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凭什么从一个小人物登上历史的制高点

  李业惊道,“与我有关?”,郭威只平静地注视着肖卓,示意她接着说下去,肖卓道,“他们一来,手下也跟着进来,再加上护卫的辽军,总共不下几千人,都堵在房外的院子里,没人再会想到去看一下其它地方。所以你又有了空子可钻,找个没人的墙角,把身上的辽服脱下理好。现在你又回复禁军身份了,只需要翻墙出去,找到你的队伍,在那个时刻,大家都在关心是谁杀了人,谁会想到去追究你解个溲用了多长时间?你最成功之处,便是让人看不到有刺客跑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等到史大人想起要封锁街道的时候,哪知你根本就没离开,而是一直在我们身边。快说,你到底受何人指使,为何如此处心积虑要谋害赵大人?”
  王元忠颤声道,“不,不是小人。”
  肖卓道,当然不是你一个人了,而是你们。你们设计盗走石守信腰牌,故意行刺未遂让萧将军捡到,进而借禁军之手逼走石守信,坐实了他的嫌疑。之后便开始了你们的计划,不但将杀人之事布置得十分神秘,更故意用天丝来误导,以嫁祸于我朝和蜀国。我已经请柴将军查过所有值巡此地的禁军的底细,你是两年前入的禁军,祖籍淮南,所以你其实是唐人。
  王元忠矢口否认道,“我不是唐人,我老家在沂州,三代以前才是在淮南。”
  肖卓上前一把撕开他胸前衣襟,只见王元忠胸口下纹了一个寸许大的“铁”字,字色墨青。
  肖卓冷笑道,“还不承认吗?这是江南皇室近卫的标志。你便是玄-衣-铁-卫,林仁肇就是你们的大统领。”
  郭威一听,立刻吩咐张永德火速带人去封锁唐使驿馆,史弘肇道,“不用这么着急,宋齐邱就住在隔壁街上,还怕他跑了不成?”
  郭威道,“我们这边这么大的动静,唐使驿馆却声息全无,我担心他们已经走了。”
  王元忠见无从抵赖,昂首冷笑道,“不错,我便是大唐皇帝御前近卫王中,我杀的是辽人,不,杀的是辽人的走狗汉奸,替你们出了一口气,你们难道不该感谢我吗?”
  肖卓上去一脚,踢在他脸上,骂道,“你们行此阴狠毒辣之计,意在挑拨辽汉关系,以便江南从中取利。如此卑鄙,还敢大言不惭。李大人,交给你们开封府了。”
  李业指着王元忠的鼻子,“你这个狗贼,想挑动大辽向我们开战,说,你的主子是谁,是宋齐邱吗?”
  王元忠道,“我可以说,但我只告诉李大人。”
  李业走过去,拧着王元忠的耳朵,恶狠狠道,“还不快说?”
  王元忠道,“我家主人,便是…”他声音极小,李业听不清楚,凑拢去问道,“是谁?你大声一点。”
  王元忠嘴角流出黑血,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李…李大人,你为…为何要杀我?”话音刚落,他头一歪,瘫倒下去。李业抓住他的身子不住地摇晃,声嘶力竭地吼道,“是谁?是谁指使你?你快说,你快说呀。”

  肖卓看一眼王元忠,冷冷地说,“他已经死了。”史弘肇怒喝道,“李业,你竟敢杀人灭口?”李业惊恐地说道,“不,不是我,是,是他自己。”
  史弘肇道,“只有你在他身边,他一说出秘密,你便下手将其毒杀。到底你和他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业急忙辩解,“他…他还没有说出来,就…就死了,信不信由你。”
  史弘肇冷笑道,是怎么回事去了侍卫司就知道了,来人,把李业给我抓起来。
  李业跳后一步,叫道,“姓史的,你想假公济私,栽赃诬陷。我还说他是你杀的呢。是非经过要等我开封府审了才能清楚。”
  史弘肇道,“你就是开封尹,自己审自已吗?一派胡言。”回顾左右,厉声道,“还不给我上?”
  李业喝道,“开封府的人都死哪去了?快给我挡着。”
  苏逢吉见形势骤然紧张,忙解劝道,“李大人是国舅,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其中必有误会,不如禀明皇上,由天子圣裁。”
  史弘肇道,“皇帝是他亲外甥,当然向着自家人了。”
  郭威正打算开口,肖卓说道,“一看就是骗人的,那家伙嘴里先藏着毒药,预备着事发了便自尽。他反正都铁了心要死的人,怎么会真的说出什么秘密。我看还是赶紧抓住宋齐邱要紧。”
  郭威道,“此言有理。”,叫张永德立刻带人赶往唐使驿馆,肖卓一摆手道,不用着急,我早叫人把姓宋的监视住了。
  转头对韩令坤道,“你的人怎么说,宋齐邱在干什么?”
  韩令坤得意地说,“放心,跑不了,我的人都在那儿盯着哩。”话音刚落,见自己的副手李卜京站在人群中,不禁问道,“你过来干什么?不是叫你们看住那边吗?”
  李卜京一脸茫然,“还要监视吗?你说抓住了凶手要发赏钱,我想反正都没事了就让弟兄们撤了,过来领钱。”
  肖卓恨不得一脚踢飞这个不长脑袋的家伙,骂道,“还不快过去,一群猪,成天只知道钱。跑了宋齐邱,我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
  唐使驿馆内早巳人去楼空,肖卓抓过几名扫地的仆役一问,才知宋齐邱今天就没回来过,而其他随从也于一个时辰前匆匆离开。
  肖卓想了想,一个时辰前正在发赏银,暗恨自己太相信韩令坤的能力了,当即对郭威道,“在下虑事不周,让元凶逃走,请大人降罪。”
  苏逢吉道,“这都怪你凡事自作主张、藐视上峰,我甚至怀疑你和宋齐邱是一伙。假借发赏钱拖住我们,让宋齐邱可以从容逃脱。”
  郭威没有理他,说道,“若没有肖卓尽心追查,谁又能知道辽使案别有内情?算了吧。”
  赵匡胤道,末将办事不力,愿向大人请命,捉拿唐国使团。
  郭威向史弘肇和李业望了一眼,说道,“几位大人的意思呢?”李业和史弘肇又开始争吵着派谁的手下去。
  郭威暗叹一口气,说道,“赵匡胤隶属龙虎卫,既归开封府管辖,又是侍卫司的麾下。要不就派他去吧。”
  李业想了想,也对,抓到了人至少有一半功劳,于是对史弘肇说道,“我没意见,你呢?”
  史弘肇见是郭威的提议,不好不给面子,说道,“我也没意见。”
  郭威严肃地说,“那赵匡胤便率右龙虎卫五百人,速去追回江南使团。记住,能不动手最好不要动手。张永德下去传令,开封全城戒严,所有人一律不得擅出。”
  待到众人都领命去了,郭威对几名大臣说道,“咱们也该进宫面圣,向皇上禀报此事经过。”
  史弘肇道,“对,是该进宫,李业与此案不清不楚,我正好要参他一本。”
  李业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高叫道,“你参我?我还想参你哩。”
  史弘肇道,“你参我什么?”
  “我参你…飞扬跋扈、构陷忠良。”
  两个人吹胡子瞪眼睛,马上要打起来,郭威心想朝廷重臣举止如市井泼皮,岂不让下面的人看笑话。打圆场道,“是非曲直,皇上自有定夺,还是先入宫吧。”
  苏逢吉拉住李业,对郭威等人笑道,各位大人先行一步,容在下劝劝李大人。
  史弘肇冷哼一声,大步而去,郭威也随后跟上。李业和苏逢吉、大理寺卿聂文进留在原地。看着史弘肇的背影,李业重重地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在我面前大呼小叫,还想去告我的状,我怕你?”
  聂文进谄笑道,“大人何必与这等草包一般见识,他是什么出身?一个泥腿子兵痞罢了。
  怎么比得上大人金枝玉叶、皇亲国戚?”
  李业道,“说得好,我姐夫养的一条看门狗,主人不在的时候就只知道狂吠乱叫。早晚我扒了他这身狗皮。”
  苏逢吉道,李大人既然知道史弘肇为人骄横嚣张,那就更不应该和他起争执了。
  李业指着自已的鼻子,“你叫我让着他?老苏,我没听错吧?他算什么?你要是怕了他,那就赶紧走,算我看错了你,我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苏逢吉笑道,“大人误会了,在下忠心于皇上,又岂会去和史弘肇这种人同流合污。但请大人想一想,以你如今的实力,斗得过史弘肇、郭威一班人么?”
  李业道,“斗不过也得斗,上面还有皇帝呢,一纸诏令交出兵权,他又岂敢不从?除非是想造反。”
  苏逢吉看一眼四周,小声道,“此处非说话之地,咱们得换一处商量。”
  李业会意,笑道,我府里有今年新酿的玉露春,咱们回去边喝边谈。老聂,去把郭允明也叫过来,喝酒怎么少得了他呢?
  赵匡胤和肖卓、公孙燕、韩令坤带着人马急出南门,据南城守将叙说,唐使一行刚刚出城。匡胤驱马紧追,不一会儿,看见前面有一支百来人的车队,旗帜招展,正是唐国使团。匡胤赶上去,喝令手下团团围住。却不见宋齐邱和林仁肇。一问之下,方知这两个人今早便已先走。
  肖卓说道,“必定是宋齐邱听到了什么风声,故意把随从留下,拖住我们,以使给他留出时间逃跑。”

