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飞奔(长篇军事小说 铁血、热血、王者归来)

  一百一十、血战湘江
  武器和兵力都占有绝对优势的桂军一开始并不把红军放在眼里,凭借数架飞机的低空扫射轰炸和重炮的轰击,进攻十分猛烈。
  第一天战斗,红军打垮了敌人多次进攻,敌人飞机反复冲击,却拿不下觉山铺一线阵地,阵前留下遍地尸体。部队坚持到晚上,边吃饭边加强工事,送饭的司务长老卡做了一个连的饭,却见只剩下一半人在吃,不由失声痛哭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桂军投入更多的兵力,进攻集群由班排改为整连整营,并派出部分兵力沿红军左侧一带高山迂回。腹背受敌的一连誓死坚守在日趋压缩的阵地上。
  12月1日,敌人发动了全线进攻,企图夺回渡口,歼红军于半渡中。排长冯二喜身负重伤,肠子都流出来了,他把流出来的肠子推回去,再扣上一个碗用皮带勒紧,继续战斗。
  团长宋争波率领两个连打退了湘军一次又一次冲锋,和敌人在阵地上展开了拉锯战,阵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失又再得。最后一些小阵地上,最终战士全部阵亡,阵地落入了敌手,宋争波身负重伤,此时敌人又冲了上来,撤下阵地已来不及。宋争波大喊:“警卫员!”
  警卫员赶上来,宋争波浑身是血,喘着粗气说:“我走不了了,给我一枪。”
  警卫员惊呆了,坚决不向自己敬爱的团长开枪。
  宋争波看黑压压的敌人正端着刺刀潮水般向山头涌来,大声吼道:“快,给我一枪!”
  警卫员泪如泉涌,手直打颤,无论如何也不忍心下手。
  宋争波一把夺过手枪,指向自己的脑门,毅然说道:“我宋争波决不当俘虏!”说完他闭上了双眼,瞬间脑海中闪现出妻子黑皮婆温柔的笑容,正抱着孩子向他招手;还有在闽西战场战死的军长胡玉弘,目光坚毅地看着他,朝他点头致意。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第二天宋燕臣才得知宋争波捐躯疆场的消息,在战斗他中杀红了眼,咬牙一把将钻入他的右大腿的弹片拔出,大声呐喊:“为团长报仇!”冲出堑壕,与敌军展开白刃搏战。
  数十架敌机盘旋在上空轮番俯冲,一些浮桥被炸断,江水不时地被激起数道水柱。江面上漂浮着竹竿、木板、各种杂物以及人和马的尸体。那些还没有被炸断的浮桥上拥挤着行进的队伍,人声马鸣鼎沸,不断又有人马跌入江中。在江边的渡口处,除了等待渡江的人群外,还堆着红军舍不得扔的没有炮弹的山炮、印刷机、缝纫机、机床零件、行李、炊具、担架……
  赵奔看见一架机身涂着青天白日旗的敌机“轰轰”地飞过来了。这架飞机飞得很低,毫无顾忌,大摇大摆地擦着山顶、树梢一路飞来,蝗虫排卵般扔出一串炸弹。在漫天炮火硝烟中,赵奔从身边一个战士手中接过一支苏联水连珠步枪,跃身上马,端起枪瞄准敌机,“妈的,闪电,我们把他揍下来!”
  说完,一夹双腿,那马会意,向着敌机跑去,甚是兴奋。敌机几乎擦着浮桥扫射,飞的离赵奔越来越近了,在一个高坡上,赤电突然嘶鸣着朝敌机方向飞跃而起,几乎擦到机身,赵奔在马上据枪连射,“啪啪啪”几个排枪打上去,子弹正好打中飞机油箱,敌机正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呼啸声,飞机屁股冒着烟像乌鸦一般坠落,一团巨大的火球,在空中爆发燃烧了,残骸纷纷落下,一头扎进了湘江。在巨大的爆炸声中,赵奔和赤电也伴随着大块的尘土飞翔。
  湘江如同一个巨大的染坊,鲜血染得湘江水赤红,在水弯处,红军尸体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一眼望去,湘江竟是一片灰色。
  沉寂的夜,一切都入眠了,唯有星星和士兵醒着。双双习惯了黑夜的眼睛,紧紧抓住眼前每一丝,游龙般的队伍舞动前行。光明,在这暗夜里穿梭前行。刺骨的冷风侵袭衣衫单薄的身体,也为他们开路
  赵奔睡着了,在梦中他仿佛回到了从前,他看到师兄赵云发拿着刀子要杀师傅凌松岳,师傅没有还手,他大声叫喊着要上前阻拦,可手脚却被人绑住了,动弹不得。云发转过身来,却变成了罗奇。他感到身上十分疼痛,一个长发遮面的女人在用锥子剜她的肉,那女人尖锐狰狞地笑着,抬起头来,他记得她是张宗昌的九姨太金猊儿。他奋力挣扎着,终于腾出一只手,推倒了金猊儿……
  一个女子的叫声和陶器碎裂声,让赵奔醒了过来,火光微弱,但他仍旧睁不开眼,他依稀看到一个颀长的剪影,一对柔和的眸子正注视着他,那目光犹如一股清泉,让他疲乏的身躯放松了。赵奔眼前一黑,又倒头睡了。
  再次醒来,已近中午。他听到有人在叫“指导员醒了”,他慢慢睁开双眼,看到了一圈围在他身边的战士。
  “太好了,老赵,昏迷了两天两夜,你总算醒了。”宋燕臣打着绷带住着拐棍高兴地大叫,“我以为你在鬼门关不想回来了呢。”
  “阎王爷把我撵回来啦。”赵奔微弱地说,“仗还没打完呢,我怎么会走呢?”
  “哈哈哈,好啊,咱们还要并肩战斗!”宋燕臣笑道,“老赵啊,你昏迷了两天,可真是把我给急坏了。”
  一百一十一、瓮安的新年
  “老宋,中央纵队都过江了吗?”赵奔问。
  宋燕臣脸色凝重起来,哽咽着说:“过啦,渡口始终牢牢地掌握在我军手中。战士们硬是用刺刀、手榴弹打垮了敌军整连、整营的一次次进攻,中央机关和红军大部队拼死渡过了湘江。虽然突破了第四道封锁线,但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连队90个战士牺牲大半,还剩30人不到,其他连队也一样。红八军团、红三十四师、红十八团基本上全军覆没。”他抽泣了一下,仰起头高声道:“不过,我们是红军!红军是打不散的!”
  赵奔双眼盛满了泪水,哽咽着点头道:“嗯,红军是打不散的!老蒋的‘铁桶计划’是铁的,但是只漏桶。只可怜了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们,二喜死的那么惨,再也活转不来啦!”
