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诅咒之酒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一激灵,才意识到刚才那腥甜的液体是庄逊的血,连忙摇头,“不,不用了。”
我抹了抹眼角儿里还残留着的金豆儿,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了,只是……有些后怕。”
“嗯。”庄逊应了一声,放下袖子,陪我坐在了一会。等我情绪完全稳定下来,才起身向那锅鱼汤走去,我跟在他身后,见那锅汤也才刚刚煮沸不久,说明我陷在幻觉里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
我见庄逊在捣鼓火,便蹲在军用锅边上,想从兜里掏跟烟压压惊,摸了半天才想起,我自己以前不抽烟,这几天儿也是伊老板和蝎子发烟才抽,身上自然是没有这玩意。
“刚才,我以为你们都死了。”我放弃抽烟的打算,苦笑着开了个头,把刚才幻觉中经历的事情给庄逊讲了一遍。
那小子默然无语的听完,盛了碗鱼汤搁我跟前儿,又坐回去,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我们这边没你那么惊险。”
他的语调波澜不惊,慢悠悠的说道。
“听到伊老板喊我们的时候,你已经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追着伊老板攻击,还一直大笑喊,‘俗人归三途’,那症状像极了黑煞。”
“我们本想先把你制服再说,但是那个状态下, 你功夫真是不是错。速度极快,力量又大,逢人既攻。我们怕伤到你,也不敢用武器,只能边打边躲。”
“但是,这里的岔道极多,而且岔道之中还有岔道。打斗之中,大家走散了。我和你缠斗之时,想起你喝过三杯酿。师傅以前跟我说过,喝过三杯酿的人在月圆之时会陷入幻觉之中,还嘱咐我遇见这样的人一定要盯紧。那时候我不懂他的意思,想来,他说的就是此时吧。”庄逊这小子说的话越来越连贯通顺起来。
“猜出是三杯酿毒发,就有了应对之策。我费了些功夫从背后抓住你,割破胳膊让你喝了我的血。果然有效,你安静下来,接着就恢复了神智。”
“我们这边就是这样。他们只是躲进了岔道,一时半会找不到出来,应该没事。”
庄逊一边喝鱼汤,一边用白描的手法陈述了发生的事情,虽然他说得平淡,但我又岂能不知道其中的凶险,心中一阵后怕。
要只是普通的打斗,至于把蝎子,伊老板这样的高手也逼进岔道迷失了方向?
一时间,我又有觉得满心都是内疚。
不过,好歹这比幻觉里发生的事情好了个千儿百倍,这会儿也不是矫情的时候,我叹了口气,摊开双手瞅了瞅。
自从自个儿盘出禄宝斋之后怪事儿便接二连三发生,再加上身体也一直没有什么反应。我倒是忘了自己还喝过三杯酿的事情,这会儿才想起要珍惜起自个儿的小命儿来。
听说这玩意有剧毒,就算不是当场毙命,也会被诅咒缠身,又被称为“诅咒之酒”。除此之外,我对它倒是没有别的了解。
“你师傅有没有说这三杯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我站起来活动了活动身子,坐回庄逊对面,问道。
“听说是仙家玉酿,从先秦就一直流传至今,但真实的出处没有人知道。也有说法说此酒乃是以魔魇之花所酿,人若饮下,每到月圆之夜,就会产生严重幻觉,所以被才誉为诅咒之酒。不过这些说法倒是都没有被考证过。”
庄逊顿了顿,轻描淡写扫过我,“但会产生幻觉这件事,看来是真的。”
“嗯。”我点点头,果然他知道的也仅仅是捕虚捉影的传闻,这么一来,情况就更加扑朔迷离了,“你师傅的三杯酿是哪儿来的?”
“不知道。但是从小的时候开始,师傅就经常有意无意跟我提起三杯酿的传说。”
“是啊。”我喟然长叹,“庄道长也说了,这是我爷爷那代人的约定。那几杯破酒的年纪,搞不好比我俩还大呢。唉——”
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郁闷。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还遇打头风。禄宝斋背后的黑手还没抓住,这儿又来个更大的难题。
想了想,我又问,“庄逊,我喝过你的血,是不是就已经解过毒了?”
“不是。”他纠结的摇了摇头,“只能勉强压制。”
“那你师傅没说过怎么才能彻底解毒?”我赶紧追问。
庄逊思考了一会,木然的摇了摇头,“没有。”
我去!我勃然而起,口中的鱼汤喷了一地,“要不要这么坑的。难不成以后我每个月还非得喝你一碗血不可?”
庄逊凝神思索,然后又摇了摇头,“三年五载尚可,太久恐怕压制不住。”
“呃……”我差点没给这哥跪了,什么叫三年五载尚可,我要是三年五载每个月喝上一碗血,那还不成吸血鬼了啊!
而且,总把庄逊当做人肉药瓶来用也不是个事啊。这木头怎么看都是C位输出,怎么能用来当奶妈使呢?
我闷闷不乐的又给自个儿盛了碗汤。
别看刚才经历的那些事儿是幻觉,但实际上对身体的消耗一点儿也不小,再加上一开始在水里折腾半天,我现在是真饿得不行。
虽然背包里还有单兵干粮,但谁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些什么事儿,这会还有点儿热乎东西,赶紧吃饱才是正经事儿。
我不说话,庄逊也没什么话说,我俩默然无语的各自吃着锅里的鱼,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吃多少都不嫌撑的时候,六个人的分量,竟然被我们两人就吃了个底儿朝天。
在湖里胡乱涮了涮锅,我忽然发现了一个麻烦的问题。
这次我们出来带的装备很充分,除了每人一套包括武器,食物,基本药品,绳索,防毒面罩在内的装备之外,还有很多类似于固体燃料,军用炊具,黑驴蹄,朱砂,军用探测仪,压力表等一系列的装备。
伊老板想得比较全面,有这些东西,就算我们困在斗里几天,也没什么问题。
本来这些东西分成六份我们一人带一份也不显得多,但因为刚才的突发事件,伊老板他们只拿走了随身携带的单兵装备,其余东西还全部堆在这里,一件儿也没拿走。
现在要我们两个人拿走六个人分量的装备,显然不是很现实。
到了这会儿,我也顾不得想三杯酿的问题了,下回发作至少也还有一个月不是,至少眼前这当儿不用为它犯愁。至于解药,等出了斗再慢慢考虑吧~,毕竟作为现代青年,我们得相信科学,相信现代医学。
“庄逊,咱们收拾收拾这些玩意,用处不算特别大的就跟潜水服搁一块儿得了,这回儿顾不上周不周全了,反正咱也背不走。”
我叫上庄逊,一起在一堆东西里扒拉,第一步就把个头大的仪器搁在了一边儿,有这些东西肯定会方便很多,但都是些锦上添花的玩意,以前那些倒斗的前辈,没有那、这些个东西不也照样干活吗?
第二个大头是备用药品,我琢磨着这斗里啥事都会发生,药是怎么都不嫌多的,也就给它原封不动全部塞进了背包里面。同时我找了板氯化钾片让庄逊吃几片。
他瞅了瞅,貌似是不知道这玩意儿的用途,摇摇头,“不用。”
“必须吃。”我眉头一拧,不容抗拒的给他把药片扣了出来。庄逊犹豫了一会,还是乖乖把药吃了下去。
接着,我们开始装固体燃料,其实从我个人而言,我觉得这家伙应该比什么黑驴蹄,白糯米之类的东西好使,毕竟它是能着起来的。火是人类文明的阶梯。
装完这些东西,包里剩的地方就不多了,我们又胡乱赛了些冷焰火,备用手电,零散小工具什么的,把两个登山包塞得满满当当,然后把其他装备跟潜水服搁一起,搭了石头做记号,就算齐活。
可是,想在这几百条条通道里找到一条正确的,还能找着其他人的道路,怕是不容易。
我问庄逊,“你看见他们钻那条道儿去了吗?”
庄逊摇摇头,“当时很乱,我没看清。不过,不是一条。”
那这事儿就更麻烦了,我琢磨了一会儿,“那我们只能先往斗里边儿走了。如果这些通道真的是为了坏风水而凿的,那么它们也得通到斗里面才对。”
听我这么说,庄逊有些惊讶,“你知道走哪条?”