  匡胤即刻将手下分作五队,分别搜索。自己和肖卓带了几十个人继续往前追赶。公孙燕提醒说林仁肇武功甚高,而且身边一定还带有手下。
  匡胤道,事不宜迟,如果让他们跑出百里之外,到处都是平原,地势开阔,我们就更追不上了。
  于是约定大家各寻一处,以烟火为号,相互接应。分派完毕,众人都急急而行。匡胤这一队奔出约七八十里,仍不见宋齐邱踪影。肖卓说道,南门外的蔡河接连漕运,姓宋的会不会坐船逃走了,这样他便可借助运河直达淮南。
  匡胤觉得有理,传令沿河搜寻,肖卓又说道,“走水路会比较慢,如果他真的坐船,那么必未走远,可令所有南行船只停岸检查。”
  从南门的蔡河而驶入大运河的船只很多,在龙虎卫的士兵们吆喝下――停靠,不一会便排起了长龙。士兵们依次检查,后面船上的人等得不耐烦,高声地抱怨。匡胤对肖卓道,这样不是办法,必须向侍卫司申请多调些人来才行。
  肖卓道,不用这么麻烦,一来一去又要多费时间。
  于是命手下沿河传令,今天所有南下的船一律不许走。
  匡胤惊道,“你这是假传上命,万一有人告发,可不得了。”
  肖卓笑道,事急从权嘛,如果宋齐邱和林仁肇真在哪艘船上,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下船改走陆路。
  河上的船只有载客的,也有运送货物南下贸易的,听到岸上禁军传下的命令,都怨声载道,不少人干脆下船到岸上来休息。
  肖卓仔细在人群中观察,突然推了匡胤一把,“大哥,你看那个人。”
  从船上下来人大多只是在岸边歇息观望,只有这个人用斗笠遮了头,四处看了看,便往直往官道上走。
  肖卓道,“跟上他。”匡胤打个手势,几十名士兵立刻尾随过去。
  那人发现身后有人,加快脚步,匡胤高叫道,“站住”
  那人好象听不见,继续往前走。匡胤追上去,抓住那人,斗笠下那人的脸上全是麻子,相貌猥琐。匡胤问道,“叫你站住,为什么不停下?”
  那人口中啊呜几声,双手比划,肖卓道,“原来是个哑巴,你走吧。”那人躬身行了个礼,转身便走。肖卓猛喝一声,“林仁肇”,那人身子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肖卓冷笑一声,拔剑飞扑过去,那人背后好似长了眼睛,肩一缩便避开了。肖卓道,“果然是你。”迅速刺出数剑,匡胤也赶上来,拔刀相助。
  那人一个纵身跳出圈外,取下斗笠扔过来,匡胤挥刀一劈,将斗笠砍飞。那人笑道,“终于还是被你们找到了。”禁军士兵冲上去围攻,林仁肇从身上摸出一柄短剑,左刺右劈,立刻杀翻了十多人。
  匡胤急命人去报讯,然后冲入战团,挥刀直扑林仁肇,肖卓也上前夹攻。林仁肇不慌不忙,在众人围攻之下攻守自如,全无半点破绽。匡胤见这么多人都拿他不下,己方士兵反而不断被杀伤,心中焦急,刀刀直取其要害。林仁肇兵刃短,不和他硬接,展开身法,游走场中,右剑左掌,当者立毙。
  眼看手下伤亡殆尽,匡胤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人给跑了,只要多拖得一时,等大队人马赶到,林仁肇便插翅难飞。
  心念既定,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不避林仁肇的剑锋,一刀猛攻其肩头。林仁肇欺身上前,本来是要刺匡胤的小腹,但刀锋已至,不得不侧身闪避。背后肖卓又一剑刺来,林仁肇的身体象突然断为两截,整个人低了下去,避过这夹击之势,同时出腿横扫,将肖卓踢翻。回手又是一掌,把匡胤震飞出去。
  匡胤中了这一掌,胸口气闷不已,往后连退十余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再看肖卓被踢得更远。两人强撑着爬起来,欲待再上,林仁肇道,“咱们作个交易如何?我今天放你们一马,你们也别再纠缠。”
  肖卓道,“谁稀罕你放一马。”林仁肇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苦苦相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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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卓正要破口大骂,只听一声娇叱,“饶不了你。”一团红影裹挟着剑光飞扑林仁肇。肖卓喜道,“燕儿来了,快用公孙剑法制住他。”
  林仁肇奇道,“公孙剑法,不是失传了吗?”公孙燕道,“呸,你家剑法才失传了。”口中说着话,下手却毫不留情,行云流水般连攻十八剑。林仁肇一时没反应过来,招架吃力。公孙燕笑道,“姓林的,上次在树林里暗算本姑娘的是不是你?老实交待。”
  林仁肇道,是又如何,上次没杀你们,却不知感恩。
  公孙燕道,“感你个屁,你是为了陷害我师兄。”说着,“刷刷刷”又是数剑强攻。林仁肇刚开始是因为没见过公孙剑法,所以才落了下风,和她兵刃相交后,发现她剑法虽奇,但内力平平。当下凝神静息,运气于剑,意图双刃相交之时,用强劲的内功将公孙燕的兵器震飞。公孙燕十八式剑法使完,见林仁肇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心中起了轻敌之念,顺势将前六式一气呵成地使出,这将每六式合为一招,是上次陈抟发现的。登时威力倍增,林仁肇眼前剑芒闪烁,一时避让不及,前胸衣衫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公孙燕心中遗憾竟让他躲开了这一击之威,再将中六式如风般刺出,剑气森森、寒光扑面。林仁肇并不格当,而是干脆将右手短剑往前掷出。公孙燕急于攻敌,不防他有此一着,眼看短剑直朝面门飞来,急忙回剑挡开。
  林仁肇趁此机会,闪电般扑上前去,一只手抓住公孙燕握剑的手腕,另一只手拍向她头顶。
  匡胤和肖卓同声惊呼,公孙燕转眼之间受制于人,心想“我死定了”,感觉林仁肇掌风已近发梢,闭目待毙。猛听得林仁肇身后风声大起,紧接着是“蓬”一声响,她睁开眼睛,只见林仁肇已和一个灰衣人斗在一起。那灰衣人正是石守信,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从背后发起偷袭,林仁肇当时正全力对付公孙燕,待到发觉身后有人时,已闪避不及,背心中了一掌,顾不得再杀公孙燕,立刻回身与石守信相搏。
  石守信一击得中,见林仁肇身子晃了几下,脸色青白不定,以为他定受内伤,呼呼呼连发三拳,分击其上中下三路,不给林仁肇留下喘息的机会。林仁肇掌拨十字,化开攻势。陡然大喝一声,挥掌击出,连喝三声,连击三掌。每击出一掌,他的脸色便红润了几分。最后一掌,其势若排山倒海,石守信觉得自身犹如一叶扁舟处于汹涌波涛之中,身不由己地站立不稳。于是强运先天功,勉力抵住,身上衣服高高鼓起,头发也向后飞散。
  公孙燕回过神来,捡起长剑,刺向林仁肇。肖卓也摸出弹弓,连发数弹疾射。林仁肇身子斜转,转到了石守信身后。公孙燕的剑和肖卓发出的铁丸都往石守信身上招呼,石守信连忙往侧边飞出,林仁肇长啸一声,往树上掠去,石守信叫道,“不要跑”,也纵身飞掠追过去。
  匡胤见大队禁军正赶过来,立刻指挥众人四方包抄,同时命弓箭手作好准备。
  林仁肇立于树巅,身子随树枝轻轻起伏,说道,“想不到石氏子孙中还有身怀如此武功的人。”石守信道,“那你承认是你发现了我的身份,知道我与赵延寿有仇,故而设计栽害了?”
  林仁肇道,“不错,谁叫你身上有石氏一脉相传的胎记?”
  石守信骂道“卑鄙”,足尖一点树干,拔高丈余,借势凌空双掌击出,林仁肇道,“非要穷追不舍吗?”,运掌一抵,身子往后飞出。公孙燕早守在一旁,剑光闪动,封住了林仁肇的退路。
  匡胤喊道,“林仁肇,你已落入天罗地网,还是束手就擒吧。”
  林仁肇冷笑一声,随手折下一根细枝,与公孙燕剑光相交,树枝被剑绞为数截。他双手猛力一拍,所有断枝如同利箭分射石守信和公孙燕。趁二人分神闪躲之时,他已又掠出数丈。匡胤急命放箭,林仁肇人比箭快,几个起落,便消失于官道旁的密林之中。
  匡胤马上命令所有手下入林搜索,石守信道,多半抓不到了,这密林方圆数十里,姓林的又武功极高,一旦逃出森林便是茫茫平原,天高地阔,只有任其逃归了。
  匡胤很是遗憾,肖卓安慰道,跑了姓林的也没什,么不是还有宋齐邱吗?他没武功,总跑不了多远吧。
  石守信道,“姓宋的恐怕已走得更远,我早上便见到林仁肇和他出了城。”

  公孙燕道,“师兄你一直守在这儿的?”
  石守信点点头,“我怀疑栽赃陷害我的就是林仁肇,这南门是他们回程必经之路,所以乔装暗伏于此,希望能弄个清楚。”
  公孙燕道,“你有怀疑,为什么不来告诉我们呢?要是早点知道的话,唐国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石守信笑道,“我是被通缉的人,生怕被人发现,怎么还敢来见你们?”
  匡胤道,“现在没事了,肖卓已经把问题都解决了。”当下便将案件来龙去脉给石守信讲了一遍。公孙燕道,“师兄,你现在不会再怀疑肖卓了吧。”
  石守信朝肖卓一躬身,说道,“在下行事鲁莽,从前多有得罪,请肖姑娘不要见怪。”
  肖卓一摆手,“二哥,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咱们还是好兄弟。”
  公孙燕道,“刚才我和姓林的交手时,曾经划破了他的衣服,好象掉出了什么东西,叫人找找看。”
  匡胤命人仔细搜索,有军士在地上草丛中捡到一张纸,交上来给匡胤。只见上面写着,“前事已谐,待辽军南下,贵国可兵发淮北,汴梁可下也。”短短十余字,没有上款也无署名。
  石守信道,“这一定是朝中的内应给宋齐邱带的话。幸好肖卓发现了真相,否则辽人一定会开战。”
  匡胤道,既然有了这个东西,拿回去交给郭大人,若能查出内奸,也算大功一件。

  肖卓把信拿过来,仔细看了一会,问匡胤,“大哥,你觉不觉得这字迹有些熟悉。”匡胤想了想,说道,“是好象见过,不过想不起来了。”
  肖卓道,“你再仔细想想,我记得上次李业叫我们过去的时候,他案头上的公文里的字迹是不是就象这样写的。”
  匡胤猛省道,“是很象李大人的笔迹,我以前见过他的手令。”
  公孙燕道,这姓李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獐头鼠目,原来还是个奸细,咱们去郭大人那儿告他。
  一行人立刻回城,先见到了柴荣,禀明经过后,匡胤将拾到的信纸呈上,柴荣不敢怠慢,抚慰了石守信几句,便让匡胤他们先回去休息,然后只身去见郭威。
  待柴荣去后,公孙燕高兴地拉着石守信,笑着说道,“师兄被证明是清白的,大伙儿终于又团聚了。肖卓,好样的,算我没看错你。”
  肖卓却突然说道,“不对呀。”
  公孙燕道,“又有什么不对了?表扬你也不对?”
  肖卓道,“多谢你的夸奖,但我不是说这个。”
  她神情严肃地继续说道,“据石二哥所说,宋齐邱一早便和林仁肇出了城,为何姓林的不一起走,反而又回来呢?”
  匡胤道,或许他还有其他事情没办妥,所以中途折返。
  肖卓道,我总觉得他是在等着我们去抓他似的,还有那封信,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如果李业想给江南带话,直接交给宋齐邱不就行了?这么重要的字据,随随便便地落在别人手里,李业也太不小心了。