  “嗯,这次我们几万同志牺牲在湘江,这个仇我们不会忘的。”宋燕臣又说。
  “连长,别和指导员说那么多话,他刚醒,还很虚弱,让他喝点米汤吧!”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红军,她手里端着一个黑瓷碗。
  “好好,听你的。”宋燕臣爽朗地笑着答应了,“这丫头!”
  “我可不是丫头,我现在是工农红军的一员,应该叫我同志。”
  赵奔惊讶于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的瞳孔里出现了一个穿着肥大灰布制服,八角檐帽沿下露出齐耳短发的女红军,她像是从太阳里走出来的,红扑扑的脸上挂着天使般的微笑,一双如清泉般的眼睛和帽上缀的红五星一起熠熠生辉。
  他喊出了她的名字:“朵晓玫。”
  “老赵,你可得好好感谢晓玫同志,你的命可是她捡回来的。”宋燕臣说,“你身上的七个弹片都是晓玫同志费好大劲才取出来的,这几天她一直照看着你,行军这一路上还给你采草药治伤。”
  “谢谢你,晓玫同志。”赵奔眼里满是感激,他伸手接瓷碗,不过却痛的哎哟一声叫出来。
  “我来吧。”晓玫半蹲着,舀了一勺米汤喂赵奔。
  赵奔不好意思地说:“这怎么可以?”
  晓玫灿烂地笑道:“我们都是革命同志,指导员,再说你还救了晓勇呢。”
  “晓玫都给你换了好几次药啦。昨天你昏迷的时候,晓玫同志给你敷药,你把药罐都打翻啦。”宋燕臣说。
  “真对不住你了,晓玫同志。”赵奔很过意不去,憨憨地说,“谢谢!”
  朵晓玫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爽朗地笑了,“指导员,那会你不是昏迷吗?现在你没事就好了,安心养伤。你真要感谢我啊,那等你好了我可要打你的土豪(请吃饭)!”
  “行,行。”赵奔也嘿嘿地笑了。
  赵奔看到了受伤严重的赤电,晓玫告诉他,它身上被二十几个弹片击伤,却一直驮着赵奔行进,仗打完了,才一家伙趴倒在地上。大家都以为它活不了了,宋燕臣坚持让晓玫救它。给它拔弹片的时候,它没有挣扎嘶鸣,只是伏在地上浑身战栗,眸子里却露出柔和的光。这马儿倒也命硬,第二天便慢慢站了起来,晓勇拉着它,艰难缓慢地跟在行军的队伍后面,这两天晓玫和晓勇经常给它敷药,因此它见到这姐弟俩显得十分亲昵。
  朵晓玫现在中央纵队卫生队当卫生员。一路上,她到各个连队给伤员治疗,经常会到一连来,看看赵奔和枣红马的伤,帮他们换药。两个人都是没爹没妈更没家的苦命娃,两颗苦瓜同根生,朵晓玫见着赵奔总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只是说不出口。赵奔负了伤,她比谁都着急,沿途攀越山岩,按祖传疗伤药方配草药,每天都抽空到连队给赵奔换药。
  几天后,队伍到达通道县的时候,赵奔已经能拄着根木棍行走了。1935年新年到来的时候,部队进入贵州。
  一场大雪飘飘扬扬地下起来,乌江南岸的瓮安县成了银白世界。听说红军要来,那里的黔军、民团和豪绅都携家带口地逃跑了,但小集镇上依旧一片热闹景象,卖年货的商贩照常经商,因为他们见过先前路过的红军对他们秋毫不犯,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热情,而且买东西还给钱的奇怪军队。
  浓烈的新年氛围一下子把浑身落满雪花的红军官兵们包裹了起来,部队进行了休整,补充给养。当晚,宋燕臣和赵奔商量着让司务长老卡在这里张罗一顿丰盛的饭菜,给战士们打个好牙祭,一起迎新年。老卡乐呵呵地答应了,在一个老乡家的院子里搭了简易灶台,不一会锅里就窜出了各种各样的香气。大红的油炒辣椒、金黄色的炸豆腐、乳白色的醪糟、还有大块香气扑鼻的牛肉和热气腾腾的蒸糍粑,一一端上了桌子。红军官兵端着的杯子或碗,里面倒满了开水以茶当酒,在冰天雪地里冒着腾腾热气,红军官兵高兴地喊道:“同志们,新年好!”
  朵晓玫也来了。赵奔高兴地说:“刚好和我们一起吃年饭。”宋燕臣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看她手里用一根红布条提着一个瓦罐,笑着说:“朵排长,你怎么还带年货来。怕咱一连把你饿着?”
  朵晓玫笑着把瓦罐递给赵奔,对宋燕臣说:“连长,我看了你们连队的伙食,不错啊,这是我们这些日子吃的最好的一顿了。不过指导员的伤还没好,那些辣的东西要少吃。我给你炖了鸡汤。”后一句话是对赵奔说的,语气又轻柔又有一点羞涩。赵奔忙笑着把瓦罐接过来放在八仙桌上,有点不好意思。
  “没我的份吗?晓玫同志,你这可不对啦,对待革命同志可要平等啊!他赵奔凭啥讲特殊?”宋燕臣嫉妒地说。
  朵晓玫是个大方的姑娘,这会只感到脸颊发烫,嘴上却辩道:“人家不是伤员嘛?”
  “伤员也不行,你照顾的他这么好,养肥了可不利于行军啊。不过,老赵,我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宋燕臣瞄着瓦罐打趣道。
  “老宋,这鸡汤晓玫同志就是给咱俩做的!”见朵晓玫的脸红的像朵山茶花,赵奔忙打圆场。
  “她刚才可没说给我吃。还是热的。”宋燕臣过去边打开盖子边说,“哟,好香的鸡汤,还放了红枣。嘿嘿,老赵,今天我可要沾你的光了。不过,当然要谢谢晓玫同志这么老远的送鸡汤过来。”
  正说笑着,通讯员急急匆匆地报告说营里通知连队干部到团部开会。宋燕臣问什么事,通讯员说他也不知道。这么晚开会,肯定有行动。宋燕臣和赵奔和晓玫打了个招呼,忙走了。
  走到门口,赵奔又回头来到晓玫面前,说:“辛苦你了。”晓玫没说话,嘴角边露出恬静的笑容,赵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干咳了两声道:“别等我们了,你先吃吧。下次我一定把你打我的‘土豪’给补上。”院外传来宋燕臣的催促声,赵奔忙转身快步走了。
  一百一十二、乌江浮桥
  团部会议是关于抢渡乌江军事行动的部署。宋燕臣和赵奔回来后,连队连夜行军赶路。
  天亮的时候,在雨雪交加中一连赶到了云雾飘荡的乌江回龙场渡口。
  红军刚一接近江岸,对岸的黔军密集的火网就封锁了波涛汹涌的江面,枪声和江水冲击岩岸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激起了红军的斗志。最急人的是没有渡船。官兵们找遍了附近的村庄,别说船,就连一根桨和一块像样的木板都早已被黔军拿走了。
  一个老乡掰着指头说:“我们当地人渡乌江向来要具备三条:大木船、大晴天和好船夫。可这三个条件你们现在一条也不具备,难喽!”
