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飞奔(长篇军事小说 铁血、热血、王者归来)

  八十三、疼郎鞋
  宋燕臣和赵奔两人回到连队,赵奔听说任苗漪来到士兵委员会,很是高兴,决定去看看她。在士兵委员会两人高兴地相见了,两人谈着上次在舐犊岭分别后的经历,都十分感慨。
  赵奔对任苗漪说:“任大姐,玉霄山的生活是很苦的,吃的是红糙米和缺油少盐的南瓜、野菜, 惯吗?”
  任苗漪说:“这有啥?干革命就不要怕吃苦,再说这里干部与战士们同在一个木盆吃野苦菜,大家都感到很愉快啊!我还会唱那首歌呢。”说罢边轻声唱道:“红米饭,南瓜汤,秋茄子,味道香,餐餐吃得精打光。干稻草,软又黄,金丝被儿盖身上,暖暖和和入梦乡……”赵奔也跟着她一起唱了起来。
  不过唱完了,任苗漪还是嘀咕道:“沈党代表也真是,怎么连双像样的鞋也不穿,穿着一双破草鞋!天气要是冷下来怎么办?”
  “我四叔一定是没有鞋呗,你要是关心他,就给他做一双嘛。”赵奔在一旁调皮地笑着。
  任苗漪听到这儿,把胸一挺,爽朗地说:“做就做!怕什么!”
  “哟,我们的任大姐真勇敢!”赵奔笑着说道,“是没什么呀,关心革命同志嘛。再说,你给他做是应该的,你早在舐犊岭不就是党代表的未婚妻了?我还得叫你四婶呢!说了就要兑现,好好做一双‘疼郎鞋’嘛。”
  “疼郎鞋”是湘南的民俗,指女子未过门之前给未来的丈夫做的第一双鞋。任苗漪知道赵奔在拿她开玩笑,不自觉地红了脸,起身扑向赵奔道:“臭小子,看你胡说些什么?都当班长的人了,我要告诉你们连长去。”同时她做出要撕他嘴的样子。
  赵奔躲避着求饶:“任大姐,别闹了,你饶了我吧!我是说沈党代表曾在舐犊岭帮你解围,又把你留下来,你给他做一双鞋报答他一下,是应该的!”
  一周后,红四军军部挑选一批有一定文化的年轻战士,到玉霄山红军医院担任看护兼学习医务,任苗漪也被选中了。这天晚上,任苗漪和赵奔来到沈天峻的住处。
  任苗漪说:“党代表,我明天就要到军部医院去了。这次在营里工作,有不正确的地方,还请多加指导。”
  “党委对你们的工作很满意呀。只是这一次对你们照顾不周,请多原谅。”沈天峻笑着说。
  “哪里,照顾的好嘛。”任苗漪说完挪了挪身子,对赵奔使了两下眼色。
  赵奔会意,从挎包里拿出一双新布鞋,放到桌上,对沈天峻说:“党代表,请你笑纳。”
  “哎哟,这么好的鞋子,哪来的?”沈天峻见了做工颇为精细的布鞋,鞋面全都是新的蓝士林布,而且是双层的,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草鞋,大拇指有一半露出来了,不禁缩了一下脚。
  任苗漪看在眼里,忍不住“扑哧”一笑,又马上掩住口,装作没看见。
  赵奔对沈天峻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小礼物。不过呀,那是任大姐的功劳,她接连赶了四五个晚上,熬到后半夜鸡蹄,一针一线做成了这双鞋。你就收下吧,不收可对不起人家。”
  任苗漪的脸上刷地一片绯红,赶紧说道:“哎呀,你别听他的,还不是他帮着找来旧布片,向房东大娘借来锥钻,怎么说是我的功劳?我,我也给他做了一双。”
  沈天峻心里一片温暖,感激地点头:“谢谢你,你们了!”说完拿起布鞋,往脚上比试了一下,抬头笑道:“嗬,正合脚的。”
  任苗漪甜甜地笑了。沈天峻说完,把新鞋往放在桌上,又说了一声“谢谢”,末了特别看了任苗漪一眼。他投去的目光,正与任苗漪的目光相遇,顿时,任苗漪心中感到一阵慌乱,忙转过身,叫上赵奔轻快地走了。
  沈天峻看着任苗漪的背影,心里一阵波涛澎湃。任苗漪在一营部工作短短的几天,两人各有各的工作,见了面也只能点头打个招呼。但他们每次见面时,都有一种唯他们二人才能感受到的情愫,两人谁都不敢先挑明。尤其是沈天峻,他自己不敢向任苗漪表白,怕配不上她。但是,自从再次见到任苗漪,沈天峻接连几天都失眠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换了环境而睡不着,这几年来,东奔西跑,风餐露宿,吃住一天挪一个地方早就习以为常了,他难以入睡是因为与任苗漪的相逢,他觉得自己的内心被这个女子的身影占据了,尽管他使劲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她,但脑海里却不时显现出任苗漪那楚楚动人的身影和那双如秋水般含情脉脉的眼睛,怎么也驱赶不走,令他思潮翻涌。
  他把新布鞋放在桌面上仔细欣赏,耳边不停地回荡着那首“做鞋送郎君”的山歌:松干点火屋里明,情妹做鞋送郎君;鸡啼两遍不停手,针针线线一片心……
  他一直舍不得穿那双做工精细的布鞋,将它珍藏在布包里,晚上睡觉前只要看到鞋子,就觉得有一种激动的情愫,犹如涨潮的海水在他胸间奔腾。但是严峻的革命形势又时刻强迫着他关闭这道情思的闸门。经过几天的思索,终于他决定鼓足勇气向任苗漪表白一回,他不想让这种又甜又酸又苦的五味陈杂的感情再折磨他,如果她拒绝,他也就彻底的死了这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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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四、这般心事有谁知
  这天下午,任苗漪从红军医院回到宿舍,在房间搭铺上刚坐下,一个传令兵便找到了她,交给了她一封信。她拿在手里,看那“任苗漪同志亲启”飘逸秀气的毛笔字,怦然心动,几乎叫出声来:“啊,是他的信!”