  公孙燕道,李业本来就是个草包老爷,哪能想得那么精细。
  肖卓摇摇头,“草包能和宋齐邱合谋,策划出这么周密的杀人计划?我看这里面还有文章。”
  郭威把信拿在手中,反复看了几遍,未有任何表示。柴荣见他面色霁和,大着胆子说道,“这李业倚仗国戚身份,一向与大人作对,现在终于有了证据可以指证他与他国勾结,图谋不轨。我甚至怀疑高怀德父子的事,也是他从中捣鬼,请大人立刻…”
  郭威脸一沉,打断柴荣的话,“这也算证据?李大人平日与人文书往来频仍,想要仿冒他的字迹那是轻而易举。你先下去,尽快完成对辽使遇刺一案的缮后,这张纸的事不许再向人提起。”
  柴荣本来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向郭威进言,劝他出手对付李业,这样才不会事事掣肘。谁知却碰了个钉子,悻悻地站在那里不说话。郭威喝道,“你还不走?难道也要违抗我的命令么?我警告你,不要学王峻和高怀德,一个只知道拍马屁,另一个失心疯似的成天喊着要报仇。好好下去办你的差,不然的话,亲戚也不给面子。”
  柴荣心中虽不服气,但不敢再多说,躬身施礼退了出去。他走后,郭威身边的魏仁浦说道,“柴将军看来对大人的确是一片忠心,”
  郭威道,“这孩子终究还是太年青了,把很多事情都想得过于简单。”
  扬了扬手中的信纸,笑道,“他居然以为凭这个便能扳倒李业,你说可笑不可笑。”
  魏仁浦道,“别说这不可能是李业写的,就算是,大人又能将其如何?”
  郭威道,“不错,凭李业那点子心思,岂能做出如此大的图谋。”
  魏仁浦道,“那大人以为到底是谁与江南勾结,在幕后谋划这一切呢?”
  郭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魏仁浦道,“大人既有所洞察,当加快行动,否则一旦被敌人抢得先机,大人纵有回天之力,也无补于事了。”
  郭威道,“时机还不成熟,还得等一等。”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若是真到了形势危急之时,我当如何自处?”
  魏仁浦道,“智者不待天时,若谋已定,当尽力而为,则人定胜天。目前强敌环伺且彼暗我明,而大人为朝局所困已久,是时候给自己找一条出路了。”
  郭威问道,“出路何在?”
  魏仁浦低声道,“昔春秋时期,晋国大乱。太子申生在内而亡,公子重耳在外而安,颠沛流离十二年,终成晋文霸业。”
  郭威颌首沉思片刻,抬起头道,“真要走这一步?”
  魏仁浦坚定地说道,除此以外,别无良策。
  郭威道,“但这一步踏出去,我们便没有回头路了。”
  魏仁浦看出郭威内心的犹豫,诚恳地说道,在下蒙大人知遇,从府曹小吏而不次超擢,简报在侧、参赞军机,愿以区区此身报效大人,生死不辞。
  郭威十分感动,握住魏仁浦的双手,说道,“那好,我已下定决心,今后咱们祸福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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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荣一片赤诚,却无端受到郭威的训斥,心中很不平静。独坐房中,思前想后,把最近发生的一切细细理了一遍,始终想不通郭威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以前比较亲近的人一个个都不在身边,李重进远在同州;王峻被打发到邺都去了,当了个观军容的宣徽使;郭崇和曹英,一个在滑州节度使宋延偓帐下做防御使,另一个跟了宋州节度使郭从义。高怀德倒是在京,但也被罢了职。郭威是不是让人给灌了迷汤,把一干亲信全部都压在地方上,不提拔也不重用。但魏仁浦是精明人呀,也由着郭威胡来?
  他觉得很孤独,满腹心事想要向人倾诉,张永德和赵匡胤这些人倒是值得信任,但位分太低,很多事情说了他们也不懂。还是只有去找王朴,这个人虽身在江湖却心怀天下,洞明世事、见解不凡,只有他能给自己指明方向了。
  想到这里,他霍然起身,披上外衣,出门去找王朴。才到门口,就看见张永德急匆匆地赶来,报告说开封府调集大量人手,说是要去抓藏在京中的叛臣家属。
  柴荣心头一紧,马上想到了京娥,忙问道,“有没有明说要捉谁?”
  张永德道,“属下遇见安在轩正率人出发,不敢细问,先来向大将军禀报。”
  柴荣心想京娥的事只有郭威和自己身边最亲信的几个人知道,应该不会泄露,于是镇定地对张永德说道,“不要慌,或许是抓其他人,你再去打探清楚,我也立刻去见郭相。”

  张永德正要离开,公孙燕和肖卓从远处奔来,一见到柴荣,公孙燕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好了,他们要抓符姐姐。”
  柴荣一听,心提得老高,忙道,你说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
  公孙燕道,是大哥叫人来给我们报讯,说他们接到命令,要立刻出发去城北抓叛属。我们一听就明白了,符姐姐就在城北,不是去抓她还能有谁?
  肖卓道,大哥和韩老三正暗中怂恿手下吵着找安在轩要饷,以拖延时间,但也拖不了多久,咱们得快去把符姐姐带走,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柴荣想了想,对张永德说道,你马上去将此事禀告郭相。
  然后冲肖卓二人一挥手,“走,咱们去找京娥。”
  张永德道,将军亲自去,万一被人发现就说不清了。还是我去找符大小姐吧。
  柴荣心想,你去了能抗得住李业么?就算拼了不作这个官,也要护得京娥周全。
  当即用不容商量的口吻命令道,不要再说了,照我的意思做。
  张永德不再迟疑,飞马去见郭威。柴荣三人也急驰往城北符京娥的住处。
  京娥所住的小院地势比较偏僻,周围有零散几户人家。柴荣到后,先不忙于进去,和肖卓二人在外围四处观察,没有见到什么异常,于是示意她们先进去。公孙燕问,“将军你不和我们一起进去?”
  柴荣摇了摇头,“我在这里把风,你们进去后,尽快帮她收拾,简单带一点细软,立刻一同出来。”

  肖卓和公孙燕进去了好一阵也不见出来,柴荣心中焦急,往院门处过去几步,又退回来,想想还是担心夜长梦多,咬一咬牙,大步迈入院内。
  内屋里传来轻轻的争执声,肖卓正在劝说,“符姐姐,柴将军也是为你好,开封府的人马上就到,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春红也说道,“是啊,小姐,你要是让人抓去,我怎么向老爷交待。”
  “扑通”一声,应该是春红跪下了,带着哭腔又说道,“小姐,我求求你了,你就听一句劝,走了吧。”
  符京娥道,“我不走,你们带春红走吧。”
  柴荣听见京娥的声音,心头一热,鼻子忍不住发酸,强抑着激动的心情,推门进屋,屋内的人都转过头来。符京娥乍见柴荣,先是一怔,继而惊喜交集,往门口奔过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立在原地,轻声道,“荣哥哥…柴将军,是你吗?”
  柴荣见她容颜憔悴,不禁心中剧痛,深吸了几口气,才冷冷地说道,“快收拾行装,跟我走。”
  京娥摇摇头,“不,我不走。”
  柴荣着急地叫道,“你为什么不走?是要让人给抓了杀头才开心吗?”
  京娥没有说话,只默默低下头,用手捏着裙角。肖卓见状,扯一下公孙燕和春红,三个人悄悄退了出去。临到门口,公孙燕忍不住说道,“符姐姐,大家都是为你好,你可得想明白了。”

  肖卓忙打她一下,又使了个眼色,公孙燕道,“你打我干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屋里只剩下柴荣和京娥两个静静相对,过了许久,柴荣问道,“十年没见了,你过得还好吗?”
  京娥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抬起头痴痴地看着柴荣,“你瘦了。”
  柴荣道,“别说了,咱们赶紧走吧。”
  京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问道,“我叫人带给你的玉环,还在吗?”
  柴荣从怀里摸出,“喏,在这儿哩。这当儿你就别关心这个了。”
  京娥脸上露出满意而开心的表情,说道,“我是百死莫赎的罪臣家眷,不能连累了你,你走吧。”
  柴荣急促地说道,什么罪不罪的,你是有功之臣,我会去向皇上求情,让他网开一面,大不了把我贬为庶民,用我的军功来交换。
  京娥道,你永远对我都这么好,但是没用的,朝廷有法令,叛逆要诛九族,除非是事发前便出首告发。我一直和李家父子在一起,罪在不赦。
  柴荣道,“那我送你回你父亲那里。”
  京娥笑了笑,“我父亲,他是忠臣,怎么容得下我这样的逆属,我回去只会连累他的名声。”
  柴荣在房里踱来踱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但你也总得先离开这儿啊。”
  京娥望着柴荣,“荣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开封吗?”
  “是我姑父要你来的,我本以为凭他的权力可以护你周全,谁知我竟错信了他。”

  “你不要怪郭伯父,他也是一番好意。但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再活着离开。”
  柴荣大吃一惊,上前一把抓住京娥的手,颤声道,“你…你这是何意。”
  京娥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眼神如痴如醉,喃喃地说道,“我只想再见你一面,只是一面就够了,今天终于又看到了你,哪怕叫我立刻死了也甘心。”
  柴荣紧握着她的肩膀,愤怒地叫道,“我不许你这样说。”
  这时只听得院外人喊马嘶,春红跑进来,惊慌失措地说,“不好了,开封府的人来了。”
  柴荣拔出宝剑,把京娥挡在身后,“不要怕,我们杀出去。”
  京娥把他轻轻推开,对春红说道,“你先出去,告诉外面的人,我马上就出来。”
  春红茫然地问道,“小姐,你这是…”
  京娥脸一沉,“不许问,快去。”
  春红赶快跑出去,大声叫道“你们要干什么?不许进来。”
  柴荣道,春红倒挺忠心。
  京娥点点头,只听刀剑叮当不断,肖卓和公孙燕已经和李业的手下交上了手。
  李业高声道,“你们两个识相的,就给我放下兵器,我看在破辽使案的功劳上放过你们。”
  公孙燕骂道,“再说信不信我割下你的舌头。”
  京娥惨然一笑,说道,“他们来得真快,我想多看你一会儿都不成。”
  柴荣紧张地看了看窗户,“让肖卓她们挡一阵,我带你从后院走。”

  京娥道,“荣哥哥,你好天真,人家早将这里围起来啦,现在连你也走不了了。”
  李业在外面又喊道,“柴荣,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滚出来吧,躲在女人闺房里还算什么男人大丈夫。你别忘了,她可是嫁给过叛臣的罪妇。”
  柴荣正要张口骂回去,京娥一把掩住他的嘴,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别上了他的当。”柴荣眉头紧皱,一拳重重捶在桌上,把桌上的碗盏杯碟震得“叮啷”作响。
  京娥勾住他的脖颈,无限爱恋地看着他,眼里泪珠滚落,哽咽道,“荣哥哥,抱紧我啊。”
  柴荣将她紧搂怀中,京娥伸出手轻抚着他的面庞,“荣哥哥,没想到我们再见面的时候,竟会是这个样子。”
  肖卓在外面叫道,李业你不要欺人太甚,赶快给我滚。
  李业笑道,“我今天就把你们一齐收拾了,看郭威来不来得及保你们。给我上,有阻当者,格杀勿论。”
  赵匡胤叫道,大人且慢,这里面的人倒底是谁还不清楚,还是等其他几位大人来了再说吧。
  李业怒道,你推三阻四,看来和他们是一伙的。来人,先把赵匡胤和韩令坤给我抓起来。
  柴荣听到这里,说道,我们不能连累别人,走,咱们冲出去。
  京娥攀住他瘦削的肩膀,说道,“荣哥哥,你听我说,你是要做大事的人,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冲动。”
  柴荣道,“好,我记住了,快走吧。”
  京娥语气变得急促,“有两件事,你一定要放在心上。第一,我曾经听李守贞和总伦提起过霸云刀,说它牵涉一个重大秘密,但到底是什么秘密,,连他们也不清楚。既然现在刀在你手中,千万小心不要丢失。”
  柴荣着急地说,“现在管它什么刀,先逃出去了再说。”
  京娥拿出一个青色方形玉玦,塞到柴荣手里,坚决地说道,“不行,你必须听我说完,第二件事,我父王手下有雄兵二十万,你把这个带给他,有事他会帮你的。”
  柴荣答应道,“好,我去见他,求他发兵来救你。”
  京娥看着柴荣清瘦而英俊的脸庞,柔声道,“父王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他见到你一定会很欢喜的。”
  外面的人声越发嘈杂,肖卓高声道,“李业,你敢动我大哥一根寒毛,我保证你死无全尸。”
  京娥笑道,肖卓对赵兄弟倒是挺好啊。
  柴荣奇怪她在这么紧急的时刻怎么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正要催促,京娥又说道,“还有件事,我差点忘了,这位肖姑娘,可能是契丹人。”
  。
  125
  见柴荣脸现讶色,京娥道,“她并非左撇子,但喝水时却只用左手,我从小在北方边境长大,知道契丹人有个习惯,他们长于征战,因此通常都是用左手饮食而右手却随时准备拿起兵器战斗。我又拿言语试探她,发现她竟然喝过燕山银毫这样珍贵的茶叶。荣哥哥,那可是辽国皇帝专享的供品,寻常汉人怎么可能喝得到。”
  柴荣道“你说得好,我以后防着她点。”京娥摇头道,“这倒不必,她对我们应该并无恶意,你稍加小心便是。”她长长地又叹了一口气,无比哀伤地看着柴荣,说道,“荣哥哥,我真是舍不得你啊。”
  说完,猛地推开柴荣,向门外跃出,柴荣措手不及,失声叫道,“京娥,你…”
  符京娥回头低声道,“忘了我。”跟着便跳到天井中,手里多了把寒光四射的短剑。柴荣扑到门口,正要说话,京娥将剑抵在颈上,高声道“柴荣,你不念旧情,想抓我去立功领赏,我偏不让你遂愿。”用力将剑往脖子上一拉,鲜血狂喷而出。肖卓和公孙燕一齐惊呼“符姐姐”
  柴荣口中叫着“不要”,冲上去接住京娥正在倒下的身子,泪水夺眶而出。京娥躺在他的怀里,眼神已经涣散,口里轻轻地念着“烟花…烟花…”
  柴荣紧紧拥住京娥,放声痛哭。在场的人都楞住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业命令道,去把这罪妇抬过来,看看死了没有。

