的全然不同,每一盏灯上都刻满了符文,根本就代表着更为巨大的威能。
  天空中是天灯大阵聚拢。
  而地上则是成阵型的术士围了过来。
  一道道有碗口粗的术雷出现,携带这无比的威势打了下来。
  整个地面都在摇晃,唯独当中的这座庙屋稳如泰山,陆怔手头的易经早已翻到了另外一页,低着头走到门口,不断的点着手里的书。
  这一幕很是奇怪,随着他每一次手指点在书上,就有一个庙屋周围的术士被弹飞。
  最后,陆怔伸出手掌,往这一页上狠狠的一按,碰的一声巨响响起,庙屋周围的所有术士齐齐被弹飞。
  这一幕太过震撼,这毛毛多的术士,还是在大阵下头围攻过来,居然抵不过一根正在翻书的手指?
  二木使劲的揉了揉眼睛。
  “不。。。不会吧。这。。这还是我家官人么?”
  这让人惊骇的场景出现下,就连老骗子也被惊呆了。
  一边看着到处如同土崩瓦狗一般的术士,看着那各处坍塌的房屋。
  一边狠狠的扯了扯自己的胡子。
  “你。。。你家官人已经变得彻底的不同了,不。。。应该是现在的陆小子,是非同凡响了。”
  但陆怔似乎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些,正在看书的时候突然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看向了空中。
  因为与此同时,简姓术士整个人早已飘在了空中,
  “望门沟请令?”
  “诸位师兄,速来助我诛邪。”
  三根香丢向了空中。
  大阵在这简姓术士的操控下起了某种变化。
  无数天灯开始盘旋,在空中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密密麻麻如同星光一般的灯光汇聚,在天上形成了某种东西的虚影。
  那是一座云雾缭绕的高山露了出来,出现在了这夜晚的上空。
  二木看呆了,
  “这是海市蜃楼?这。。。这灯火里显出的场景,是什么山?”
  老瞎子也眼睛猛的瞪了起来,
  “这是望门沟山门的影子。”
  “什么?”
  简姓术士洒出了几个剪纸小人,一股常人根本注意不到的波动从夜空中传来,根本就是降临一般,最终落在了这些纸人上头。
  剪纸的人迎风就长,最终化成了同样是几个金边术士的虚影。
  看到这一幕,老片子分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声音都在打颤。
  “完了。。”
  二木也着急了起来,赶紧去扯他的衣角,
  “老扒皮,你说清楚,什么完了?”
  “你知道个屁,这金袖口的来头太大。。。这是正宗的五雷秘法,这种逆天的法子,只有望门沟这种睥睨天下道士的门别才能掌握的。这是。。。。凭空将山门内的人请来诛邪,望门沟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并列天下第一,几百年来撑起正道天下的巨擘。。。”
  “按我说,我们现在得赶紧跑。”
  二木听懂了,这就类似于民间的。
  “请。。。请神?”
  加上姓简的,一共六个金边术士。
  齐齐的一声道号中,手里的木剑变成了六柄巨大的“金剑”,携带这无比的威势,朝着庙屋冲了过来。
  六柄巨剑最终落下。
  陆怔一手拿着书,一手捏着骷髅头,身上的黑气散发出来,整个人瞬间变得鬼气森森,单手一抬,朝着上空狠狠的一撞。
  轰隆一声,空中的那天灯照出的山影消失了,而整个庙屋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全都摧毁。
  二木和老骗子仅仅是被诛邪的余威扫中,就摔出去了大老远。
  原本的地方居然已经被移为了平地,只有一个身影还站在那里。
  正是陆怔,但此时的陆怔衣服破烂,一个趔趄几乎站不稳,接着猛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官人?”

  这可不是一般的请神,通常民间请神,只是把祖师,天师一类请到身上,但这一次完全不同。
  这居然是把整个望门沟山脉的虚影请来飘在空中,不仅如此,还有这仙山中的术士纸人“附体”。
  其实之前就在那山影悬浮在空中的时候,整个鬼市中的人,包括老骗子和二木都觉得身子变得异常的重,就像是有什么当头压下来了,那种感觉根本就阻止不了,那是直接就要跪下。
  这是老骗子的原话。
  “你也不想想,那望门沟山脉的分量究竟有多重?这还只是个虚影,但就足以把寻常人鬼的八字压趴,没有魂飞魄散都是好的了。”
  就像老骗子说的,这鬼市周围几乎所有人全都倒在地上,如果还有人站着,那绝对是骨头寸寸碎裂而死。
  这鬼市原本是在一个山沟内,而此时那山脉虚影出现之后,所有地面被齐齐压的下降了一尺。
  简姓术士从高空飘落,先是对着头顶漆黑的夜空稽首,
  “无量天师,多谢山门垂帘。”
  此时的陆怔双眼漆黑,手里头还捏着那骷髅头,虽然整个身子依旧黑气缭绕,但整个人摇摇欲坠一看就知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身上也在响起持续的爆裂声。
  简姓术士走了过来,
  “没有邪鬼能在我山门虚影降临后逃脱,你也不例外,你的躯体最终会崩溃,一切无非是邪不胜正。”
  简姓术士双眼打量着陆怔,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就凭你?”
  “你不懂什么是风水,你也不懂什么是道?”
  那脸上是无比的淡然和随意,还露出了无比的不屑。
  最终缓缓的说出了一句话。
  “你。。。不过就是区区一个邪人罢了。”
  因为陆怔是除了简姓术士外唯一还站着的人,所在的地方也是周围唯一没有被压的降低的地势。虽然陆怔弯着腰,看起来就像是站在一个凸台上,显得十分的突兀。
  姓简的术士嘴角的一抹傲然微笑就像是在扎痛着陆怔的内心。
  简姓术士的眼神就像是已经看到了陆怔躯体在黑气中彻底的破裂,
  “等贫道宰了你之后,抓住你的魂魄来搜魂。”
  “届时不仅是你这邪人,还有你来自哪里,一切和你有关系的人,一个也别想跑。我望门沟下立地风水,压的你受尽煎熬,永世不得翻身,最后魂飞魄散。”
  “哈哈哈。。。”
  得意的笑声响起,回荡在了这一大片废墟上空。
  在这笑声中,就连天空中的天灯大阵也孤零零的一阵晃荡。
  其实不管你做什么,周围总有那么一双双沉默的眼睛在盯着你,而这天晚上的事情,也正好是这样。
  之前的山脉虚影出现过之后,周围的房屋垮塌了很多,整个地面都下降了一尺,可想而知这鬼市里如今是什么样子?
  其实这山中鬼市是千百年来一个个孤魂野鬼自发的汇聚形成的,里头大多没有什么真正的邪鬼,常年反而是一些可怜兮兮的游荡鬼魂安身的地方。
  山野飘摇,东闯西荡,总要有个家吧。
  但这些山门术士只要香火,把这地方压榨干净后哪里会管这地方的死活?
  这些鬼市中的鬼魂,原本就被锁链锁住,此时又被大山当头压下,那场景是更加的凄惨。
  原本的这排庙屋周围,外头的街道上,就连更远处的山沟中,一个个衣衫褴褛的鬼魂,始终在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
  一开始只是是一两个零零星星的哀嚎声,到了最后整个山沟内所有的鬼魂跪了下来。
  跟之前的不同,这一次根本不需要有人说,所有鬼魂都是自愿的,朝着那鬼市地段那唯一还残留着原貌的凸台,朝着上头那个同样鬼气森森的人影跪拜。
  这些游魂只是最底层的存在,面对正道术士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但这跪拜,却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成片成片跪拜的鬼魂,身影不断的消散,化成了一缕缕带着烟火的黑气,似乎整个空中都充满了哀嚎声,有愤慨,有屈辱,有不甘,全都回荡在这黑气中。
  四面八方的黑气几乎瞬间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将简姓术士瞬间弹开,而后汇入了陆怔的身上。
  简姓术士已经惊呆了,扭着头不断的看着周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怎。。。怎么可能?”
  “这些孤魂野鬼?”
  由于太过吃惊,他站定身形之后单手一震,架势还颇有道家高人的风范,三灯一眼的袖口中落出来了一个铃铛。
  随着他单手一指,但这铃铛中发出的声音足以骇死人。
  那是密密麻麻的斯喊声,
  “杀了他。。。”
  “把我们当狗都不如,你为我们杀了他。”
  。。。
  这场风水大战进行到现在,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所有人的预计。
  先是简姓术士使出五雷秘法,在大阵中招来望门沟山脉虚影,压垮了整个鬼市,但这居然没有诛杀陆怔。而后又是无数鬼魂居然自愿魂飞魄散,化成漫天带着怨念的邪气香火,帮助邪人克敌人,或许在它们并不是为了帮助陆怔,陆怔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一切都由对于山门的怨念造成。
  陆怔猛然抬起了头,浑身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浓烈黑气。
  身形一晃,陆怔就出现在了简姓术士的面前,简姓术士大惊,转头就走。
  陆怔一声冷哼,
  “想跑?”
  “提你的八字来见我。”
  一只手狠狠的捏在了简姓术士的头上,陆怔右手早就准备好的一张黄纸朝着这人后背猛的一拍。
  就像是一只畜生被吊在空中,简姓术士连续三口血喷出,那是躯体里头居然有魂魄的虚影被生生拍了出来,映入了黄纸当中。
  看着这张黄纸,简姓术士也瞬间懂了什么,脸上露出无比绝望的神情。
  “不。。。不要。。。”
  但陆怔单手一打,碰的一声,这张黄纸瞬间化为了齑粉,接着把简姓术士像个破麻袋一般丢了出去。
  简姓术士七孔流血,落在地上后眼睛内的光采开始涣散,成了一个空壳一般。
  陆怔扫了周围的鬼市一眼,先是抓起地上的麻子,之后又抓起了老骗子和二木。
  抓着三个人的身形快速的掠过空中,消失在了远处的山里。


  深夜十分,这是几十里外的一座荒坡上头,一阵阴风过后,一个人影落下。
  不是别人,正是陆怔。
  随着落在这荒地上头的还有二木等三人,只不过其中的麻子早就浑身稀烂,被丢在地上后一动不动,就连魂儿气儿也没剩几口了。
  老骗子赶紧过去摸了摸麻子的天灵盖,之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还好,这魂儿散不了,只要在黎明前埋进地里养几个时辰就能稳住。”
  说着二木已经开始挖坑,几个人把丢在里头,再用土填起来。
  本以为一切都完毕了,谁知到了最后,陆怔微微看了麻子埋的地方一眼,接着从身上拿出玉壶,混着老香灰,倒了几滴在这土里头。
  这是第一次当着这老骗子的面把玉壶拿出来,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老骗子已经瞪起了眼睛。
  “你。。。你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陆怔看着他,
  “你认识?”
  老骗子一个哆嗦,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
  “这么邪门的玩意,我怎么可能认识?”
  接着居然转移了话题,看着一身黑气森森的陆怔,老骗子几乎是骂了出来。
  “我说陆小子,你。。。你把人宰了就是了。。。何必要下这么重的手啊?”
  二木在一旁不明白,说你个老扒皮念什么轻啊重的,谁知老骗子根本不看二木,只是盯着陆怔。
  “你可知道,你家官人刚才,是把那山门术士彻底的杀了。什么叫彻底,那是把他的魂魄八字全都从身体内抓了出来,不仅三魂七魄,那是连这人的生辰八字都给直接灭杀。这已经不是永世不得翻身的问题,这是当场消散,什么都没剩下。”
  陆怔的声音不大,只是看着老头,
  “你也听到这人说的了?难道只能他杀我,不能我杀他?”
  老头瞬间愣住了。
  一旁的二木张大着嘴巴,
  “连根都灭掉了?”
  “徒。。。徒手把人的魂儿抓出来我听过。但。。。但这徒手把人的八字都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接着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怔,
  “官人,您。。。您现在已经是什么等级的天师了?”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化成雕塑出来之后,陆怔绝对已经不是当初的三灯(三纸)术士了,至于他现在是什么道行,估计只有陆怔自己清楚。
  “通常到达三灯也就是三纸术士的境界,就可以开坛做法,平定一地风水,俗称上师。”
  “而到了四纸术士的境界,那就足以在人鬼两界各处施法,须知一般小一点二三流的山门,大多数门主也只有四纸的水平。”
  “一旦到了传说中的五纸术士,那就是立地风水的道行,就可以开宗立派,留下真正的道统了。即便是邪道,只要到了五纸境界,术士见到都会鞠躬,这个层次已经不分正邪,统统可以称为风水大宗师,当然也有另外一个称谓,那就是“五纸仙师。””
  陆怔闭着眼睛,丝毫不管一旁的老骗子在跟二木说教,很多东西二木其实知道,只是一些传说中的事儿常人都不会有这么清楚。
  “喂,老扒皮,那你见过五纸仙师没有?”
  “你这泼才,问我见过五纸仙师没有?你还不如直接问我见过神仙没有?五纸仙师是说见就见的?天圆地方这么大,古往今来这么久,如今这天下,这等人那是少之又少,天下三大山门的掌门肯定是,至于其他还有多少,没人知道。”
  一番话把二木骂的够呛,偏偏老骗子声音又小了下来,
  “其实这些都是传说中的存在,你该知道,这天下山脉就这么多,风水之气总体就那么多。要出一个五纸仙师,那得死多少鬼魂,你想都想不到,所以今后不要再问这种有损生灵和阳寿的话了。”
  “咳。。。其实到了五纸之后,道行相互之间也有巨大的差距,只是那个层次的我们不懂,据说是要看谁过的坎多,迈没迈过某道坎之类的。。。”
  老骗子一番妖言惑众,最终还是回答了二木的话,
  “陆小子按道行来说,其实也就三纸中等的道行,但你家官人太怪,先不说这浑身的浑厚的阴气,又在坟头直接学了邙山鬼王的邪术。。。”
  “如果实在阴气旺盛的地方,他香灰又准备充足,估计能和刚到四纸境界的人一战。”
  四纸术士,那可是很多二三流山门的门主啊。。。
  这话直接让二木惊呆了,看着陆怔,就像是不认识了一般。
  但此时的陆怔却坐在那截烂门槛上,还是几人当中唯一有坐的地方的人,拿着个秸秆子烟正在抽,却突然开始狂吐了几口血。
  之前在空中的额时候,周身的黑气还乱散,分明有些不稳的样子,一直到了这个荒地上似乎受的伤才彻底显露出来。
  “官人怎么伤的这么重。”
  “你懂个屁,那术士可是三纸加了个眼,那就是随时能到四纸的道行,最主要是那大阵压下来,那可是望门沟的风水,你家官人能挡住这一击,已经是从坟头学了了不得的东西了。”
  老骗子在自顾自的感慨,
  “自从四百年前风水山门统治这山水以来,那是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大战了。”
  陆怔没有管嘴边的血迹,反而宝贝似的那秸秆烟,生怕灭了,狠狠的抽了一口,接着骂道,
  “这次要不是那些鬼魂化成的香火气,我们都得死。”
  一边叼着烟,一边又从身上拿出玉壶闷了一口。
  老骗子赫然看着他,
  “喂,陆小子。。。你这壶水,不。。不撒点香灰再。。再喝?”