  其他连队也没找到船,要赶在敌人几个师的强大增援部队到达之前把渡口拿下来,怎么办?团部命令:造竹筏,强渡!
  在乌江边山崖上的茂密竹林里,官兵们奋力扎着竹排,半天功夫一连扎好了七八个竹筏。一个火红的影子穿梭在竹林和江岸间——赤电也加入了运送竹筏的任务。这不愧是一匹精良的战马,在朵晓玫姐弟俩的精心照料下,它伤势好的飞快,身上的弹伤已经结痂。它始终走在拉着竹筏的马队的最前面,似乎嗅出了一场恶战的气息,四蹄轻盈地踏着雪泥,显得十分亢奋。
  雪后初晴,连长宋燕臣带着十几个战士组成了突击队,离岸的时候他说:“同志们,就是剩一个人,也要过去!无论如何咱们要过去!”竹排消失在黑暗的江面上。经过了焦急的等待之后,对岸传来了两声枪响,两声之后又是两枪,这是宋燕臣突击队已经到达对岸的信号!
  一排长刘海渊一声呐喊,带着一个机枪班跳入江中直扑江岸。一批接一批的渡江突击队纷纷跳入汹涌冰冷的江水中,在十几门迫击炮和所有的轻重机枪的掩护下泅渡过河。
  与此同时,工兵营开始用木排搭建浮桥,三层竹排重叠在一起组成一个门桥,门桥一个一个地放入江水中,被用竹篾编成的粗绳连接起来,紧接着装入重石的竹篓被投入江中以固定每一节门桥。红军工兵在纷飞的弹雨中运送门桥,打桩固绳。黔军的炮弹密集地落下来,不断有官兵负伤被江水冲走,但是后面的红军立即替补上来。
  当竹筏群接近江岸的时候,黔军的炮火异常猛烈,竹筏群眼看有被打散的危险。在付出了巨大牺牲后,一批接着一批的突击队员上了岸,却被敌人疯狂的机枪炮火所阻。紧要关头,赵奔发现山路旁边有一块岩石可以攀登,于是带着几个战士跃身上去,被阻的突击队员跟着一拥而上,然后不顾一切地向黔军的阵地扑了过去。
  当泅渡上岸的红军在凛冽的寒风中水淋淋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黔军吓呆了,一些黔军士兵丢下枪掉头就跑,接着就是混乱的大溃散。几个要跑的黔军去拉他们那个叫罗玉春的团长一起跑,罗玉春哭喊着:“我不走,我死也要死在这里!”但是很快他就跑得没有了踪影。
  从浮桥上伸出的两条粗大的绳索已经连接了两岸。整整36小时之后,一百多个巨大的门桥被准确地连接在一起,两条巨绳穿过所有的门桥横跨江面,整个浮桥在江水的冲击下弯成一个巨大的弧形,如同一条巨大的蜈蚣在翻卷的乌江水雾中摆来摆去。1月3日,中央红军军委纵队在江界河渡口渡过了乌江。
  一连汇合后在一个小村庄休整,晓勇牵着赤电从浮桥过了江,他从马背上拿过一个瓦罐递给赵奔,里面的鸡汤早已洒了大半,剩下的汤和鸡冻成一块疙瘩。赵奔让司务长老卡把鸡剁碎倒在大锅里,加水、青豆、辣子和盐巴煮开,给全连每个战士分了一份,大家喝了后立时感到缓和起来,作战疲劳也消除了。
  遵义会议后,红军在大范围内机动灵活地前进、奔袭、迂回,忽南忽北,声东击西,使敌人陷于被动,疲于奔命。红军自贵州直插云南,虚晃一枪,又从昆明附近突然转头向北,巧渡金沙江,甩开敌人,在春光明媚的5月中旬,进入越嶲彝族区。
  古树参天、野草丛生的山路,窄得像羊肠,盘盘曲曲,铺满了枯枝烂叶,不时遇到漫流的山泉,山岩上的青苔湿漉漉的,脚底下直打滑。一连战士艰难地行进着,这里的高山密林让大家心里生出一股神秘诡异。
  走着走着,大家开始发现山涧上的独木桥没了,宋燕臣带领大家砍树架桥,又走了一段,前面的路被一条小溪拦住了,溪水中的石墩也被搬开了,战士们只好脱了鞋袜,相互搀扶着涉水过去。赵奔正在小溪中央,突然,听得脑后风声,他连忙避让,“嗖”一支冷箭射入岸边一棵老树杆中。好险!赵奔刚正欲命令部队趴下隐蔽,又听见后面枪响,急忙回头一看,两名战士被土枪打伤了,鲜血直流,还有几名战士身上中了冷箭。
  宋燕臣忙命战士们就地卧倒,拉上枪机,做好作战准备,可四周却一片安静,战士们朝树林中望去,阴森森的什么也没看见。
  半响没动静,队伍重新前进。一个山谷里,两旁峰峦陡立,峥嵘险峻,抬头只见一线蓝天。山谷深处,飘动着还没散尽的浓雾。突然,“砰、砰”响了几声枪声,一群盘着头发,穿着黑袍的“野人”挥舞着土枪、长矛、弓箭,呐喊着向一连冲了过来,怒气冲冲地挡在路口。战士们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团团围在中间了。
  赵奔知道他们碰上了当地彝人,他心平气和地上前向为首的一名看上去像是头人的黑脸大汉鞠了一躬说:“我们是红军,是好人,咱们都是穷人,请让开路。”
  那个头人连连摆手,指着他们,“啊咦哇呀”说了些什么,谁也没听懂。
  赵奔让一位会说四川土话的小战士走上前,又解释了一通。可这个头人也一句听不懂他的话。他把手一挥,几个彝人便围住一位红军战士开始抢武器和行囊。这时有几个高大的彝民围住了赵奔,通信员晓勇一看情况不好,立刻挺身上前挡住了他们。还没等晓勇反应过来,已被几个彝人按倒在地,缴了枪,并把他反绑起来。
  宋燕臣见状,火冒三丈,“刷”地拔出手枪,拉开枪机,周围的战士们也都“哗啦”、“哗啦”拉开了枪栓。
  一百一十三、彝人领地
  “不准开枪,大家冷静,”赵奔忙制止说:“谁开枪谁就违反纪律,谁就不是红军!”