  几名士兵畏缩着慢慢走过来,柴荣大吼一声“滚开”,吓得兵士们直往后退。李业道,柴荣,你是朝廷命官,居然会和叛臣家眷在一起,恐怕你得跟我回开封府走一趟。
  柴荣轻轻放下京娥的身体,站起身来,举起手中长剑,指向李业,咬牙切齿道,“是你,是你逼死了她。”
  猛地便朝李业冲过去,李业猝不及防,吓得赶忙往后躲,幸亏身边的安在轩反应快,拔剑架住。柴荣双眼血红,挥剑乱砍,众人见他状若疯虎,都不敢上前阻拦,纷纷闪开。李业恐惧地叫道,“快,快拦住他,你们这群废物,我杀了你们。”话音未落,柴荣已冲到面前,李业吓得跌倒在地,叫道,“不关我的事,是高怀德…”
  柴荣的剑尖抵住他的咽喉,厉声喝道,“高怀德怎么啦?快说。”
  李业用手轻轻拨了拨剑刃,纹丝不动,他把脖子往后轻轻缩了一下,柴荣的剑跟了过来,紧紧贴在他脖子上,“快说。”
  李业的声音和他的身体一起在发抖,“是高…高怀德…德…说这个女人藏在…在这里…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柴荣暴喝道,“我先杀了你,再杀高怀德。”
  举剑正欲刺死李业,手被牢牢拖住,回头看是赵匡胤。柴荣斥道,“放开。”赵匡胤说道,将军如果杀了他,就等于造反,三思啊。
  柴荣用力想要挣开,却被匡胤死死抱住,柴荣道,“我叫你放开,不然连你也杀。”
  匡胤流着泪道,“将军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放手。符大小姐难道希望看到将军这样吗?”
  柴荣听他提到京娥,心头一软,但终究还是不甘心,对着李业骂道,“你这个奸险小人,我柴荣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耳畔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你敢。”柴荣回头去看,说话之人正是郭威。在接到张永德的禀报后,郭威立刻赶来,他身边还站着苏逢吉。
  李业抓住机会,手脚并用连滚带爬跑过去站在郭威身后,指着柴荣道,“这个人包庇叛逆,犯上行凶,给我拿下。”
  赵匡胤躬身朝郭威等人行礼道,柴将军没有包庇任何人,相反他是来缉拿叛逆的。我们所有人刚才都看得很清楚,这名罪妇拒捕、,在柴将军追赶之下,无路可逃,这才畏罪自尽的。
  柴荣怒道,“你胡说…”郭威喝斥道,“还在狂吠,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匡胤和韩令坤真怕柴荣在失去理智之下再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连忙七手八脚堵上了他的嘴,然后小声在柴荣耳朵边上说道,“将军对不住了,我们也是为你好。”
  郭威冷静地扫了一眼周围环境,目光落在符京娥的尸身上,抬眼问道,“赵匡胤所言可是事实?”
  下面的士兵们都说确是如此,连安在轩都证明符京娥的确是因柴荣追捕得急所以自尽。郭威道,既是如此,那大家都有功劳,把她的尸体收殓一下,好生安葬。
  毕竟她也是符彦卿的女儿,太刻薄了于她父亲面子上不大好看。
  春红哭着去收拾京娥的尸体,郭威留下几个人帮忙,又命张永德和赵匡胤将柴荣送回去。
  李业却说道,“郭大人,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没弄清楚,恐怕还得再审一审。”
  郭威指着地上的京娥,沉声道,“罪妇已死,柴荣与她自幼交好,今天大义灭亲,心有伤痛又何足为怪?难道在场这么多人也证明不了他的清白?至于他冒犯了李大人你,在下现在便向你赔罪,改日再让他负荆上门,如何?”
  说完,长揖下去,李业把身子侧开,不受他的礼,斜眯着眼,说道,“我说的不是他,是你。”
  郭威道,“我有何罪?”
  专业道,“你受命讨伐河中三镇,本应除恶务尽,却偏偏漏掉了李守贞的儿媳妇。我该说你是徇私呢还是说你和叛臣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苏逢吉劝道,“郭相总理万机,岂可顾得事事周全?这符氏女多半是自己逃回开封的”
  李业怪眼一翻,“这可奇了,她要逃,也该逃回河北她爹那儿去呀,怎么逃这儿来了?再说了,大军入河中时,连李守贞父子都没逃掉,她一个女子…”他打个哈哈,“竟然逃出来了,还逃得这么远,逃到咱眼皮子底下来了。你说稀奇不稀奇?要不是有人帮她,那她就是神仙,会飞,在十万大军重围之下飞出来的。”
  郭威道,“李大人不必语带讥刺,在下有失察之责,现在便入宫去向陛下和太后请罪。”
  李业笑道,“好,就等你这句话。”
  。
  126
  “你说什么?”
  皇帝刘承祐在听了苏逢吉和李业的汇报后,勃然大怒,“快把郭威给我叫进来,”他命令道。
  郭威进殿来,给皇帝和太后叩了头。刘承祐喝道,“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符京娥是不是你叫人藏起来的?”
  郭威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脸奸笑的李业和面无表情的苏逢吉,平静地说道,“臣有罪,愿任凭陛下发落。”
  “那便是有这回事了?”,刘承祐一拍桌子,“你胆大包天,竟敢擅作主张,窝藏逆属。”
  太后在一旁说道,“皇上,还是听一下郭大人的解释吧。”
  苏逢吉道,“太后所言甚是,郭相或有苦衷,陛下以仁义治天下,不可不教而诛。”
  李业哼了一声,“那你快说啊,有什么委屈,说出来,皇上和太后明辨是非,还会冤枉了你不成?”
  郭威道,“臣之罪不在于窝藏符京娥,而在于未曾将其好好保护。”
  李业指着郭威说道,“你,你还在诡辩。”转过头对皇帝道,“陛下,郭威私匿叛属,现在又文过饰非,可见其心无丝毫悔意,请陛下—”
  太后打断他的话,说道,“郭大人,不妨把话说清楚一点。”
  郭威道,“臣并非意气之言,当初我王师克复河中之时,我便有意留下此女的性命。”
  刘承祐听了这话,身子前倾,手指郭威,“你说什么?故意留下?”
  苏逢吉插话道,“郭相与符彦卿素有来往,念及故人之情,本也无可厚非。
  但至少应该上奏朝廷,由皇上来定夺呀。”
  刘承祐用手敲打着面前的龙案,“恩自上出,你懂不懂?要杀要放是由朕来决定,而不是你郭威。”
  李业道,“我看你不止是念点旧情那么简单,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思?比如和符彦卿拉好关系,好找他借点兵之类的。”
  太后喝斥道,“李业,你少在这煽风点火,站一边去。”转头对郭威道,“你说下去,到底是为何?”
  李业受了申斥,忿忿地闭上了嘴,郭威继续道,“自唐以降,地方藩镇势大、割据四起,进而威胁中央,甚至常有人妄言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为之。故臣在攻讨伐河中之时,常常在想一个问题,如何能不再出现如李守贞之类的叛逆。”
  刘承祐有些好奇,问道,“哦?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呀?”
  郭威答道,“地方节度使权柄过重,养兵蓄势,一旦有人撺掇,难保不会起异心。因此皇上若想令四海宾服,首先就得从各路节镇手中逐步收回权力。尤其是一些势力过大的镇帅,必须施以手段羁縻笼络。”
  见皇帝和太后都很感兴趣地听着,郭威继续说道,“我朝现有节度使数十人,分镇各州。但其中势力最大者不过高行周、符彦卿、李守贞三人。现三者只余其一,陛下正是大好时机将符彦卿笼入袖中。待到强藩尽去,其余诸路或势弱力孤、或首鼠观望,朝廷可恩威并施,明升其爵而实夺其兵权,敢有不从者便直接派禁军剿灭。
  如此各个击破,天下大权才真正为陛下所掌。”
  刘承祐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符彦卿可能会成为第二个李守贞?所以要想办法控制住他,只要把他收拾下来,其余的就好办了。”
  郭威道,“臣并未明指符彦卿会造逆谋反,但其居天雄军节度使之位已久,魏博之地又民风强悍。符氏手握雄兵在外,非国家之福。其女若在京师,则符彦卿一举一动必有所顾忌。臣是想籍此牵制符彦卿,为朝廷赢得时间。”
  李业忍不住又跳出来说道,“强词夺理,诡言狡辩。说得好象你还是一片忠心了。既然你如此大公无私,为何不一早禀明皇上?以陛下之英明,难道还会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
  郭威痛心疾首地说道,“李大人,我正要说你。你可知你坏了陛下的大事?”
  李业大吃一惊,“你胡说,我怎么坏陛下的大事了?”
  太后也用温和而略带惊讶的语气说道,“郭威,李业怎么坏事了?”
  郭威道,“回太后,臣将此女暗藏京师,非为私谊,盖因其身份特殊。陛下若是不杀她,如何掩悠悠众口?若杀之,符彦卿必记恨朝廷。臣不报知陛下而自作主张,若功成则利在社稷;若事机不密,则过归于臣,不会令陛下遭到天下非议。臣当初不敢向陛下禀报,便是怕有人会不明白臣的用心,想不到今天还是…”说罢,伏地痛哭。
  太后见他泣不成声,好言抚慰道,“我们都错怪你了,起来吧,今天的事到此为止。”
  她提高了嗓门,转头骂道,“李业,你以后办事多长点心眼,再胡来的话,哀家饶不了你。”
  郭威抬起袖口拭了拭眼角,哽咽道,“臣与符彦卿相交多年,不能护其女性命,是不忠于友;虑事不周,未曾事前向陛下禀报,陷君父于为难,是不忠于君;现今功败垂成,令符彦卿或对朝廷起怨恚之心,是不忠于事。有此三不忠,臣无颜再位列朝堂之上,请陛下重重责罚,以儆效尤。”
  太后向皇帝使了个眼色,刘承祐平时对郭威倒也不是太讨厌,于是马上说道,“郭卿平身,此事朕已清楚了。都怪李业,与你无关。你就不必再自责了,下去好好办你的差使。”
  郭威却不肯起身,说道,“今日之事已天下皆知,陛下若不对臣加以处分,外人定会妄加揣测,以为臣之行为早得陛下首肯。若陛下为护臣而连累圣德有亏,则千秋后世必当臣为佞臣而以陛下为昏庸之主也。故臣自请处分,望陛下免去臣宰相之职。”
  皇帝有些为难,看了看太后和苏逢吉。太后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毕竟郭威没有史弘肇和杨邠那么蛮横霸道,又是个能干事的人,这次也是在为朝廷打算。就这样罢相的话,好象也不大说得过去。
  郭威又说道,“臣身处明君之侧而行机械倾轧之事,立身行事不能秉公持正,如何配做宰辅?求陛下念臣尚存自悔之心,允准刍议。”