  任苗漪赶紧把信拆开,抽出信签,信上写的是直行蝇头小楷。只见第一行的文字是那样醒目:“苗漪同志芳鉴”,她不觉哑笑了一下,心里说既称“同志”,又何必来个“芳鉴”。接着她逐字逐句地读起来,越看脸上越是发烫,心里又羞又喜。
  苗漪,本来我早就想向你表白心中的爱慕之情,但是。你也晓得,择偶是一个人终身大事,一厢情愿不行,凭一时冲动也不可取,必须双方有思想感情上的融合,而且性气相投,我觉得你是我选择爱人的理想对象,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正式向你求婚。
  苗漪,实不相瞒,我原先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妻子和3岁的儿子都被反动派给杀害了。在近两年的时间里我以为我的心永远的死了,是你又让它复活了。苗漪,我考虑了很多,觉得我们的命运有着某种相同,在性格和兴趣上又是这么的一致,如果能结合在一起,真心相爱,该有多好啊!
  我想问你,你喜欢我吗?要是你不喜欢我,我立即死了这份心!我不该对你动念,罪该万死!原谅我。顺祝平安!
  任苗漪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异性的求爱信,一时手足无措,一会儿把信扔在铺上,一会儿捡起来贴在胸口,就这样反复了好几次。整个半天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想自己本来是女子师范的学生,因为暴动才加入到这支男性居多的军队,与沈天峻有了接触,可是她虽然对他有好感,但还从来没有往婚姻这方面想过,现在竟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形,该如何应对呢?要不要写回信给沈天峻?这信又怎样写呢?
  晚上她到护士长刘素娥家去帮忙纳鞋底,另几个妇女也在。刘素娥见任苗漪脸上红扑扑的,眼里波光流转的,便打趣地问:“苗裔,碰到什么喜事啦?”
  “没,没碰到什么喜事呀!”任苗漪慌慌张张地回答。
  “瞧你眼角眉梢都是笑,脸上也像喝了酒酿似的,莫不是收到谁的求爱信了吧?”刘素娥随口说到,没想到却歪打正着。
  “啊?你咋知道?”任苗漪吃了一惊,忙花容失色地抬起头紧张地问道,一想刘素娥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忙说:“没,没有的事!”
  几个妇女都咯咯笑了起来。刘素娥也笑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你紧张个啥哟!”
  几个妇女都在说些家长里短的事,也没在意任苗漪的异常反应。夜深了,大家都散了伙,只有任苗漪磨磨蹭蹭的还不走,刘素娥见任苗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苗漪,今天你一定有什么心思,给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任苗漪好不羞赧地一笑,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刘素娥:“护士长,你给看看。”
  刘素娥在识字班上过课,因此认识几个字,她仔细地读完信文,便温暖地笑了。任苗漪害羞地推着她的胳膊说:“你笑什么呀?不许取笑我!”
  “还真叫我给猜着了,你果然收到了求爱信!”刘素娥搂着她说,“我不是取笑你,我在替你高兴呢!”
  “护士长,你给我拿个主意呀。”任苗漪撅起嘴,细声说,一副让人怜爱的模样。
  刘素娥把手上的信纸抖了两下,点头称赞道:“这信句子动人,字也漂亮,可算得上是才情横溢。”
  “护士长,你说他,他怎么样啊?”任苗漪试探地问。
  “什么怎么样?沈党代表可是个很优秀的男人,这大家伙看都得到的,但到底怎么样,还不得你自己定嘛!”