“嗯。”我举起手电照向湖水那边儿,“刚才去看石洞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如果这里是龙爪的位置的话,那么那三条暗河就是指骨。这里被凿得千疮百孔,反而说明真正的通道没那么容易被破坏,他们没法通过堵的方式来使这个地方无风可藏,只能选择泄风这种工程量更大,后遗症也更大的方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道路,应该就在这三条暗河正对的另一面。”说完,我调转电筒,射向我俩身后。
光线在石壁上飞快掠过,一个不知道高度几何的裂缝出现在我俩眼前。我走过去,仔细用电筒光照了照岩石,又举起看向头顶。
幽深的黑暗很快将光线吞没,证明这个裂缝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高得多。
我松了口气,“看样子没猜错,这里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是天然形成的。纵深极高,说不定已经超过了江面到了凌云山中,这也是他们堵不住的原因。”
庄逊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但显然很是信服,他走到裂缝边儿上,“我们从这里进去,就能找到他们?”
“我也不知道,但这肯定是几率最大的。如果他们找不到出来,也一定会想办法往斗里边儿走。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找着路回来的可能性。”
我想了想,掏了支备用手电,开到最小功率插在石头缝里,又掏出纸笔把刚才的情况说明了一下,跟电筒压在一起。
“这样就没事了,他们回来也能知道往哪儿走。”
我和庄逊又想了想,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便一前一后的顺着裂缝往里边儿走去。
裂缝很深,不知道走了多久,漆黑的空间除了我和庄逊的脚步声之外,就只有偶尔滴落的水声,这不禁让我心里有点压抑,那些幻觉又一次在眼前浮起来。
其实,那也不能完全算是幻觉不是?
淘沙倒斗,本就是步步凶险~,指不定啥时候就成真了。
爷爷他当年难道没有见过同伴死在眼前?一定是见过。他必定不会像我那么冲动懦弱,只会被情绪支配,反而害死更多的人。
还有电视里的陈总把头,看到手下折在斗里头悲痛是一回事,失去理智是另一回事。如果我不够坚定,那么就谁都保护不了。
我暗暗发誓,决不能让幻觉里的事情变为现实。既然一切事情都因我而起,那么我就理所应当的应该承担比别人更多的责任。
我得要保护好所有人,还要解开一切的谜题,振兴禄宝斋……。
庄逊并不知道我脑子里闪过的这些念头,他只是专心致志的走路,忽然他停了下来,电筒光向前一扫,侧头看我,“泽哥,岔道。走哪条?”
第三十三章:鬼打墙
这里面的岔道想靠风水来判断走向就不那么容易了,我只能琢磨着凌云山的走势,推断主穴是在靠西面的山腹之中,掏出指北针,定了定方向,指了偏西的那条,“这边。”
山路蜿蜒而上,不到五分钟,又遇到一条岔道,我点点头,示意继续选向西的那条。这山腹远比我想象的更大,岔道也远比我想象的更多。
这让我感觉有些不妙,感觉出空气里的沉闷,不由得主动挑起话头,“庄逊,你说这墓主人也挺奇怪啊,我们转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着地宫。他也真不嫌累得慌。”
“嗯,或许是因为地势复杂的原因。”庄逊一直拿着电筒小心翼翼的四处打量,脸色越来越阴鹜。
这让我很是奇怪,正巧我俩又走到一个路口前面,庄逊停住脚,一拧眉毛,那双冷然的眸子中心划过一抹异样,很认真的绕着山墙走起来。
我顿时感到一股沉重的不安,“庄逊,你怎么了?”
庄逊垂下电筒,犹豫了片刻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觉得这个地方,我们来过。”
“来过?”我有些惊讶,努力回忆上一个路口是什么样子,“迷路了?”
“应该是。”庄逊无奈的点了点头。
一滴冷汗爬上额角,我看着眼前的“X”型路口,也感觉到了几分似曾相识。心里很是惆怅,这里岔道如此的多,要是按着指北针走也没有用,那可就麻烦了。
这些古人如此有毅力,把整个地下都挖的枝枝叉叉的,跟没头苍蝇一样乱走的话,谁知道一天两天能不能转得出去,就算最后能撞上了对的那条,这体力也未必能支撑着走下去。
这是一想,就觉得心情十分的沉重。庄逊瞅了瞅我,这厮竟然学会了安慰人,“或许是我走了眼,只是像而已。”
“得勒,别或许了。这可不能掉以轻心。”我叹了口气,心里总觉着有些不得劲儿。想了想,从背包里掏出一根儿荧光棒扭了几下,圈成环状,将它扔在四个路口中间,也算是做了个记号。
接着我又跟庄逊感叹,“以前也不知道这大佛之下还能有斗,心里都以为若是倒斗就得去那些荒山野岭,盗洞一打就到了地宫里边儿。还真没想过会在山腹中迷路的情况,也不知道老前辈遇到这种情况是如何应对的。”
庄逊摇摇头,“说不定是运气。”
“哈。”我只能报以苦笑。庄逊这孩子可靠是挺可靠的,但绝对不是个好的聊天对象,我不由得想念起章汐来,或者蝎子也行。就这一个话题,大家能唠出一整本聊斋来。但庄逊显然不具备这个技能。如果让他和阿年单独相处,那我估计他俩能一直沉默到世界末日。
这次我俩选了跟第一次相反的路口向前走。没一会儿庄逊又一次停住了脚,我刚想问他怎么了,一抬头,自己倒是先给吓了一跳,“又走回来了?”
我看着这面儿熟的地儿猛地咽了口唾沫。庄逊跟个木头一样立在光点前面,剑眉紧蹙,抿着嘴唇,脸色也有些泛青。
“没事,再换一条就是。”我擦擦头上的汗水,勉强笑了笑。
“嗯。”庄逊点点头,我俩又换了斜边那条岔道走了进去。没想到这回还是回到了原点。
“呵……,最后一条,肯定没问题。”我讪讪的抹了抹额头,说是这么说,但其实我心里也明白,或许错误出在更早的岔道上。
心里想着着事儿,脚下自然就走得快,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俩的呼吸比起一开始急促了许多。连走带跑,这回我们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便回到了十字路口面前。
庄逊与我面面相觑,我感觉脸上臊的慌。
“这可咋整?”我双手插在腰间,呼哧呼哧直喘着粗气,脑子转了几圈,觉得问题大概就是出在指北针上,“或许我们在前面就走岔了。”
我苦笑着转身,“没辙,只能往回走了,实在不行只能用笨办法,走一条路做一个记号……嗯?——怎么回事?”
我转了个弯,顿时脑袋猛地充血,愣在了原处。震惊,恐惧,慌张……那一瞬间,我觉得所有的词语都无法形容我的心情。
“不……不对吧,我记得我们来的时候,还有一条路才对。在……在这,哦,不,也有可能在这……但肯定是有的啊!”我焦急的伸手在空中比划,欲哭无泪。
庄逊也显得十分震惊,他愕然的盯在地上那个荧光环,蹙眉沉思。
我只觉得背后一阵发虚,凉气顺着背脊骨往肩上爬,头顶的阳火儿都颤了几下。跟眼前这种诡异的现象相比,粽子其实也不算什么了。
“我们刚才有碰到什么机关吗?”我不甘心的问庄逊。
他摇摇头,“没注意。”
难不成是鬼打墙?我心里犯嘀咕,但却也不想在制造恐怖气氛,便扬了扬手,“可能里面有什么岔道,被我俩忽略了。这一次咱们贴着墙壁走,要有岔道肯定不会错过。”
庄逊默默点头,“好。”
我们各自拿着工具,又一次选了个路口往里走,这次我们还特意在洞门口也做了记号,用工兵铲画了个横。接着庄逊拿着九阴剑走在左侧靠墙,我拿着工兵铲走在右侧靠墙,我俩中间大约有几米左右的间隔,虽然电筒光足以覆盖,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用绳子绑住各自手腕,以便任何一边出现问题,都能及时救援。
工兵铲和九阴剑都在墙壁上发出“滋滋”的摩擦声,我生怕自己漏过了什么细节,走得很慢,不但看见特别的石头就踢上一脚,还时不时停下来用手拍打墙壁。
当又一次看见那条十字路口的时候,我只觉得心脏一下子落到了谷底,全身跟灌了铅一般,重得让人绝望。
“唉……下一条吧。”我叹了口气,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沮丧的时候,扭头却看见庄逊拿着工兵铲认真在我们出来的洞口上画了一个竖横,来表示出来的口儿。
我俩很快走完了另一边儿的通道,四条路口分别刻了两横两竖。
“这么说,这是个8字,我们现在是在这两个圈交汇的地方。而且,它完全是封闭的,那我们又是从哪里进来的呢?这不科学啊……”我刚说完这句,后脑勺嗖的抽了一下,感觉头皮一麻。我们现在可是在不知道那个老粽子的墓里,这会儿讲什么科学?那不是扯淡的嘛!