  苏逢吉躬身道,“臣以为郭相不可去位。”
  李业着急地说,“苏大人,你这是什么话?人家自己都说不当了,你还留他干什么?”
  太后眉毛竖起,喝道,“李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滚出去。”见李业只抬了抬脚,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太后高声道,“你滚不滚?来人,给我叉出去。”
  李业最怕他这个姐姐发火,现在见要动真格,赶忙往殿外走,口中小声道,“滚就滚,还亲姐弟哩,一点儿也不给面子。”
  太后听他嘀咕,又喝道,“你在说什么?”
  李业慌道,“没,没说什么。”加快步伐,小跑出去,一不留神,在门槛上绊了一跤,殿门外的待卫急忙过来扶,李业一骨碌爬起来,甩开他们的手,恨恨地骂了一声“滚开”。
  太后见李业出去了,换了个柔和的语气对苏逢吉道,“苏卿的意见是什么呢?”
  苏逢吉道,“郭相新平河中之乱,劳苦功高,纵有偶尔失察之事,也是瑕不掩瑜。若是骤然罢相,岂不令功臣伤心。”
  郭威说道,“臣确是自觉有错,甘愿受罚,绝不会对陛下有任何不满。”
  苏逢吉道,“郭相公忠体国,谁不钦佩。但请你想想,你若就此去职,知道内情的自然会夸你一句不恋权位、勇于自责;但不知道的恐怕还会误以为陛下小过大惩、赏罚不明。说得不好听点,你不能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而让人说陛下弓藏狗烹啊。”

  郭威急忙说道,“苏大人言重了,在下岂有此意。”
  太后道,郭卿,你明白了吧?不能因为你的固执让人家说皇上的闲话呀。
  郭威头上冒汗,说道,“臣愚昧,太后教训得是。但臣…”
  太后打断他道,“你不要再坚持了,你私匿符氏女,虽出于公心,但外人看来仍是有错,所以得罚。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错,再说了,谁也没法证明那罪妇是你带到东京来的呀。你最多也不过就是个失察之罪,这样吧,同平章事的职位保留,但暂时不要去政事堂了,罚你在家闭门思过一月。”
  她转头对皇帝又说道,“皇上你看如何?”
  刘承祐点头道,“就照母后的意思办,郭威,你也别往心里去,就是做做样子,免得别人说闲话。”
  郭威无法再坚持,叩头谢恩正要离去,太后叫住他道,“还有件事,符彦卿的女儿死在汴梁,他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在皇上身上,你们看应该如何安抚?”
  郭威想了一阵,说道,“臣以为,应当首先申明其女乃是自杀而非死于刑狱;其次,厚葬其女,恤以恩典。符彦卿向来明理,应该不会对朝廷有什么怨言。”
  苏逢吉道,“郭相的提议非常得当,不过,臣以为不妨再做一件事试探一下符彦卿。”
  太后问,“如何试探?”
  苏逢吉道,“符彦卿镇守河北魏博一带已有十余年,势力根深蒂固。
  陛下可诏令其转镇西北夏州,若其领命启行,则尚无反意。”
  郭威马上反对,“臣不赞成,符彦卿驻守北境,身负拒辽重责。若骤然调离,谁能替代?到时边防空虚,万一辽兵乘隙而入,国家危矣。”
  苏逢吉道,只要朝廷作好妥善安排,速派有力大臣前去,应无大碍。再说,难道我大汉就只有符彦卿一人可以对抗契丹么?
  皇帝不住地点头,“苏卿说得好,朕现在就下旨。”
  太后道,“那他要是不奉诏呢?又该如何?”
  苏逢吉语气凝重地答道,“他若抗命不遵,那就麻烦了。”
  皇帝马上问,“怎么麻烦?”
  “那他就是又一个李守贞。
  太后叹口气道,“这都是李业惹的事,好吧,就照你们的意思办。”
  郭威见没什么事,重新行了礼出去。太后嘱咐苏逢吉,“这段时间政事堂的公务你要多担待了。”苏逢吉躬身道,“臣份所当为。”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他也退下。
  苏逢吉一出来,便被李业拉住,小声问道,“怎么说?罢黜郭威了?”
  苏逢吉摇摇头,“没有。”
  李业埋怨道,“都怪你,当初说好的借这件事扳倒郭威,然后再依次收拾史弘肇和杨邠。谁知道事到临头,你却下了软蛋,竟出面保他。我真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苏逢吉拉住他的袖子说,“此处非说话之处,咱们换个地方。”

  两人一回到苏逢吉的府上,李业便迫不及待道,“到底怎么回事?是太后要保他?”
  苏逢吉点点头,李业恨道,“我这个姐姐,女流之辈,毫无见识。非要等到郭威和史弘肇伙起来把刘家的江山抢了才会后悔。”
  苏逢吉道,“大人莫急,其实在下也不赞成罢黜郭威。”
  李业失声道,“这是为何?”
  苏逢吉神秘地微笑了一下,说道,“郭威城府极深,咱们本来是想利用符京娥的事情来打击他,谁知险些上了他的当。”
  “上当?上什么当?”
  “郭威想跑,”见李业一脸迷惑,苏逢吉解释道,“以郭威之精明,岂会没有事先想过一旦符氏女之事被人发现的后果?所以早准备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来骗人,显示他多么大公无私。他手下的亲信大将如王峻、高怀德、柴荣又接连出事,史弘肇也并不肯把兵权分给他,再加上咱们不停地挤兑。他屁股坐得不安稳,所以想出这么个主意——罢相。按惯例,罢相之人,如无大罪,都会外派作节度使,以示朝廷不忘其功。这样他便可以到地方上去坐山观虎斗,让咱们和史弘肇拼个你死我活,然后他再来个渔翁得利。哼,郭威想学重耳,我偏不让他遂愿。”
  李业恍然大悟,“难怪你今天要帮他说话。”
  苏逢吉道,“我一开始没料到他会有这种想法,所以把事情考虑得简单了。”
  李业若有所得地说道,“我明白了,总之凡是郭威想做的事,咱们都坚决反对。他想辞宰相,咱却偏要留他。”
  苏逢吉道,“大人不愧聪明绝顶。”
  李业想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又说道,“但郭威始终是向着史弘肇的,把他留在朝中,我们要对付史弘肇就更难了。毕竟史弘肇掌握着禁军大权,这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苏逢吉捻着胡须沉吟了一阵,说道,“郭威迟早还是要弄出去,只不过不是现在。现在让他去了地方,以他的能力和声望,很快便能建立起比李守贞还强大的势力。所以咱们不能让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得帮他选一个地方。另外他一个人出去多孤单呀,带上一部分禁军才对嘛。”
  李业不解道,“那岂不是助长了他的势力?”
  苏逢吉神秘地笑道,“咱们要帮自己,首先得帮别人才对,所以还要等。”
  李业催促道,“等什么?”
  “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将郭威和史弘肇同时铲除的机会。这个机会很快就要到了”苏逢吉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悠然自得地看着李业。
  。
  127
  郭威回到府上,见家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下人,唤来管家郭忠询问,郭忠说刚才太后派人把家眷都接进宫去了,好象是有什么地方新进的乐班要表演。郭威问知不知道太后还叫了哪些人入宫,郭忠答道听说还有好几位大臣的家眷也去了,另外也包括前几天破了辽使案的两位姑娘。
  郭威没再说什么,直接去了魏仁浦那儿。魏仁浦见他面无喜色,问道,“大人罢相了?”郭威摇摇头,把召对的情况说了一下,魏仁浦道,“看来是有人不希望大人离开。”
  郭威道,“你说会不会有人看破了咱们的计划?”
  魏仁浦笑道,“一时看破了又怎样?千岩叠嶂生迷雾、轻舟已过万重山。不到最后,谁也猜不透咱们是怎么个计较法?大人放心,不管符彦卿愿不愿意离开邺都而徏镇夏州,朝廷都只能派大人出去。”
  郭威道,“怪就怪在这个办法居然是苏逢吉提出来的,难道他想让李业的人去替换符彦卿?”
  魏仁浦道,“大人应该好好感谢这个苏相,人家可帮了你的大忙了。”
  郭威问,“他会帮我?开玩笑吧。”
  魏仁浦见他装糊涂,笑着说,“大人不是正想跳出去吗?人家只不过暂时留住你,过不了多久就会赶你去邺都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柴荣的身影从外面闪过,郭威往外指一指,魏仁浦急步出去叫住柴荣。
  柴荣进屋来向郭威行了礼,郭威见他双目赤肿、面带泪痕,问道,“你去看京娥了?”
  柴荣答了句,“刚下了葬。”然后就不再说话。
  郭威听他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悲伧,又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没有保护好她?”
  柴荣恭敬地行了个礼,“末将不敢。”
  魏仁浦从旁解劝道,“大人也是没有办法,符氏女罪在不赦之列,大人能护她到现在,已是仁至义尽了。请将军…”
  柴荣不等他把话说完,跪下朝了郭威磕了个头然后起身,“如果没有别的事,末将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郭威有何表示,转身就出去了。郭威叹了口气,“这孩子心里一定很恨我,你听他在家也自称末将,那是把我当外人看了。”
  魏仁浦道,柴将军还年青,性子比较急。但他一贯识大体,这是一个长处。终有一日,他会明白大人的苦心的。
  郭威道,“但愿吧,不说他了。说说高怀德吧,他现在应该在李业那儿很得宠了?”
  魏仁浦道,“目前只有高怀德能够使唤得动八万淮北人马,他又拿符京娥做了投名状,李业当然看重他,估计接下来就是要用这八万人去对付史弘肇了。”
  郭威道,我看未必,李业虽然愚蠢,但苏逢吉在他身边出谋划策,他们不会天真得以为仅靠这八万人就能对抗二十几万禁军吧。
  魏仁浦道,“所以他们在等待某个时机。”