  任苗漪见刘素娥把球又踢给她,撒娇道:“哎,护士长,这不是让你给我拿主意嘛。我,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样。”任苗漪低着头,两只手不停地绞着衣服,说到最后一句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我看你呀不要有什么犹豫,这个沈天峻同志年轻干练,人也长得周正,你和他还是很般配的。你莫不是嫌他年龄大吗,男人大个十几岁没多大关系,会疼人,有福享呢。毛委员和永新城里一枝花贺子珍前两天刚在象山庵举办婚仪,我还去喝了喜酒呢。”
  “我听说了,是袁文才、王佐二位给做的媒,不过他俩可真是般配的一对。”
  “婚仪也是他们操办的。”刘素娥心直口快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人家写信来了,表示了这个意思,如果你心里愿意的话,就答应吧,给他回一封信。”
  “这种信可怎么写呀?”这个问题在任苗漪的心里萦绕了一夜。她不觉想起了一首上女师时读过的一首诗来:不写新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
  还没等到任苗漪把回信写好,新的战事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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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五、重伤员
  1928年农历5月端午节这一天,医院里的伤病员也突然增多。从下午3时起,就有地方赤卫队、暴动队自新城陆续抬来一个个红军伤员。
  这一天,红四军倾其全力,在宁冈、永兴两县交界的新、老七溪岭,与“江西两只羊”杨池生、杨如轩两个师的五个团进行激战。一方欲突破红军阵线打入玉霄山,让红军无立足之地;另一方则要阻挡对方的凶猛进攻,捍卫自己的军事大本营。战斗空前的激烈残酷。
  入夜时分,军部担架队急匆匆地送来一批伤员,医院所有的医生和看护人员都出动了。攀龙书院的墙上到处插着竹火片,医务人员和担架队员们进进出出,吵吵嚷嚷,到处一派紧张、凝重的气氛。护士长刘素娥带着任苗漪和老郎中朵良,在书院进门左侧的第一医疗室处理伤员的外伤,处理完一个抬走一个。
  两个农妇打扮的妇女抬着妇女赤卫队的队长黑皮婆余桂枝进来了,余桂枝的大腿在战斗中被一个流弹弹片击伤,当时血流不止,但杀红了眼的她毫不在意,依旧连扔了7枚手榴弹,接着咬牙向敌阵地爬去,要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硬是被几名身强力壮的妇女拽了回来,搬上了担架,送到了红军医院。
  她的担架刚进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吵杂声,几个战士也抬着一个担架大叫着“让开,让开”冲了过来。其他抬担架的人纷纷避让,抬着黑皮婆的两名农妇差点被撞到,那几个战士旋风一般从他们身边穿过,余桂枝大概看到那个伤员面呈土色,双目紧闭,浑身血迹,躺在竹竿担架上一动不动,连一声痛苦的呻吟也没有,像死过去一般,是个重伤员。抬担架的一个排长拖着哭腔焦急对刘素娥说:“医生,这是我们宋营长,伤的很重,求你救救他吧!”
  几个战士也在一旁跟着大声喊道:“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们营长!”
  在一旁的余桂枝听到“宋营长”三个字,不由得心里犯疑,她突然想起这个重伤员她认识,他正是上次强背她过河的农民自卫队队长宋争波。
  “你们这么吵,是想救活他,还是想要他的命!”护士长虎着脸,对那几个大声喊叫的战士说,战士们忙闭了口,焦急且期盼地看着她。
  “我们会尽全力!”护士长沉着地说,“现在得抓紧时间清理伤口。”
  说完立即与朵良、任苗漪两人配合着忙碌起来,他们给宋争波换下血衣,发现他身上有三处伤口。腹部中了一颗子弹,右小腿部有两个血窟窿,估计弹头还在里面,由于出血过多,伤势十分严重。护士长说要做手术取出子弹。接着她便清退了房间里的其他人。
  宋争波呼吸微弱地躺在木板搭起来的简易手术台上,他的耳朵里到现在一直炮火轰鸣,他的脑海里却呈现出一幅幅血与火交织的画面:乌压压的白军从山下攻了上来,红军在山上的壕沟里开火,白军在陡险的山道上像冬瓜一般骨碌碌地滚下山去……
  护士长先开刀取出宋争波腹部伤口里的子弹,然后朵良和任苗漪给他敷药、包扎。
  有限的麻药起不了什么作用,宋争波身上一阵一阵地抽搐着,时而攥紧拳头,身上青筋暴露,他的潜意识里只觉得炮弹像下雨一般飞过来,阵地上尘土飞扬,树枝翻飞,山石被炸的四处开花,战壕被炸塌,鲜血如山泉般涌出来。白军用火炮开道,红军用躯体筑墙,白军的强攻又被打退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护士长神情专注,她又从右腿的血洞里找到两颗弹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和一边的油灯火花一起跳跃。
  宋争波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弹药快用完了,白军又猛扑过来。但见一片亮光闪闪的梭镖,就像六月沙洲上的大片芦花,红军杀声震天地直扑下山去,与白军绞成一团,惨烈的肉搏战开始了……
  一个半钟头过去了,墙上的竹片火都换了好几次。一行人就等在医疗室门口,一道布帘子的灯光映出护士长忙忙碌碌的身影,几个战士神情紧张,眉头紧锁,都不敢呼出一口大气,脸上的表情好像不是他们的连长在动手术,而是刀刀都动在他们身上。
  护士长将手术刀往盘子里一放,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用手捶打腰部,如释重负地说:“好啦,只要控制腹腔内不出血,就不会有大的危险。”