  “哦。”
  明显是因为受伤分了神,陆怔也反映了过来,瞅了眼这壶里黑漆漆的水一样,也觉得嘴里有点小麻,
  这才赶紧朝嘴里撒了点香灰,安慰性质的补嚼了一阵。
  “你这身上阴气越来越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须知万物两端,正邪之气没有绝对,永远是可以平衡的。而这香火气,就是关键。”
  老骗子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开始不断的叹气。
  这天深夜,陆怔只是嚼着香灰,闷头抽烟。而老骗子则背着手,走到了这荒地山坡的边上,一双老眼忧心忡忡的看着这山脉的一个方向。
  正是之前那鬼市所在山沟的方向。
  陆怔抬起头瞟了他一眼,
  “老爷子?你害怕?”
  老头摆了摆头,
  “怕?我怕什么?现在这天下早就变了,术士这一行,多少年来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能要脸时就要点脸,或者更多的时候就是管他那么多,杀不过就同归于尽,人性早就腐烂了。。。”
  陆怔眯了眯眼睛,
  “那你叹气做什么?”
  不说还好,这一说老头又狠狠的叹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开了口。
  “陆小子,你根本不知道望门沟是什么样的所在。”
  “此战之后,你怕是要名满天下了。用不了多久,这一战怕是会传遍风水一道。”
  陆怔身子一抖,但瞬间恢复了平静,只是继续抽烟。老头却接着开口道。
  “你下了这么重的手,这事儿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我知道你是想抹掉自己的痕迹,但有些事不是你下重手就能达到的,须知这世上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手段,那可是神鬼莫测。”
  “老爷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一晚,老骗子最后的话显得无比认真,
  “那可是望门沟啊。”
  “陆小子,这一次,你怕是闯了大祸了。”
  时间已经是两天后,几十里外的山沟,这山内鬼市原本所在的地方已经成了一大片废墟,只能看到一个个术士还在这里横七竖八的躺着。
  几个穿着旧道袍的身影突然就从空中落了下来。
  “是这儿?”
  “应该是这里了。”
  几人瞬间来到了废墟里的一处,姓简的术士的躯体正直直的躺在这里,摸了下口鼻,又摸了摸这尸体的天灵盖,其中一人顿时倒抽了口凉气。
  “到底是谁,敢对我望门沟下如此重的手?”
  为首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有着一脸麻色胡子,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除了这麻胡子术士之外,另外的几人全都是超过五十岁的年龄,也全都留着胡子。虽说穿着老旧,但在术士这一行,这种打扮就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道行特别的高。
  为首的术士冷哼了一声,接着拿出一张符纸一 r>  不多时奇怪的一幕出现了。那是一阵小雨突然在这片废墟洒下,周围那几十个躺着的术士被这雨一淋,陆续醒了过来。
  一个个醒来的术士开始惊恐的开了口,
  “上师,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那晚我们架起大阵,没多久这地方就垮了。”
  “上师,放过小的们吧。。。”
  “我。。我们都晕过去了。”
  一个五十来岁的胡子当即就发了火。
  “这些没用的废物。”
  为首的花胡子挥了挥手,
  “罢了,这山头八字有多重你又不是不清楚,架着大阵就那么压下来,就凭他们,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看着这几人的样子,醒来的术士们一个个吓的面色惊恐。
  “他们几个到底是谁,怎么你一醒过来就开始拜。”
  “嘘。。。别说话,快跟着磕头就是了,这几个是望门沟本山来的术士,这可是大人物,平时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几十个人在废墟内开始跪拜,但几个胡子根本就不理,只是走向了一处地方,那也是整个鬼市唯一没有下沉的地方,正是陆怔当初所站的凸台。
  “道行再高的人,纵然自身能在这大阵下没事,但这地面只是普通的地面,焉能抵住我望门山脉的重量?”
  为首的麻胡子一挥手,
  “多说无益,都来看看吧。”
  几人齐齐站定,双手一开,似有金光闪过,那是一圈符纸不断往上飘。
  接着大白天的,整个废墟居然变得黑雾滚滚。
  这不是什么什么道法,天居然变黑了,而后周围陆续有虚影升起,虚影中的场景居然回到了两天前的晚上。
  一座山影正飘在空中,随着大阵重重的落了下来。
  虽然明知道是假的影子,但几个胡子在看到这山影的一瞬间,也都恭敬的齐齐稽首。
  “无量天尊。”
  之后便是大战简姓术士的一幕。
  当看到无数鬼魂化为香火涌进陆怔体内的时候,其中两三个胡子顿时瞪起了眼睛。
  一切场景就像是回放一般闪过,等到简姓术士身死落败,场景结束之后。
  几个胡子全都脸色阴冷。
  “邪道,该杀。”
  “好狠的心肠,好重的手。”
  “诸位师弟,你们的意思呢?”
  “此时正是阴阳变乱,风水祸起的时候,此子不管是什么来历,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邪术道行,决不能放过。”
  不一会儿,一面老旧的布旗从远处飘来,幽幽的落在了这一处的空中,便看到大白天的一阵黄光落下,照在了为首麻胡子的全身。
  接下来的事儿,似乎这麻胡子也不能独立办到,要在这旧旗子的笼罩下,先是微微弯腰拜谢空中,而后瞬间钻进了周围的虚影中。
  那画面正好是陆怔把简姓术士的三魂七魄拍出来的一幕,这麻胡子的身影却瞬间出现在了旁边。
  那是手头一把黄豆洒出,而后单手一抓,生生把那三魂七魄中的其中一个影子抓了出来,拖回了地上。
  “撒豆成兵。”
  碰的一声,所有虚影和黑气消散了,就连这麻胡子也累的够呛,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再一看,原本撒着黄豆的地方,赫然多了一个身影,正是那已经魂魄俱灭的简姓术士。
  这已经不止可以用逆天来形容,把一个完全消散了魂魄重新抓出来?
  大白天的,简姓术士的虚影刚一出现,还不敢相信一般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脚,而后哭的屁滚尿流。
  “几。。。几位师叔,你。。你们要为我报仇啊。。。”
  杀猪一般的嚎叫回荡在周围。
  周围的其他门的山门的术士已经看呆了,一个个就像是瞅着神仙一般瞅着远处,
  “这。。。这是什么道法?”
  有人还狠狠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望门沟不愧是天下第一山门,连。。。连魂飞魄散的人都救的回来?”
  与此同时,这是阴山山脉中的一处,陆怔突然连打了几个哈切,接着猛地扭头,遥遥的看着天边。
  老骗子皱起眉头,
  “小子,怎么了?”
  陆怔没有回答,只是掐灭了烟,瞬间从身上拿了一张黄纸出来,用手在上头画了画,不多时,一个陌生八字的影子逐渐的出现在了这黄纸上头。
  二木问道,
  “这是那山门术士的八字?”
  但一旁的老骗子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这纸上头,像是看出来了什么。
  “不可能。这人活过来了?”
  而后又快速的念了声,“不对,从这八字上头来看,这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让我想想,这肯定是望门沟的人,用了一种独特的道法,用那地方留下来的魂气儿,另造了一个魂儿。”
  说完抹着胡子,叹了口气,
  “诶,可怜人落。。。”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呵,这意思就是说,这人始终还是死了,只不过有人为了追查你家官人,重新造了一个魂儿。这重新形成的魂儿,本体只是一个纸人?或者一颗黄豆?反正不是真的人魂儿。这就是术法的悲剧,魂飞魄散都不得安生。”
  “这望门沟妄为第一大派,为了追杀你,居然让这姓简的又站起来了,殊不知这人死的时候八字被你捏在手里,那是永远都斗不过你的。”
  陆怔什么都没说,只是把灭了的烟又点了起来,眼神发冷,狠狠的抽了一口,
  “按你说的,这还不是真正的活。即便真的活过来又如何?我能杀他第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
  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
  一旁的二木也跟着吼,
  “不错,要是真的用的黄豆,倒是就拿来泡豆浆。”
  按照陆怔的想法,既然得罪了这望门沟,那阴山山脉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因为之后继续往山内走,几乎每隔一两百里,总会遇到各处山门的术士,现在看来,山门大举进攻阴山,这规模远比任何人想的都来的大。
  山内的邪鬼根本就无力抵挡,这过程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
  唯一的出路,那就是出山。
  但有这门槛在,当初就出去不成,现在还能出去?
  这是在山脉边缘的一处山口,过了脚边这块刻着阴山古篆的石碑,就能彻底离开。
  “老爷子,真。。。真的有用?”
  “怎么?”
  “凡事不过二,我怕这门槛到时候。”
  “怕它整死你?你都说了,这是你自家山头的东西,按我说的做就是,你见过谁家老屋里头的人会整死自己人的?”
  陆怔心里忐忑,把老门槛取了下来,翻过来头朝下的放在了地上,而后轻轻一走。这一次,居然真的迈了过去。
  简单的一块石碑,没有老骗子在,要出来真的是千难万难,但陆怔第一时间却不忘弯腰,拿出几根香朝着这门槛跪拜,嘴巴里头不断的说着谢。
  再次收起门槛,带上三人瞬间朝着出山的方向飞去。
  。。。
  这是中南部的一座州城,名为卓州,距离阴山边缘三百余里。
  不到下午,陆怔等四人就出现在州城的街道上,重新回到这凡人热闹的地方,二木和麻子都显得极其的兴奋,一路上看着稀奇。
  来到一间酒楼,钱这类东西,老骗子等几个死人衣服里都有,还是当初的尸体内自带的,叫上几个酒菜,坐在这楼上,陆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街上人来人往,楼内人声鼎沸。
  就看到老骗子的神色有些变,
  “陆小子,来了。”
  陆怔点了点头,拍了拍一旁二木的肩膀,二木和麻子正在假模假样的啃鸡腿。
  “官人,我虽说吃不了,你让我过过瘾倍?”
  陆怔却摇头道,
  “现在有点事儿,你们两个先进来躲躲。”
  根本来不及反应,两个阴影便被陆怔用手从二人身上直接扯出来,抓进了装着玉壶的口袋中,碰碰两声,原本二木和麻子两人正在吃饭的躯体直接倒在了桌上。
  酒楼的二楼看起来一片正常,周围都有人在吃饭,只是周围后来陆续坐下的好几张桌子上,桌子角落都点着一根香。
  奇怪的是,这些香居然直勾勾的在朝着陆怔所坐的这一桌飘来。
  有一个中年人拿起了桌角的香,接着走了过来,一双眼睛打量着陆怔和老骗子,
  这时候看的更清楚,这香火居然直接朝着陆怔身上飘。
  “兄弟,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一旁的老骗子嚷嚷了起来
  “没看到这座位已经有人了?还有没有素质,要是没素质,我来先帮你算个命。”
  这人脸色一冷,
  “邪道而已,你帮我算什么命?”
  老骗子呵呵直笑,学着一旁的陆怔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我看你面色发黑,今天可能要死。”
  “你找死。”
  这人猛的把手抓来,却只听砰的一声,整个手臂居然直接爆开,而后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二楼上,好几张桌子,一二十个人齐齐的站起身,之后瞬间冲了过来。
  “邪人受死。”
  陆怔手里的酒杯一抖,砰砰砰的声音中,一开始冲过来的人就全被弹了回去。
  毕竟只是一些一二纸的术士,虽然追到了这里,但陆怔刚露了一手,就把所有人都吓住了。
  死一般的安静中,力争总算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而后居然将一个骷髅头拿了出来摆在桌上。
  骷髅脑壳升到空中,滴溜溜的一转,几道诡异的黑气从里头散发了出来。黑气一过,扫遍整个二楼,所有人全都口吐鲜血的倒在了地上。
  陆怔一把抓起老骗子,冲破房顶来到了空中。
  就在这时候,这州城的其余七八处地方,一个个身影陆续升到空中,朝着这边飞来。这些人每一个手里头都拿着香,洪亮的声音已经响遍了整个下午的上空。
  “邪人,你自阴山中残害我山门之人,如今望门沟已下令,你无处可逃。”
  “天下山门当共诛之。”
  最先来的是四五个中年术士,头顶各自悬着法器。
  陆怔只是看了一眼,几道黑气袭出,几人头顶的法器就被齐齐打落。
  “邪人,你找死。”
  漫天的剑影袭来。
  陆怔身形一晃,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了一层黑雾之中,这些法剑一把把密密麻麻的冲来,全都打进了黑雾里,居然没了任何动静。
  来的术士们脸色大惊,
  “我。。。我的法器?”
  黑雾逐渐散去,陆怔再次露出了身形,手里头正捏着这些剑,而这些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法剑,此时在陆怔的手里居然在不断开始变黑,然后就这么融化了。
  法器被毁,这四五个术士哪里还站得稳?一个个像是被凭空重重一击,纷纷吐出血雾,身影就这么落了下去。
  陆怔冷哼一声,把手里的废铁一丢。
  “一个普通的州城,绝不会有这么多的术士。”
  “只有一个解释,这些人都是跟着追过来的,天下如此之多的山门,几乎都是以望门沟为首的几个大山马首之瞻。”
  想到这里,陆怔心里就是一冷。
  陆怔管都不管,朝着一个方向直接冲了过去。
  “邪人,休走。”
  有时十几道身影来了过来,陆怔冷哼一声。
  “你拦得住我?”
  接着单手一伸,那是其中一个素衣术士,连带着手里头的木剑齐齐被陆怔抓断,而后陆怔单手一捏,一把提住了这人的脖子,其余人也在大惊中被纷纷打落。
  大白天的,州城内的百姓,大街小巷的全都在仰头看着空中,百姓们已经惊呆了。
  而这些术士仙师们是要去拦住空中的一团黑雾,大白天的符纸和法剑漫天飞舞,这些人再次陆续的掉了下来,有些口吐鲜血的还能动弹,而有些则已经七孔流血的死了。
  谁不知道这些人都是高高在上的术士上师,如今居然死伤惨重。
  最后所有人都看到,那团黑雾自西向东的飘出了州城,很快消失在了天边。
  “那是什么鬼魂么?”
  “嘘,那估计是什么厉害的妖魔邪鬼。”
  州城外几十里的一处官道旁,一团黑雾落了下来。
  雾气散去,陆怔和老骗子露出了身形。
  除此之外,陆怔手里头还抓着一个人,随手把这人朝着地上一丢。
  这正是城内那个素衣术士,也不知道是来自什么山门的,此时吓的嘴都在打哆嗦,但一双眼睛还在死死的盯着陆怔。
  陆怔咦了一声,这术士最多二纸的水平,而此时被抓住之后居然有恃无恐。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陆怔手里拿着一根没燃完的青香,不断的用手摸着,这香刚刚一点起,上头的烟子就直直的朝着自己身上飘。
  一旁的老骗子也变得忧心忡忡了。
  “小子,这香是冲着你来的,是和望门沟的山门令一起发到各地的。。看来。。。这望门沟已经用法子找到了你的生辰八字。。。”
  陆怔冷哼一声,手里的骷髅头瞟向空中,之后滴溜溜的一转,接着露出了一个鬼气森森的骷髅头的影子。
  这一幕刚刚出现,就连老骗子都看呆了。
  “邙山鬼王?”