庄逊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我俩同时对望一眼,一个可怕的念头浮起,两张嘴皮不约而同蹦出三个字来,“鬼打墙?”
“还别说,可能性真大。”我压低声音,想到那一墙的石洞,“本来风水好的地方不太容易出鬼和粽子,可这地儿不一样,外边儿都给凿得千疮百孔了。水阴生鬼,我看啊,我们怕是真的遇上那东西了!也够倒霉啊,这地宫还没看见呢,就遇上鬼打墙?”
我连声叹息,真觉得是流年不利,“这遇见粽子了倒还能打上一打,鬼打墙这种完全不见影的东西该怎么破?咱们不会被困死在这儿吧!”
庄逊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捉鬼不是他擅长的事儿,“原因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一直走不出去的话,干粮倒是有,水却是不多了。”
诶呀,我一拍大腿,更是懊恼起来。
这也是个大问题。我们两个人背六个人的装备,虽然精简了很多,但还是超过了平常的量,本想着地下有暗河,水就少装了两壶。谁想到会被困在这儿啊!
坐在石头沿儿上,我心烦意乱的拍了拍口袋,掏了好几下,才想起自己不抽烟的事实,不由得懊恼的使劲揪了揪兜儿,暗暗发誓,一回北京我就去买上二十条大前门,屋前屋后哪儿都给它摆上。
这坐着干想事儿,本身就挺折磨人的。
这种时候,只能靠我自个儿来支招儿。我盯着自己膝盖,拧着脑筋思考,如果真是鬼打墙,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听那些话本子里说,陷入鬼打墙的人,其实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陷哪儿了。想的那些的办法都是瞎扯,你以为自己个儿走了十万八千里,再找破解的法儿,可在明眼人看来,却不过是在比澡堂子大不了几分的地儿兜圈子。
这家伙不是靠找路就能找出去的,我拍拍脑瓜,忽然想起以前胡同口有个老爷们讲的故事,“我以前听人说过一个事儿,密云那边儿有个农民,半夜回家遇见鬼打墙。明明就在自己个儿的麦地里,愣是走了整整一夜也没出去。而且,他家麦地离卧室就隔了道院墙,他又哭又嚎,嗓子都整哑了,也没人听见。明明他儿子媳妇睡觉也不沉,你说这事儿奇不奇怪。”
“后来早上过路的农民见他双眼翻白躺在田埂边儿上,把他拖起来的时候,两条腿血咕隆冬的,弄回家也一直醒不过来。最后还是从赤峰那边儿有个萨满过来看,说是给鬼迷上了,让人排着队吐他口水,才给捡回条小命。
“庄逊,你听说过鬼怕口水的事儿吗?”我突然想到了个招儿。
庄逊本来在聚精会神的听我说事儿,见我问他,侧头想了想,“嗯,听师傅讲过。鬼怪害怕秽物,特别是元阳未失的童子的尿液,最有效果。”
“就是童子尿嘛!”我一拍大腿跟,心一横,牙一咬,“咱们死马当活马医,试试这些土方子,然后再走一次试试。”
庄逊点点头,“行!”
我忒儿喽一口气,这怕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撒尿都撒得那么慎重,一边听着响,一边心里念念有词,祈祷这些土法儿能有作用。
撒完尿,我们又一次背着包开走,出发前在洞口画了第二道横杠。
为了秽物的效果够强,一边走,我们也一边儿吐着唾沫星儿。本来就挺渴的喉咙里更是快冒起烟儿来,但一想到不知道还要在这鬼地方困多久,又不敢喝那本就不多的水。
我们很快又走完了一圈,全须全尾忙下来这一套早就累得不行。庄逊视力比我好,隔着老远他便皱起了眉头,“泽哥,好像还是不行。”
这一次的失望来得不算猛烈,却像是钝刀子割肉一样,揪着我的心脏狠狠来了一刀,我木然的走回那个十字路口,机械的看着庄逊再次刻下一个竖横。又是沮丧又是恼怒,狠狠一脚踢在荧光圈上,这团微弱的荧光,此刻在我眼中简直无异于毒虫猛兽。
庄逊刻完横杠之后,就静静的站在我身边,我能感到他也很沮丧,只是不想再给我增加负担,所以什么都没说。
难不成我陈梦泽真的要死在这里?
我心里升起一抹难以言说的恐惧,那幻觉中的一幕幕跟走马灯一般在我眼前划过,困死在这种阴森的鬼地方,也不比死在骨头粽子手下好多少。说不定还会更痛苦一些。
“我们还留了信息,让他们也来。”忽然,庄逊开口说道,声音之中充满了苦涩。
我心里一激灵,差点没扬手给自己一耳光。对啊,我们还留了信儿让他们也来,以为自己找了条正确的路,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陈梦泽啊陈梦泽,你怎么就这么自负啊。非要把整队人都给陷进来才舒服是吗?
第三十四章: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又是自责又是着急,忍不住在道儿中间跟老驴拉磨一样来回转圈,巴掌不停的敲自己脑袋,“等等,等等……一定是有什么被我们遗漏的地方。”
我在想,如果不是鬼打墙,那么会不会是个机关?
小说里头倒是有过这样的事儿,《鬼xx》里老胡和老王两位前辈遇见的悬魂梯就是利用宽度和黑暗来诱使他们失去正常的方向感。脑子里以为自己个是在走直线,实际上却是在往回绕。
那原理跟人蒙着眼睛走路一样,因为地转偏向力和左右脚细微差别的原因,距离一长,人就会在不自觉中走偏。
虽然这跟我们的情况不太相似,但这个想法就像落水人的稻草,我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决定试一试,“庄逊,我还知道一个古方儿,咱们试试?”
“嗯?”庄逊停止敲墙,抬头看我。
“人在没有参照物的黑暗中走直线是很困难的,但是我们可以用自己的两条腿建立一个直角坐标系,就像这样,先跨出九十度,另一条腿再往前走一步。”
我做了个示范,看起来像只螃蟹,庄逊将信将疑的瞅了几眼,尝试着跟在我身后,他似乎觉得并没什么用,但又不想驳我的面子。
这样走起来,简直费了老鼻子劲,一圈走下来,我整个人都要类散架了。
地上那根指路的荧光棒看起来就像是招魂的白油灯一般,散发充满诡异和死寂的光芒。我俩气喘吁吁的站在十字路口,仍由死一般的寂静将我们包围,绝望像座大山一般压在我们心头。
还是出不去,能怎么办?
要是再想不出别的办法,怕是真的要困死在这里了。
我绝望的摘下背包,坐在上面摸着脑门上的汗珠。庄逊也盘腿坐下,他关掉一个电筒,掏出军用水壶喝了一口,然后递到我手上,通道里只有呼吸和吞水的声音。
候着等死这件事,本身就比死还要折磨人。
我不想放弃,但又真的找不到突破口。曾经以为自个儿博学多才,看什么书都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只是因为摊上了个败家老头儿,否则家底儿再好一些绝对也算个为叱咤在潘窑子里的大拿。
可现在,我只想承认自己的渺小,然后能有个人来点卯一下,就是往死里骂也行啊!
想法是想法,现在绝不可能有人来救我们,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叨:地冷静些,冷静些,如果遇到这种情况的是爷爷或者陈总把头他们会怎么做呢?
带着兄弟们等死?还是不管不顾的暴力破局?又或者以他们的本事,根本不可能陷进这样的局里。
我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暴力破局的话,陈总把头可能行,但我爷爷怕是没那么大能耐,起码儿我是不清楚陈家三十年前有没有和土匪响马扯上关系~。
至于最后一种也不太可能,人在河边走,把不住就会湿鞋。用运气来形容他们的九死一生,那简直太侮辱他们了。
我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就不能折在这个小地方!
我一咬牙,心里头一窜火儿,瞪着眼睛又问庄逊,“这一路上你真的没看见什么机关?”
“没有。”庄逊摇头,“我们走了那么多遍,我都检查过了,没有机关。”
“那有什么特别奇怪或者明显的东西吗?”我又追问。
他想了想,“好像也没有。”
奶奶的!如果不是鬼打墙,也不是什么触发性的机关,那我们究竟是怎么被困在这里边儿的呢?
我们肯定是从什么地方走进来的,走进来那条路总不能人间蒸发了吧?