  护士长看了看几个战士,布置说:“把他抬到药房右边的小间。”几个战士忙按照护士长的话去做。护士长又指定了一个战士看护,让其他人先回去。于是宋燕臣便留了下来,他按照护士长的交代,叫另几个战士先回去给党代表报告了。
  在隔壁一个房间里,余桂枝早就被包扎好了,她只是被流弹灼伤了皮肉,并没有伤到骨头,医生交代隔两天换一次药。不过先前吵闹着要走的余桂枝这次却要求留下来。这天晚上,已是临近半夜时分了,余桂枝依旧没睡着,眼前老是浮现宋争波的面容。
  下半夜,医院里慢慢地静下来,在药房旁边的小房间里,余桂枝悄悄来到宋争波身边,宋燕臣已经趴在床沿上睡着了,把自己的一床印花被子盖在宋争波的身上,望着那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庞,一种异常新奇而又说不明白的感觉,在涉世不深的姑娘心里涌动着。
  八十六、两心知
  自从上次被这个男人夹持着过河,这个男人的身影就闯进了黑皮婆的心里。她只要想起自己双腿骑在他肩上,由他载着过河的情形,就有一种特别的悸动,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一个男人这样的体肤接近!不知道是恨,是羞,是怨,还是感激他当时救了自己,这种难以言喻、错综复杂的感觉一直压抑在她心里。直到她再次在担架上见到他,忽然她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灰头土脸雕像一般的人一点恨意也没有了,并且还奇怪地滋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
  他做手术的时候她也在包扎,但她的心里想的不是自己的伤痛,自己腿上的伤痛她甚至都没了痛觉,她躺在病床上更多的是焦急和祈祷,一颗心挥动着翅膀,早就飞到隔壁的房间,希望那边的手术能够顺利,希望他能够活转来。
  刚好她要养伤,于是她决定留下来照顾他,也算是报答他上次救了她一命吧。
  第二天,她就向护士长提出了这个请求,护士长惊讶地问:“你认识他?”
  她点点头,强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说:“是的,在湘南就认识他,他救过我。我现在虽然受了伤,但伤的不重,在这里也不想闲着,想帮着照顾一下革命同志!”
  “好吧,那你就重点看护他,有什么情况随时叫我。”护士长爽快地批准了,因为医院里一下子添了百十号伤病号,药物和医护人员都奇缺。
  不过一旁的宋燕臣看着她裹着纱布的腿和拄着根拐棍的样子,不领她的情:“就你这样,腿都瘸了还照顾我二叔?我可不放心!”
  “小同志,你咋说话的,我腿可没瘸!”黑皮婆不服气地说,“皮肉伤,过两天就好了!”
  “谁是小同志,我可是排长哩!”
  “哦,排长同志,你不回去,你们排里的兵怎么办?再打仗谁去指挥?我想你们连长要是醒来知道了也一定不答应你这么做。”黑皮婆晓之以理地说,“你在这里能干的哪样活我不能干,放心吧,再说有什么情况我解决不了的,我就叫医生。”
  就在宋燕臣犹豫之际,黑皮婆像下保证似的补充说:“你可以每天来查房,我一定会精心看护好你们连长的。”宋燕臣这才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沈天峻和宋燕臣、赵奔三人就一起来探望宋争波,这位黑脸营长还没苏醒,看着黑皮婆拄着拐棍尽心尽力地在床前照顾宋争波,沈天峻十分感谢她,沈天峻还带了一袋薏米来,关照黑皮婆等宋营长醒来后,就用这个熬粥给他喝,又嘱托护士长、任苗漪多加关照宋营长这边的情况,一切安排好之后三人才离开。
  明月从东边岭背露出脸来,笑眯眯地看着月下走着的一对年轻人,两人正是沈天峻和任苗漪。沈天峻趁来探望宋燕臣之际,约了任苗漪见面。
  “苗漪,你的信写得真好!不愧是长沙师范毕业的学生。”
  “不是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写来那样热情洋溢的信,总得给回嘛。不过,回了信以后,我又有些后悔——不该这么就答应你了。”任苗漪顽皮地笑道。
  “噢,你后悔什么?是——看不上我吗?”沈天峻小心翼翼地问。
  “这倒不是,我认为你各方面都蛮好啊,只是——”
  见任苗漪吱吱唔唔的,沈天峻着急地说:“苗漪,你还有什么顾虑呢?”
  “哎,你就没有想过,眼下这种情环境,红军和敌人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我们却在考虑自己的婚恋,该是多么的不好!”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苗漪,你的想法不一定对啊。”
  “怎么不对?”任苗漪停住脚步问。
  沈天峻也驻足而立,略略考虑,不无感慨地说:“苗漪,革命者不是一定要摒弃爱情的。你看,国民党和土豪劣绅不是把我们共产党人诽谤成一无是处吗?其中一条就是不要家庭,断子绝孙。如果我们当真是不结婚,都没有后代,那么,我们革命者就没有自己的接班人了。”
  沈天峻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其实,无产阶级革命者具有远大的理想,他们绝对不是禁欲主义和独身主义的盲目崇拜者,抑或也不是只考虑自己传宗接代。我们及我们的下一代是要为广大的劳苦民众翻身而斗争,为共产主义的美好明天而斗争。在火热的斗争中,我们自然会有纯真的爱情。”
  沈天峻的话让任苗漪听得心悦诚服,豁然开朗,她觉得自己又明白了很多道理,明白了革命者理应有他们的爱情。
  看任苗漪若有所思地点头,沈天峻的心里颇感快慰,他把手放在任苗漪的肩膀上,面色凝重地问:“我要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我吗?要是你不喜欢我,我立即死了这份心!”