  “不。不对劲。”
  因为这邙山鬼王的骨头架子分明是黑气组成,只有那个骷髅头才是实体,而且整个样子显得十分的空洞和呆滞。
  陆怔一伸手,这鬼气森森的邙山鬼王做了和陆怔一模一样的动作,硕大的骨手瞬间捏住了这术士的脑壳,接着一阵黑气升起。
  素衣术士的脸色变得极其惊恐,接着整个人开始抽搐。
  “这。。。搜魂?”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骨手放开的时候,这人已经双目呆滞,眼神空洞的倒在了地上。
  老骗子看了地上一眼,
  “诶,这人就这么废了。”
  陆怔伸手,接住了落回手里的骷髅头。
  “这搜魂之术是这邙山鬼王以前的邪术,你能少用,最好还是少用吧。”
  说完顿了顿,
  “你。。。你搜到什么有用的没?”
  却没说话,整个人就这么沉默着,似乎在皱眉想着什么。
  老骗子的脸色变了。
  “到底怎么了?”
  陆怔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这骷髅头的嘴里,掏出了一张纸,这上头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你自己看吧。”
  老骗子拿着这张纸刚刚看完,整个人也呆住了,
  “这。。这望门沟,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啊。。。”
  滴溜溜的骷髅头一转,陆怔再次化作了一团黑雾,携着老骗子朝着西边飞去。
  一直到下午时分,来到了一座已经远离州城的山坡上,这地方前看不着人后看不着鸟,陆怔才再次落下来,露出了身形。
  “你小子,仗着有点道行了,飞这么快做啥?你在着急也不是这么个着急法啊?”
  老骗子喘着气大骂,但下一刻就呆住了,因为刚才还浑身黑气缭绕的陆怔,此时却用手一挥,不仅那恐怖的骷髅头没了影,周身的黑气更是完全消散了。
  再次看起来,这就是个普通的小伙子,表情呆木中,甚至有些清澈。
  “老爷子?”
  “你。。。你要做什么?”
  老骗子有些摸不着脑壳,声音都有些抖。
  陆怔点了根秸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那眼睛看着远处的山林,
  “我其实就是一个小镇里头的普通人,我原本的想法,只是想读点书,以后进城能做一个私塾先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人抓进了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这一幕的语气,就像是两个人在拉家常。
  陆怔居然伸手在身上装着玉壶的口袋一抹,这口袋就停止了抖动。
  “你放心吧,接下来我和你的谈话,他们两个都听不到。”
  说完扭过头,眼睛直直的看着这老头,
  “老爷子。。。究竟是什么人?”
  老骗子一开始是张大着嘴,就这么看着陆怔,似乎在猜测陆怔究竟有什么用意,但陆怔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色彻底的变了。
  “你生前绝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术士。第一,你跟二木和麻子同样占据的尸体,即便有阴气加持,过了这么多天他们两人身上已经开始发臭了,但你身上却一点臭味也没有。”
  “第二,在杀邙山鬼王的时候,满山的人鬼都死了,唯独二木和麻子跟着你挖洞,活了一条命,另外,你居然知道用香火才能把我从石头里救出来。”
  “第三,在那鬼市里,那座大阵当头压下来之后,我之所以能站着,是因为把这截老门槛放下脚底下,那座山再重,也不能让它低头。但当场还有一人没有趴下,就是你,你虽然弯着腰,装作支撑不住的样子,双膝双手却都没有沾地,你脚底下那一亩三分地儿,也是因为你后头挪了地方,才被压塌。。。”
  说到这里,陆怔猛的扭过了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老骗子,
  “立地风水,你就是一个五纸术士吧。”
  如果有人在这里,听到了这番对话,肯定会惊掉下巴。
  死一般的安静中,两人都沉默了很久,之后某一刻,这样子邋遢的老骗子就这么笑了。
  这一笑,让陆怔浑身不自觉的一抖。
  “你。。。”
  这老头反而伸手,同样拿了一根秸秆烟出来,也点燃喜滋滋的扒了一口,烟瘾之大,吹出的烟明显比陆怔浓的多,但转眼就被这山坡的风吹散了。
  “五纸术士?如果你说的是活人的道行的话,那我活着的时候,还真算是你口中的五纸术士吧。”
  “但那都是我活着的时候了,现在。。。嘿嘿,我就是个什么术力也没有的腌臜鬼魂儿。”
  陆怔瞪大了眼睛,反复的打量着老头,嘴里的烟灰烧了很长一截也没在意,
  “五纸大宗师?那。。。那你怎么会死?”
  老头嘿嘿的笑了,
  “怎么?大宗师就不能死?”
  “小子,你真的以为五纸术士就是这个世间最高的道行了?我说五纸宗师往上还有很多境界,你信不?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很大,有很多秘密你还不知道,到了某个层次后,你就会发现,五纸术士,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凡人,也如同蝼蚁一般。”
  说着指了指陆怔装玉壶的口袋位置。
  “五纸宗师已经是凡人的极限,那是普通人认为。我之前那么说,也不过拿来糊弄这两个小鬼罢了。”
  “那。。。你为什么跟着我?”
  过了这么多天,有些话一直如骨鲠在喉的憋在陆怔心头,这次终于问了出来。说着,陆怔从身上拿出了那个玉壶,直接放在了老骗子的面前。
  “当时你看到这东西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肯定认识这个玉壶,你。。。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连老头子似乎也没想到,
  “小子,以你谨小慎微的性格,居然能直接拿出来?”
  “因为过了这么多天,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
  简单的一句话,老骗子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居然哈哈大笑,
  “着实是后生可畏,陆小子,你不简单,那杂种当初带你上山虽说有私心,但他却还是第一眼就把他那宝贝菜园子交给你打理,也是因为你这个性格。”
  说完瞟了旁边那烂门槛一眼,
  “这老东西能识人 ,老夫我也不差。”
  这一幕让陆怔大惊失色,老骗子却自顾自的继续开着口,
  “老夫我生前走遍了各大山脉州城,到处算命混饭,要说真的有朋友。就只有一个,虽然和他只见过短短几面,但已经可以称为朋友,他姓兀,就是尊师。”
  “什么?”
  陆怔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心里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脑海中想起了在山中的一幕幕,想要问,却有些无从问起,最终缓缓的开口,
  “他。。。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要说感情,陆怔和这姓兀的哪里有什么感情?但经过麻苍山上的那群汉子,还有那口口出来的一声声小爷,陆怔对兀老头心中逐渐是一种别样的感觉。
  老头子却哼了一声,
  “他?好歹带你入了门,你练师傅都不会叫了。”
  一时间陆怔无言以答,谁知这老骗子见陆怔愣住了,变脸比翻书还快,吸了口烟,接着满是尸体褶皱的脸上露出和恐怖的笑意。
  “不叫就不叫,这老砸碎仗着自己手段高平时不可一世,活该唯一的徒弟不认他。”
  “陆小子,我问你,麻苍山已经消失了吧?”
  陆怔愿意回答,谁知老头一把敲了敲旁边的烂木头,“小东西,在外头你可以耍滑,在老子面前你计算了,门槛都撬给你了,那地方还能在?诶。。。它们倒是躲的快。”
  躲得快?
  陆怔意识到,这老头子接下来的话,或许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知道的大秘密。
  “躲?它们为什么躲?”
  老头抬头看着天,那双老眼似乎就要看穿这片天空。
  “如果我说,这个世界并不是你双眼看到的这个样子你信不信?”
  陆怔心里一抖,
  “俗话说的山水河流,阴阳两界,这个世界上隐藏着很多秘密,恐怖的让你不敢相信。前段时间的麻苍山消失,还有我流离世间,成了这么一只老鬼儿,至于原因,我告诉你,其实我们都在躲,你信么?”
  “躲?躲什么?”
  陆怔的声音都有些抖,接下来老头的话,却让他直接长大了嘴巴。


  “躲什么?”
  老头的语气有些戏谑,但陆怔却听得出来,这老骗子绝对比什么时候都认真,
  “之所以躲,是因为我们不认命。我们在躲一种存在于阴阳轮回之中,但又看不到的东西。”
  “躲避阴阳天地背后的那真相,躲避我等世俗风水人最终必须面对的宿命。”
  这话让人有些听不懂,老骗子继续唠唠叨叨,
  “这阴阳山水背后隐藏着一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但我们都在躲避它。这世上但凡到了一定程度,将风水两个字真正放在心里头的人,只要不认命,最终都会去躲,只要躲过不死,那才有机会去抗争。”
  “那。。。那究竟是什么??”
  老头看了陆怔一眼,
  “以你现在的道行,我还不能告诉你,即便我说了,你也理解不了。无论走的所谓正道还是邪路,到你把易经所有卦位全看懂的时候,你才能理解这是什么玩意。”
  “你以为现在就已经是三灯往上的水平就可以沾沾自喜?”
  “我告诉你,按照你家那糟老头子的看法,你现在的道行速度还远远不够,要不然这门槛也不会那么着急的把你引入鬼道,须知鬼道虽说提升道行快,但却阴邪凶险,需要一颗本心。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
  陆怔内心开始哆嗦,如果是别人开口,他肯定不信,但这可是面前这老玩意讲出来的话,而且陆怔肯定这老东西生前绝对是一个五纸术士。
  “时间不多了?”
  老骗子让陆怔把玉壶给他,这一次陆怔没有任何的犹豫。
  说来也奇怪,从这老东西几次看这玉壶的表情来看,他是有些惧怕这个玉壶的。甚至于递过去之后,老骗子也抓了点泥巴涂在手里头才敢捏住。
  而后拿出一张卦布,将这东西端端正正的放在上头。
  很明显,这老骗子居然在用这玉壶来算卦,手法看起来没什么出奇,和民间的算命先生差不多。
  但在陆怔的眼里,这老头简单的摆放方法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奥妙,居然有一种大巧若拙的感觉。
  老头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小子,你用手摸一下这壶口。”
  陆怔下意识的一模,瞬间散乱的铜钱开始跳动,接着有序的落成了一个卦位,
  “这卦只有在当着你的面,我才算的出来。”
  陆怔看的清楚,这卦位是个时间,赫然就是。
  “三月二十九日。”
  按理说这山坡上什么都没有,但老头反而不断的看着周围,那表情却像是生怕有人偷听一般,只是一眼过后,就用手一抹,把所有卦象全部毁掉。
  “你把这个日子牢牢的记在心里头。”
  陆怔声音有些沉,用玉壶来卜卦,结果却只是这么一个日子?
  “这。。。这一天会怎么样?”
  老头的声音有些悠悠然,
  “这时间即将大乱,阴阳颠倒,风水不分,届时人能邪化成鬼,山门不复山门。。。这些现在所谓的山门道统,在大乱来临之时,就是一个笑话。”
  听了这话,陆怔只觉得胸口被重重的打了一下,扭头看了看山坡周围这田园风光的山水地貌,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突然,老头在陆怔耳边小声的念了一句,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陆怔拿着玉壶的手都差点落了下来,而后吞了吞口水。
  “好。。。无论如何,我。。。我都记住。”
  这天下午之后,陆怔让老头坐上门槛,而后一路朝着西飞。
  要说之前,陆怔满脑子都是用骷髅头从那术士的搜魂得到的消息,也一度的心急如焚。但此时在空中,陆怔却把之前的心乱如麻抛诸脑后,反反复复的想着这老骗子的话。
  “阴阳即将大乱?这世界背后隐藏着大秘密?”
  之后不管陆怔怎么问,这老头只说他现在道行不够,不能知道这么多?
  这世上真的有天机?这老骗子不是土地公,改行做了天机老人?不过回忆一切的开始,陆怔隐隐觉得,这件事绝对和当初自己得到这玉壶的时候,看到过的那条黑色小蛇有关。
  陆怔也将这事儿跟老骗子说了,谁知这老骗子差点从门槛上掉了下去,
  “你。。。你看到那种东西了?像是个蛇?”
  陆怔十分肯定,当初自己在山林里头砍柴,那可是差点被冷死。
  老骗子接着的一句话把他也得够呛,不仅变得神神秘秘,还生怕在这冷飕飕的空中会被谁听到一般,在陆怔耳边小声的念了句。
  “你看到的那东西不是蛇,记住刚才我跟你说的这个日子,以后千万不要再提你看到过的那个东西。。。”
  就在陆怔拼命往西的时候。
  他却根本不知道,一条消息已经在很短的时间内传遍了风水这一行。
  上到各个方向的各处山门,下到各个州城府邸,甚至是许多路边摆摊的算命先生,都在几天内陆续以各种方式接到了一个消息。
  天下州城何其的多,这是中原西部的一个城内,天桥下正摆着一整排的算命摊子,这些看起来穿的稀烂的江湖术士正在使劲的糊弄路人,就只为了那么点钱。
  某一刻,绝大部分摊位上摆着的铃铛就那么响了,一个个算命先生陆续把铃铛拿了起来,从里头各自抠了一张黄纸出来。
  那是在其中一个算命摊前,
  “喂,我说你还算不算啊,看这破铃是什么意思?”
  虽然被骂,这穿着破烂的算命先生并不在意,看着手里头收到的这张黄纸,
  “咦,阴山里头出了阵?望门沟连大山都用上了,还是死了这么多人?一个姓陆的小子,还是个邪人,正是后生可畏,这小子不简单呐。老子我涂个清净,收了点香火就还是得听这山门的。”
  “西边?”
  念叨叨之后,这算命先生猛的抬头,一改刚才的阴郁重新露出市侩的笑容。
  “算,怎么不算?今儿做最后一笔生意,先说好了,你可得给钱啊。”
  没到下午,这平时热闹的天桥下头,一个个的算命摊居然早早的收了摊,而这些平时在这里坑蒙拐骗的玩意也出奇的没了影。
  与此同时,在中原各个地方的深山内,这些平时少有人烟的地方,却是一个个山门的所在地。
  在这些不同的山内,各式各样的山门大殿中,几乎也全都收到了这样的黄纸。
  一个个穿着各类衣服的道士盯着这突然得来的东西,嘴里头几乎同时全都在念着一个名字。
  “姓陆的邪术小子?”