  郭威问,“什么时机呢?”
  魏仁浦道,“符彦卿在河北经营日久、未必肯乖乖地移镇夏州,他若抗命,等于公然造反,朝廷只有派人前去镇压,地方节镇谁也没有对抗天雄军的实力,还是只有让禁军去。可谁来带兵呢?史弘肇肯定不愿把家底儿交给李业,他自己又不舍得离开东京这个老窝,所以只能又派大人前去。”
  郭威笑道,“看来上次我平乱回来后,毫不迟疑地把兵权交还给他还做对了。”
  魏仁浦点头道,“大人这样做,史弘肇今后才会放心地把手下交给您。”
  郭威又问,“那万一符彦卿奉诏呢?”
  魏仁浦笑了笑,“那大人到时候可得推辞一下了。”
  “推辞什么?”
  “魏博是个什么地方?荒凉北境。随时都可能和辽人开战。中原的将领们谁愿意去领那个既辛苦又危险的差使?这担子最后还是得落在大人肩上。”
  “那你说,符彦卿会奉诏吗?”
  “大人,这还用说吗?符王一定会奉诏的。”
  郭威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符王奉诏之日,便是我出京之时。我一旦离京,他们便会动手了。”
  魏仁溥道,“不错,大人出镇魏博,必然要带走部分禁军,侍卫司的兵力一分,敌人便可乘虚下手。只要解决了史弘肇,抢到了兵权,转过头立刻会对付大人。那时大人立足未稳、对手下也恩信未立,要想对抗京中禁军无异以卵击石。”
  郭威道,照这样看来,我还非去魏博这个苦寒之地不可了。
  魏仁浦故作惊讶道,“大人明知这会是个圈套,还要钻进去?”
  郭威呵呵一笑,“我还得快点钻,老让人家等可不太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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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荣这段时间每天仍然坚持去枢密院上班,他本来就性情清高、不苟言笑,再加上心情悲伤,对上对下都没有个好脸色。杨邠对他倒还不错,尽量少分派繁杂的任务给他。郭允明仗着是枢密副使,在柴荣面前还是颐指气使的,每次都被柴荣的冷脸给挡住,讨了好几次没趣,也就暂时不来惹他了。
  柴荣白天忙完公务,一定会去京娥的坟上待一阵子,把墓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再坐在坟前自言自语说上好久。这天下午,他又去看京娥,还没走近,便看见坟前堆着东西。他快步奔过去,见地上整齐摆放着几枝黄色的菊花,还有纸钱烧过后的灰烬。
  柴荣心里觉得奇怪,谁会来这里祭奠京娥呢?莫非是赵匡胤他们?转念一想,匡胤几个人昨天才来过,而且每次来都还会带上些水酒供品、纸人纸马,因为他们不希望京娥在那边太孤单。
  那到底会是谁呢?柴荣探手摸了一下余灰,尚有微温,那么这人应该刚走。他起身举目四望,远处有几个人影。连忙追上去,离得近了,认出背影正是高怀德。
  柴荣大吼一声,“高怀德,你给我站住。”
  高怀德今天在亲兵刘廷让和刘守忠的陪同下专程来拜祭京娥,见柴荣来了,赶忙离开,谁知还是被发现了。
  见柴荣来者不善,刘廷让和刘守忠连忙挡在前面,柴荣喝骂道,“滚开”,刘廷让二人不肯避让,只怒目瞪着柴荣。

  高怀德拨开刘廷让,站出来,冷冷地对柴荣道,“我就在这里,你想怎样?”
  柴荣双目中要喷出火来,高叫道,“你来得倒好,我还正想去找你哩。你出卖了京娥,还有脸来见她?我今天要杀了你,为她偿命。”说着,一拳捣向高怀德面门。高怀德侧身一闪,刘廷让和刘守忠一左一右上去把柴荣夹在中间。柴荣叫道,“把你的狗腿子叫开,是男人咱们一对一。”
  高怀德道,“你们让开”,见刘廷让二人有些迟疑,高怀德骂道,“听不见老子说的话?快滚开。”
  刘廷让他们一松手,柴荣便猛扑过去和高怀德扭打在一起。两人象两头疯狂的野兽,脚踢头撞、连抓带咬,什么招都用上了。打了半天,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都累得气喘如牛,一起滚倒在草地上。高怀德道,不打了行不?
  采荣说道“好”,话音未落,一拳打在高怀德鼻子上,血顿时流了下来。高怀德反手扭住柴荣的手腕,另一只手扼住他的咽喉,气呼呼地说道,“够了柴荣,再打我可不让你了。”
  柴荣道,“谁他娘的要你让。”膝一弯,顶在高怀德裆部,高怀德痛得手一松,捂着那里连打几个滚。柴荣趁机扑上去,压住高怀德,拳头如雨点般落下。高怀德吃了几拳,猛地出手在柴荣腋窝下用力一按,柴荣不自觉地将手一缩,高怀德一翻身,反将柴荣死死按住,举起拳头,说道,“别看你大我两三岁,从小到大你都打不过我。”

  柴荣道,打不过你,但是可以杀了你。
  高怀德道,“你怎么这样想不开?符京娥又不是我杀的,她自己想不开,怪得了谁?”
  柴荣道,“放你娘的狗屁,不是你这个奸险小人去通风报信,京娥她会死吗?你可别忘了,她和你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呀。”说着,大滴的眼泪已流了下来。
  高怀德道,“你以为京娥死了我不伤心吗?我也没想过要她死啊。可是谁叫你们都不帮我?要怪,你就去怪郭威,你的好姑父。他不把京娥带到东京,就不会有这事。”
  柴荣道,“为了报仇你就该牺牲无辜?真是禽兽不如。”
  高怀德道,“骂呀,我让你骂个够。反正人都已经死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柴荣忽然不知从哪冒出的力气,一下子翻起来,双手卡住高怀德的脖子,高怀德连忙去扳,却哪里扳得动,只得不停地乱踢乱打。但柴荣的双手象铁箍一般,渐渐地高怀德没力气了,开始翻白眼。刘廷让和刘守忠见形势不妙,冲上来抓住柴荣的手使劲扳开。高怀德好容易才缓过气来,连声咳嗽,不停地抚着胸口,用手指着柴荣道,“你他娘的是真不想活了,老子送你去见符京娥。”
  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柴荣怒目圆睁,恨不得用目光将其碎尸万段。耳听得旁边有人喝道,“住手”
  高怀德转头见是郭威,后面还跟着张永德一群人。
  阴笑着说道,“郭相爷,你这内侄想要杀我,你又准备怎么包庇呀?”
  郭威冷冷地说道,“你快放开柴荣,否则休怪我不念故人之情。”
  高怀德哈哈一笑,“你会念旧情?我没听错吧?郭相爷,不对,应该是快要被罢免了的相爷,你要是稍稍肯念那么一点点旧情的话,我就不会走这一步,京娥也不会死。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自私自利,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只知道迎合史弘肇,现在害人终害己。”
  郭威道,“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放不放开柴荣?”
  高怀德道,“放,当然放,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下次他要再敢来骚扰我,你们也别怪我不念旧情。”说完,把手一挥,示意放人。刘廷让和刘守忠将柴荣用力推过去,张永德抢步上前扶住。高怀德道一声“后会无期了”,转身带人扬长而去。柴荣着急地说,“不能让他走。”郭威铁青着脸,喝道,“你还没闹够?给我捆回去,不许出门。”
  郭威把柴荣关了好几天,锁紧门窗,派手下严密看守,饮食都只通过房顶的一扇气窗吊入。儿女们都不敢来问原因,柴氏大着胆子劝了几句,都被郭威以妇人之见为理由挡了回去。郭威最近反正是在家休息,干脆每天就叫人抬把椅子,自己便坐在柴荣的房外读《阃外春秋》,读到高兴处,还要大声朗读出来。
  这天,他正看到“夫逞一时之快者,血气之勇也;所谓威武而不能屈,实为怯矣,因其不能审时度势而徒令己伤损,于事有何裨益?故古之大丈夫,忍人所不能忍,行人所不能行,…”
  郭忠来报,有人来看柴荣,郭威道,“你去告诉他们,不管是谁,都不能见。”

  郭忠跑出去传话,没多久又回来说来人口称要给相爷送药。
  郭威喝道,胡言乱语,给我轰走。
  郭忠道,那人说相爷有病,但只有柴将军能治得,但柴将军现在也生了病,所以他要先治好柴将军才能医治好相爷。
  郭威挥挥手示意不见,转念一想,又把郭忠叫住,“让来人到前厅等候,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样的神医,居然有这么大的口气。”
  来到前厅,一个青衣文士便向他躬身作揖,口称“王朴见过宰相大人”,郭威道,“你不是郎中吗?怎么连个药箱也没带?”
  王朴答道,“在下不治身病,而专治心病,故不需汤丸剂散之类寻常药物。”
  郭威哂笑道,“大言不惭,欺世盗名之辈本相见得多了,你若是想以虚言邀进,三尺王法正为你设。”
  王朴毫无畏惧,从容地一整衣衫,“大人病入膏肓,尚不自知。却误以在下为妄言贪功之人,可笑,可叹。”
  郭威脸色一变,正要发作,王朴又说道,“大人之疾不在身而在势,以大人如今之势,表面上位列三公,其实危若累卵。譬如人之身染沉疴,若不及时救治,拖延日久,纵有灵丹妙药,恐也回天乏力。”
  郭威道,“本相久掌机枢,上蒙天子信任,下赖诸公扶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你竟说危若累卵,简直一派胡言、可笑之至。”
  王朴一拱手,“大人平定河中三镇以后便被剥夺了兵权,只在政事堂做一个握笔杆的空头宰相,真可谓位高也;身边亲信相继离去,或遭贬斥或反目成仇,此权亦不可不谓之重矣;以宰相之尊,竟不能护一弱女周全,上惭君父、下愧挚友。
  试问如此的位高权重,有谁会稀罕呢?”
  郭威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看着王朴,王朴和他对视着,目光并不躲闪,勇敢地继续说道,“大人欲行韬晦之计,奈何人为刀俎,故而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若不早下决断,祸及满门之日不远矣。”
  郭威冷笑数声,“你们这种人,读了几本歪书便自以为洞明世事,专好危言耸听,我竟会有祸?你最好说清楚,这祸从何来。否则本相饶不了你。”
  王朴在郭威的恫吓之下仍然镇定自若,“大人身处猜忌之中,尚幻想可保阖府平安,岂非痴人说梦。如今大人身边最可信赖之人,非柴将军莫属,唯有他可保大人后院不失。”
  见郭威不说话,王朴决定再激他一下,“大人莫非不敢让在下去见柴将军?哦,明白了,大人是怕放了柴将军出来,又会再去找人闹事,以大人如今的地位,的确是要规行矩步、不敢稍逾雷池啊。”
  郭威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来,指着王朴,“不学无术,一派胡言,和柴荣正好臭味相投。反正他也无可救药,就让你去见一下又何妨?”转身朝内,不再理王朴。
  王朴弯腰一拜,“多谢大人。”撩起袍角,抬足出门,在郭忠的带引下来到柴荣的房外。王朴见房门紧锁,喝令开门,郭忠有些迟疑,王朴道,“这是郭相之命,你忘了么?”
  郭忠连忙摸出钥匙把门打开,王朴大步跨入,不禁大吃一惊。
  前后不过数日,那个精明干练、意气风发的柴荣已变得面容枯槁,象个活死人似的倒在床上,房中乱作一团,被褥被蹬在了地上,旁边还有一些揉皱了的纸团。
  王朴随意拣起一个纸团,展开来看,上面胡乱写着些诗句,王朴轻声念道,“此生魂已断,空有梦相随”,又拣起另一个,上写着,“凭谁莫问相逢事,甫及相逢泪俱干。”
  王朴轻轻叫了声“柴将军”,柴荣好似浑不知有人进来了,依旧双目呆滞地看着手上的一块青色玉佩,嘴里喃喃地自言自语。王朴上前一步,一把抢过玉佩,柴荣一骨碌翻起来,伸手去抢。王朴把玉佩高高举起,厉声道,“还要这东西干什么?我把它砸了。”
  柴荣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你敢”,扑上去用力掰王朴的手。王朴把手往后一缩,对柴荣说道,“你再不退开,我真的砸了它。”柴荣一怔,松开手,无力地瘫在地上,王朴正要去扶他,柴荣突然又有了力量,爬起来跪在地上,哀求道,“你把玉还给我,给我啊…我求求你…把玉还给我吧。”说话间他已泪流满面。
  王朴用怜悯和同情的眼神看着他,把玉扔还过去,“如果你以为这块玉只是为了留个念想,那就留着吧。”他叹了口气,“可惜呀,真是可惜。符京娥一世深情却错付于你,京娥白死了。”
  说罢,看也不看柴荣一眼,飘然而出。柴荣趴在地上,双手紧握着玉佩,放在胸口,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下来,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化开成一个个极小的水圈,又慢慢渗入到地上的石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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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9
  一个月以后,符彦卿的回奏到了,称愿意奉诏移镇夏州,克日即会起行。朝会时,刘承祐高兴地说,符彦卿果然忠诚,朕没有看错他。
  杨邠出奏道,“魏博之地毗邻辽境,符彦卿既然离开,应当简拔一位亲信得力大臣前去镇守,方可保得北境无虞。”
  刘承祐道,杨卿所言甚是,各位议一议,看谁能担此大任啊。
  下面众说纷纭,半天也没有头绪,皇帝便点了苏逢吉的名,“苏卿心目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苏逢吉道,臣以为魏博民风强悍,且随时要防备辽人,符彦卿一贯以铁腕手段强加控制,才令河北暂时安宁。故此次所选之人亦需文武兼备、果敢沉稳,陛下尚需仔细斟酌,切勿贸然选将,而贻日后之忧。
  皇帝听他说了半天等于没说,很是失望。苏逢吉又道,郭相与符王素有交往,不妨听听他的意见。
  郭威心中暗骂一声老奸巨猾,站出来奏道,“臣赞同苏相的意见,魏博与汴梁不过千里,若所用非人,或不能保北境,或拥兵自重而成尾大不掉之势。故陛下派去的人选,既要贤能,更重要的是要有对朝廷的忠心。”
  史弘肇大声说道,“那就派刘铢去,他既会带兵,又忠于皇上。”
  选刘铢?,那岂不是让史弘肇的势力扩大到地方上去了,皇帝沉吟不语,苏逢吉立刻反对,“刘铢恐怕不行,他位分不够,未必镇得住辽人和邺都那帮凶悍的府兵。”