  任苗漪尽管努力克制着自己,但是感到心里的堤坝在塌陷,她声音颤抖地说:“天峻,我怎么不喜欢你呢,我从心底里一直在喜欢你呀!”说完抬起头来向沈天峻温情地笑着。
  一股甜蜜的热浪把沈天峻席卷起来,他甚至感到自己被抛到了浪尖上,有一种幸福的眩晕,溶溶月色下,沈天峻看见了任苗漪那秀美的脸上充满信任的目光,她长长的睫毛把乌亮的眼睛衬得妩媚动人,端正的鼻梁,小巧的嘴唇,苗条柔软的身段。他再也忍不住,低下头,不由自主地亲吻了上去。任苗漪感到心在急跳,觉得脸上更加火辣辣地发烫。
  半响,沈天峻柔声对任苗漪说:“苗漪,我们结婚吧。”任苗漪软弱地靠在沈天峻宽厚的怀抱中,呓语般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两人就举办了简单到极点的婚礼,除了团长胡玉弘和护士长刘素娥,几乎没有人知道两人结婚,他们也没有搞结婚仪式,没有置办喜酒,甚至连一床新被子都没有。
  没有战友的祝贺,只有微弱的油灯火花在为他们跳舞。任苗漪合衣坐在床沿上,低着头,满脸含羞,红扑扑的脸庞像是含苞初绽的芙蓉花。
  新郎官沈天峻进门后,走过来坐到任苗漪身边,握住她的手贴在嘴唇上吻着,万分愧疚地说:“苗漪,真对不起,我这里太简单了,连身新衣服也没给你做。”
  任苗漪抬起头,一双泉水般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我不怪你!只要你心里对我好,比什么都强!”
  “苗漪,你太好了!”沈天峻非常感动,把任苗漪紧紧地抱在怀里。两片炙热的嘴唇甜蜜地吻着对方……
  八十七、红军医院
  三天后,盖在宋争波身上的被子终于动了一下,黑皮婆心中一阵狂喜,把身子凑近,轻声呼唤道:“宋连长,你醒过来了?”
  宋争波慢慢地睁开双眼,朦胧看到一张女性的面容,在眼前晃了晃,终于定格。他有些艰难地嚅动了几下嘴唇,把一丝微笑挂在苍白的脸上。
  黑皮婆忽然感到有点激动,连连说道:“是我,是我,你认出我了?”
  “黑皮婆!”
  黑皮婆“嗯嗯”应着,她听到宋燕臣竟然叫出她的名字,眼里竟然溢出了激动的泪水。
  得知宋争波醒过来,护士长很快赶了过来。她让黑皮婆给宋争波喂了一些温热的茶水。护士长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这儿是茅坪红军医院。”
  宋争波的大脑是正常的,护士长的这一句话,就让他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问道:“我到这儿多久了?”
  护士长告诉他:“现在正好是一夜零三天,余桂枝一直守护在你的身边。”
  宋争波说:“太谢谢你们了。”
  黑皮婆问护士长:“刘大姐,能给他搞什么吃的么?”
  护士长轻轻地摇头:“眼下他的状况不能吃东西,能喝一些盐开水最好。”这让黑皮婆犯了难,盐巴在医院是紧缺物品,可比米珍贵饭难得多了。
  护士长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说:“我找院长批一些盐巴去。”
  护士长走后,黑皮婆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宋争波黑瘦的脸。
  宋争波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坦诚地道出心中的欢喜:“黑皮婆,想不到在这儿见到你,我真高兴。”
  “我也是!”黑皮婆欣喜地一笑。她轻声告诉宋争波她怎么会来照料他的。还告诉他,她是需县十都人,8岁时过继到耒阳叔叔家,当男娃子养。从1927年10月起,跟随乡赤卫队打土豪斗劣绅,在斗争中养成一种泼辣勇敢的性格,大家都说她是一个比得上男人的女子。
  护士长每天都要来几次,嘱咐余桂枝说,除了正常的进食,还要加以适量的辅助运动,让内脏和右腿的功能得到恢复。余桂枝尽心尽力地看护着宋争波,每天为他清洗伤口,敷上草药,每天清晨和下午帮他翻身两次,再按摩右腿。那些换下来的纱布条,被她洗的干干净净,放在消毒水中浸泡,再晒干留着更换。她还向老表借来一只陶缸,把薏米粥煮的稠稠的,喂他吃下去。
  宋燕臣隔天都要和赵奔一起来看望宋争波,他对黑皮婆的护理表示满意,宋燕臣和他二叔聊天,他们谈论起刚刚结束的“不费红军三分力,打败江西两只羊”的战斗,总是聊得热火朝天。
  宋燕臣说:“敌79团被全歼,团长刘安华饮弹毙命,还有两个团被击溃,红军又一次占领了永新县城。俘虏500多人,缴获轻重武器2000多件。威震湘赣,听说《真理报》专门报道了这次辉煌战绩。”
  宋争波高兴地握拳说:“太好了!”