  就连陆怔也想不到,真的就像老骗子说的,自从山内那一战之后,他的名字会以这样的方式,就这样传遍了风水一道的各个角落。
  在当初的中州,这是一条热闹的街道。
  而就在街边上,有一处就连门口也布满了灰尘的低矮店铺,那是几个留着胡子的术士,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门口,静静的看着这个地方。
  为首的一人端着罗盘,一脚踢开了陆怔曾经待过的这间店铺,没有管满屋子的香烛,反而用香灰朝着地面一 r>  那是一二哥哥老旧的脚印显露了出来,为首的胡子术士将罗盘对着这脚印,
  “是那小子,曾经在这里落过脚,印子上头的人气很深,应该在这里待了大半年。”
  很快把这店铺翻遍了,眼看什么都没找到。
  “走,下一处地方。”
  几个胡子十分干脆,拿着罗盘当即就出了门,身影一晃,很快消失在了街上。
  而这几个胡子所去的方向,正是西边。
  没人想得到,整个中原的风水一行,几乎同时都开始暗流涌动,无数术士冒了出来,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居然不约而同纷纷都在朝着西边赶路,似乎全都在寻找着什么踪迹。

  凡世州城正位于中原的西部地带,按照某种规律,虽说跟中州一类大的州城没办法相比,但这种越是偏远的地方,所占的地带往往还越大。
  按理说,这么偏远的小州城,平时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但就在最近,凡世州城内却出现了异动。
  才不到半个月,城内就来了很多陌生的术士,有的低调进城的还好说,毕竟打扮成算命先生或者买菜的老农,也不会造成居民的恐慌。
  但很多居然是郎朗白天直接从城墙外飞进来,一时间州城内百姓议论纷纷,就连各处的州兵也如临大敌。
  凡世城只是一个小城,就连城内供奉的术士也最多只是一纸的水平,哪里见过这种动静?
  凡世城知州姓陈,这天中午正在府邸内焦急的踱步。
  那是一个官员匆匆的跑了进来。
  “大人,上师们来了。”
  “快请。”
  陈知州瞟了一眼府邸正中那才点的香烛一眼,这才缓了缓紧张的情绪,赶紧整了整仪表。
  一开始是七八个神色颇为威严的道士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官奉衣着的人,全都低着头,十分恭敬的模样。
  陈知州内心清楚,这七八个道士,就是州城境内山门的人了。
  而后头跟着的三四个,正是凡世城内少之又少的官奉术士。这些官奉术士,其实都是凡世城境内山门派出来的弟子,遇到了各自山门的师长,哪里敢不恭敬。
  陈知州不敢怠慢,赶紧弯腰行礼,脸上涌出灿烂的笑容。
  “鄙官见过各位上师。”
  府邸内原本上方的座位让给了这七八个道士,而陈知州很有自知之明,只敢小心翼翼的陪在一旁。
  其中一个道士嘟哝了一声问道,
  “进来有许多山门道友来我凡世城一地,你可曾有怠慢。”
  陈知州吓的不轻,赶紧摇头,
  “既是诸多术士仙师光临,鄙官哪里敢有不敬举动,日前早已给州兵吩咐下去,不仅城内四门打开,而且一旦见有陌生人,即便是步行入城,也绝不敢多做为难。”
  话是这么说,原因也是他不敢不这么做啊,即便只是城门口拦住一个买菜的老农,看人家穿的寒碜就诸多刁难,万一要是个术士,那就出大事了。
  要知道,这些术士平时最喜欢来这一招。
  “不仅如此,鄙官已经在州城各处阻止百姓焚香告天,绝不对各地的仙师骚扰,只是表示小城淳朴百姓的心意。”
  这道士的脸色总算好看了很多,
  “做的不错,这才是待客之道,我凡世城虽然地处偏远,但我等也应尽地主之谊。”
  说完这几个道士全都露出威严的笑容,似乎非常满意。
  接下来的一幕让陈知州有些吃惊,这七八个道士虽然都坐在上方的位置,但却把最中间的座位留了出来,上头没有坐任何人,只是放了一张黄纸。
  “上师,这是何物?”
  刚刚问完,一个道士眼睛一瞪,
  “大胆,此物岂是你一个小小州官能用手来指的?”
  陈知州吓了一跳,赶紧缩回了手,便听到另外一人开了口。
  “此物乃是我风水一道的圣物,是望门沟给中原山门下的山门令。”
  “望。。。望门沟?”
  虽然只是个知州,但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陈知州还是清楚的。
  一时间表情都有些呆滞了。
  又想到这些所谓山门平时行事的手段,陈知州心里顿时就是一个咯噔。
  “上师,这山门令,难道与我等凡世城有关?”
  这些道士理都不理,一个个的心思似乎也不在他区区一个知州上头。
  “这些就不是你所能知道的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只管在城内日日焚香,其他的事儿自有我们过问。”
  之后这道士的声音显得无比威严,
  “我来问你,这凡世州城内,可有姓陆的人家?”
  “陆姓无论在哪里,可都是大姓,就是在这城内,少说也有几十户人姓陆的,不知上师是什么意思?”
  这道士冷哼一声,很有些不耐烦,
  “我问的不是州城内,而是这州城境内各处村镇之地。”
  凡世城虽说州城小,但毕竟是州城,而且因为地处偏僻范围反倒十分大,就光是两百里以内的村子就多如牛毛,更别说更远那连绵的深山内,到底有多少密密麻麻如同沙子一般的村落了。。。
  “这。。。这我哪里查的过来?”
  突然,下方坐着的一个中年人开了口。
  “各位师长,我。。。我倒是知道知道一处地方。”
  这是个穿着一身州城供奉的衣服的青年,早就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态度十分的恭敬。
  “据弟子所知,就在州城西南一百五十里处有个村镇,名叫陆家镇,在小荒山的山脚。这陆家镇绝大部分人,都姓陆。”
  “一百五十里?西南方向。”
  几个道士居然齐齐站了起来,相互间点着头,
  “这地方倒是和这山门令上后续的卦象对上了。”
  一个道士似乎意识到有失威严,这才冷哼一声,低头盯着下头的这青年供奉,
  “真有这个地方,是个去处?可有术士?”
  青年供奉吞了吞口水,
  “这倒没有,这陆家镇就是个小镇子,常年居在山脚下头,只有一百多户,平日里自给自足,也有些家族子弟常在州城内行走,日子倒是过的富裕。至于和术士有关系,那就是抬举他们了。”
  “我只让你说这陆家镇,如何让你用言语挤兑他们?”
  威严的声音中,青年供奉慌的已经跪了下来,额头的汗水不断的滴下,自己只是一个化虚的入门术士,严格意义上来说,那是连一纸的水平都不到,此时面对这些本地山门的上师,心头哪里不慌?
  其实这青年供奉心里也捏了一把汗,之前在听到这些师长们谈论姓陆的时候,他就想到了陆家镇,起初只是为了表现,试探性的一说,没想到这几个道士居然如此在意。
  他这才知道大事不好。
  一时间好几个念头从这青年心里转过,接下来的居然瞬间有些声泪俱下了。
  “各位师长,实不相瞒,弟子入道前也是来自小荒山附近,弟子的家族和这陆家镇只隔着几十里,平日里受尽了这陆家镇的欺压,他们仗着人丁兴旺,没少为难弟子的家族。”
  一边说着,这青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上面几位道上的神情。
  这些大人物,平时那是怎么都不可能来这凡世城,如今却齐齐出现在了这里。
  就像是小小地方,如何容得下这种通天的事情?
  如果那什么山门令真的和陆家有关,莫不是这陆家就要发达了,一想起自己家族和陆家镇的种种过节,这青年供奉恨不得去一头撞死。
  还好在之前自己家族找自己的时候,自己因为琐事太多,没心思去管那偏僻山沟里头的事,现在想来,如果得罪了这陆家镇,自己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但事情的发展居然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就在他依旧忐忑不安的跪着的时候,上头的几个道士点了点头,纷纷露出满意的神色。
  “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你正城山倒是收了一个好弟子,我等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其中一个确实是来自凡世境内正城山门的,但他看着这下头的青年,却实在是没有印象。
  “你叫什么名字?”
  本门的师长何时对自己这样和颜悦色过?回答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但顷刻有响亮了起来。
  “弟。。弟子黄占,之前被本门看重,因有仙师路过弟子所在的黄家镇,选上山去做了一个打杂的随从,奈何弟子天性愚笨,久久不能入道,这才被派下山来,到这州城里做了供奉。”
  “既然如此,日后你就回到山来,入我的门下,我亲自教导你。”
  叫黄占的青年跪在地上猛磕头。
  一旁的陈知州则愁眉苦脸了,凡世城不比中原那些大州城,这些年城内好不容易才有三个供奉,还当成祖宗一般的供着。
  可现在,活脱脱的就这么少了一个。。。
  就在这时候,几个道士全都停住了,像是在隔空听着什么。
  接着招了招手。
  这黄占不敢相信,赶紧滴滴多多的跑了上去。
  “师长们有什么吩咐?”
  一个道士板着脸,
  “你这就带点人过去,到那陆家镇,把全镇的人先控制住。”
  “另外。。。”
  这黄占一边听着,一边不断的点头,鞠躬完了正准备转身就走,但却被叫住了。其中一个道士拿出一颗黄豆,
  “你先将这东西吃了。”
  这颗黄豆看起来极其普通,压根瞧不出什么异常。
  黄占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将这东西一口吞下,恭敬的退了出去。
  这府邸外头州城的广场,这叫黄占的青年前一刻才离开,下一刻,广场周围就陆续闪出了许多人影,一个个各式各样的装束。
  屋顶,栏杆后头,还有走廊上。
  全都站满了人,压根就不知道有多少。
  “这。。。这是。。。”
  这些人哪里来的?陈知州一时间吓的面无神色,哪里敢多问?不由分说赶紧跪下就拜,这时候他哪里管得了什么方向,反正一个劲的磕头就是了。
  最终,那是一面老旧的布旗幽幽飘下,几个长胡子道者落在了堂内。
  这一刻,不仅周围的这些神秘术士全都弯腰鞠躬,就连堂内那几个不可一世的道士也齐齐露出恭敬的神情,不断的鞠躬。
  “我等恭迎望门沟上师。”
  望。。。望门沟?
  听到这三个字,陈知州头埋的更低的,再也不敢抬头去看。
  之前那些不可一世的本地山门的道长,此时全都变得有些谄媚,就连说话也显得小心翼翼。
  “几位上师刚刚的吩咐,我等全都照做的,让这黄占先去那陆家镇,那颗豆子也让他吞了下去。”
  几个胡子如同神仙般的人物,就背着手站在这大堂里头,有声音响起,回荡在了整个周围。
  “好,诸位辛苦了。”
  这一刻,连带着飘在这州城府邸正上空的布旗,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杀气腾腾。
  距离凡世城一百五十里外。
  此处是凡世城境内一点也不起眼的小荒山,而山沟里的陆家镇则更不起眼。
  时间还不到傍晚,这偏僻的陆家镇却显得极其的热闹,一个个的镇民聚集在镇子中心,可以说是群青激愤。
  这场面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那是在闹事。
  族内老旧的堂屋内,一个个长老正在议事,全都在七嘴八舌的说着。
  “你们说说,这黄家太欺负人了,去年我们才从山里找到的矿脉,转眼就给抢去了不说,年前还打伤了我们十几号族人。”
  “这都不说了,现在就连我们陆家的林场他们都要抢去,小荒山上头的林场,那可是我们家族的根本啊,要是连这都没了,让我们全镇的人怎么活?”
  一个长老碰的拍了桌子,
  “这黄家的狗杂碎,吃的是泥巴拉的是铁么?简直欺人太甚。”
  到了最后,所有的长老都盯着坐在陆由得。
  几年以来,原本家族的生意越来越大,颇有独霸小荒山一带的趋势,身为族长,陆由得的威望那是越来越高。
  但最近他却心情十分的烦躁,一切都是因为这小荒山附近家族间的争斗。
  自从陆家在这里扎地生根,和这黄家的摩擦就一直没有少过,两个镇子相距不过五十里,可以说是世仇了。
  “族长,你还在犹豫什么?这黄家都骑到我们头上来了,今晚要再不组织人打过去,以后我们还怎么过?”
  “就是,我已经让镇上的铁匠铺赶了一个月的工,我们现在是兵精粮足,就趁着这两天晚上,杀上他黄家镇,一把火给狗日的烧了。”
  这长老的话绝不是无的放矢,经过这些年的经营有方,再加上全镇的人齐心协力,早就成了当地的一霸。
  看了一眼门外那密密麻麻的火把,陆由得想要下令,但到底还是犹豫了,扭头问了一句。
  “你们敢确定,那黄家的术士没有回来?”
  旁边的一人赶紧开了口,
  “族长,我们早打探清楚了。这黄家仗着有个家族子弟做了术士,所以才胆子那么大,听说那术士还在州城做了供奉。但最近的几次冲突,他们都去州城里去请那人回来,人家压根就不来,听说最后一次去,连那术士的门都没进成。”
  听到这里,陆由得总算松了口气,
  术士两个字,一直以来就像是一柄大锤一般压在他的胸口,在他眼里,这黄家之所以敢这么蛮横,也是因为家族弟子曾经被那些上师看中。
  “现在看来,这人做了高高在上的术士,是不会理会这穷乡僻壤的争斗了。”
  “是啊,族长。”
  陆由得瞬间想到了什么,一时间表情复杂起来,看向了周围的长老。
  “那。。。那事儿还没消息么?”