  宋燕臣让战士们收了枪,赵奔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休息。彝人们见到红军不还击,又不前进,也都站着不动。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汉人军队,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赵奔,不知这个汉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听那大汉“呜嗬呜嗬”大喊几声,顿时,从树林里、山岩后面,一下子又冒出了许多彝人来,他们手持大刀、长矛,呐喊着蜂拥而来。最前面的彝人是个模样精干的年轻人。他头上盘一圈头发,穿一件羊毛褂子,腰挎一把大刀。
  他看着赵奔腰间那把驳壳枪,似乎十分感兴趣,赵奔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从挎在腰间的枪套里掏出枪,向远方瞄准,大约300米外有一棵老松树,上面结满了松子,只听“砰”的一声,一个松子就被打落下来。那青年见状连连咋舌。赵奔取出10发子弹,连同自己的手枪一起递给青年,说:“喜欢吗?这是我从白军那缴获的,送给你!”
  “打白军?”那年轻头人惊奇地问,他竟会说汉话。
  “嗯!”赵奔微笑着点头。
  青年喜出望外,他双手捧过枪和子弹,朝赵奔跪下。赵奔急忙扶起他,说:“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路过贵地,北上打日本侵略者。”
  青年便向黑脸汉子嘀咕了几句。黑脸汉子忙命人给晓勇松绑,并交还了武器。他红着脸叽里咕噜地说话,那个彝族青年翻译说:“我叫阿尔吉,这是我爹阿木嘎,我们是彝人,他请你们红军原谅我们的过错。”
  赵奔摆摆手说:“这三支枪送给你们。等会儿再送给你们50发子弹、50块银元。”
  那头人显得十分高兴,一个劲地说:“红军,卡沙沙(谢谢)!”
  “老乡,我们是红军。”赵奔乘机做起了工作,“我们听说这里的彝族同胞受尽了反动派的压迫,使老乡们担惊受怕了。我们红军和你们是一家人,保证老乡们不受任何损失。”
  阿尔吉还是第一次听到“老乡”这样亲切的称呼,他好奇地注视着红军战士帽子上那颗红五星,看着他们友善的目光,觉得这些汉人当兵的可真和黄狗兵不一样。
  彝族同胞举着红军送的枪、布匹和银元,又跳又笑十分高兴。阿尔吉邀请红军到他们寨子里去做客,赵奔爽快地答应了。阿尔吉带着一群彝人向红军涌来,像迎接远道来的客人一样,欢欢喜喜地领着一连官兵朝村寨走去。宋燕臣对赵奔竖起大拇指说:“老赵,真有你的!”
  赵奔说:“这些彝族同胞,长期受国民党的反动宣传,他们对汉人既惧怕,又仇视。但彝民生性豪爽,很讲义气,我们红军应该和他们交朋友。即使他们由于不明真相而对我们采取的行动,我们也无论如何不能开枪,而是要进行耐心的说服教育。”
  走到半路上,突然远处山林中又传来号角声和“呜嗬,呜嗬”的喊叫声,彝人们如临大敌,忙拿起大刀、长矛,集结起来。
  “是另一帮彝人。”赵奔说。
  “老赵,我们可没那么多枪支和银圆送他们啦。”宋燕臣低声担忧地说。
  赵奔答到:“见机行事。”
  这时只见阿尔吉也拿起大刀,他对赵奔说:“我们的世仇罗洪家支又来偷袭。”
  “世仇?你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赵奔问。
  “我们也不想,可是有些矛盾一时化解不了。红军兄弟,你们等我回来。”阿尔吉说完便带着彝人队伍呼喝着向远处冲去。
  历代统治者和国民党、地方军阀把彝人视为“蛮夷”,长期以来对彝区实行包围、封锁,制造了一系列武装进攻大凉山,血腥屠杀彝人的事件,逮捕彝族领袖,索取重金等等。造成了彝汉民族间的严重对立,彝人对汉人充满疑惧,特别是对汉人军队痛恨至极。白军还不断挑拨彝族内部矛盾,“沽基”和“罗洪”两个家支械斗不断。
  山林中火把像火龙一样摆动,赵奔对宋燕臣说:“老宋,我们得制止他们。”宋燕臣点头答应,他带着一连战士也赶了过去,赵奔顺着火光看去,只见来打劫的是另一帮彝人,他们手持棍棒、枪支、石块、长矛和弓箭,不停地呼啸着、奔跑着。
  突然枪声响起,彝人们都停了手。宋燕臣带着一连的红军战士站在一个土坡上朝天放枪。
  对面一个骑着黑马的身材高大的中年彝人面带怒容,呜呜哇哇地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阿尔吉也用惊慌的眼光看着红军。赵奔对阿尔吉语气和善地说:“我们是来制止你们两家相争的。他说什么?”
  阿尔吉说:“他说我们沽基家的搬汉人救兵,不算真好汉。但他不怕,要和我们决一死战。”
  “你对他说彝族老乡都是一家人,不要自相残杀。”赵奔道。
  “他不会听我的。”阿尔吉嘴上这么说,还是照着翻了。
  骑马的中年人满脸杀气,指着红军用生涩的汉话问:“你们是——哪部分汉人?”
  赵奔道:“我们是红军,是保护穷人利益的,我们打仗的目的,就是要把那些压迫你们的人消灭,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你们本来都是一家人,是兄弟,有什么深仇大恨必须要用流血来解决呢?”
  那人听了赵奔的话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显得更是生气,粗声大气地对赵奔说:“你们汉人诡计多端,这次不要假慈悲管多管闲事,这个小子勾引我女儿布兹莫洛,还把她劫持了去,今天要是他不把人给我们罗洪家交出来,我们绝不罢休,决不会放过沽基家族!”
  头人的话把宋燕臣和赵奔也搞糊涂了,赵奔问阿尔吉:“你和他女儿又是怎么回事?”