  宋燕臣说:“这次彻底打垮了江西两只羊。”
  宋争波说:“是啊,要是没有32团一营的奇袭,两只羊是死不透的。”
  新老七溪岭一役,红军200多人负伤。宁冈婆婆谢素兰带人挑着粽子、煮鸡蛋等到红军医院慰劳伤员。她对宋争波说:“孩子,你好好养伤,伤养好了,才能继续干革命。”
  宁冈婆婆五十出头,她穿着蓝印花布衣服,丈青色裤子,头上缠着丈青裹布。瓜子脸旁,两只凤眼顾盼生辉,看上去只有四十岁左右,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儿。她的经历颇富传奇,先嫁给当地杨家,后来跟着一个罗军官私奔,后来又嫁了一个丈夫,没两年得病死了,最后嫁给段木匠,在城外西门街开设伙铺。她为人慷慨,能说会道,常帮村民调解纠纷,甚至土匪到富户家中“吊羊”(捉人勒款),她敢去土匪窝作保。后来官府发兵剿匪,抓了几个山民,土匪头子摸到谢素兰伙铺,提出要她保释山民,她亲自去找县长,晓以利害,县长放了山民,土匪们送来酬谢财礼,谢素兰只收了几样山珍,银洋坚决不要,绿林们愈加敬重她,她行侠仗义的名声越来越大。袁文才、王佐到她伙铺里喝酒,酒酣耳热,王佐竖起大拇指赞道:“你是全宁冈人的婆婆!”从此宁冈婆婆这个称呼便传开了。全县工农运动兴起,她带头剪发放小脚,还担任了妇女工读学校名誉校长,她还积极拥护共产党实行土地革命政策,多次到当地大土豪叫动员分田。有了她的参与,全县土地分配进行的较为顺利。
  宋争波说:“婆婆你放心,我是铁打的,不会垮。”
  宁冈婆婆看着黑皮婆,对宋争波道:“我看了那么多伤员,就你有人照料,好福气啊。她是你的……”
  宋争波说:“她是我战友。”
  “我也是伤员,只是伤的比沈营长轻,所以趁便搭手照顾他一下。”余桂枝声音越说越低,只觉的脸颊烧起火来。
  宁冈婆婆早已洞明一切,道:“自古佳人慕英雄,宋营长这么一表人才的好汉着实使人钦佩。不过,宋营长可要珍惜眼前人啊,对你死心塌地的好女子也很难得。”
  黑皮婆的脸更红了。宋争波黑脸上也泛起一层红晕:“我可不是么子英雄。不过我懂珍惜,婆婆的话我记住了。”
  八十八、互表白
  过了几天,黑皮婆和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基本都混熟了,几个女人在一起洗绷带时总是聊得很投机。这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黑脸营长”来,夸赞他真行,在新七溪岭上率领他的部队打退了敌人好几次进攻,一直坚持到前来支援的十一团赶来,阵地上葱郁的树木都被炮火轰没了,但他带领下的连队却没有把阵地丢掉。
  黑皮婆听说“黑脸营长”只有25岁,掩嘴笑到:“哟,我以为该叫他叔哩。”
  几个女人也笑了,护士林雪说:“听他的口音,像是我们湖南人。”
  任苗漪接话说:“没错,他是永兴的,以前在舐犊岭是个土匪头子。”
  林雪笑吟吟地问任苗漪道:“任大姐,是哪——个——告诉你的呀?”她把“哪个”二字拉长了声音。旁边的姐妹都会心地笑了,大家都知道党代表沈天峻和她有了“那个关系”。
  任苗漪笑着瞪了林雪一眼,对黑皮婆说:“不相信,你去问宋争波嘛。”
  “我才不问呢,他又不是我什么人。”黑皮婆撇着嘴作答。
  “不是他什么人,照顾的可是比亲人还要亲啊!”林雪的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死妮子,就你会贫嘴!”一向落落大方的黑皮婆却羞红了脸。
  宋争波在黑皮婆的精心护理下,伤势明显好转,可以下床慢慢走动了。护士长向院部请示,让宋争波从攀龙书院搬出来,住进附近的一间厢房里,那儿比较清净。护士长看出黑皮婆对宋争波不一样的感情,这位40岁的热心肠大姐,心里甚是喜欢这个手脚勤快、待人礼貌的姑娘,有心玉成他们的情缘,于是尽量为他们创造条件。
  在他们坦诚的交谈中,各自的身世、家庭,无疑成了重要话题,占据了主要位置。听了宋争波的述说,黑皮婆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就走过了这么曲折的人生道路。”忽然,她急切地想知道一件事,关于他的婚姻问题,于是她冲口问道:“你出来这么多年,一定很想念家里的……婆娘吧?”