  周围的长老都知道陆由得问的是什么,一时间一个个脸色怅然,不是叹气,就是摇头。
  按照道理来说,这凡世州城内的山门就那么七八家,陆家镇这几年来一直坚持不断的去打探,为此全族还不惜花重金,但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族长,我等费尽心思的打听了,没有那人一点消息。”
  陆由得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几年以来,这件事一直惦记在他的心里,不只是他,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惦记着这件事儿。
  当年陆怔明明是被术士带走的,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族长,您放心,我们陆家镇毕竟还是出去过人的,此番去灭了黄家,他黄家那术士要是真的迁怒于我们,多少也得考虑下后果。当年你也看到了,带那小子走的那位仙师,那手段简直是人鬼莫测。”
  是啊,当年的一幕,不只是陆由得和这些长老,那是永远的留在了陆家镇所有人的心里。只是一切看起来有那么的遥远,在这些年的杳无声息中,都像是过眼云烟一般消散了。
  一声叹息,
  “这一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我们先对不起他。”
  陆由得一时间出了神,
  “小怔。。。”

  下周一再继续哈。
  这晚乌云盖月。
  就天气来看,还真是个打家劫舍彻底报仇的好时候,一两百个村民,单是火把就举了一个大队,人人都拿着上好的家伙。
  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杀向了黄家镇。
  而如今陆游,陆二友,陆思佳等青年弟子如今也长的颇为强壮,每个都穿着镇里打造的上好盔甲,显得十分的威武,手里的精铁兵器更是在夜色里闪着寒光。
  五十里山路很快就到,陆家镇众人最终来到了黄家镇镇口。
  “狗日的,盖了这么多的新房子,木料全用的抢的我们的林场的。”
  “你们这些黄家镇的砸碎,赶紧出来受死。”
  群青激愤中,陆家镇的人也纷纷皱起了眉头,
  单是从镇口来看,前头这镇子并不比陆家镇小多少,但还不到子时,却显得十分冷清,没有一点动静。
  有人在骂,
  “他X的平日里这黄家那么热闹,今儿晚上这鸟地方还古怪的紧。”
  果不其然,不多时一阵鼓声响起。
  一众甲兵镇民鱼贯而出,为首的是个拿着一把大刀的老者,虽然同样是六七十岁,但那阵势比起陆家镇也若不了多少。
  “黄天藤,今日来做个了断?”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对面那拿着精光大砍刀的老头几乎当即就还骂,
  “陆由得,你陆家想要占了小荒山,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儿,今日既然你们这群泼才送上门来,休怪我黄家人辣手。”
  话不用多说,一声令下,陆家镇民早就冲了过去。
  “X的,大伙上啊。”
  “有一个算一个,把黄家的砸碎全都撩翻,这样我们陆家镇才有活路。”
  这已经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械斗,两群人杀在一起之后,除了七嘴八舌的乱骂声,那是真刀真枪的砍杀,几乎一见面就杀红了眼。
  这完全是两个家族势力,和镇民间武艺的比拼,当然更重要的是谁下手狠。
  陆由得一把年纪了但是却招招威武,一杆大枪即便擦过地上顿时就是半尺来长一个坑。
  而对面那姓黄的族长也丝毫不逊色,两人占在一起,刀来枪往,每一次碰撞都震的人耳朵发痛。
  整个黄家镇门口眼看着已经浓烟滚滚,血光震天。
  一阵阴风突然吹来,就看到一个个陆家人像是“倒栽葱”一般直勾勾的倒下。
  陆由得逼退黄家老头,去查看最近的几个陆家子弟。
  这几人居然已经浑身僵硬,赶紧翻过这几人身子来看,才发现背后都莫名其妙的贴着一张符纸。
  “不好。”
  陆由得大惊,就听到碰碰碰的声音陆续响起,陆家人一个个虽然满脸愤恨,但瞬间七七八八的倒了一地,就这么一转眼,就只剩下陆由得和几个长老还站着。
  陆由得和几个长老全呆住了,便看到一众黄家人的火把分开,那是个穿着华服,一脸微笑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几乎是在看到这年轻人的第一眼,一种绝望的感觉就从陆由得心里升起。
  “术。。。术士?”
  砰砰砰的声音响起,不仅陆由得,就连几个长老也纷纷丢下了武器。
  果然,黄家的术士回来了。
  面对术士,自己这些镇民间靠武艺的争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即便是一个最寻常的术士,也能像蝼蚁一般灭了自己这陆家镇的人。
  黄家族长黄天藤收了大刀,一张老脸笑了个烂。
  “占儿,我就说了,只要你一出手,这陆家贼子必定束手就擒,此番。。。”
  话还没说完,这青年人冷哼一声,居然理也不理黄天藤,只是背着手径直走了过来。
  “小贼儿,受死。”
  陆由得双目圆瞪,居然从身上掏出一把贴身的精铁短剑,殊死一搏的朝着这青年刺去。
  之所以这样做,那是故意等这青年靠近,陆家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刺上。
  但最终还是失望了。
  青年随手甩出一张符纸,散发出幽幽的火光,那削铁如泥的短剑居然像是泥巴一般寸寸融化。而后打在陆由得的身上。
  碰的一声,陆由得摔出去有两三丈,嘴里吐出大口的恐怖的鲜血。
  “占儿。。。不。。。”
  “仙师的手段高深莫测,我黄家上下无比佩服。”
  黄天藤收了大刀,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背着手的青年这才点了点头,
  “这陆家居然自动上门,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
  “那是。今后,就没有陆家镇这个地方了。”
  “全都绑了,我们走。”
  这一天天还没亮,陆家镇里早已经是一片凄然,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呈现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中。
  平时早起居民没了影,而往常看更逛街的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处路口都有黄家的镇兵在把守。
  陆家祠堂内,陆由得和一众长老脸色灰败的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黄占和黄天藤。
  而堂下则捆着十几个僵硬的陆家子弟。
  “这陆由得是个人才,短短一二十年,这镇子也被他经营的有模有样,从外头请先生来开私塾,开武坊,这陆家族内子弟能文能武,就是这年轻的一辈,我黄家就大大的不如。”
  “他居然开当先开始对外做生意,小小的一个镇子,市场就这么起来了。”
  “过几天就叫人过来,把这里头的供牌全都换了,以后这地方就是我黄家祠堂。”
  听了之前的都没事,但就是这最后一句,让陆由得又要站起来,但最终还是一脸煞白的跌坐在椅子上。
  “黄天藤,我。。。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没人想得到,那是一直一幅泠然神情的黄占,突然走了下去,对着陆游等几个青年猛踢了几脚,嘴里还在骂。
  “陆家的青年才俊,当年你们不是还打我么?现在不都被我踩在了脚底下。”
  陆游俊白朗逸的脸被黄占死死的踩住,虽然一脸愤恨但根本动弹不得。
  这黄占浑身发抖,哪里还有一个仙师的样子,几乎是突然就看起来很不对劲。
  “占。。。占儿,你。。。你怎么了?”
  黄天藤连说话都不敢大声,接着扭头催促,
  “赶紧拿过来啊。”
  有黄家人匆匆递上来了一样东西,那居然是一大盆豆子,就连在场的陆家人都惊呆了,这之前的仙师,此时像是饿极了一般,将这一整盆豆子咯咯咯的全部吃完,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那抖动的身子也停了下来。
  再一看,又是一副冷厉的术士模样。
  黄天藤看了看外头已经快大亮的天,
  “天亮了,这陆家镇也快开了,到时候外头的人会陆续进来做生意。现在整个陆家镇都被我们控制住了。”
  黄占扭了扭还在微微抖动的头,整个人显得十分的怪异,只回了两个字。
  “那好。”
  “话说,现在这生意都是我们的了。”说完黄天藤有些犹豫,接着补了一句,“占儿,你让我们等,到底等什么呀?”
  这天早上,直到天彻底大亮,陆家镇的店铺陆续开了门。
  入镇的一条条土路上,陆续出现了从各处来的农民,还有商人,一个个像是往常一般,走进镇内的集市,开始做生意。
  和往常一样,陆家镇再次热闹了起来。
  而就在一二十里外,那是一老一少两个人带着斗笠,推着木车,正走在山路上头。
  这老头一边拿着车上麻袋里要贩卖的锺粟吃着,一边问着同路的人。
  “老乡,你们也是去陆家镇。”
  “可不是么,现在那儿的市场可红火的很呢。”
  一群人有说有笑,老头则不断的打听,
  “你说我们这锺粟,运到那市场卖的起什么价?”
  “这我倒不知道,我们是去卖木料草药的,换点那儿布纺里头的布回来。”
  老头很是龌龊的又从那烂洞里抠了一把粟子出来,一边吃,一边扭头看着旁边。
  走在旁边的青年整个脸都被兜里遮住了,只是手里一直拿着铜钱,不断在板车上头撒着卦,每撒一次,都又重新拿起来,那捏着铜钱的指骨因为太用力都发了白。
  “陆小子,我说你就别算了,再算都是这么个结果。”
  “这还没进镇,你这杀气咋就这么重了?”


  天早就已经大亮 。
  一辆破旧的板车就这么进了镇,兜里下头,陆怔的双眼不断的看着周围热闹的街市,眼睛从经过的各处瞟过。
  “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陆怔皱了皱眉头,
  “本地人的摊位一个都没开,这些全是外地来的。”边说眼睛边扫过几个巡街的镇兵。“这些乡丁也不是陆家镇的人。”
  找了一处街边,将板车放下,简单的摆了个摊,陆怔的目光就瞬间看向了镇子的一个方向,手头的铜钱捏的更紧了。
  听了陆怔的话,老头也朝着周围看了一圈,最终叹了口气,
  “小子,你这么着急赶回来,现在看来还是晚了。山门的手段是不会在乎百姓的,这镇子里头好几处看起来都不对头,还有这些人。”
  “你得小心些。”
  老头偷偷的指了指好几个地方,陆怔遮在兜里下头的脸看不到是什么神情,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之后随着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陆家祠堂,位于镇子深处,跟外头的热闹相比,这地方历来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因为陆家人平时并不允许让外人进入这地方。
  这天早上,两个大汉正百无聊赖的守在这里,
  “别说,这陆家还真的发财,这一晚上抢的东西,就够我们镇两年的花销了,那么多铁器,还有粮食。”
  另一个点点头,
  “你是没看到,这陆家人一个个的还真是狠角色,嘴那叫一个硬,有几个不只用鞭子抽了半晚上,最后把膝盖骨给敲了那才跪下。”
  正在闲聊的时候,那是突然一阵风吹过,两人只觉得沙子迷了眼睛,再一看,这祠堂大门口就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人带着个斗笠,很是奇怪,不仅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这大门上头那老旧的牌匾。
  “要做生意到外头去,这地方不能乱闯。”
  陆怔只是用脚一踏,两个大汉的身子直直的倒下,紧接着便悄无声息的走进了门口。
  而此时在祠堂大殿之中,
  “陆由得,你不想想你自己,也得想想你陆家这么多的人。若是因为你嘴硬,他们全都得死,九泉之下不会怪你?”
  陆由得早就蓬头垢面,用手撑着椅子,
  “即便死,那也是我陆家的命,怪不得别人,要杀要剐就快。”
  又是几鞭子抽下,阴暗的大堂内,陆由得一大口鲜血喷出,却抬起头来看着门外那亮着的天光,眼神是绝望,是愤怒,带最后都变成了呆滞。
  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那是弥留之际的错觉,亮着光线的大门口,一个衣着破烂的人影,就那么静静的走了进来,低语声响起。
  “这。。。这是阴间的无常?来。。。来带我陆家人下到黄泉了么?”
  猛然看着门口,黄天藤皱起了眉头,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这人是谁,拦住他。”
  这斗笠人只是这么走进来,二十来个黄家人一瞬间全部被弹开。
  伴随着安静的脚步声,这人一步步的走到了祠堂那些老旧牌位面前,第一次的取下了兜里,露出了一张年轻普通的脸,之后从一旁拿起三根香,开始恭敬的祭拜。
  在场的黄家人全都是一副惊骇的表情。
  这人,莫不是陆家人?
  而与之不同的是,大堂内,几个已经奄奄一息的陆家长老,还有族长陆由得,在看到陆怔样子时,一个个眼睛瞪的猛大,接着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怔。。。怔儿。。。”
  “你是怔儿?”
  虽然过了好几年,但陆怔的模样他们哪里认不出来?
  祭拜祖牌的陆怔把香朝着供桌上一放。
  只是一个动作,几个长老和陆由得身上的锁链齐齐爆开,而同时在场的所有黄家人就像是什么凭空打在胸口,一个个口吐鲜血翻身倒下。
  就连黄天藤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苍老的身子高高隆起,接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你。。。你是谁?”
  嘴里的血让黄天藤话都说不清楚,惨白的脸只是猛的看着祠堂的侧面,似乎这祠堂的侧门里头才有救星。
  一个一身华服的青年从侧门内走了出来。
  粗看到陆怔的时候,黄占也是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人的穿着根本就不像是术士,但仅仅是刚才露的一手,就让自己格外的忌惮。
  “敢问是哪个山门的朋友?”
  陆怔眯起了眼睛问道,
  “是你把他们伤成这样的?”
  黄占心里很是不悦,看陆怔的年龄,就和这镇里陆游陆二友一类差不了多少,陆由得既然叫他怔儿,就说明肯定是年龄也不大,说不定是被哪个山门看重带上山去做了随从。
  但即便是这样,也出乎了他的意料,想不到这陆家,居然还有山上的术士?
  “不过是这穷乡僻壤两个镇子间的摩擦罢了,陆家镇做的太过分,我奉州城令对他们稍施惩戒。”
  陆怔却依旧只是看着他,
  “我在问你话。”
  华服青年黄占心头顿时更加不悦,我看你拜过风水,同为术士,这才说了句场面话,没想到这人还如此咄咄逼人。
  接着单手一伸,一张喷着火焰的符纸飘在了空中。
  看到这黄占出手,黄天藤等一众黄家人眼里无不露出惊喜和希冀的神色。
  术士手段,从来凡人只有仰望的份,而陆由得等陆家人则显得十分的惊恐。
  这张能顷刻间焚烧整间屋子的符火,到了陆怔面前,却只是用手轻轻一捏,之后就瞬间熄灭了。
  这次,就连陆家人都惊呆了。
  大堂内这个一脸木讷的青年,还是当初那个笨小子?陆怔离开陆家镇才几年?他们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无非奢望他能挡住那黄家的州城供奉也就罢了。
  但陆怔看起来随意的一个动作,居然就灭掉了对面那恐怖的符纸。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现在的陆怔,其实已经很久都不用符纸这种初步的手段了。。
  黄占惊呆了,连往后退,
  “你。。。你是一纸术士?”
  陆怔却瞬间出现在了黄占的面前,单手捏住黄占的脖子,往上一提,而后者身上符纸不断抖出,却没有丝毫用处。
  陆怔给他的这种感觉,那是当初在州城的那些仙师都未曾有过的。
  二纸,不。。三纸。。。
  最终浑身发抖的黄占确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他是一个三灯上师?”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黄占脑海中闪过的是无比的绝望。
  “是你打伤他们的?”
  冷厉的问话再次响起,黄占身上所有符纸法器已经掉了个干净,如同小鸡一般被提着,只剩下打颤的份。
  “上。。。上师,我只是略施惩戒,要。。要知道陆家镇有您这样了得的人物,我怎么都不会来啊。”
  绝望的黄占话也说不清楚,但陆怔接下来的话却更加的奇怪,
  “我没有问你。”
  “那。。那你问的谁?”
  陆怔双眼只是盯着黄占,下一刻,单手朝着这华服青年的胸口一拍。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这黄占开始翻白眼,整个人也在不断的抽搐和抖动,嘴里吐了什么东西出来,居然是一颗颗的豆子。
  这一幕让周围的陆家人和黄家人都惊呆了,这华服青年从来到陆家镇就有些不对劲,而此时更是明显出了问题。
  更恐怖的一幕出现,华服青年的身子开始极度的萎缩,皮肤变得发皱,整个人也显得瘦骨嶙峋。
  原地一阵烟雾升起,桀桀的声音传来。
  “嘿嘿,是我做的,那又如何?”
  此时的华服青年,声音虽说还是之前的声音,但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想是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
  而那干枯褶皱的脸上,一双眼睛带着仇恨的光芒盯着陆怔。
  “姓陆的,当初我死在了你手里,你没想到有今天吧。”
  “啧啧,大山里头居然还有这般繁荣的镇子,可惜这里的人全都要死在这里,我不仅要毁了这镇子,还会要了你的命。方解我心头之恨。”
  一旁的黄天藤已经害怕的屁滚尿流,
  “占儿?占儿你怎么了?”
  青年脸上的笑容显得无比残忍,
  “占儿?”