而且那可是条路,不是梯子或者木板桥,就算粽子们赶在我们走路的当儿给它拆了,那也总得有时间,或者留下点石头渣子什么的吧。
可什么痕迹都没有,这条路就跟自个儿长腿溜走了似的。
“嗯?自己个儿溜走了?”我自言自语出了声音,“卧槽,这该不会是条幽灵路吧。”
话音一落,我又自己给自己否定了,“刚才都撒过尿,也吐过口水了,应该不会是吧……”
话音刚落,却看见庄逊扭身翻背包,拉拉扯扯拖出一根黑不拉几的玩意,转手递到我面前来,“说不定是刚才力量不够。”
“呃……”我愣了愣,这才看见他手里拿的是黑驴蹄子。
看来,庄逊这家伙也开始着急了。我抿了抿嘴唇,索性拿了几个固体燃料堆在中心,一咬牙,“黑驴蹄子整上,还有糯米什么的也整上,我们架堆火。我就不信这些鬼粽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人逼到了绝境总是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举动,我们架起火堆,“噌”的将黑驴蹄子扔进去,顿时一股糊味弥漫开来,烟雾缭绕,呛得我和庄逊直咳嗽。
要是这该死的地方真的是完全封闭,连风都不通,那我们可能就真的要闷死在这儿了,我一边扇着烟,一边使劲后退,想离烟源远一点,背后没长眼睛,没退进通道里,反而一下子撞在了洞口旁的石壁上。
我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正准备转身进洞,忽然间,瞳孔猛地一缩,身体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我顾不得烟熏火燎,连退两步,”噌”一下扑到了洞壁上面,手和眼睛一起动,飞一般的从上到下摸了一遍,“庄逊!咱们刻的记号……不见了!”
“什么?”庄逊也吃了一惊,赶忙去看另两个洞口,“这边也不见了。”
“这他娘的真是见鬼了?”我又惊又惧,正要胡思乱想之前,忽然一道闪电劈中脑门,我忽然想起曾经在书中看到过一个极为类似的例子,脑子里顿时产生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我跳起来,抓起工兵铲就在地上开画,“我们现在在一个‘8’字的环形道中,对应的有四个路口。可是,如果这个路口本来不是四个,而是八个呢?”
“八个?”庄逊冷眸一扫,看着四个黑黢黢的洞口很是茫然。
可我没空管他,依旧再进行自己的推测,“那么就是说,这个机关想必就是按照了书里面四象阵的原理。这八条路口四四一组轮流出现,也就是说,有一个地方是活动的。这个地方是……中心,就是我们站的位置。对了,就是这样,只有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泽哥,你是说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在动?”庄逊被我的设想惊住了,冷酷的俊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点点头,“应该没错,都说‘坐地日行八万里’,就像地球一直在自转,但是我们却完全感觉不到一样。只要这个机关所有的活动的安静同频,能与周围的自然相洽,那么我们就没办法感受出来。”
我却越发觉得自己猜得靠谱,这块儿地方绝逼就是个酒店那种自动旋转门!
我和庄逊只道是还没见着地宫,就没太把周围的东西当回事儿。完全忘了我们已经进入了龙穴的事实。
这种大斗里面机关设计精巧不说,多半还与古代的奇门遁甲,五行数术有脱不开的关系。只要工艺上能够达到要求,古人做出来的机关放在现代人眼中简直就是黑科技。
我以前也在书上和电视上见过很多千年不坏的机关,那可真是海了去了。
它们的工艺之精妙,甚至是现代科技都复制不出来。以前觉着自己也没小看过古人的智慧,但直到身临其境,才明白,其实我们知道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
就像现在古人不但是用感观在蒙蔽我们,就连心理学的知识也用上了。
山道跟山道长得都一样儿,怕是我们刚一走进来,这个机关就已经启动了。一开始我们走得急,快慢不等,大概是错过了另外四条路出现的时间。后来我们坐在中间儿休息的时候,压根就已经失去了探究这几条路的兴趣,就算是遇到了另外四条路也看不出来。
就像鱼撞玻璃,多撞几次之后,就是把玻璃拿开它们也不会过去了。
一般的小盗墓贼可不是什么大智大勇之辈,估计转不了两圈就自己崩溃了,哪里还想得到其中有这些玄妙。
我要不是无意间发现这记号的事情,恐怕几个小时之内也不会再去尝试。如果真的是这样高大上牛掰的机关,那死在里头也绝对不跌份儿。
庄逊就地俯身,将耳朵贴在了地面上,过了好一会,他点点头,“好像,真的有摩擦声。”
“嘿,你耳朵这么好使啊!”
我大吃一惊,也贴上去听,但却什么都没有听到。不过,他能听到声音,便足以证明我的想法没有问题。
“说走就走,谁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又会消失呢。”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一边儿在心里头感慨,一边儿拍了拍手,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被掀开,感觉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感觉说了半天嘴里渴得很,小跑到背包跟前儿掏出水壶准备喝口水就上路,结果刚把水倒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咽,就看见庄逊已经收拾好东西,“咱们走哪条?”
我咕嘟一口,想了想,“从概率学上来说。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这个机关真的通向墓里,那么一条路是出口一条是入口,有2条路不知道通向何方,反正就是错误的,也可能另外一组路线一样是个环。第二种可能性这个机关根本不通到墓里,除了回去的那条之外,其他三条通向三个不同的地方。”
“前一种可能性靠尝试就能试出来,后面一种可能性就麻烦多了,咱们只能做上记号,先走着看。不行就退回来重走。”
“那现在?”
“随便选一条吧。”
我也不愿意再多呆,立刻将水壶盖一拧,随手指了最靠近我的那条路。庄逊剑眉一挑,眼底有掩不住的欣喜,他伸手抓住背包带儿往肩上一扬,抬腿就要往里走。
我也赶紧去抓我的背包,一激动,便忘了那工兵铲还丢在地上,一扭身,正正好踩上去,为保持重心身体向后一仰,水壶咕噜一声被抛飞出去。
“诶呀。”我讪讪一笑,自顾自的打个哈哈,正想去追。
忽然间,“嗖嗖嗖”如蝗虫般的黑影,从通道两边倾射而出。
第三十五章:移动迷宫
“……!!!”
变故来得太快,我几乎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庄“噌”的向后一跃,单手撑地,“唰唰”两个后空翻,利箭擦着他的身体交汇而过,带起一蓬血雾。紧随其后是一阵叮当的响声,不计其数的箭羽钉进山墙,尾端微微发颤。
我惊呼的声音,这会儿才刚刚出口,“庄逊,快跑——”
庄逊已经猛的退了两步,神色严峻的拽起我的胳膊就往旁边跑去,“不好,前面还有火油!”
我昂头一看,通道尽头果然正有许多黑色的球状物体正向我们滚来,墙上的箭头在黑球滚过得瞬间,纷纷射出。
“轰”通道内炸起一片火光,飞溅的火油卷携着火焰咆哮着向我们飞腾而来。
中心交汇的地方就那么大一点,想躲也没有地方,庄逊抓着我向往另一条道中跑,我一激灵,赶忙拉了他一把,“要是那里面也有陷阱怎么办?”
庄逊一个急刹停在通道口,火光将他的面目印得通红,灼热的气息来得很快,我感到有火焰舔上我衣服,忙乱中,只能扯下中山装,反手扔进火里。
“不行,没地方去了,只能赌一把……”
“泽哥,抓紧我肩膀!”
话没说完,便被庄逊怒喝这打断,他一拧眉,拔出腰间的工兵铲,加速跑起来。
我来不及多想,只能照做。
却见他背上挂这个人,还能还能跟壁虎一样,沿着墙壁“嗖嗖嗖”上蹿几步,如跑酷一般,借着重力又一个后仰,半空中转体九十度,火光照亮了整个山壁,他瞅准一处裂缝,狠狠一铲,竟然将铲子插了进去。双腿再一卷,跟蝙蝠一样稳稳挂在了洞壁之上。
我抱着他的肩膀,下边儿是流淌的火焰,感觉自个儿就像是过年挂在竹竿儿上的腊肉。
跟死亡擦肩而过,我心中又惊又怒,惊得是这机关之中还有如此凶险的布置,怒的是我竟如此愚蠢,想得实在是肤浅。
明明都告诫过自己无数次,千万不能冲动,更不能自负。
即使是在面儿上为人做事也得多想三步,方能步步为营,更何况这倒斗掘墓之事,就是多想十步,百步也未必保得了周全。
我竟然还那么大大咧咧的想要一条一条的去试,那不是嫌命多了又是什么。
这机关设计得也够狠,火油像是不要钱一般淌过来,四条通道的口儿都被火焰封住了,这会儿再想过去也过去不了。
背心烫的我龇牙咧嘴的,估计是得起大水泡子,但比起庄逊,我觉得我这都是该。他挂着两个人加上装备的重量,支撑起来相当困难,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全身的肌肉都颤抖起来,我听见他把牙齿咬得嘣嘣直响,脖子上的筋暴起得特别明显。
这要是能腾出手来,我真想当场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不过那也仅仅是能让我的愧疚不那么多罢了。
幸好,火油燃烧的时间并不长,可能设计机关的人觉得这么大的火,不用烧得太久,也可能是没那么多火油,很快地上只剩下零星的火焰。
虽然还是滚烫灼热得让人没法长时间站立在一个地方,但终究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庄逊带着我跳回地上,刚一落地,便双膝一软,又痛苦的抱着小臂,嘴里发出“嘶”的声音。
我赶紧扶住他,“庄逊,你没事吧?”