  宋争波听她这么问,不由长叹了口气道:“小时候父母倒是给我定了一门娃娃亲,可是后来家里发生了变故,我又上山落了草,挨户团勾结县里的白军要清剿我,那家人早吓得把亲给退了。这几年我总在刀尖上舔血,炮火里打滚,都没个消停日子,哪个姑娘愿意跟我哟?”
  黑皮婆看着宋争波满脸的颓丧,知道自己刺到了他心灵的痛处,但她的心里却感到一阵快意,而且无比的踏实。不过,一时间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沉默半响,这位心直口快的姑娘终于开了口:“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我喜欢你!”
  宋争波心里一惊,其实他早该看出来的,这个爽朗的姑娘在他面前总是变得十分腼腆安静,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都超越了普通同志的友谊,还有他这段日子感受到的无比的温馨和甜蜜。这是他闯荡江湖、参加革命这么多年来从未品尝过的一种幸福。
  他不是那种善于言谈的人,尤其是在姑娘面前,他有时真不该说些什么,此时他看着她那张泛起一道红霞的端庄朴实的脸,声音有些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话:“桂枝,我,我也很喜欢你!”
  黑皮婆听清了宋争波对她的表白,心头强烈地一颤,不觉心潮涌动,鼻子一酸,两串晶莹的泪水竟然顺着脸庞流了下来。宋争波从未见过女人在他面前掉过眼泪,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着慌地问:“怎么啦?”黑皮婆不待他说完,却一头扑进他的怀里,两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好长一段时间宋燕臣都没有来看望宋争波,宋争波十分牵挂。宋争波知道部队又有了新的作战任务。6月间,国民党南京政府命令湘军配合赣军对玉霄山革命根据地进行“会剿”,但湘军吴尚部开到湘赣边界却会而不剿,受到蒋介石严斥。7月初,湖南省 鲁涤平瞅准红军主力正在永新、莲花一带发动群众之机,派吴尚第八军5个团进击宁冈。宁冈告急,军委令红四军第十八团、十九团速回宁冈救援。
  宋争波不知道的是,当两个团进入需县时,一场重大变故在第十九团发生了。
  新老七溪岭打败赣军,使得湘赣边界红色政权日益巩固,红军力量逐日壮大,湖南省委先是给予肯定,但一周后竟然对红四军下达了新的指令:占领永新县后,立即向湘南发展。
  湖南省委巡视员牟克思来到永新县城传达这一指示。如果执行这一指示,辛辛苦苦创建起来的玉霄山革命根据地就要丧失,而红四军孤军冒进湘南,陷入湘南力量雄厚的敌人包围圈,只有失败一条死路。因此遭到了特委和军委绝大多数领导的反对。经过激烈的讨论,决定暂不执行省委意见,军委首长写报告向省委陈情:“如此刻轻易脱离宁冈,虎落平阳被犬欺,四军非常危险”。
  湖南省委指示红军主力前往湘南的消息传到十九团后,许多官兵都非常欣喜,原来该团主要由湖南宜章农军组成,自湘南暴动至今离家四个多月,一股强烈的思乡情绪弥漫开来。当他们听说特委、军委已召开会议决定不去湘南,便围着团党代表龙福昌和团长胡玉弘吵闹着要回湘南。红十九团进至需县时,那些思乡心切的官兵觉得机会到了,便瞒着团部,各连纷纷召开士兵委员会,决定从需县动身去湘南,甚至连带路的人都找好了。
  胡玉弘得知这一情况后,出面阻拦,被许多官兵围住,七嘴八舌地吵着要回湘南,有的还质问军部为何不执行省委的指令。胡玉弘做了耐心的说服工作,暂时把这股情绪平息下去。第二天,部队继续向宁冈进发,但官兵们军心已散,纪律松弛,走在路上似走非走,三五成群议论不休,队伍凌乱不堪,一天直走了不到30里。随军行动的牟克思竟然煽动蛊惑部队,团党代表龙福昌也附和官兵的这种强烈的回乡情绪。胡玉弘只得一面随行,一面派人向军部报告。
  这天凌晨四点,第十九团悄悄离营,逃跑式地向湘南开去。直到天亮,军委和军部才接到报告,军委首长,认为十九团孤军行进,处境极为危险,于是率第十八团往湘南急追过去。
  八十九、负约之灾
  回乡心切的十九团官兵,也怕军委将他们追回去,因此行军速度特别快,从凌晨到中午,半天就走了80里,吃过午饭又继续出发,翌日就到了湘南重镇郴州郊外。
  此时,郴州城内只驻有国民党第十六军的张浩第四十七师一个补充团,都是入伍不久的新兵。牟克思和龙福昌都说要消灭这个补充团。胡玉弘却大不赞成:“张浩与我曾是云南陆军讲武堂同期同班同学,与我颇有交情,他很支持我加入红军,我们有过约定,将来两军战场相遇,一定互不相犯。况且一旦攻城,附近敌人会来增援,与我们不利。”
  牟克思一听连连摇头:“胡玉弘同志,对张浩这样的敌人还有什么情义可讲?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你不打他,他要打你呢。我看非打不可。”
  龙福昌又在一旁附和,用他的广东口音说:“老胡,千万别做东郭先生啊,我们参加革命绝不能和敌人妥协!”