  一百一十四、开监救彝胞
  “我和布兹莫洛是真心相爱,没有勾引她,更没有劫持她。”阿尔吉委屈地分辩道,“前天晚上,我和布兹莫洛在林中相会,中了一队白军的埋伏,他们抢走了布兹莫洛,我一定想法把她救出来。可萨乌丹大叔不相信我,他说布兹莫洛被白军抓走了,我怎么会好端端地回来?他认定我把布兹莫洛藏起来了,编造谎话骗他。”
  这时只听萨乌丹满面怒容地对阿尔吉大叫,大意是要他把女儿交出来,否则就不客气了。罗洪家的彝人都举起武器吼叫示威。
  一旁的阿木嘎也表情不满地用彝族话对萨乌丹说了起来,很显然他在为自己的儿子辩解。但萨乌丹并不买他的帐。
  阿木嘎愤愤地说:“信不信由你,如果你现在想见到你女儿,你可以到城里去找白军团长罗豹子。如果你们乱来,我们沽基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萨乌丹头人一张宽大的黑脸上,两撇胡须气得直翘,他回道:“你们想骗我去找白军算账,没这么便宜。再不交人我们就动手了。你们请了汉人帮忙,那我们罗洪家就和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看两帮彝人头领越争越激烈,赵奔和宋燕臣忙上前制止,并请他们坐下来把事情讲清楚,以便化解误会。
  两帮人极不情愿地在一块空地上坐了下来,赵奔和宋燕臣坐中间,让阿尔吉当翻译,他们一个拉住阿木嘎,一个拉住萨乌丹询问。
  阿尔吉讲述了他的事:有一次,他在赶歌场,结识了一位名叫布兹莫洛的美丽姑娘,姑娘送他一只亲手织的花线袋,他送姑娘一条花腰帕,可没想到那姑娘竟是罗洪家头人萨乌丹的女儿,但这没能阻止他们相爱,两人偷偷地往来。
  听阿尔吉这么说,萨乌丹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阿尔吉继续说道:后来,他们的恋情被萨乌丹知道了,遭到了坚决反对,阿尔吉便准备带着布兹莫洛私奔。可是半路上,他们却被白军给截住了,把他捆起来,扔到捕野兽的竹笼里。后来他发出信号才招来族人把他给救了,而布兹莫洛却被白军抓走了。这两天他去城里打探消息,才知道布兹莫洛被国民党保安团团长罗豹子给抢去了。
  萨乌丹听了阿尔吉的话,又激动地叫了起来:“都是沽基家的错,要不是阿木嘎纵容自己儿子,阿尔吉就不会勾引布兹莫洛私奔,她也不会被抓。沽基家不把我女儿交出来,罗洪家绝不甘休!”
  赵奔对他说:“现在争论谁对错都没有意义,要紧的是救回你女儿。”
  听赵奔这么说,萨乌丹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神情悲痛地说:“两个月前,一个叫罗豹子的团长,曾带着礼物上门说亲。当时我就对他说‘汉族是山羊,彝族是绵羊,两家不能通婚。’拒绝了他。要真是这样,可就麻烦了。我可怜的女儿啊!”萨乌丹竟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地哭了起来。
  “太可恶了。”宋燕臣吸了一口烟斗恨恨地说。
  这时,阿尔吉问赵奔:“你们红军能帮我们去救布兹莫洛吗?”
  赵奔笑道:“我刚才就说了我们穷人是一家嘛,我们应该联合起来,打土豪,打汉官,不要自己打自己。”
  “那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行动?”阿尔吉急切地问。
  宋燕臣说:“明天我们先派人到城里去侦查一下。”
  萨乌丹原以为红军是阿尔吉搬来对付他们的救兵,现在听红军说要救他女儿,不禁喜逐颜开。不过转念一想,又担忧地说:“你们千万不可鲁莽,就这么进去,白军武力强大,城防严密,我看你们这几支枪,可不他们对手。搞不好我女儿可就危险啦。”
  “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女儿救回来的。”
  红军要开监的消息很快传开了,许多彝人跟着去看热闹。守城的国民党军官前两天听说红军打过来了,先是把家眷送走,过两天自己也跑了。
  国民党县政府专门成立了“彝务科”,欺压彝族人民,还在城里建了监狱,专门关押彝人。被关押的许多人是家支头人,有的因为没有执行国民党政府、地方军阀唆使彝人自相残杀的“以夷治夷”政策,有的是因为缴不起花样繁多的苛捐杂税,有的是因为没有给国民党官员献送美女。县政府还规定:儿孙也要长期轮换坐牢。说是轮换,实际上是有去无回。
  阿尔吉带着他的族人紧随一连,他觉得浑身是劲。很快,他们来到县衙门,穿过大堂,直奔后面的监狱。七八个身材魁梧的红军战士,抬着一根粗大的圆木,对着监狱那平日显得阴森可怕的大铁门,只听赵奔大喊一声:“一二——撞!”,“咚”一声巨响,“喀嚓——砰”,铁门倒在地上。
  尘土飞扬间,赵奔带着红军战士打着火把,提着铁锤往里走,监狱的通道黑洞洞的,一股股令人发呕的腥臭味迎面扑来。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里面的人哪像人呀!头发一尺多长,蓬散在黑乎乎的脸上,一个个瘦得像枯藤,有的一丝不挂赤裸着身子,好一点的也不过用一块破布遮住下体,他们被沉重的铁链、脚镣压在烂泥、屎尿、污水坑里,有的已经气息奄奄。
  铁锤从空中落下来,锁链被砸开,木樊笼和枷锁被一双双有力的手打开,红军战士们把身体虚弱的彝族同胞拉出来,逐个往外背。他们有的坐着,有的躺着,一个个好像刚从噩梦中醒来,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许多人都在寻找自己的亲人,看到亲人被折磨成这样,忍不住抱头痛哭。有的发现自己的亲人死了,悲伤地抱着他们的遗体痛哭起来。
  赵奔在镇上让阿尔吉当翻译对大家说:“亲爱的同胞们,红军是保护穷人利益的,我们打仗的目的,就是要把那些压迫你们的人消灭,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现在我们先给受害者穿上衣服,安排他们回家。我们还要开粮仓。大家互相转告一声,回家把口袋拿上。”
  彝人们高兴地叫了起来。
  一百一十五、阿尔吉参军
  阿尔吉脸上堆满了忧虑和焦燥,他四处寻找,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也没有发现布兹莫洛。
  赵奔走到阿尔吉跟前,拍着他肩膀说:“阿尔吉,不用担心,你的心上人还活着。我刚得到消息,布兹莫洛被逃跑的罗豹子带到越嶲县去了。我们刚才接到命令,马上参加攻打越嶲县城的任务,你要相信,我们还是有希望救她的。”
  阿尔吉感激地看着赵奔,忽地站起来,大声喊了起来:“指导员,我也要参加你们的队伍打白军!”
  “好啊,欢迎你!”赵奔笑着说。
  阿尔吉急切对赵奔说:“我一天也等不了了,马上就要参军!”
  赵奔叫来一排长刘海渊,指着阿尔吉说:“阿尔吉现在是我们连队的战士了,我把他分给你们排。”
  “是!”刘海渊向赵奔敬了个军礼,领着阿尔吉走了。
  随后,连长宋燕臣集合部队,火速赶往越嶲县海棠镇,攻打县城。
  一连经过急行军,于中午时分赶到海棠镇,宋燕臣带领部队选择有利地势,战斗便打响了。镇里敌人盘踞在碉堡和围墙边拼命抵抗。阿尔吉一见到敌人,端着枪就往前冲,刘海渊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一排子弹从他们头上飞过。
  刘海渊厉声说:“打仗不能蛮干,要服从命令!”