“没事。抽筋儿了而已。”他自己将手臂抻直,顶在石壁上使劲拉伸,“这几条路,不能走?”
”刚才确实是我的失误。“我咬咬牙,现在可不是跌面儿的时候,“我把事情想简单了,只觉得会有错误的两条路,但没想过错误的两条路里面会有致命的机关。”
我越说头垂得越低,越想越是后怕。要是我再点儿背些,那水壶没有落出去,要是庄逊慢了一分,那……幻觉里的事,岂不是就成真了?
庄逊有一会儿没说话,我以为他是生气了,心情越发沮丧,正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好,却见他又重新站了起来,把军用背包的背带拧成单股,甩在肩上。
“刚才烧断了。”他解释了一句,接着说,“现在,咱们又怎么走?”
“你还愿意按我说的走?”我脱口而出。
但庄逊却显得特别惊讶,眉毛一扬,“不然呢?”顿了几秒,补充道,“我可没学过这些这些东西。”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我只感觉自个儿又要趟泪儿了,重重一点头,“你等等,我再想想。”
这一次,我站在路中央儿,几乎快把后槽牙给咬碎了去我从小到大学的所有有关奇门遁甲和阵法的知识全都从脑子里翻了出来,琢磨得脑子都要着了。
终于,我望着其中一条,“按四象阵来推测,这里春,掌生机;按八门来推测,这条是生门;看指北针,这里指的也是西面没错。可是,我也不敢保证我这次算的就是对的,毕竟我也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要是除了差错,说不定会遇到比刚才更加危险的情况。你确定要信我?”
庄逊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我问出的是一个超级白痴的问题,“既然决定了,就走吧。”
“庄逊,你要想好,现在回去的路也在,那边儿我基本能确定。要是回头,肯定安全。至于前面这两条,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是错误的。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机关……刚才那是运气好,就算只是刚才那种,再来一次,估计也够呛,更不用说后面……”
“没关系。“庄逊扬了扬眉毛,”该说的,以前我就说了。倒是你,怎么变啰嗦了?“
“呃……”我眼窝子一热,看着他清澈如水的眸子,心里只能是默默的感动。
可这会儿也由不得我矫情,我从地上捡了那个烧糊的黑驴蹄子,先照着路面扔了过去,眼见着他咕噜噜滚了一节,又扔了只冷焰火进去。
“好像……没事。”我和庄逊相互看了看,各自点头,一起踏进了通道。小心翼翼的走了好几步,也没什么问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去几分。
走了一截,前边儿的黑暗淡了几分,我和庄逊加快步伐,却发现我们已经出了山洞,走上一条架在半空中的长木桥。桥悬在一个巨大的山洞中间,两边有铁索,尽头连接着一架贴在石壁上的悬空栈道,脚下足有数十米,一条暗河汹涌而过。
我好奇这东西是怎么架上来的,不由得脚步一缓,扭头见那两条铁索缠在山洞顶端,把木桥吊得平直。刚想夸古人的设计精妙,黑暗深处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声,我一愣,扭头看向庄逊,一瞬间我俩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之色。
只听“轰隆”一声,一块石板从洞口顶端向下落去,那两条铁索被它带着也开始快速向下滑动,我们脚下的桥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方倾斜下去。
“泽哥,咱们快跑,这桥要掉下去了!”庄逊怒喝道。
我俩撒丫子开跑。我这才意识到,刚才停下来的举动真是愚蠢,我们的时间可不是无限的,两组通道交替变化,封闭状态和开放状态与所不同也是正常。
刚才就该跑快点,一刻都不应该耽搁。
可是,要是不谨慎的试探,跑太快了遇到机关也是玩完。
倒斗淘沙这活儿,胆子太大不行,想得太多也不行;太精明不行,太愚蠢还是不行;有本事的,该折也得折;没本事的,不收也是不收。
说白了,走上这条道儿的人,真就是靠个运气。
我记得当年潘家园儿里有个联子,上联是“贼船莫上,上船者竟无渡”,下联是“阴路慎行,行路人终不归”。那时候儿我还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这到墓里走一遭,哪怕是才刚刚开始,心里却早已将它解了个透彻。
我一路狂奔着,脑子里的弦绷得紧极了,桥的倾斜角度越来越大,我已经感到自己身体在不听使唤的下滑,手上不得不在旁边的铁索上使劲拉上几下,才能前进几步。肺叶子生疼,但却又不一点也敢停,小腿突突直跳,两眼一阵儿一阵儿的发黑。
离栈道还剩十来米之时,通道口传来”轰”的一声尘埃落定,桥面保持在了七八十度的倾斜位置,我死死抓着铁索,整个人像荡秋千一样晃在空中。
脑子嗡嗡嗡的,手里全是汗水,抓不稳直往下出溜。
有没有搞错,难道要在最后一步功败垂成?
我呲溜一口凉气,小心脏再次跌落到了谷底。庄逊在我头顶十来米的地方,他离栈道倒是很近了,可是见我没上去,他反倒掉头向下爬,准备要来救我。
我陈梦泽也是个大老爷们!又不真是百无一用的书生!
我一咬牙,心里猛然蹿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本来已经酸胀得不行的手臂猛然间又升起一股力量,抓着铁索使劲向上攀。
一米,两米,三米,七米,八米……
每一下都用上了我吃奶的劲儿,除了肌肉之外,连骨头都在咔咔的响,
铁索被我拉得一阵摇晃,忽然一阵阴风刮来,本来不是多大的力量,可我重心本不稳,力量也到了极限,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一下就泄了,只感觉整个人像铅锤一样栽向地面。
千钧一发之际,庄逊终于赶到,拉着铁索一荡,正正将我接住,这儿离栈道不远,他一使劲,直接将我丢了出去,“泽哥,抓住栈道边儿!”
他大声喊到,我努力瞪圆了眼睛,摔在栈道上面咕噜一滚,死死抓住了栈道边的栏杆,总算没有摔下去。
几分钟之后,庄逊也爬了上来。
我俩顿时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瘫在地上,好一会儿才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差点折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果然,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啊。”我想起刚才的经历,还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我想象力还行,庄逊功夫又好,我俩还都是不服输的性格,那真是走崩溃了都想不到这家伙会动。就算是侥幸撞进走进第二组道路,怕也躲不开那些机关暗器。
庄逊倒是对我们破解了一个机关这件事感到高兴,一个劲儿夸我,“可他们不如你,你最后还是解开了。”
呵呵——
虽然他这么夸我,但我真是高兴不起来,这会儿连地宫都还没见着就遇上了这样的机关,说明墓中藏的绝非等闲之辈,不知道后面迎接我们的有时会怎么要命的机关。
而且还有伊老板他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被困在了别的什么地方呢?
越想越觉得不安全,一会儿不见着他们,我这颗心是一会儿放不下去,想到这里,我哪里还坐得住,顾不上肌肉还在发颤,强撑着爬起来,招呼庄逊,“我很担心伊老板和章汐她们,要是他们在一起还好点,如果分散开,一个人在这斗里头,那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不知道这后面还有多深,咱们赶紧吃点东西,还是快走吧。”
第三十六章:神秘栈道
这条栈道蜿蜒向上,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年,即使是最耐腐的木头也很难经受起岁月的侵蚀,即便是我们走得很小心,也难免出现踩断木板差点儿掉下去的危险。
踩断的厚木板“哐哐”的坠落向脚下的无边黑暗,空旷的声音回荡在山壁之间,让人一次又一次把心提到嗓子眼。
我和庄逊用一条绳子的两头拴在各自腰间。他走在前面用,每隔一段就在山壁上打一颗登山钉,再将绳子系在上面,而我走在后面,再将登山钉一颗颗拔下来,卷成一卷,等着交给他重复使用。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压力表显示我们已经向上爬升了进一百多米。我倚在山壁上休息,探头往下面看,直啧舌,“这也不知道谁修的,手笔倒是不小。庄逊,你觉得这里面埋的会是我们认识的帝王将相吗?”