  胡玉弘只得部署战斗行动,翌日清晨,十九团分两路扑进郴州城,军训不足两个月的补充团新兵,仓促应战。团长忙打电话向师座报告情况。
  师长张浩接到电话,知道进入郴州的是胡玉弘部,并不特别紧张,对团长说:“我与胡团长交情非同一般,曾有过约定。我看红军这次只是路过,你们不必认真抵抗,虚以应付,日后对上峰有个交代即可。”
  没想到十九团见敌人节节败退,仗打的十分顺手,竟然狂追猛打起来,不到一个小时,补充团就被歼灭了一大半,剩下的残兵也逃出城外。
  牟克思得意地对胡玉弘说:“事实证明省委的决策是正确的,湘南敌人处在恐慌动摇之中,根本经不起几下打。”
  胡玉弘说:“这些新兵当然好打,还没有与正规敌人交手呢,我看马虎不得!”
  牟克思不以为然地说:“那当然,可以多布置几个警戒哨!”
  国军这边,张浩师长接到战讯,气得咬牙切齿:“红军不仁,我们也不义,这个仇一定要报!”遂下令驻于诛仙岭的两个主力团进攻城内红军。
  十九团打了胜仗,官兵们人人欢欣,部队在城里聚餐庆贺,许多战士私自离队,上街吃东西、理发,给家人买东西。战斗打响后,瞬时一片混乱。
  胡玉弘带着部队试图冲出敌人的包围,连着冲了两次都以失败而告终,死伤惨重。正在这时,红军十八团赶来增援,红军退到郴州城外的东江,停下来清点人数,第十九团1200余人,只剩下100多人。看到第十九团在一两个小时内基本全团覆灭,建制无存,一千余鲜活的生命瞬间尸横遍野,许多战士悲痛得大哭起来。
  牟克思与龙福昌自知责任重大,像是输了手中全部筹码的赌徒,蹲在地上流下了悔恨的泪水。胡玉弘瞪着血红的双眼瞪视着蹲在地上的两个人,紧咬着腮帮,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宽厚的胸膛沉重地起伏着,半响,他喉咙发哽地对部队下令:“抬上伤员,离开这里!”
  爱情是最好的疗伤灵药。宋争波和黑皮婆常常漫步在茅坪河边,坐在石拱桥旁的大樟树下,开心地聊天说话。随着两颗炽热的心越来越靠近,宋争波的心情也感到非常的愉悦,伤势也明显好转,一个多月后便能拄着根拐棍走动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都没有十九团的消息,却使得宋争波愈加焦虑起来,他隐约感到事情变得糟糕,但又不敢说出口,生怕他焦虑的事情成真。
  黑皮婆看他整天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也十分担忧难过,有一天宋争波听说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十九团在郴州全团覆没。不由捶胸大哭起来,留下了悲痛的眼泪。并要求马上就要出院,黑皮婆和护士长等人又拉又拽,并告诉他毛委员已经带人去接应,他现在一个人去也无济于事,好半天才让他平复下来,接下来等待的日子更让他日夜揪心,天天盼望着毛委员早点把十八团接回来,同时他又害怕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因为他怕再也见不到他唯一的侄子宋燕臣了。
  和宋争波一样的痛苦也在折磨着任苗漪,这些天她工作的时候总是红肿着眼睛,在夜里或是没人的时候她总是在掉眼泪,一想到沈天峻也许已经不在人世,她就感到心里堵得慌,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她认为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当听说十九团还剩下一百多人,她又天天自私地祈祷着沈天峻能在这一百多人里。她感到:只要沈天峻活着,她才有活着的勇气和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否则她感到自己魂不附体,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而已。
  就在十八团去追十九团后,国民党江西省政府纠集赣军第三军和第六军共计11个团拥兵永新,毛委员带领着只有千余人枪的十一团,依靠群众发动地方武装3万余人,以四面游击的战术,频频地袭扰敌人,硬是把敌人围困在县城附近30里内达25天之久。
  忽然赣军几天之内相继撤走,原来第三军和第六军为争夺利益发生内讧,混战于樟树,围困永新之敌都奉命参战去了。
  毛委员率十一团退到了西乡九陂。8月中旬,当传来十九团在郴州覆灭的消息后,毛委员万分惊怒:“十八团这个老本,如论如何不能丢!”
  当下亲自率领第十一团三营顶着酷暑烈日,到湘南接应十八团。8月下旬,在桂东县城与第十八团会合。
  不久,部队进行整编,把第十九团撤销,所有人员编入第十八团,干部大都降职使用,胡玉弘降为一营营长。牟克思与龙福昌加入湘南特委,留在湘南开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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