  这时,宋燕臣从后面赶了上来。他命令一个班的战士往城墙上扔手榴弹。一颗颗手榴弹在城墙上爆炸,一团团火球腾空而起。城墙上的敌人有的被炸飞,有的抱头鼠窜。宋连长一挥手,刘海渊鱼跃而起,高喊一声:“冲啊!”像离弦的箭朝城墙冲去。阿尔吉紧随排长冲到城墙下。后续的战士扛着云梯跑了过来,迅速往城墙上架。刘海渊第一个爬了上去,阿尔吉紧随其后。他们登上城墙,先扔手榴弹,紧接着就是一阵射击,打得敌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四处躲藏。
  战斗正在紧张激烈地进行,阿尔吉忽然大叫起来:“布兹莫洛。”硝烟中穿行着一个彝族女子的身影,正是阿尔吉朝思暮想的情人。
  布兹莫洛也看到了阿尔吉,高兴的热泪盈眶,也挥手大叫着阿尔吉的名字。
  敌人的子弹飞了过去,布兹莫洛忙卧倒,连滚带爬地躲到路边一间铺子前的破水缸下,看着布兹莫洛离红军阵地只有百十米,但这段路很可能让她和阿尔吉成为生死之隔。
  红军的枪声骤然停止了,大家关切地看着布兹莫洛,手心里都为她捏着一把汗。
  与此同时,刘海渊发现身边的阿尔吉不见了。
  随后,他看见阿尔吉已经悄悄地摸进城去,他利用残墙断垣做掩护,一段一段向布兹莫洛靠近。见形势十分危险,他也带着两个战士跟了过去。
  终于阿尔吉接到了布兹莫洛,他一下把布兹莫洛拉进了怀里。
  躲在墙角的一个敌人端着枪朝他瞄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海渊边喊:“快卧倒!”边朝他身上扑了过去。“砰”的一声,枪响了,子弹打在刘海渊的右胸,鲜红的血染在阿尔吉的身上。
  后面的战士开枪把那个敌人打死了。宋燕臣指挥城楼上的战士们射击,用强大的火力掩护他们脱险。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马蹄声响,赵奔策马向阿尔吉那里奔去,赤电跑的飞快,如一支红色巨箭,跑到阿尔吉面前停下,“快上马。”他俩把排长推上马背,随后也上了马,赵奔吆喝着一提缰绳,那马用尽全身力气驮着四个人,在炮火中飞奔出城。
  城外,他们被红军战士们接应下来。阿尔吉抱着已经昏迷的排长,不禁大哭道:“排长,你太好了。你不惜自己的生命保护我和布兹莫洛,你对我的恩情,我这一辈子也报答不完!”他跪着哀求朵晓玫一定要把排长救活。
  红军火力猛烈,战斗勇猛,很快越嶲城里的白军支持不住,打起了白旗。战斗结束,消灭了保安团两个连,活捉了越嶲县长和国民党越嶲县党部的几个头子。
  越嶲城墙下,红军正在清点俘虏,阿尔吉拿着一把大刀,冲了过来大声吼道:“罗豹子,给我站出来。”
  一个瘦削精干的中年汉子站了出来,从他挺拔的鼻子朝上看去,稀疏的眉下面一双狭长的眼睛,构造出很有喜感的一张脸,然而鼻子下面却使他看上去一脸的杀气:蓄着大盗般的络腮胡子,皮肤粗糙,满脸疙瘩,犹如平静的湖面突兀起的嶙峋怪石。
  “该死的,我砍了你!”阿尔吉举起刀,就向他砍去。他的胳膊却被一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放下刀,你这是违反纪律。”他听到了赵奔的吼声。
  “你现在是一名红军,就一定要执行红军的纪律,红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规定不许虐待俘虏!”
  阿尔吉双目通红,紧紧握住大刀的右手青筋毕露,刀身直颤,终于,他长叹一声,把刀扔了出去,深深地插入一旁的泥土里。
  一百一十六、恩怨勾销
  在彝寨中央的土坪上,一堆巨大的篝火燃了起来,火焰如海浪般翻腾奔涌,无数火把也被点燃,彝族同胞拿出了最丰盛的酒菜招待红军。红军和彝人互相敬酒。
  一个老彝人还给负伤的排长刘海渊敷药疗伤,端上了熬好的药,亲切地打着手势,叫他趁热喝下。他的命是保下了,可子弹却要永远留存在体内。
  罗洪家的头人萨乌丹带着布兹莫洛走过来,他们按照彝人最高的礼仪,跪下给宋燕臣和赵奔敬酒。两人忙把他扶起来。
  沽基家的头人阿木嘎和儿子阿尔吉也过来敬酒。阿尔吉早已换上了灰布军装,立正向他的连首长敬礼。随后他则转头叫布兹莫洛和他一起给宋燕臣和赵奔敬酒。
  萨乌丹伸手欲拉住女儿,女儿笑着叫了一声:“阿爹!”便跑到阿尔吉身边,阿木嘎得意地看了萨乌丹一眼,又看着儿子笑了,萨乌丹气得直鼓腮帮子。
  赵奔呵呵笑着说:“你们两个应该先敬你们的阿爹!”
  阿尔吉嘿嘿傻笑,宋燕臣眼一瞪说:“你现在是红军,这是命令!”转而他又对两位头人笑道:“这次攻打越嶲城,阿尔吉表现的很勇敢。感谢你们为红军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战士,所以我让阿尔吉以一名红军战士的身份敬你们酒。”
  阿尔吉上前给阿爹敬了酒,阿木嘎很是高兴,乐呵呵地一气把一大碗酒干了。阿尔吉又来到萨乌丹面前,面带笑容地端起酒碗叫了声:“大叔!”
  萨乌丹的脸像块黑炭。赵奔说:“这次能够救出布兹莫洛,阿尔吉,功不可没啊。”
  阿木嘎补充说:“老家伙,为了救你女儿,我儿子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萨乌丹说:“你还好意思说,我的女儿可是为了见你儿子才被白军掳去的,差点失了比性命还宝贵的清白。”
  赵奔看两人又要争执起来,忙打圆场道:“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现在你们两家人坐在一起是天意。”
  阿木嘎正下不了台,听赵奔如此说,忙道:“还是赵指导员有学问,通晓事理。”
  萨乌丹也不由得点头赞同赵奔的话:“是啊,感谢天神护佑!”
  他端酒碗对阿木嘎说:“老家伙,这一杯我们一起敬天神!”
  萨乌丹听说,忙端起酒碗,两人起身,用中指蘸酒洒向天空,然后互相碰碗喝了个底朝天。
  宋燕臣又提议道:“现在你们两个一起敬你们的阿爹。”
  布兹莫洛端着酒碗袅娜跟着阿尔吉走到萨乌丹身边。
  阿木嘎对萨乌丹笑道:“我儿子现在是红军,难道配不上你女儿么?”