“不知道。”庄逊站在离我差不多三十步的位置,单手抚着墙面,摸出的登山钉比划了一下便垂了下去,“泽哥,这里有副壁画。”
“真的?他话音一落,我立刻精神一振,忙不迭的就想往前跑,直到自个儿被腰上的绳子一扯,才想起来我们可是在百米高的悬空栈道上面,赶紧停住,轻轻把腿放回木板上面。
作为一个古玩世家的子弟,我可不像那些不入流的盗墓贼,一心挂念的只是财物,古墓里面埋藏的那些秘密和过往同样能让我肾上腺激素疯狂分泌。
庄逊又向前走了走,找个空儿将登山钉打好,我扶着绳子慢慢走到他身边。
抬眼一看,果然在山壁上有一副连绵而去的石刻壁画,蓝白色的集束电筒光把壁画的每个细节都照得清清楚楚。
我伸手敲了敲墙面,用手指轻轻扣了一下,伸到眼前瞅了瞅,顿时越发兴奋,“先在石壁上涂上草泥拌灰,再刷一层白垩打底,最后用矿物颜料作画,是唐代工艺不会错了。没想到我真的有机会亲手摸到这东西,要是在博物馆里,这种行为可能已经被剁手了吧!”
庄逊俊脸一抽,微微侧了下头,我猜他是为了让自己不一下子笑出声来。
“壁画上有说墓里的情况吗?”笑完,他又恢复一本正经的表情,问我。
我摇摇头,“这一段画的是军队出行。”
我慢慢移动电筒,壁画当头的是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将军,全身披甲,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剑鞘上有雕花也镶着宝石,一看就极为贵重。
稍后一些有十几个举着长戟的武士,他们胯下的骏马长颈高扬、步辐伸展流畅,估计是焉耆马或者威尔勒马,那是唐军正规骑兵使用最多的马种。
这队骑兵显然是那将军的亲兵,其中一个擎着面大旗,猎猎迎风,极有动感。
再向后是长达数米的步兵队伍,整齐划一,跟那日江心的阴兵装备相似,只是身后背负的不是锤子凿子,而是武器。
我伸着手指一出一出的点数,“弓箭、箭囊、横刀、砺石、解结锥、毡帽、毡裘……,肯定是唐军没错了。就是奇怪,为什么这些壁画的从脖子以上都被凿毁了呢?还是用火焚烧后,强行刮掉的,这个工程可是不小。”
“或许是为了破这里的风水。”庄逊说道。
“壁画对风水没什么影响,总不能修这么大个工程就是为了上这儿来烧个壁画儿吧。”我愈发觉得奇怪。
“那会不会是以前的盗墓贼干的?”
我摇摇头,觉得这也不太可能,盗墓的多半是为了钱财,如果不是出于必要,没人会闲的没事破坏墓室的其他建筑。
毕竟这也是要力气的,有那点功夫儿还不如多件几件儿明器带走,或者贪心点儿的会直接把这整个墙壁给凿下来带出去。
我心里琢磨,这栈道怕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至少会把我们带到一个特别的地方,这副壁画里会不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线索和猫儿腻呢?
我边想边往前走,庄逊见状赶紧带着登山钉先我一步到了前边儿。
壁画后面的内容中规中矩,出行之后便是战场搏杀。
但令人奇怪的是,战场搏杀之后的内容却彻底的没了,石壁上只留下一团团烟熏火燎的黑色。
“我去,这还真是想要毁尸灭迹啊,难不成这里面藏着什么惊天八卦?“
我刚这么一想,便听见庄逊又在前面喊道,“泽哥,前面又有壁画。”
“嗯?”
我紧走了几步,果然在十来步之外的山壁上突兀的镶着一副壁画。说它突兀倒不是因为他的工艺和画风有了什么突然的转变。依旧是唐朝的风格不错,但内容却和前边儿那副一点儿也不搭。
“这……是佛陀接引?”我有些愕然,脑子里就像是十进制瞬间转化成二进制一般,思维全是乱码。
庄逊也很惊讶,他看不太明白内容,但却也有自己的见解,“这一幅比刚才那幅精致。不像是出自一人手笔。”
我托着下巴,真的是想不明白了。纵使平日里总以为自个儿博览群书,横是看不出什么,感觉自己成了土鳖。
这一幅壁画确实精致,佛陀居于天空正中,占据一半的篇幅,圣光笼罩,脚踏祥云,面带普度众生的微笑,一圈菩萨众星拱月的环绕在周围。
佛陀背后是两队金刚力士,面容威严,手持各种法器,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肃然之气。
左上角的霞云沐浴在淡淡的金光中,隐约还有天兵从云里探出身子。
我顺着继续向前,看见地面露出一小角,一位身着华袍的男子站立于地,拱手望天,身边随着两位小童。这位壁画工匠的水平很高,他身后的画面被拉成抽象的线条,给人一种延伸蜿蜒直至千里的壮阔之感。
“难不成这一串壁画想表达的是某个将军征战一生,加官进爵,然后看破红尘功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一边说,一边都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奇怪,逻辑上没什么问题。但却跟黑暗料理一样,能吃,但怪异得让人没法下口。
我和庄逊琢磨了一会就放弃了研究,虽然这壁画东拼西凑的样子让人心中多少有些怀疑,但线索不足我们也不可能得出什么有可信度的结论。
心里担心伊老板他们的安危,我们很快放下壁画的事情,继续前进。栈道爬升到某一个高度之后,便开始水平延伸。
又走了一阵,眼前的空间越来越宽阔,电筒光已经无法将周遭的黑暗穿透,我掏了根冷焰火扔出去,只听见呼呼的风响,却没有听见它撞击对面的石壁。
烟火在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向崖底坠落。
“看样子我们已经到了凌云山的山腹之中,只是没想到这里面竟然别有洞天,如此宽阔。”
庄逊点点头,忽然眼神朝着冷焰火消失的方向顿了顿,“泽哥,你再丢个烟火。”
“你看见什么了?”我立刻认真起来,庄逊这厮自长在山野,吃百草长大,眼力可比我们这些城里的书生好得太多。当即又拿了根冷焰火,“往哪儿扔?”
“斜前方。”他伸手指了指,“我好像看见那里有个平台,很宽。”
哈,平台!我一听,心里一乐,难不成是地宫的大门?
冷焰火的光亮很快变成一下小点,微弱的亮光里,我也看见了一个规整的长条形轮廓。似乎跟地宫的造型差别是大了点。
不过,就算不是地宫,有个能脚踏实地的平台休息一下也是很不错的,我们在栈道上走了这么长时间,心一直悬得高高的,生怕它忽然掉下去,连停都不敢多停一会儿,更别说休息了。
但我们开始就走了许久的山道,后来又在机关里折腾,甚至还铁索惊魂来了革极限挑战,出了幻觉之后吃了那锅鱼汤早就消化得干干净净,栈道开始的时候胡乱吃了几口干粮,也只是勉强填了填肚子,对体力和精力其实并没有什么补充。
我现在已经累得不行,若不是意志力摆在那儿,我觉得自个儿都能站着迷糊上一觉。
确定下面有个平台之后,我和庄逊都很振奋,手上脚下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差不多又用了十五个小时,到了那平台的上头,栈道开始陡直向下,大概下到与开始那条铁索桥水平的高度,栈道消失,地面变成了青石所砌。
“哈哈,还是踩着地面儿舒坦。”我忍不住使劲跺了几下脚,刚才在上面走道都怕太重了踩坏木板,现在可好了,总算又可以随便蹦跶。
庄逊也笑了笑,一直紧绷的俊脸微微松了松,垂下背包,准备掏东西休息,我赶忙喊住他,
“先别歇,咱们还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还是先探查一番再说。”
庄逊瞪了瞪眼睛,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提议,他微微垂下眼皮,手中没停,“没事,你休息,我去探查。”
“别……”我赶紧摆摆手,苦笑,“我不是跟你客气,但我自己什么情况我自己清楚,现在要一坐下去,一时半会儿可起不来了。要是没危险也就罢了,要是有点什么,我跑都跑不掉。”
“所以,咱们还是一起去,趁我的肌肉们还没彻底歇菜。”
庄逊抿抿唇,想了想,觉得我说得也有道理,“那好。“
商量妥当,我俩各自拿着自个儿的武器,打着手电沿着青石地面向前走去。这似乎是个巨大的堤坝,我们站在边上扔了个冷焰火下去,见下面是个坡面,隐约有些黑影,但却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下去看看。”
我招呼庄逊,我俩沿着上头走了四五分钟,没有看见能下去的地方,看看坡面的最高处离我们不过三五米高,便打了地钉,垂着绳子攀了下去。
沿着坡面向下走,射程长达三十米的电筒,很快便照出了那些庞然大物的真正模样。
入眼的一刹那,我和庄逊都被惊呆了,只能呆呆的望着前方,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七章:十八接引舰
好家伙~!