  接着朝着一旁的黄家人骂道,
  “你那占儿刚才就死了,一群狗一般的贱东西,嘴巴如此不干净。”
  单手一伸,那是一阵烟雾朝着一众黄家人卷了过去,噼噼啪啪的声音中,黄家人一个个七孔流血,纷纷捂着脖子倒下。
  黄天藤死的时候,那带血的眼睛还不断的盯着那地上散落的豆子,一只伸着的老手终究还是锤下去了。那是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果然是你。”
  从头到尾陆怔只说了一句话,但说话的时候却有些心不在焉,反而眼睛不断的看着大堂外头的陆家镇方向。
  样子干瘪的华服青年明显被激怒了,
  “姓陆的,今日我就让你神魂俱灭。”
  浓烈的烟雾涌出,在这烟雾中,居然还有一柄柄剑影,都是统一时间卷向了陆怔。
  那是个散发着黑气的骷髅头从身后升起,在空中滴溜溜的一转,所有剑影就都被弹开。
  “当初我就觉得不对劲,你身上果然有鬼气,这是。。。邙山鬼王?”
  桀桀的声音还带着无比惊讶。
  怔双眼瞬间泛黑,和那空中的骷髅头几乎同时盯了过来。
  这干枯的青年身上终于露出了什么东西,那居然是个术士模样的人的虚影,看样子正是当初在阴山内那望门沟的简姓术士。
  只是这简姓术士的影子此时哪里还有正道山门的模样,反而一脸怨毒,显得张牙舞爪。
  陆怔一声冷哼,
  “你八字都捏在我手里,如何敢跟我斗。”
  骷髅头只是一打,浓烈的烟雾就已经散去。紧接着陆怔单手朝着这人的头顶狠狠一抓,华服青年纵然不断的挣扎,最终就像是什么东西从身上被生生抽离了一般。
  怨毒的嘶吼声已经消散,华服青年的身子像个破麻袋一般摔在了地上,而陆怔手里则多了一颗豆子。
  陆怔单手一翻,只是看了一眼,就把这颗看起来明显不同的豆子收进了身上。
  一旁的陆家众人这才敢走过来,脸上全都是惊惧的神色,
  “刚刚这人是怎么回事?”
  再次看到陆由得和族内的长老,陆怔想要说什么,却怎么都开不了口。当年的一幕幕在自己脑海中闪过,而如今他们在自己面前却战战兢兢,生怕说错话的模样。
  在陆由得心里,也是百味交错。
  周围是一地的尸体,谁能想到,前一天才攻进陆家镇的黄家人,现在就连族内的术士都死了?
  那边的角落,黄天藤的尸体还在那很瞪着眼。
  这老头和陆由得斗了大半辈子,如今却是这般下场。
  陆怔之前的的手段让他们想起了当初来到镇里的那位仙师,陆由得等人的表情顿时更加的敬畏。
  陆怔的心思却没在这上头,先是扫了眼门外的镇子,
  “其他人呢?”
  一个长老赶紧开口道,
  “族里其他人应该也在镇子里,被黄家的砸碎押着。”
  陆由得看了看旁边那华服青年的干瘪尸体一眼,这人即便死了,那恐怖的样子也让人害怕。
  陆由得哪里懂这些?难道术士死的时候都是这种模样?
  “这。。这个人名叫黄占,是州城的供奉,我们哪里是这种术士的对手,要不是你赶回来,我陆家镇就亡了。”
  陆怔的脸色却始终不好看,
  “族长,这几天有没有一些陌生人进镇?镇子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陆由得皱起了眉头,
  “别的人真没有,攻进来的只有黄家人,现在就连他们族长都死了。”说完问了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接下来陆怔的话,却让陆由得在内的几个长老全都变了脸色,
  “族长,真正为难我陆家镇的并不是黄家,而是别的东西。。。”
  陆由得声音都有些抖,
  “不止是黄家人?还。。。还有谁?”
  随着陆怔眯起眼睛看向了大门外头,外头已经显得极其的不对劲,陆家镇的市场,之前还热热闹闹,但此时整个镇子却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接着砰砰砰的声音响起,居然是祠堂内那一排排祖上牌位纷纷倒了下来。
  陆由得和几个长老惨叫一声,猛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个个瞬间萎靡了下来,显得无比的难受。
  “这。。。这是怎么回事?”
  陆由得纵然脸色已经发白,整个人莫名其妙的像是突然大病了一般,但还在意上头那一排排已经倒下的牌位。
  看着倒在身旁的族长等人,陆怔的脸色无比的阴沉,猛然看了一眼镇子中心的方向,朝着外头抬脚就走。
  就在跨出门口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怔。。怔儿,保住陆家镇。”
  除了见面时的脱口而出,这还是陆由得第一次的敢这样称呼陆怔,此时这老头脸色灰败,痛的拼命捂住胸口,那是出气都难受,但一双眼睛还是死死看着陆怔。
  陆怔的停住了,后背明显的震了一下,接着扭过头来就那么笑了。
  “族长,我就是死也会保住陆家镇。”
  凡人和术士如同鸿沟一般的差别,此刻消弭于无形,心结即便还在,陆怔回头的这一木讷的笑,怎么看还是和当年那个小子一模一样。
  离开祠堂后。
  此时的陆家镇街道已经空荡荡的一片,只剩下陆怔一个人朝着镇中那最大的广场空地走去。

  这一次由于愤怒,随着陆怔身形隐没在这鬼相中,根本一上来就尽了全力。
  巨大的骷髅呼啸而去,一张大嘴吐出黑风,狠狠的卷在了高台上头,根本就是要把这镇子中心的高台连带着所有都全都吞下。
  几个胡子的镇定让人惊惧,任凭邪风大作,也波澜不惊,其中一个只是拿起法剑轻轻一指。
  碰的一声,一柄巨大的剑影点在骷髅头顶,整个骷髅居然一个趔趄。
  这胡子飘向空中,一身的仙风道骨,
  “若是你将这邙山鬼王的整个鬼身都修炼完全,老夫还忌惮三分。但如今你的术力只能炼化一个头颅,这鬼相徒有其表,如何是老夫的对手?”
  “贼子,你今日合该身死。”
  噗噗的声音中,那巨大剑影化成了无数细小的法剑,猛然朝着陆怔绞来。黑气组成的骷髅架子瞬间被打成了粉碎,黑气中的陆怔猛吐了几口鲜血,心里更是大惊。
  这几个胡子,衣服上头全都没有几灯几口,怎么如此厉害?而且,这。。还只是其中一个。
  一个光溜溜的骷髅头瞬间就要逃向高空。
  四面布旗围上,更多的剑影绞来,眼看着将一切都要打成粉碎。
  “小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而脸色惨白的陆怔,也在黑气中露出了原形。
  那胡子一声大喝,
  “天师在上,荡清鬼祟。”
  口吐鲜血的陆怔,不知何时手里头多了一个玉壶,将玉壶里头的黑水朝着周围乱洒。
  而诸多法剑,只要一沾上这黑水,全都像是被污染的失去了灵光,纷纷坠落了下来。骷髅头趁机重新出现,化成一阵黑气,把周围二十来个升空护法的弟子一卷,接着丝毫不停留的逃向了远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到几个胡子反应过来,骷颅头已经全然没了影。
  “贼子,你敢。”
  眼看着从后方追来,速度居然比自己快上不少。
  陆怔顾不得那么多,只能拿起玉壶又喝了一口。
  之前和那胡子硬拼道法,从骷髅头的状态就可以看出陆怔已经是受了重伤,此时又硬喝这黑水,这根本已经是用命在逃跑。
  “你们如果想要这些弟子的性命,就拿陆家人的命来换。”
  后方远远的一个声音传来,
  “贼子,你想的倒好。”
  几个身影的速度居然丝毫没停。
  此时的陆怔双眼漆黑,鬼气森森,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一时间恶向胆边生,看向了下头的一个方向,一阵黑雾带着一群弟子的惨叫,朝着镇中的一条街道飞去。
  唰唰的几声之后,几个胡子的身影陆续落在了这条安静的街道上。
  “这贼子到哪里去了?”
  “从这沿途的阴气看来,应该就在这附近。”
  猛然。
  “砰,砰,砰。”
  街旁边的一间店铺,一扇扇的木门突然的倒了下来,露出了店内的一幕。
  居然是之前的二十来个护法弟子,此时全都浑身泛黑,整整一排的被吊在这店铺当中,随着门板的垮塌,还在微微的晃荡。
  几个胡子身形一晃就出现在这街尾的一个巷道,但里头居然空空如也。
  一个胡子闻了闻周围,又扭头看了一眼远处店铺里吊着的一排护法弟子,整个脸色顿时震怒。
  一声爆喝回荡在整个陆家镇。
  “贼子,你犯下滔天大罪,我等定要让你挫骨扬灰,神形俱灭。”
  陆家镇中,四面布旗在各处不断的晃荡,像是在居高临下的找着什么东西,整个陆家镇呈现在一片诡异的氛围内。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周围都没了动静。
  之前的这间巷子深处,这是一个已经快烂玩了的谷堆,里头的谷子突然动了动,两个脑壳就这么露了出来。
  除了脸色惨白的陆怔之外,另一个自然就是样子猥琐的老骗子。
  把一张符纸快速的贴在陆怔背上,缩头看了看高空,老骗子当即就骂了出来。
  “你啊你,砸这么冲动?”
  “刚才要不是老子,这几个望门沟的砸碎真就把你灭了。”
  陆怔哆嗦着手点了根烟,眼睛却始终看着远处的广场方向,那地方可是还有两百多口陆家人。
  陆怔手里也捏着一张符纸,上头有着二十来个黑点,居然还在不断的扭动。
  “人虽然死了,但魂还在我手里,他们要是敢动我陆家人一根毛,我就让这些人魂魄俱灭。”
  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却引来的老骗子开口就骂,
  “你小子还真以为你是邪道了?”
  “已经要了他们的命,何必再杀魂儿?再说了,山门的人要是会在乎这些底层弟子的死活,那就不是山门的了。就是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说到这里,老骗子狠狠的叹了口气,居然再次抬头看了看这陆家镇的天空。
  “陆小子,我问你,当初兀老鬼是亲自来这里把你带走的?”
  陆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突然发现这老头的语气不对。
  老骗子掰着手指头,像是在算着什么,接着居然声音都有些抖,
  “你放心,他们要是真敢动这陆家镇的人,那估计就出大事了。”
  “难道你没看到?这顶头的天气,正在开始变了。。。”
  老骗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陆怔也抬头看了看,此时的陆家镇正是朗朗晴空,除了几个布幡在各处飘动,这天气哪里有什么变化。
  “小子,有些东西,用眼睛是看不到的。这陆家镇。。。不简单啊。。。”
  老头还在抬着头喃喃自语,似乎真的从这什么都没有的天空看到了什么,而陆怔则瞟向了一旁的谷堆里头,那是一幅丢的七零八落的卦角。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老骗子藏在这里,除了顺手把自己救进这个烂谷堆之外,居然一直在卜卦。。。
  与此同时,镇子中心的高台上头。
  几个胡子纷纷背着手站着。
  “这贼子肯定还在镇子里头,只要捏着他的族人,就不怕他不出现。”
  其中有一个胡子比较矮,也是一直最沉默的,但这时候却第一次的开了口。
  “你们看到了没有?这小子手里头的那个玉壶。”
  “这有什么?这人满身的邪术,那肯定是什么邪门法器,说不定还是从阴山里头那邙山鬼王哪里搜刮来的。”
  矮个胡子却摇了摇头,
  “不,这东西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人的眉头始终深深的皱起,似乎在想着什么,之后突然瞪了眼,朝着身旁的几人说道,
  “你们还记不记得,在我望门沟的山门上头,有那么一副壁画,那画据说是自四百年前传下来的,那场景里头,百鬼纵横人世,整个人间都成了地狱的场景,唯独那空中,就飘着这么一个玉壶。”
  听了这话,其余几人全都呆住了。
  “你是说?”
  矮个胡子走出了高台,扭头看了看这安静的陆家镇中,除了一个个街道的镇子,更远处则是四面的山林。
  “进攻阴山是我望门沟掌门亲自下的令,那是和西边的敕骨寺,北边的扫雪洞商议后的结果,势要杀进阴山中的每一只邪鬼。”
  “据说,这是牵涉到四百年前的一桩大秘密,之所以一定要占住,因为那是整个中原最大的风水山脉。而我从掌门处得到的法令,这事儿不仅关乎我望门沟,甚至是关门三大山门和天下正道的存亡。”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矮个子胡子开口道,
  “既然那小子有类似那壁上玉壶的东西,毕竟事关重大,我觉得还是先禀告山门?”
  为首的胡子却一脸怒笑,
  “好,但即便要禀告,也得先把此处了结了再说。”
  这为首的胡子明显怒气太甚,直接走到了台上的供桌上头,翻开了上面的这本旧书。
  威严的声音根本就是最后的杀判。
  “此地宦养邪祟,刻不容诛。”
  三根香燃起后,拿起了朱砂笔。
  一个个名字被划下去,随着周围的清香抖动,下方的人群不断有人七孔流血的倒在地上。而这胡子一脸威严,根本看都不看下头正在死去的人一眼。
  突然,这人手里头的笔停住了,无论如何再也勾不下去,赫然看着桌上这本族谱。
  “怎么了?”
  其余几个胡子都惊住了,之前并没有注意,此时仔细翻开一看,这族谱上头有很多页,居然早就有朱砂笔的痕迹。
  “这东西在以前就被人勾过?看这样子,应该还是术士的笔法。”
  随手一挥,台下的广场上一个离的近的镇民清醒了过来。
  “我来问你,你们这族谱,以前有术士看过?”
  这镇民原本只是个卖米的,此时看到好些人都死了,吓的已经面无人色。
  “没。。。没有啊。。。上师。。。”
  这陆家镇的镇民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抖声道。
  “对了,那是以前,也有一个上师,来我们镇里挑选弟子,当时叫镇长把族谱拿给他,他拿笔勾的。当时我们镇里还害怕,但后头被他勾过的人不仅没事,一直活得好好地呐。”
  单手一挥,这镇民就再次晕了过去。
  这胡子却脸色阴沉,露出无比疑惑的神色。
  厚厚的一本族谱,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页数被勾过,那笔迹虽说显得十分的旧了,但却如此的惹眼,
  “第三页,第七页,第十页。。。”
  之前的矮个子突然发现了什么,接着声音都有些抖。
  “不。不对。看这些页数,这根本就不是勾,这像是朱砂笔画的某种复杂的风水法子,看起来应该是封印的一类。”
  “而且这下笔之重,就是比起师兄你的笔法,也强了太多。”
  用朱砂笔在这族谱上头封印?封印这么一本老旧的烂书,说实话,要是没有开坛做法,这类族谱在普通人手里就是一本烂书。
  大多数人都不信,为首的胡子听到那最后的一句,更是露出愤怒的表情。
  “划了几笔而已,还能看出轻重?”