  萨乌丹粗声大气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忽然对阿尔吉说:“好,我敬你们——就冲你这次舍命救我女儿,我们罗洪家也不计前嫌,以前的恩怨一笔购销。现在,我就把我的爱女布兹莫洛托付给你,你要好好待她!布兹莫洛要是少一根头发,我可饶不了你。”后面的话萨乌丹是对阿尔吉说的。
  布兹莫洛拉着萨乌丹的胳膊,嗔怪地道:“阿爹!”
  阿尔吉点头称是,他对萨乌丹说:“大叔,你放心,我一定会对布兹莫洛好,会像爱天上的月亮一样爱她。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和她结婚,我参加了红军,明天我要和红军队伍一起出发,等革命胜利了,我再回来娶布兹莫洛!”
  “好孩子,我们支持你的决定。”两位老人笑着说,“咱们彝人一定要有骨气!要不是我们老了,也要跟着红军去打黄狗子、去抗日。”
  阿木嘎对萨乌丹说:“好,亲家,我阿木嘎也敬你一碗酒!我们两家的恩怨一笔勾销。”两位头人爽快地干了酒。
  宋燕臣和赵奔都高兴地笑了:“早就说了你们两个家支本来就是一家人嘛。”
  赵奔举着酒碗,站到一个土坡上,高声说道:“这碗酒,我代表我们红军敬大家。”说罢一饮而尽,彝人们见赵奔如此豪爽,不由的欢呼起来。阿尔吉对赵奔说:“我的一些族人也想参加红军,让我问你收不收?”
  一旁的几个红军战士热情地鼓掌,高声叫道:“欢迎,欢迎!”
  赵奔让阿尔吉对大家说:“亲爱的同胞们,红军是个大家庭,欢迎各族穷苦人民参军。过一会儿你们就可以登记入伍。”
  彝人们高兴地叫了起来。悠扬的芦笙跟着响起,能歌善舞的彝族小伙子和姑娘拉着红军战士的手,和他们一起围着篝火跳起了舞蹈。
  在越嶲,许多人都参加了红军,就连被俘虏的国军很多人也投诚了,保安团长罗豹子也参加了红军,发誓改头换面,将功赎罪,成了一连的战士。
  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彝寨的山道上已经行进着红军的队伍。彝族同胞纷纷赶来送行,他们抬着羊肉、猪头、牛肉和酒,一定要请红军带上。宋燕臣和赵奔忙着一再谢绝。这时,萨乌丹流着泪对赵奔说:“你们在这才几天,就给我们办了这么多好事,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们不收下是无论如何也不行的。”
  赵奔笑着端起酒碗一口干了说:“大叔,心领了,俺们红军有纪律的。”
  萨乌丹振臂大喊:“红军瓦瓦苦!红军瓦瓦苦!(红军万岁)”后面的无数前来送行的彝人也跟着喊了起来,空中回荡着不舍的欢呼声。阿尔吉也在行进在红军的队伍中,几次回头张望,布兹莫洛正攀着一棵树,深情地目送他,她的心早随他而去……
  一百一十七、翻越夹金山
  红军过了大渡河,终于甩掉了国民党追兵,于是便放慢了行军速度。经泸定,过化林坪,一路无阻,进入天全歇了几天。6月的一天,一连接到命令,为了和红四方面军尽快会合,部队要翻越夹金山。
  赵奔向一连所驻扎的房东大娘询问关于夹金山的情况。“夹金山也叫仙姑山,是座魔山,鸟都飞不过去,只有仙女才能飞过这山。”大娘带着十分敬畏的神情告诉他,“红军同志,你们不会要从那过吧,哎呀,惊动了山神可就麻烦啦,他会把人掐死的。”
  赵奔笑道:“大娘,红军和山神是好朋友,他不会阻挡我们的。”
  天没亮,部队就起床了,战士们整理行装,归还借来搭床铺的木板、门板和稻草。然后洗漱,吃早饭,炊事班长老卡一个劲地叮嘱战友们:“要吃饱吃好,等一下过雪山可得有充足的体力。”并挨个给战士们发干粮。
  赵奔借这个当儿给战士们介绍高山、冰雪及严寒对健康的危害,要求他们用布条遮一下眼睛,防止雪盲;要求他们稳步前进,不要在高处停留;要求他们在出发前,尽量穿上厚衣服(大多数人只有补了又补的单军装)。
  一排长刘海渊说:“指导员,翻山越岭可是咱红军的看家本领,这还要你教?”
  “你个湘娃子,我们要对付的敌人可是大雪山,见过雪么?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雪是什么样子的啊?”炊事班的小战士乐农好奇地问。他家在福建——连队战士大多数人来自南方,有些人几乎没有见过雪。
  “雪啊,就像富人家吃的面粉。”老卡这么给他解释。
  晓勇说:“姐姐告诉我,雪是天上掉下来的云。”
  赵奔听了道:“你姐姐说的真好!不过大雪山可没这么温柔,它比白军还难对付。”
  出发前炊事班煮了一大锅辣椒水,每个官兵一人一碗,喝完便向着白雪皑皑的夹金山进发了。
  夹金山高几千米,终年积雪,是连绵起伏的大雪山的一个要隘。远远看去,山脚还是一片葱绿,沿着曲折陡峭的山势,所有的绿色都不见了。山成了光秃秃的一片褐黄,不久便是雪的世界,山顶雪峰兀立,高耸入云,尤其是早上,红色的朝阳给它的轮廓描出了一条辉煌的金边,更是显得巍峨壮观。在这里,即使在五六月间,也是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一直从山腰铺到峰顶,延绵到雪山的另一边。
  六月天气,山脚下还是酷暑天气,开始爬了不多一会儿,官兵们就大汗淋漓了。宋燕臣提醒大家跟上,不要掉以轻心。
  战士们越往上越艰难,气温陡降,由炎热到清凉再到酷寒,半天功夫不到他们好像经历了四季变换。
  雪路越来越崎岖陡峭,坡度不大,终年积雪的山顶看起来似乎就在眼前,但半天才走了一小段,雪山给官兵造成错觉,默默地将战士们有限的体力消耗殆尽。山上没有路,前面行走的连队用刺刀在坚硬的冰面上挖出脚窝,后面的队伍踩着这些脚窝前进。由于行进极其缓慢,没过多久,队伍便拉得老长。
  冰天雪地里战士们赤脚穿着草鞋,有些人找到破布把脚包了起来,但这不抵什么用,肌肉麻木得好象不存在了,踩在冰上滑倒了,挣扎着往前爬,却没有气力。谁也没有想到会死,但有官兵只要坐下来休息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越接近山顶,海拔越高,氧气越稀薄。山上不是下雾就是刮风,积雪常常从山头崩落。一路上,赵奔看到雪地上躺着几十具姿态各异的红军官兵的尸体,看着倒下来的战友,他心里难受极了。赵奔也感到头晕目眩,浑身无力,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越走越慢。但他反复提醒战士们把衣服松开,以便于呼吸,走路要慢,但绝对决不能停下来一步。遇到难走的地方还和战士们手牵着手,防止打滑。
  他忽然发现一个小鬼掉在雪窝里,忙走过去拉他,那小鬼原来是晓勇,他背着药箱,里面装着阿斯匹林、凡士林、石炭酸、脱脂棉、绷带和碘酒等药物。由于太累了,一坐下他无论如何就是爬不起来了。赵奔边拉他边说:“晓勇!快起来!这里是停不得的!”晓勇抬头一看,是指导员!他一鼓劲,居然一下子站了起来,赵奔连说:“好,你很坚强,好样的!”