竟然是艘船,雕漆画风,古朴森严的大木船。
我和庄逊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顺着数过去,这样的大木船竟然足足有十八艘,合着这不是什么堤坝,而是个港口。
但是谁有能想象得到,凌云山山腹之中竟然会这么大一个泊船的港口呢?
我走进一艘船,用电筒光打在他的雕花上面,仅仅看装饰工艺的话,是唐代的没错。
可这形制……
我正想抬头再观察观察,“唰”一道耀眼的白光直刺我面门,我眼前一白,顿时失去视觉感官,我心里一惊,扭头就跑,同时大声猛喊,“庄逊!”
身后的脚步声急促而又有力,几乎是一瞬间便赶上了我,我感觉自个儿的后脑勺传来一阵风响,同时还伴着个粗犷的咆哮,“看剑!“
我本能的一扭身,举起胳膊格挡,心里却惨然不已,真是窝囊,死在什么东西手上都没看清楚。
然而,那“东西”却在半空中却惊讶的“咦”了一声,紧接着,他比我还狼狈的强行向旁边一让,啪叽一声,摔了个狗啃泥,顺着滚了好几圈,才一蹦而起,“小陈爷!”
我还没来回过神来,那人已经一把搂住我肩膀,嗷呜一声,“小陈爷,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蝎子?”
看清来人,我也没法保持淡定,幻觉中他为我而死的惨状,现实里失散那么久的担忧,一瞬间爆发出来,我抓着他的臂膀,声音发哽,一连串的问道“你也没事吧?伊叔呢,章汐和阿年呢?他们跟你在一起吗?”
话音刚落,便看见另几束手电光从船后面绕了出来,章汐跑在最前面,一见我就呜咽的跳上来,搂着我脖子,哭得梨花带雨。
“陈梦泽,你个大骗子,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姑奶奶,我死了和我是大骗子有什么直接联系吗?”我心里一松,苦笑着轻轻拍她的后背,一边儿安慰这丫头片子,一边儿抬头看其他人。
伊老板站在两步开外,微微笑着,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阿年和庄逊站在一边儿,一人手里拿着软钢鞭,一人倒提着九阴剑,身上的战意还没彻底散去,看来刚才差点打起来的不只我和蝎子两个人呢。
章汐激动了一小下下,哭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放开去折腾庄逊了,伊老板这才上前来,“泽娃~,你可是要吓死我们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有点复杂。”
“那就先去那边儿坐着说,我们刚刚做了个简易营地,去吃点热乎东西。“
伊老板笑起来,带着我走到一处空地,那儿已经堆了几块固体燃料,几块石头上面架着蝎子随身背的小号军用锅,锅里已经装上了水和一些罐头牛肉。
“东西不多了,出去之前顶多能还有这一顿汤喝。”蝎子情绪稳定下来就开始忙东忙西,显得很是高兴。
我傍在地上,趁机把我和庄逊经历的事情跟伊老板他们讲了一遍,讲到机关的时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多出,听到我们最后破解机关顺利离开的时候,伊老板一拍大腿,竖起根大拇指,“不愧是我梦泽侄儿,干得漂亮。”
阿年那冰山脸也融了几分,“看起来,小陈爷也不是真的那么无能。”她明明是想夸人,但说个话还是跟嘲讽一样。
我只能说我对她的情商很是绝望,所以对她的评价我就当做没听见,丝毫没扫雅兴~,反正应该是在夸我,就继续往下说。
很快讲到了栈道上的壁画,这个环节最感兴趣的自然是伊老板,他叼了根烟,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他的样子,我忽然想起个事儿,扭身偷偷问蝎子,“还有烟吗,给我一包。”
他顿时跟媳妇被检查私房钱似的,一脸肉疼,好一会儿,才扭扭咧咧摸了个烟盒,分了几根给我,“没了,就半包。”
半包就半包吧,我叼起一根儿后收起来,开始问他们的情况。
拖着快散架的身体跟伊老板一起去栈道弄了木头,做了几个火把,我们三人沿着上边的河堤走了一遍,发现周边没有其他的道路。
回到火堆旁,蝎子已经把聊以果腹的单兵干粮弄出了真正的食物的样子,我绷着碗罐头牛肉汤,只一口,就幸福得差点没流眼泪花子。
这人就是这样,在北京城的时候,这样儿的罐头我是看都不会看一眼,因为这种东西为了保存而经过的处理工艺早就味如嚼蜡,还不如方便面好吃呢!
而现在,就这东西配上简单烤了烤的单兵口粮,我都吃得跟从埃塞尔比亚来的一样。
热烘烘的食物带来的能量确实比冷食高得多,一顿海吃,肚子里总算是有了饱的感觉,全身的肌肉疼是疼,但至少开始恢复力气了。
我长长吐了口气,终于有心思观赏这十八艘巨大的舰船。这周围没有路,那条栈道在来的时候就被我们踩断了一多半,肯定也没法再过六个成年人。
估摸着待会儿出去的方法,还得落到这些个船上~。
不过要说起来,这些船也是好生怪异,我瞅了半天,竟然只判断出了它是唐代的造物,其他的就连作用,都还没看出来。
“这些船既不没有桅杆和帆,有不像艨艟有下层划桨的桨口,形制既不是商船,也不像战船,他们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就算是商战船修在山里也没用啊。难不成他们还能在这儿组一支商队或是海军?”我秉着不耻下问的原则打开了话匣子。
章汐在一旁对我翻了翻眼睛,“我看啊,既然是在墓里,那肯定就是陪葬了,是明器。”
“不是!”这么果断唱反调的一定是阿年,我猛一抬头,这才发现她跟庄逊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爬到了船舷边儿上。
“你们搞什么!”我顿时急了,扯着嗓子对他们大喊,“祖宗们别瞎窜行吧,还没搞清楚上面有什么危险呢!赶紧下来!”
庄逊被我一吼,立刻乖乖的翻身从绳梯上跳下来。
倒是阿年被我这么一喊有些不好意思,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几抹红润,撇了撇嘴,“看看而已,大惊小怪!”
“不过,这些船肯定不是明器。”她微微扫过章汐,下巴微扬,“我刚才看了,上面连舵都没有。古人视死如生,明器的制作一定是跟生前所用度的东西一样。没人会做个不能用的船来做明器。”
阿年说得有理有据,章汐也无话反驳,为了挣点面子,只能把问题反了回去,“那……那你说这是什么?”
“接引舟。”忽然,一直没说话的伊老板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正在剑拔弩张的章汐和阿年同时一愣,我们其他人也迷茫的扭头看向伊老板。
他忽然笑起来,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跟我们解释,“你们还记得刚才泽娃讲的壁画吗?”
“嗯,记得,可是跟这些船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帆舰全部是通往“极乐世界”的接引舟。传说中,佛有国度,曰之极乐,但这极乐世界却位于苦海的中央,众声皆为之向往,可却苦渡无门。”
“后来,佛心生怜悯,就特意建造了十八舟接引帆舰,对应的正是那十八层地狱,每逢佛门国度开启之日,这十八舟帆舰都会从地狱中解救苦厄之人,前往极乐世界。”
“因为这十八艘舰船是佛法无边的佛陀所见,通向的又是至纯至净的极乐世界,所以才无帆无舵,仍自飘零。”
伊老板的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我只觉着自个儿是在听神话故事,忍不住脱口就问,“可这儿不是龙穴大墓吗,怎么会有这佛家的接引舰?还停在这么隐秘的地方。难道是墓主人搞的?区区一个将军,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财力啊。还是说,这里埋的是什么更显赫的人物?”
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让伊老板连连摆手,无奈的抖了抖袖子,“泽娃,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也不知道啊。说白了,我也是第一次干这事儿,走了这么久连地宫门都没见着,还纳闷得很呢。”
我一下醒悟过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正准备从头跟伊老板慢慢分析一下。
却看见章汐疑惑的歪着头,单手搭在耳朵上边儿,“诶,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我和伊老板微微一怔,竖起耳朵一听,果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声响,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立刻回头,异口同声,“快后退,往高处去!”
第三十八章:铁背龙王群
一切就发生在这电光雷闪间。
我们刚做出逃跑的决定,水流便已经出现在了视线范围之内。饶是人群中最有社会阅历的伊老板也是急得上蹿下跳,反手将我往后一推,“泽娃,你赶紧带两个丫头走~,庄逊,蝎子把东西装起来……诶呀,锅碗瓢盆就不要了,别墨迹赶紧的!”