  史弘肇喝道,“行军打仗的事,你一个文人懂得什么?刘铢随我多年,长于征战,陛下不要犹豫,就是他了。”
  苏逢吉反唇相讥,“史大人,这是朝堂议论,我也是直抒己见,你又何必出言不逊?”
  因为今天的朝会是讨论谁去代替符彦卿,这是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所以李太后也参加了。她开始一直只是静静地听着,见起了争执,不得不开口说道,“各位说得都不无道理,这个人既要对皇上忠诚,还要位高权重,不然的话,压不住底下那班人,而且也会受到辽国的轻视。”
  苏逢吉立刻说,“太后所言极是,辽人向来忌惮符彦卿,所以这几年才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换了一个声望和位分都低得多的人,难保不会令其又心生侥幸。”
  郭威道,苏相此言也不尽然,只要在邺都驻扎重兵,我朝又刚与辽国续订了盟约,双方应该不会起大的冲突。刘铢向来忠心,臣同意史大人的提议。
  皇帝心想,要论忠心,当然还得指望自家人。于是说道,“澶州离邺都不过五百余里,不如改调澶州节度使李洪义往镇邺都如何?”
  杨邠和史弘肇齐声反对,皇帝焦燥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派谁去?史弘肇,你去。”
  史弘肇冷笑一声,“臣倒是可以去,但臣若是去了邺都,这侍卫司属下几十万禁军恐怕别人也使唤不动。
  万一发生鼓噪哗变,谁来保卫陛下的安全。”
  刘承祐的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正准备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家伙,太后先说话了,“史大人这是老成谋国之言,哀家有个提议,你们看行不行?”
  众人一齐躬身,“恭聆太后圣训”,太后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说:“就派郭威去。”
  苏逢吉马上附和,“太后果然有知人之明,郭相战功赫赫,又位列中枢,实为坐镇河北之不二人选。”
  史弘肇和杨邠也觉得不错,只是不知道郭威是什么意见,于是都转头看着郭威。
  郭威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蒙皇上与太后错爱,臣本不敢辞。但臣乃有罪之身,前愆未赎,今又再得重用,必令天下物议沸腾,以为陛下无赏罚之明也。况且河北地位十分重要,臣无德无能,安可负此重任。求陛下收回成命,勿令臣误国误身,沦为千载笑柄。”
  苏逢吉道,“郭相此言未免过谦了,放眼朝中,除了你,还有谁是能够让皇上和史指挥使都放心的呢?”
  郭威还想推辞,太后又发话了,“史大人的意见呢?”
  史弘肇本来想把刘铢推出去,这样便把河北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既然大家都不赞成,那么郭威也是个折中的不错人选,反正总比让皇帝的亲舅舅李洪义去要好。于是高声道,“臣与杨枢相也无异议。”
  郭威道,“臣年近老迈,早已不复当年之勇,臣非爱惜自身,实在是责任重大,恐有伤陛下知人之明。”

  苏逢吉道,既然郭相自惜羽毛,不敢前去,那陛下只好另简他人了,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杨邠觉得再这样争下去的话,弄得不好,皇帝要是真的执意让李洪义去,那反而麻烦。转身对郭威道,“郭大人,古人云,誓扫匈奴不顾身。廉颇虽老,尚能饭一斗而开弓二石,今人岂可不如古人?现在天子寄以厚望,朝野上下也膺服你的威名,不要再推辞了。”
  郭威抬起头,迎面遇上太后那热切而期待的目光,他不敢直视,把头低下,“臣…臣,还是希望陛下可以另委他人。”
  刘承祐着急地看着太后,希望她能说服郭威。太后用勿庸商量的语气说道,“符彦卿女儿的事情乃因你而起,所以由此而来的各项善后也需由你负责。你既然反复自承有罪,那现在便是你向皇上赎罪的好机会,你要好自为之,明白吗?”
  郭威听太后语气严厉,不敢再辩,叩头道,“臣明白,臣遵旨。”
  太后见他不再推拒,换了个温和的语气,“邺都苦寒,本不应该让你去受这份罪,但现在实在是没有别的合适人选了。等过两年,国家安定了,就另外找人去替你。另外,你的家眷就没有必要陪着去吃苦了,他们便留在京城吧。你的女儿芸香,很是乖巧懂事,哀家打算收她作义女,你意下如何?”
  郭威感动得流出泪来,不停地叩头,“太后和皇上对臣一家照顾备至,臣唯有尽心竭力,方可报得这天高地厚之恩。”

  杨邠说道,“这下多好,你的家人有太后照顾,不用跟着去邺都,你可以放心了。”
  郭威向上拱手,声音颤抖,“臣一定经营好河北,令其成为国家之坚固屏障。”
  皇帝很满意,“这多好,你早答应的话,咱们也不用费这么多口舌。”
  苏逢吉道,“郭相若去河北,当以何名义,带领多少人马,还需皇上和太后定夺。”
  史弘肇不容他人开口,抢着说道,“这个不劳大家费心,我和杨枢相自会安排。”
  李业因为之前受过太后的训斥,一直不敢发言,现在再也忍不住了,“史弘肇,你别以为禁军是你私人的,怎么安排是皇上的事。”
  史弘肇把袖子往上一挼,“你懂个屁?”
  郭威见又要吵起来,连忙说道,“此去只是守境,并非向辽开战,故臣不用多带人,符彦卿的奏书里说他会留下五万原籍府兵,臣只需要再有三五万人足矣。”
  皇帝有些担心,“那你手下才不到十万,可有把握守住邺都?”
  史弘肇道,陛下不必过虑,郭威沉稳持重,一定没有问题。
  刘承祐还想说点什么,史弘肇道,臣还要立刻下去安排军务,就此告退了。
  说完,朝上面一拱手,转身出殿,杨邠也随后离去。刘承祐拍一下桌子,李业马上说,“太嚣张了,皇上还没发话,就擅作主张。”
  太后喝道,“李业,再说话信不信我命人割了你的舌头。”转头对着皇帝,“今天就议到这儿吧,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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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0
  郭威退朝回府,把情况都告诉了魏仁浦,然后不无担忧地说,“没想到太后突然提出要让家眷都留下,还非要收芸香作义女,这真是始料未及。”魏仁浦道,“现在势成骑虎,只有边走边看了。”
  郭威说,“你觉得会不会是咱们多虑了,情况未必有想象的那么严重。”
  魏仁浦轻轻一笑,“大人莫非现在还存有侥幸之念?朝中两派早已势成水火,大人身处其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郭威担心地说,“但是夫人和孩子们都留在京中,我们的计划根本就不可能成功了。”
  魏仁浦道,大人不是还有一剂良药吗?
  郭威道,“你指柴荣?他现在这个样子,能护得了一家大小平安?”
  魏仁浦道,“护不了也得护,柴将军负责军中下级军官升调,与大批五品以下校尉多有往来。这些人才是军队的中流砥柱,有任何行动都要靠他们来执行。大人当初一直把柴将军留在枢密院,不就是防着会有这一天吗?”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郭威之前的全盘部署,魏仁浦说的有道理,自己现在既不可能取得太后和皇帝的全部信任,又不可能帮着史弘肇一步步扩大权力,毕竟以下犯上的罪名是担负不起的。而且就算史弘肇真的能够把皇帝完全架空,他又能对自己怎样?会不会也有猜忌之念?
  郭威的头很痛,想要出去的目的是达到了,但自己一个人倒是平安了,妻儿却随时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这样的平安有意义吗?
  见郭威还在犹疑,魏仁浦又说道,“大人若不出京,则只有陪着史弘肇引颈受戮,再不然就公然向皇上叫板。
  前者只会连累家人一起死,而后者又会带来篡权的骂名,而且史弘肇得势之后也会将大人当做新的威胁。但如果可以暂时置身事外,便赢得了喘息之机,说不定还能救出家人。”
  郭威遇事向来来明快果决,一旦决定就从不拖泥带水,象今天这样踌躇难定,魏仁浦还是第一次见到,过了良久,郭威才说道,“但愿柴荣能不负所托。”
  柴荣现在正和王朴在一起,自从那天被王朴骂过之后,柴荣逐渐振作起来,王朴说的没错,京娥就是为了成全自己才甘愿牺牲的,自己怎么能让她这份苦心付诸东流。
  王朴见他虽然面色阴郁,但已无颓废萎靡之气,高兴地说道,“看将军气色无碍,应该是已经想通了。”
  柴荣点点头,“先生教训极是,在下本不该耽于心伤而不思奋起,这样既对不起郭大人,更对不起京娥。”
  王朴道,“将军此言至善,在下前日已经言明,以当下之局势,将军身上责任重大啊。”
  柴荣虚心地问道,“依先生之见,我当如何自处?”
  王朴说,“将军不但要学会自保,还要保护好郭相的家人。”
  柴荣一惊,“家人?有郭相在,我姑母他们会有何危险?”
  王朴道,“将军难道看不出来?郭相就要离京了。
  “离京?为何?”
  “京娥之事发生后,郭相自请处分,朝廷又发旨改调符彦卿往夏州。
  如果我料不差,郭相应该会受命往镇邺都。”
  柴荣很是不解,“邺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本地府兵桀骜难制,又有辽人虎视耽耽,符王都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局面。郭相他何必去接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使?不行,我要去尽力劝阻他。”
  王朴正色道,“那你就是害了郭相,也害了你自己。”
  柴荣越发不明白,王朴继续说道,“从河中之乱再到高王之死,江南入侵,辽使遇害。这短短一年之间发生了多少大事,所有这一切看似纷杂凌乱,其实背后都有人在操纵。而操纵这一切的人必有重大图谋,而且朝中李业一党与史杨诸公又水火不容。郭相唯有抽身其外,方能洞察一切、明哲保身。”
  这些情况柴荣也都清楚,只是他没想过郭威可能会被外派,问道,“驻外镇帅是可以携带家眷的,那样的话,不管京城里怎么闹,姑母一家人不会有危险的。”
  王朴耐心地说道,“可是郭相的敌人会同意他携家带口的逍遥在外吗?人家既然连高行周和史弘肇都敢对付,还能留下一个在邺都坐拥重兵的郭威?”
  柴荣彻底明白了,向王朴深深一揖,“谨受教,若郭相真的出京,在下一定尽力保护好姑母全家平安。”
  屋外声音喧哗,是公孙燕、肖卓和赵普回来了。见柴荣在这儿,几个人连忙向他见礼。公孙燕一脸的不高兴,气呼呼道,“都怪赵先生拦着,不然我非宰了他不可。”