  接着一哼,
  “装神弄鬼,我管他有没有人勾过?”
  随手沾着朱砂朝着这族谱上头一抹,直接丢进了一旁的火盆里头,火焰燃起,族谱上头的所有名字连带着纸张全被烧烂了。
  没人能想到,随着这族谱被烧烂后,周围的天气变化时如此之快。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绝不是巧合,几乎是一小会儿,不仅是陆家镇,还有周围的小荒山,前一刻还是清空万里,一转眼就已经乌云密布。
  天色阴暗了下来,周围如同黑天一般。
  高台之上,几个胡子早就已经惊呆了。
  这一刻,天地变色,几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突然,就在头顶那形成的乌云中,一道金光在天上炸裂,划破了整个黑空。





  甚至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滚滚的黑气出现在四面八方,弥漫着整个镇子。黑天照下,远方更是如同末日一般摇曳扭曲的山影。
  几个胡子察觉到不好,顿时大喝一声。
  “山门在上,一轮正气胡我清明。”
  四面旗帜围绕着高台飘起,但很快就在这弥漫的黑气中跌落。
  “这布旗可带着我望门沟一门的风水气运,只要立在空中,我等先天百邪不侵,如今怎么可能落了?”
  几个胡子彻底惊呆。
  就在这时候,突然天空中那一丝裂缝的金光劈下,居然直直打到了高台的火盆中,紧接着冲天的黑气从那烂盆里升起,根本就是有什么东西破开这族谱出来了。
  “这。。。这是什么玩意?”
  那看起来像是一条由黑气组成的小蛇,离开族谱之后在空中不断的缠绕盘旋,整个样子十分的奇怪。
  几个胡子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力反抗,在这诡异的场景中,几人的身子变得泛黑,枯萎,慢慢的跌落在高台上头。
  几个胡子就这么死了,就连尸体也变得像是干枯发黑的树木。
  与此同时,在镇子的一处地方。
  陆怔和老瞎子抬头看着这如同末日一般的场景,老瞎子惊的浑身发抖。
  “来了。。。来了。这。。。这玩意终于还是来了。”
  “四百年的一次轮回,这。。。这可是我人道颠倒的开始啊。”
  陆怔双眼则死死的盯着空中的那条小蛇。
  虽然这玩意的样子有了很大的变化,但他如何能不认识?这玩意就是自己当初得到这玉壶的时候,在小荒山上和玉壶打架的小蛇。
  往日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当初自己得到这玉壶,逃一般的回到村子,然后彻底就病倒了。接着紧跟着就是兀老头来到村子,当着一村人的面,选择了自己作为弟子。
  依稀还记得,镇民们描述的当日那兀老头站在上头说的话,
  “光凭这点东西还不够,我得再收一点好处。”
  接着就用朱砂在族谱上勾了好多处。
  当日还以为这邪乎老头是要陆家镇的人的阳寿,估计吓的全镇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人心惶惶。
  但现在看来,正如兀老头当初自己所说的一般,他并不是看上了这陆家镇全族的香火寿命,而是用通天的手段,用陆家镇全族的香火族谱,把这条蛇封印在了里头。。。
  “小子。。。你还看什么看?赶紧跑啊?”
  话是这么说,但陆怔的心思全都在镇子中间的广场上。
  那几个望门沟的胡子虽然死了,但那地方可是还有陆家镇全镇的人。
  “你去也救不得他们你信不信?”
  老头一边说着,一边躲在这巷子拐角后头,拿出自己平时画的符纸,管他三七二十一,不要命的就朝着陆怔身上帖。
  “变了。。。变了。这地方马上就要变了。。。”
  “更何况,那东西它肯定在找你。。。陆小子,你千万要藏好,不能让它闻到你在哪里。”
  老头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泼到了陆怔的心头,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幕,更是让陆怔目呲欲裂。
  以镇中的广场为中心,天上的黑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广场的地面更是在轰隆声中裂开。
  这根本就是自然的地形变化,镇子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洞。
  陆家镇的人就像是蚂蚁一般在黑气中被邪化淹没,掉进了地面的裂缝里。而这裂缝一般的深渊里头,随着黑气钻出了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鬼影,冲出来之后在黑空里不断的盘旋。
  “地下那是个什么洞?”
  问这话的时候,陆怔嘴唇都在抖,因为他知道,即便是术士,可能永远都不会见到这么天摇地动的一幕,自己如今即便见到的也不敢相信。
  “我怎么知道?这或许是连接阴阳两界的通道。”
  或许这老头说的是真的,因为陆续有邪影正从那裂缝里涌出来,很快就布满了陆家镇的整个天空。
  陆怔想到了什么,拉着老骗子来到陆家祠堂。
  到达这老旧的房子内时,陆由得等一众长老此时已经死了。
  一个个有些泛黑干枯的尸体,尤其是陆由得,那目光还在盯着陆怔之前离开的门口。
  陆怔死咬着牙,单手一抖在一旁就地挖了一个大坑,将几人的身体就这么埋了。之后猛然看着一旁的老骗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骗子根本不管陆怔,只是有些急的骂道,
  “狗日的,那群砸碎怎么还不来?”
  “你是什么意思?”
  老骗子深深的吸了口气,
  “你懂个屁,现在我只能用符纸藏住我们两个的人气。这整个陆家镇和小荒山一带都被阴气笼罩了,你没看到到处的天都是黑的?”
  “很快这地方就会变成群邪乱舞的地儿,光靠我们两个怎么可能闯的出去?现在只有藏着,等待机会才能逃走。”
  离开祠堂,老骗子蹑手蹑脚的走在前面,陆怔则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
  才这么短的时间,周围的场景看起来早就不像是在人间,陆怔发现,就连这剩下镇里的一间间房屋也在陆续变黑。
  屋檐,墙壁,甚至有些店铺内,咋一看鬼气森森,哪里还像是人住的?
  不过老骗子却一直盯着远处镇子中心那大洞的上空,手里头使劲的算了算,居然松了口气。
  “老子准备了这么久的藏身符有用,那东西应该是走了。”
  他说的是那条怪蛇?
  陆家镇青天白日突然变成这幅模样,这一切都是那小蛇造成的?但现在老骗子居然说那玩意走了,这黑雾笼罩的天空哪里看得清楚那么小一条东西?走了?那玩意又能走到哪里去?
  要是以前,看着那到处废物的邪影,即便知道这些玩意无比恐怖,陆怔也肯定会动心,说不定就那玉壶拿出来干这么一票。
  看那浓烈的黑气,即便只炼化一只,说不定都能装满大半壶。
  但此时陆怔却只顾着跟着老骗子躲藏,整个人显得十分的沉默。
  一是由于鬼知道那蛇走没走,此时拿玉壶出来,岂不是找死?而最重要的则是,整个陆家镇全都毁了。。。
  眼看着陆怔口皮都咬出了血,老骗子叹了口气。
  “小子,你看开点,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阴阳一切自有规律,你这陆家镇从一开始,或许注定就是这个结局。”
  陆怔低着头,浑身发抖,愣是没有说话。
  这一天,周围依旧暗无天日,但算上时间应该是到了晚上。
  藏在一处的老骗子和陆怔一直在听着周围这漫天的鬼叫,突然,老骗子抬起了头,像是发现了什么。
  “狗日的,总算是来了。”
  不多久,整个镇子的空中响起了三声巨大的爆炸声。
  如同平地惊雷,在镇子的三个方向上,漫天的黑雾齐齐被震开了三个巨大的裂口。这一次,真的是道门的金光亮起,便看到那是三面巨大的旗帜破开黑夜飘了进来。
  “望门沟诛邪天师清正。”
  “敕骨寺西方镇邪上尊。”
  “扫草洞望北诸天清虚。”
  旗帜之下,一个个术士的身影从三处的天边鱼贯而入,接着是漫天的道号声。风水一行的三大山门,在这一刻齐齐到来。


  东边的天上金光环绕,那面布旗下头为首的是一个白须老者,身后跟着一群护法的老头,看似普通,实则仙风道骨。
  “看那样子,是望门沟的一众长老,最前头的是望门沟掌门司洪元,这老道早就过了五纸,纵横阴阳,此番居然亲自来了。”
  西边则站着一众长衫修士,衣着跟望门沟的术士完全不同,显得十分的简洁,为首的看样子居然是个女的,身影在云雾里若隐若现。
  “那是敕骨寺首持枯落定老太婆,传言年纪不知道多大了,常年在西方大雪山,如今也露面了。”
  最奇怪的就要数北边空中的一群,同样是一面旗帜,站着的是一群暗色麻衣的中年人,一个个面无表情立在空中,人人身穿草鞋,背上背着三把木剑,看起来样子极其的怪异。
  “这是北面扫草洞的术士,传言这扫草洞的人修炼方法异常的怪异,甚至有的说他们全都是活死人。”
  老骗子一边说着一边骂,
  三大山门,仅仅半天时间就这么全都敢到了陆家镇,此番惊变几乎是震动天下的大事。
  正邪永远不两立,三方的术士一露面就猛冲了进来,和陆家镇的邪鬼杀在了一起。
  道法和黑气在各处颤抖,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全都弥漫在了厮杀中。
  这些都是三大山门本山的人,其手段完全就不是一般的术士能比的。想当初在阴山里头,那简姓术士虽然最终死在了陆怔手里,就凭他是一个望门沟本山的人,一个人就震慑了当初的一个山沟和无数鬼魂。
  而如今出现在这陆家镇的,何止有上百个?
  根本没有过程,这是一见面就是最为残酷的厮杀,满天都是飘落的符纸和邪影的嘶吼,这场面根本就不是陆怔在阴山里头见过的那些风水大战能比的。
  陆怔吞了吞口水,
  “难不成你还等在这里,等着他们杀完收集阴气?”
  一个哆嗦,不敢再多想了,接过老骗子递过来的一个麻布口袋,遮住身上就开始朝着一个方向走,正是镇子外头的小荒山方向。
  战场都在黑气环绕的空中,反而没人注意到地面。
  沿途可以看到好些根本没见过的邪鬼,这些玩意绝大多数身子都超过了三丈,有的更是有一间房子一般的大小。
  只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被空中的术士围攻的节节败退。
  “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些东西邪气虽重,不过肯定都会死在三大山门手里头,你弄不到手的,再说了,你也不是这些邪玩意的对手啊。”
  陆家镇刚刚才灭,陆怔心里只剩下愤恨,再说他自己几斤几两陆怔十分清楚,看到这些东西,他只剩害怕,怎么还敢去想起他?
  但问题是身上的这个骷髅头。
  这玩意早就没了身子,只剩下个脑壳,不知为什么这玩意突然变得跃跃欲试,在身上不断的抖动。
  好几次如果不是陆怔强行制住,这骷髅头怕已经是直接飞出去了,钻进几里外那硕大鬼魂嘶吼的空中。
  老骗子拿了一把锺粟出来,让陆怔丢进了这骷髅的嘴里。
  “先喂它一口,这玩意死了身子,只剩下本性,闻到这些邪鬼就想要夺舍,重塑鬼身,你得拦住它,这是为它好,这要是出去,随便一个玩意都能把它转眼吞了。”
  陆怔知道这是实话,这玩意虽说以前是邙山鬼王,但现在早就大打折扣。
  这东西早就被自己炼化,和自己的术力连在了一起,要是被吞了,自己的魂魄都得当场重伤。
  骷髅头不断的嚼着种粟,倒是稳定了下来,却凭空搞得陆怔满嘴都是粟子味道。老骗子倒是想到了这一层,递了根烟过来让陆怔缓一口。
  山林里头,周围的树木全都枯萎了,这让陆怔想到了,当初那条蛇出现的时候,自己砍柴的地方也变成过这样子。
  现在是整个小荒山在陆家镇这一带,全成了当初的那种枯萎场景,之前看到的几十里范围,现在看来绝对还不止,在这黑漆漆的山林中到处也显得影子晃晃,也都陆续传来了砍杀声。
  眼看三大山门和邪鬼已经杀到了这山中,老骗子和陆怔不由得加快的脚步。
  飞是不敢飞的,两人只敢藏身树林跑。
  不多时,就看到前头的一片林子上头,升起了天灯大阵。
  在这种场面下,也只有普通的弟子会使用天灯大阵,从大阵的符样来看,这是一群望门沟的人,总共二十来个,在整个区域里也显得十分不起眼。
  这二十个人连最差的都是三灯上师,其中有好几个就是陆怔也自觉地不是对手。
  即便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居然看起来也岌岌可危,因为那天灯大阵已经跌落的不成样子。
  最让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当中那一个张牙舞爪的邪鬼只是用手一挥,丝丝黑气从地面升起,这群术士身上的法器纷纷爆开后,被这些黑气涌到身上,一个个变得脸色青黑,就那么被邪化了。
  “这。。。这怎么可能?”
  陆怔刚到就发生了这一幕,前一刻还是万人敬仰的山门高人,转眼间就变得鬼气森森,一个个像是丧失了神志。
  其中有好几个正好翻过前头的土坡,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他们的魂儿都已经邪化了,不再是人魂。给我杀。”
  “我们迟早会被发现,等会你一定不要手软,这可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滴溜溜的骷髅头飘向空中,但仔细一看黑气还没有对面的任何一个重。
  老头说的没错,这些人身体内的魂影儿,一个个的也变得细长恐怖,哪里还像是人?这让陆怔捏了把汗,远处那巨大的邪鬼虽说没发现自己,反倒就要死在这些冲过来的术士手里头?
  就在陆怔咬着牙,准备出手的时候。
  突然,高空中的黑雾破开,几道白光落了下来,当先七八个邪化的术士全被砍翻。
  “有什么东西来了?”
  那是一个布撵从高空中盘旋着落了下来,到了这片树林上空。
  当看到那出现在空中的身影时,陆怔惊呆了。
  “是。。。是她?”
  眼看所有邪化的术士就都被引开了,老骗子把头埋在泥巴里头,声音都带着惊喜,
  “来的正好啊,来的正好,这下我们才能跑脱。”
  陆怔一边呆滞的抬着头,看着远处那拿着奇怪木棍的女术士,一边自言自语的开了口,
  “老爷子,你说错了。刚才我还有信心能跑,这人来了,就。。。就真的不一定了。”
  陆怔甚至打了个冷颤,虽然隔得远,但看到那一道道白光陆续出现的时候,那是真的是觉得自己脖子发凉。
  随后跟来的还有好些人,有几个一看这场景,当场就慌了神。
  “他们到底怎么了?”
  空中女术士手里头奇怪的木剑一摇,又是几道凌厉的白光出现,树林周围顿时残肢碎尸乱飞,手段之狠,让人心惊。
  几个大喝声响起,
  “高师姐,他们再怎么说也是我望门沟的天师,如今得想办法驱邪才是,你怎么胡乱下手?”