幸好我和伊老板第二次上港口的时候又在这边儿新打了条绳儿,不过这坡度有些陡,等我们跑到绳儿面前时,水已经没过我的小腿肚,巨大的冲击力让我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踉跄了几步才总算是站稳了脚。
我让阿年先上去,然后托着章汐往上送。阿年这会儿也顾不得两人之间不对付,赶紧趴在地上把人给往上拉。
水流的速度有多快,没见过的人想象不出来。上一个浪头还在脚背上头,下一个浪头就能打到腰上面儿。
等我也爬上去时,水面已经离港口的面儿不足两米,伊老板和庄逊他们三人拼了命往我们这边儿划水,我手忙脚乱收起绳子甩过去让他们抓住。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爬上岸,还没来得及捯气儿,就听见万年不变的冰山阿年略带惊恐的“呀”了一声。
“怎么了?”伊老板顾不得自己一身长褂湿哒哒的,翻身跳起来,噙掌胸前,一个箭步将我们护在身后,嘴里大喊,“蝎子!”
“是!”蝎子也抄着自己的蝎刀护在另一侧。
庄逊自然跟我寸步不离,章汐也紧张的抓着我的手臂。
见我们全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阿年耳朵尖儿莫名的红了几分,强行保持淡定的模样,“水里好像有东西。不过,还没看出危险。”
话虽然是这么说了,但在这肯节儿上我们谁也没因此而懈怠,毕竟越是这样的大墓里越是充满了未知,谁也不知道下个儿出现的东西是什么~。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港口两边的山谷都已经在这眨摸眼的功夫被水流灌满,一道道波浪持续不断的涌来,撞击在港口的青石上面,不时发出闷雷般的声响儿。暗青色的泡沫飞溅起来,跃出青石墙,落在离我们不远的港口面儿上,细小的水雾顿时让人眼前一花。
要是刚才伊老板他们再慢一点,估计就上不来了。
我们看得心有余悸,四五道电筒光顺着水面照过去,很快也看到了阿年说的东西——无数的浮尸顺着水流汇聚在港口下面的水面上,好家伙~,花花绿绿,层层叠叠,跟垃圾站的垃圾存放坑似的。
好在这等场面我们这一群人也早在外边儿就见识过,这会儿除了惊异浮尸的密集程度之外并没多大反应,倒也算得上是从容自若了。
“他奶奶的,这得有一个师的人吧。呃……呕——”蝎子眼睛都直了,下意识的就把身子往前探,结果被浪子浇了一脸,瞬间恶心得不行。
我们赶紧退了几步,生怕落他的后尘。
“这和大佛跟儿前的浮尸有关系。泽娃~,你说会不会大佛跟前儿的浮尸就是从这里流出去的呢?”伊老板永远是我们当中最镇定的一个,他瞅了两眼,便开始思考这些浮尸的来处去往。
我壮着胆儿凑过去,这不知数量几何的尸体看起来实在让人头皮发麻,只是这会儿由不得我露怯,只能强迫自己挨个观察那些面目狰狞的家伙。
“估摸着就是这儿没错儿了,不过伊叔,从这浮尸的服饰来看可真算得上是大锅炖了,唐宋元明清,甚至民国时期的都有,这修龙穴的人要是是故意把这儿做成了积尸地,那也太骇人听闻了些!”我竟然冷不丁儿地把自己说的打了寒蝉,感觉到了跌份儿,我赶紧干咳了几声。
“就算不是故意的,一千多年的积尸地,也够吓人了。”
“那你说这会不会跟这接引舟有关系?”伊老板又自顾自地发起问来。
潮水涨起来之后这十八艘船也随着浮了起来,被水流推到离我们不远的地方,随着波浪一晃一荡,发出嘎吱的声响。
说实话~,比起佛意我更觉得这些大家伙鬼气森森的。
伊老板还在自言自语,“或许设计龙穴的人把这里弄成这样,就为了表现一个普度众生的意思。死在江上的人,全都归于此处,接受佛陀接引……诶,好像也能说得通。”
我倒是对这个想法持保留意见,倒觉得伊老板对这个佛陀接引的事情有些钻牛角尖了。虽然我们一直叫这儿叫龙穴,但说白了就是把它吹出个花儿来,他也还是个斗,就是不知道尽里头埋着的是哪个老粽子。
我读了这么些年的书,还没听说过哪个帝王将相突破了自己的封建思想,把自己的墓设计得稀奇古怪的就是为了普度众生。
但这话儿我不能跟伊老板说,跌他面儿,没必要。
正在我打卦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旁边儿的章汐一阵咋呼,“诶,左一点,左一点……哎呀,又偏了!蝎子哥,你行不行啊!”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刚才是水晃了一下,不然我早戳中了好吧。”
“……哼,我看你不过是二把刀!”
我扭头一看,不由得苦笑,这小丫头片子的胆儿倒也跟着我们这一趟下来长进不小。前几天看见浮尸还怕得要命,现在就能面不改色的像是在瞅抓娃娃一样。
不过我也好奇他们在干什么,不由得走近去看,把脸凑过去,“你们在干啥?”
蝎子的大背包里有只小型鱼枪,他这会儿正在把绳儿往回拽,一边儿拽一边儿嘿嘿一笑,“小陈爷,您看见左边那堆水漂儿了吗?那里边儿有个日本鬼子,我准备把他丫的弄上来,抽他一顿,也算是为国效力啊。”
我顺着章汐打的电筒光看去,在离我们不到十米的尸体堆中确实有一个日本兵,穿着军装,看起来级别不低,腰上的皮带里还别着一把手枪,看起来亮锃锃的,似乎没有被岁月和自然破坏。
嘿~!
我心里立刻了然,这蝎子那里是爱国主义情绪爆发啊,他就是看上了那把枪。
果不其然,他紧接着一镖正正插进那军官的背心,顿时高兴的蹦起来,“嘿嘿,中了。赶紧过来,让你蝎子爷爷看看这家伙事儿还能不能使。”
看着他麻溜的往回拉绳子,我忍不住想涮一涮他,哪想到,话还没起头,便见那水中一阵翻腾。
忽然间,一个黑影自下而上,“嗷呜”一口,竟是把那日本兵囫囵吞了下去。巨大的力量把没有防备的蝎子一头拉倒,飞快的拖向水中,他一时间没回过神来,本能的“诶呀”了一声,半截身子已经落出了岸沿儿。
“蝎子哥!”
“蝎子哥——”
我和章汐吓得脸都白了,也来不及多想,手里的电筒一抛,扑上去一左一右抱住他的大腿,拼了吃奶的劲儿把他往回拖。
但水里的东西力量实在太大,我们三个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手,眼看就要被拖进水里,伊老板忽然从我头顶探出袖子,“咻”的卷住蝎子的摇杆,一声暴喝,“鱼枪扔了!”
蝎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手,鱼枪连着绳子瞬间栽进水里不见了踪影。
伊老板把蝎子拉上岸,瞪着我们三个,脸色跟屋檐上的青瓦似的,顺手一巴掌拍在蝎子脑门上,“你这是第一天出来混吗?自己瞎胡闹不说,还带着俩小孩儿一起,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是啥?”
伊老板冷哼一声,还不解气,又接着指起了手指,“还鞭尸?你要是连累他们几个娃娃也跟着你一起掉下去,老子才要把你捞起来鞭尸呢!这会儿看见把破手枪就走不动道儿,等会儿进到墓里边儿,见着那么多宝贝,你是不是还要给它们陪葬啊!”
我能理解伊老板现在的心情,那也是为我们好,再加上任谁在这斗里头憋屈了半天也得找个发泄口发泄出来,但看着蝎子这么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被骂得低眉顺耳,跟被遗弃的大金毛儿似的,我真是觉得于心不忍,就在我决定要挺身而出帮他分担一点儿火力的时候,水里异变又生。
本来已经停止上涨的水面忽然像是煮沸了一般,水里轰隆作响,浮尸被混乱的水流高高抛起,甚至有不少被甩上了岸来。
伊老板的骂声戛然而止,扭头一看,一头硕大无比的铁背龙王高高跃起,带着巨大的水花从我们头顶掠过,又重重落进另一边的水中。
水面儿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近百个巨大的鱼头,一起一伏,争先恐后的抢食着水中的浮尸,水面顿时炸了锅,可偏偏除此之外还有特别酸爽的“嘎嘣嘎嘣”声响儿。
看来这些个尸体都是鸡肉味儿的,还嘎嘣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