  王朴笑着问,“是谁让公孙小姐这么生气呀?”
  肖卓道,“除了高怀德还能有谁?刚才在街上遇见这个混蛋,可神气了,悠闲自得地在上元居喝酒。燕儿算好脾气了,只骂了他几句,我是把桌子都给他掀了。”
  公孙燕道,“我才不是脾气好哩,他今天聪明,闷在那儿让我们骂,要是还了一句嘴,本姑娘的剑就刺他几个透明窟窿。”
  王朴脸一沉,“我不是说过不要去惹高怀德吗?非要给柴将军和郭大人添乱不可?则平,你怎么不看住她们?”
  赵普道,“文伯兄,我可是尽力了,要不是我拉着,这两位大小姐早跟高怀德的手下打起来了。”
  柴荣听到高怀德的名字,脸上闪过一丝愤怒,旋即神色回复如常,淡淡地说道,“王先生说的对,没事别惹这姓高的,人家正得着势,背后有新主子撑腰,别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
  公孙燕道,“那就由得他这么猖狂?反正下次别让我再碰见他,否则见一回我打一回。”骂骂咧咧地和肖卓进屋去了,赵普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柴荣便告辞离去。
  柴荣回到郭府,郭威不在,下人说让史弘肇请去了。过了一阵,郭威回来了,见柴荣在家,招手道,“你过来,我正好有话要向你嘱咐。”
  二人进了里屋,郭威叫柴荣把门关好,然后严肃地说,“上命已发,我要出镇邺都。”

  柴荣暗自佩服王朴料事如神,郭威见他毫不惊讶,不禁奇怪地问道,“怎么?你已知道此事?”
  柴荣连忙摆手,“侄儿不知。”
  郭威看了柴荣一眼,不再深究,继续说道,“刚才史指挥使说了,派英武卫与我随行。”
  柴荣听了这话,反倒有些吃惊了,龙虎、羽林、神武三卫都曾经跟随郭威打过河中,天兴、天威二卫是郭威从王景崇手上收编过来的,把这些与郭威有过交集的部队都弃在一边,单单挑了英武卫,这是为什么呢?
  忍不住说道,“英武卫虽然有六万人,但平时多负责漕运两岸之警戒护卫,几乎没有实战经验。其指挥使杜言诲自恃与史大人同为沙陀族人,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史大人这样安排,恐怕别有用心。”
  郭威难得地没有喝斥他,“你能看到这一点就好,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何一直小心谨慎了。”
  柴荣道,外人看大人是位高权重,其实哪知大人终日如履薄冰,夹在中间受气。
  郭威用略带欣赏和惊讶的眼神看着柴荣,“外人怎么想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能有这种清醒的认识。”
  柴荣道,“大人有何安排请尽管吩咐,侄儿一定尽力完成。”
  郭威道,“蒙皇上与太后恩遇,将你姑母和芸香他们几个都留在京中,我走之后,你要处处小心,千万保护好他们。”
  柴荣毫不犹豫地答道,“请大人放心,侄儿拼死也会保护好郭府全家大小。”
  郭威责怪道,“这是在家里,你还叫我大人?”
  柴荣响亮地答道,“是,姑父。”
  郭威高兴地拍着柴荣的肩膀,“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拿得起,放得下,这才象个做大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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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郭威的任命诏书很快便下来了,皇帝让郭威以同平章事的身份兼任邺都留守,节制河北诸路。就在满朝上下都认为用人得宜的时候,有一个人跳出来反对,这人便是中书舍人范质,他上书说“自古唯有以内制外方顺,以外制内则逆。若郭威以宰相之尊再领方镇,恐国无宁日。”但从皇帝到百官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没人理会这个位卑言轻的书生,甚至有人提出以妄议朝政之罪处罚范质,还是郭威替他圆场,笑着说书生专好空言,何必介意。范质这才免了一劫,但还是被贬为校书郎,去国史馆编纂史书去了。
  为郭威送行的声势很是浩大,皇帝听从太后的安排,专门在滋德殿举行了盛大的送别宴,四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连李崧这个长期不入朝堂的人都来了。
  郭威在连受了皇帝与太后赐酒三杯之后,叩头谢恩,跟着起身再去接受其他官员的敬酒,如此过了好一阵,才得空回到座位吃几口菜。李崧端着酒杯走过来,郭威连忙站起,说道,“劳动太傅大驾,郭某惶恐之至。”
  李崧笑道,“郭相今日得脱樊笼,可喜可贺,老夫又岂能不来。”
  郭威连忙小声道,“一切都逃不过太傅法眼,还请轻声,勿令他人知晓。”
  李崧看了一眼四周攘臂擩袖、笑语喧哗的群臣,不屑地说道,“衮衮诸公,有几人能如大人清醒。”
  他凑近郭威耳边,“慕容彦超一直与我有联系,如果郭相还有需要他的地方,尽管拿我这张老脸去用。”
  郭威感激不已,“太傅深情高义,在下不知何以为报…”
  苏逢吉恰好在这时候走了过来,满脸笑容地朝李崧打招呼,李崧略点一下头,别过脸去。苏逢吉恭敬地说道,“多日未见,老师风采如昔,学生真是高兴。”见李崧没有搭理,苏逢吉再凑近一步,“老师与郭大人言谈甚欢,学生久未得聆教诲,也想再得教益。”
  李崧冷冷地说,“你现在位极人臣,又深得皇帝宠信,早就青出于蓝了,还用得着我教?”
  苏逢吉带着诚挚的表情,“老师大德大能,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学生纵使快马加鞭,也难望项背啊。”
  在不远处坐着史弘肇和刘铢,看到李崧和苏逢吉、郭威三人亲密交谈,史弘肇问道,“这个老家伙怎么来了?我没让你请他呀。”
  刘铢答道,“听说是苏大人向皇上进言,允许前朝老臣一起参加,以示皇上无新旧之分,一视同仁。”
  史弘肇道,“也不知这姓苏的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看他和李崧好象关系挺好啊。”
  刘铢道,“他是李崧从前的学生,自然关系亲密。李崧这个人,门生故旧极多,现今朝中文武之中,不少人都与他有交情。”
  史弘肇想起了一件事情,问道,“那个盘踞在商州的慕容彦超,是不是跟过李崧。”

  刘铢点头,“属下曾听说”,他压低了声音,“慕容彦超一生从不服人,除了这个李崧。所以上回郭相就是靠着这一点,才能够让泰宁军伏击李守贞。”
  史弘肇脸色变得凝重,“李崧可以助郭威一臂之力,也可以再去帮一把苏逢吉,那便是与侍卫司为敌,必须尽快将其铲除。”
  刘铢道,“但李崧与郭相也交情匪浅,是不是再征求一下郭相的意见?”
  史弘肇又看了一眼郭威那边,李崧和苏逢吉、郭威等人正举杯共饮,心想,要是让李崧这个老家伙把郭威拉到苏逢吉那边去了,才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于是坚定地说,“不用商量了,等郭威一走就动手。就说李崧党附李业,图谋不轨。”
  刘铢立刻说道,“是,属下随后就办。”
  史弘肇觉得刘铢能够明白他的心意,而且总是执行得很好,很欣慰地说道,“我坚持要让郭威以宰相的身份去守邺都,是为了给李业和苏逢吉造成一种内外夹击的声势,令他们不敢伙同澶州的李洪义轻举妄动。下一步就是要拿下郭允明,由你去做枢密副使,然后便可以除掉李业和苏逢吉了。”
  刘铢连忙躬身,“多谢大人栽培。”史弘肇得意地让他免礼,一转眼看见高怀德也在人群中,不禁皱起眉头,“他怎么也在?”
  刘铢笑道,“他才检举了郭威,李业可当他是个宝。”
  史弘肇道,“你也是的,上次兵变,何必替他说话?否则我早拿下他了。”
  刘铢道,“属下此举也是为了大人着想,毕竟八万淮北旧部只认这姓高的,如果当时处理了他,恐怕不好收场。”
  史弘肇道,“现在更不好收场,高怀德投靠了李业,等于给对方凭空增加了几万人马,英武卫又让郭威带走了,咱们要对付起来更不容易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看着刘铢。刘铢会意,立刻小声说道,“英武卫指挥使杜言诲忠心不二,郭威在邺都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大人。至于淮北人马,属下以为可将其分拆,编入羽林、神武二卫,由大人亲自掌握。”
  史弘肇指一下刘铢,“好,这八万人就交给你了,好好带着,别出什么乱子。”
  刘铢又说,“京里的禁军恐怕也要动一动,龙虎卫有一半在李业手里,天兴卫的指挥使和郭永明是亲戚,大人如果要拿李业开刀,那这些人就不能留在京中,以免生出事端。”
  史弘肇想了一下,说道,“那就让羽林、神武两军留在城里,一则方便就近掌控,二来还有奉国、护圣这两支侍卫亲军看着,等拿下了李业,再收拾他下面的几个虾兵蟹将,最后剩一个李洪义,就好办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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