  当先开口的这人还好,另外的几个望门沟的弟子早就怒气满面。
  “高凡,你莫要欺人太甚,竟敢当着我望门沟人的面,屠戮我等同门。”
  不管远处这群人还在争执,陆怔抖着声朝一旁问道,
  “这群人都是什么来历?”
  老骗子抬起头瞟了一眼,眼睛也最终落到了那女术士手里的奇怪的木棍上头,居然惊呼了一声。
  “这是苦桐?”
  “什么是苦桐?”
  “哎呀,你懂个屁,那女娃子手里头拿得那把剑,就叫苦桐。这可是道门极具争议的一把神兵。这女的,应该是敕骨寺的人。”
  说完,老骗子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女的在道门的地位非同一般,苦桐在手,即便不是西边雪山上头那老太婆的亲传弟子,也是肯定是敕骨寺里内门弟子当中的佼佼者。这女娃的道行,怕是已经到了四纸往上了。”
  老骗子抹着满是泥巴的胡子,如是说道,接着扭头看了看陆怔,
  “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你莫不是认识她吧。”
  与此同时,就在陆家镇小荒山一带的百丈高空上头。
  俯瞰下去,下头的镇子山脉等全都显得极其的渺小,但这时候就在这空中,之前的大旗已经飘到了如此高的地方,三群术士泾渭分明的凭空而立。
  和下头方圆几十里早已经打成一片的风水战场不同的是,这高空显得极其的安静。
  这些人,显然就是三大山门的头领人物了,此时全都抬头看着顶头的方向,那是一个漆黑的漩涡正在不断的翻腾盘旋。
  这漩涡显得极其的恐怖,但却有几个身影正在里头和什么东西斗法。
  那是个发须全都白了老头,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手持一面剑幡,每抖一次都会发出极其恐怖的金光,将附近的黑气全部轰散。
  另一个是个身影在雾里若隐若现的老太婆,一把拂尘举重若轻,每扫一次都会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根本就是道法已经到了极致的体现。
  一阵大笑声响起。
  “哈哈,枯落定,一个甲子不见,你的道行又见精深了。”
  老太婆的身影虽说看不清楚,但空中也响起了回答声,
  “司洪元,我等边陲苦地自然不比你中原正统,你掌望门沟占据天下大州香火,我怎敢跟你比?”
  说着老太婆沙哑的回答声变得愁苦起来,
  “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
  白须老者一声冷哼,声音如同洪钟,
  “哼,阴阳之数我自是知晓,用不着你来教我。”
  除了白须老者,还有这老太婆,每一次的出手都显得十分的恐怖,不断的攻击这上头那诡异的漩涡。
  那漩涡像是纯粹由黑气组成,在诸多道法的攻击中,逐渐有什么东西漏出来了。
  依稀可以看到,那是一条小蛇,始终龇牙咧嘴,但这玩意就像是这时间最阴毒的东西一般,像是个虚影,又像是真实存在,一双细长的眼睛不断的盯着各处。
  白须老者大喝一声,
  “无量天尊,由我诛邪。”
  紧跟着一众术士齐齐念出道号,布旗中陡然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这道金光似要彻底驱散世间的邪物,而后居然被这老者取到了手里,随着布幡猛的朝着那小蛇翻腾的漩涡打了过去。
  与此同时,雾中的老太婆也拂尘一扫,另外一方的一众女术士齐齐加持这一道术光,丝毫不逊色与望门沟的金光,几乎劈开一方天地,携着无比威力打向了空中。
  最后出手的是那群穿着草鞋的布衣人,背上的三把烂剑全都飞出,虽说威力小了很多,但阵势也完全不是普通的大阵能比,最后是一大股剑流袭去。
  这一刻天地色变,空中的漩涡终于被彻底打散,白须老者再次出了手,顷刻犹如神仙在世,布幡一扫,噼啪的雷声中,这小蛇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怨毒的看了看众人一眼,彻底消失没了影。
  虽说下头的山脉和镇子还是黑雾滚滚的样子,但此时空中的黑气已经被彻底荡清,各处金光缭绕,三面布旗随风飘荡,寰宇清澄,一时间有种仙境一般的模样。
  几股身影陆续落回各方。。
  一旁一众望门沟长老齐齐弯腰稽首,嘴里喊道,
  “无量天尊。”
  白须老者收了布幡,大袖飘飘,周围似是仙音缭绕,却只是挥了挥手,隔绝了周围的声音,眼睛依旧盯着上方。
  “枯落定,你是何看法?”
  这声问话,周围人都听不到,已经是山门之间掌门的对话。
  另外一边,雾气中的老太婆也早就落了下来,沙哑的声音传出,
  “你慌了?”
  白须老者的声音却带着些迟疑,
  “你说,刚才我等合力,是否将其诛杀了?”
  老太婆有些讥讽的开了口,
  “此物由此阴阳之地出事,已经预示着大事将至,阴阳颠倒不可避免。罪过罪过。。。再说了,此等邪物天生天养,由天地卦象而生,并无形状,如此杀得死?只是邪气散尽,暂时归于天地罢了。”
  白须老头像是在想着什么,威严的声音低了下来,
  “虽说这四百年一次的祸事将至,但我等如果占了阴山,只要风水根基深厚,未免不能度过这一劫,再说了,我望门沟一脉尊天师之道而生,拥中原诸州香火,也是源远流长。”
  就在这时候,下方有一个长老模样的人飘了过来,样子显得十分的恭敬,
  “掌门,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此处名叫陆家镇,镇里的人历来并无异常,只是我等已经测过这小荒山的山脉。。。”
  当着众人一番禀告,到了最后还补了一句,
  “掌门,这陆家镇邪化一事,我山门原本有三名供奉到此诛邪,现都已魂魄已经灭了,不过。。。这是他们死前发回的信符。”
  白须老者接过这人递来的一张符纸,捏在手里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眼睛猛的眯了起来,注意力似乎只在一样东西上头。
  “你确定是个玉壶?”
  这长老语气恭敬,但十分的斩钉截铁。
  “是的,此子名叫陆怔,确实拥有一个玉壶。。。”
  白须老者一副仙风道骨,但声音却格外的冷厉,
  “但凡我望门沟内门人,见到这叫陆怔的小子,杀无赦。”
  另一个方向雾气中,老太婆的声音也格外的凝重,
  “传令下去,我敕骨寺一脉,只要见到一个叫陆怔的小子,杀。”
  一个女术士刚刚弯腰开口,
  “是,尊法旨。”
  便看到这雾气居然一阵晃荡,周围的雾气终于散开,这是这雾里的老太婆第一次的露出的模样,那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一身素衣,面无表情。
  “此事事关重大,还是我亲自传符罢了。”
  一张符篆从雾中飘出,在空中一晃,居然瞬间变成了无数张亮着青光的相同符纸,朝着各个方向飘去。
  完了之后居然再次亲手拿出了另一张符纸,朝着下头一丢,眼看着下方的一众女术士纷纷弯腰稽首,老太婆这才站定。
  高空中仙音寥寥,白雾薄腾,一转眼再次变成了几方对立,都在俯首看着下头的群山和小镇。
  “发个传信符还得分两次?看来你对你那位得意弟子十分的关照呵。”
  白须老者一边说着,眼睛一边微微看着一个方向,分明是下方这巨大地形中的小荒山山脉里的一处。
  “你把苦桐都传给了你那得意弟子,着实舍得下本。这女娃子也是好手段,连我望门沟的同门都不放过。”
  老太婆脸上没什么表情,。
  “劣徒根性太差,做事难免莽撞,还得靠诸位同门多多包涵。改日我让凡儿来拜见司师兄,当面致歉?”
  话是这么说,但沙哑的声音里头却怎么都掩盖不住溺爱的意味。
  白须老者一副正道魁首的模样,摸了摸胡子笑道,
  “若不是此番阴阳剧变,再过半个甲子,由此女继承你的衣钵,前途不可限量,这风水一道也必然他们的天下了。”
  “此番只要我等三门同心协力,不一定就不能渡过大劫。”
  老太婆沉默了,叹了口气,脸色变得更加的愁苦。
  白须老者接着居然看向了另外一边,正是那群穿着草鞋的术士,
  “姓马的怎么没来?难不成怕死怕的躲起来了?还是在洞里扫他的草?”
  这群草鞋术士是最奇怪的一群人,一个个看起来脸色僵硬,之前全程只是出手,没有一个人说话。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朝着白须老者拱手以示恭敬,
  “禀告两位前辈,我家掌门在一年以前就已经闭了死关,入关前曾示意,凡事吩咐我等就成了。我扫草洞以天下山门为重,绝不袖手旁观。”
  白须老者哈哈大笑了起来,
  “也罢,大劫将至,我等三派掌门和一众风水尊者那是首当其冲的,他害怕也是自然的。”
  老太婆则岔了一句,
  “我等几人中,马师兄年纪最大,对于这四百年一次的浩劫卦算最深,应该有他自己的考虑。”
  仙光缭绕中,白须老者一脸阴狠,老太婆则满脸愁容,一众草鞋术士麻木不仁,虽然神色各异,但最终还是纷纷离开了高空,朝着各处去了。
  跟着离开的一众术士则很多都在窃窃私语,从三方掌门一级的脸色来看,此番虽然“诛灭”了邪祟,但似乎都有什么难言之隐。
  很多人都在猜测,这陆家镇的事儿在几百年间几乎为所未闻,这天下风水,到底将会产生何等的剧变。
  与此同时。
  地面上的小荒山,之前的树林里,只看到白光阵阵而过,居然就已经把所有邪化的术士杀了个干净。
  随后而来望门沟众人大怒,其中一个胡子老头声音都在抖,
  “高凡,你好大的胆子,如此恣意妄为,这就是你敕骨寺对待同门之道。”
  之前从布撵上头跟下来了一众女弟子,一直冷冷的站子啊这女术士身后,此时其中一人开了口。
  “大胆,我敕骨寺如何行事,岂容你等来教?”
  下一刻,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这座山林的深处,那里正是之前天灯大阵散落的地方。
  纵然隔了有两三里的距离,依稀可见,那居然是个身高近十丈左右的巨大邪影,如同小山一般的身影在山雾中嘶吼,分明是在继续寻找这山里头的活人。
  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一转眼女术士就消失在了原地,等到再次出现的时候,居然出现在这头巨大邪影的上空。
  张牙舞爪中这东西更加的猖狂,周围的树木倒塌,土地开裂。
  但见一道惊艳的白光落下,这巨大的邪鬼从头顶开始被一条细小的裂缝贯穿脚底,而后巨大的身影分为两半,轰隆声中崩散了。
  凄厉的吼声消失,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等到女术士的身影飞回来的时候,
  “高。。。高凡,你不就是仗着手里头这根木剑?回去后我定当禀告山门,朝你敕骨寺讨个说法。”
  这胡子的年纪也有五十多岁,即便看周围弟子的阵势,那身份也是相当的高,只是这一番话说出来,居然有种羞愤的感觉。
  女术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之后这胡子再也没敢说话,带着一众望门沟的人快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朝着别处支援去了。
  土坡后头,陆怔和老骗子看完了刚才的场景,不约而同的吞了吞口水。
  “这。。。”
  “这女的怎么这么恐怖?”老骗子使劲的掐了掐自己的手,而后抖着声看着陆怔,
  如同小山一般的邪鬼死后,这片树林剩下的邪鬼如同土崩瓦狗,没多久就被诛杀了个干净。眼看着远处的术士一个个都离开,最终就连那布撵也升上高空没了影。
  老骗子这才开口道,
  “总算是走了。”
  陆怔也狠狠的松了口气。
  两人正准备潜走,突然身子就这么僵住了。
  老骗子瞟了瞟一旁的陆怔,两个人都有些不敢动。
  “不。。。不会吧。”
  同时回头一看,之前那原本已经离开了的布撵,居然正静静的停在两人后方的树林内,七八个布衣女弟子正冷冷的盯着这里。
  看着这些人,老骗子嘴角都在抽,露出了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
  “诸位是敕骨寺的同道?”
  “巧了,我等乃是西南流屋山的术士,此番路经此地发现邪气冲天,胸中自有不平气,就这么杀了进来,谁晓得差点死在这里。”
  眼看着七八个女的都没说话,老骗子一边笑,一边拉着陆怔就要走。
  “诛邪乃我等本分,诸位要是想谢的话,那就不用了。老夫这就带我这徒弟离开。”
  谁知下一刻就被拦住了。
  七八个人分开,当那女术士的身影从林子里缓缓走过来时,陆怔和老骗子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女术士盯着陆怔,眉头慢慢皱起,似乎是认了出来,低声念了句,
  “是你?”
  一旁的老骗子顿时来了劲,赶紧推了陆怔一般,
  “真的是熟人,这就更好说话了。”
  “小子,你快说两句啊,打个招呼,我们好走了。”
  当初遇到这女的,就觉得她已经无比的恐怖,谁知道这次再次看到,这女的的手段比起上回隐隐的更为狠厉了一层,这让陆怔吞了吞口水。
  一旁一个女弟子开了口,
  “师姐,此人身上邪气甚重,定然不是山门中人。”说完又指了指一旁的老骗子,“还有这老头,我等用敕骨寺秘法方才探查出来,这老头并不是人,只是一只老鬼附的尸体。杀了他们吧。”
  这话一出,陆怔吓的往后一缩,捏紧了背后的骷颅头。而老骗子几乎指着那女弟子大骂了起来,
  “你个小婆娘,怎么张嘴就乱说,这是赤裸裸的栽赃。你敕骨寺雪山后头的内院有没有井?有的话你赶紧跳里头自尽算了。”
  老骗子还在骂,骂的实在是难听,但就在这时,那是一道道青光从树林外头飞来,紧接着这些人手里头都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张符纸,纷纷开始仔细查看。
  众人刚要动的时候,突然又是一道青光飞来,这一次唯独只有那女术士受到了这符纸。
  “师姐,掌门单独给你发了信,说的什么?”
  女术士仔细的后面到的这张符纸,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而后看了看陆怔,又瞟了瞟一旁的老骗子,接着单手一挥。
  陆怔两人都以为她要出手,谁知道她居然是把手里头那奇怪的木剑一收。
  “我们走吧。”
  七八个女弟子想要说什么,但全都生生止住了,一个个冷冷的跟着女术士转过身,随着那布撵重新升空离开,陆怔两人几乎坐在了地上。
  “这次是真的走了吧。”
  老骗子点了点头,
  “应该是的,敕骨寺的人,向来说杀就杀,说不杀就不杀的。”
  纵然术力早已超过三灯往上,但与死亡擦干而过的感觉还是让陆怔后背都湿透了,喘了口气,
  “她怎么会放过我们?”
  老骗子眯着眼睛想了想,
  “一开始应该是准备杀的,但。。。”
  “但什么?”
  “但后头那张符信传来的时候,这女娃子似乎改变了主意,也不知道那上头写的是什么,估计是还有什么更紧急的事情去做,总的说来,是这后头的第二张符信救了我们。”
  一人一鬼一边说着,一边惶恐的朝着远处的山里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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