  这时他看到了罗豹子,两个战士正扶着他走。他边走边骂:“妈的,这鬼山真是作怪,我眼睛咋看不见了。”原来他得了雪盲,赵奔叫他拉着赤电的马尾巴爬山。那马已经背了四个病号的行李,见云豹子拉它尾巴,很不情愿。
  赵奔轻拍马背说:“赤电,你受累了,等下了山,我一定好好慰劳你。”
  经过一处平缓的雪坡,赵奔看到了朵晓玫,她既是卫生员,又是宣传员。正打着快板唱歌给行军的队伍鼓劲。甜美的嗓音给艰难的登山红军注入了活力,她就像是钟灵毓秀的雪山女神。
  夹金山,高又高,
  注意事项要记牢;
  到了山顶莫停留,
  坚持一下就胜利。
  病人走不起,
  帮他背东西。
  大家互助想办法,
  一定帮他过山去。
  赵奔笑着对朵晓玫说:“晓玫,你唱得真好听!”
  她冲赵奔甜美一笑,露出一对酒窝:“指导员,加油啊!再有半天功夫我们就可以下山啦!”
  “嗯!你也加油!”赵奔答道。他感受到了她那肥大的灰军装下释放出的活力。
  炊事班长老卡背的东西最多,可他行军速度却是很快,在山顶他带着炊事班搭了个简易灶台煮鲜姜辣椒汤,他对炊事班的战士们说:“同志们,现在白军威胁不到我们了,可这白雪却是我们的敌人,咱炊事班可不能让任何人死在雪山上。”乐农升火的时候,火柴怎么也擦不着。老卡把火柴接了过去,点了半天总算点着了。
  他们把热汤送给路过的战士,一些被冻得快失去知觉的战士喝了汤慢慢地缓过神来。不一会,赵奔也到了山顶,老卡看到他,忙端了一碗热汤过来,笑呵呵地说:“指导员,喝碗辣汤暖暖身子吧,等下了山到了镇子上,我给大家做顿好饭。”
  一百一十八、藏族村子
  赵奔接过碗说:“老卡,炊事班有你在,全连都有好日子过。”他又回头,对经过的队伍高声喊道:“大家伙加把油啊,等下了山,老卡给大家做好吃的。”赵奔再回头时,发现老卡已经悄没声息地倒下了,他忙扶着老卡大叫,乐农也过来了,不知所措地喊着:“老卡班长,老卡班长。”大叫了几声他们都觉得气喘吁吁,这山顶的空气太稀薄了。老卡面色安详,像是沉沉地睡着了,再也没有醒来。
  远处的天空传来轰轰声响,像是在打雷。那是几架白军的飞机,那些飞机飞不到红军所在的高度,好象在他们脚下盘旋。赵奔双眼通红,像一只要捕猎的狼,他愤怒地朝那些敌机挥拳怒吼道:“过来呀,有种飞过来!”
  要把老卡的尸体送下山,可是谁也没有气力这样做,只能就地在石崖雪缝中掩埋。
  到了山的那一边后,海拔仍然很高。下山的路上全是冰,很滑,天气很冷,大家的力气消耗殆尽。前面有连队下达命令:“坐在冰上往下滑。”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后面的部队也跟着照办,但有些人摔断了骨头,有些人不慎滑下了悬崖。
  伴晚,一连终于翻过雪山,第二天上午他们到达夹金山北麓达维小镇一个叫“木城沟”的藏族村庄时,这里正笼罩着紧张的氛围,原因是先头部队四团的红军发现了来历不明的部队。
  双方几次喊话、吹号,都没弄清对方是谁,一时敌友难辨。大家都进入战斗队形,准备迎敌,双方都打了枪,但无人伤亡。
  这时,四团派出的三个侦察员飞奔而来,边奔跑边高声叫喊:“是红四方面军!是红四方面军!”之前没有人跟红军官兵们说过红四方面军会出现在夹金山的北麓。
  一方面军的红军也听清了来自前面那个雪山脚下的小村庄的叫喊,愣了片刻,两支队伍的红军官兵们开始奔向对方,然后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红一方面军和红四方面军竟然在毫无预告的情况下胜利会师了。几道灿烂的晚霞把天空映射出了玫瑰般瑰丽的色彩。
  国民党军目瞪口呆地看着地图,红军翻过大雪山以来,他们的行踪就很难判定了,红军消失在西部荒凉地区。对于红军一次又一次跨越“火力网”、飞越“天险障”,他们感到惊讶。不过又总是在想:下一次红军再没有那么走运了。尤其是现在,在那人迹罕至、鸟不拉屎的茫茫泽国,生存都难。
  红军翻山越岭,穿过荒无人烟的马塘、马河坝,沿黑水河畔向毛儿盖进发。黑水河河水湍急,咆哮的水声犹如万马奔腾。他们一路上不时停下来,收割农民遗弃在田野中的青棵。
  7月,一连抵达毛儿盖地区,进驻了藏民的村子,他们接到上级命令,将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进行休整。有神像守护在村口的藏族村子里,白色经幡在风中飘舞,这里居住着几百户人家,房子多数是用石头砌成有着平屋顶的两层小屋。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朵晓玫骑着她的黑马来到一连驻地时,宋燕臣正惬意地晒着太阳,在缝补破了的军装,其他战士也在缝缝补补,修理枪械,补充粮草。她背着药箱给几个伤病号看了伤口,帮他们换了药。
  却没看到赵奔,正左顾右盼,又不好意思直问。宋燕臣抬头看着她,朵晓玫唯恐被看透了心思,语无伦次地对宋燕臣说:“连长,你们连的伤员恢复的真快。要没啥事,我先走了。”
  宋燕臣停下手中的针线活,笑道:“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这么走啦?”
  “嗯,我还要到其她连队看伤病号呢!你们连队的都换了药,我的任务完成了。”
  “还有一个伤病号你没看呢?”
  朵晓玫看着宋燕臣半信半疑地说:“不会吧,14个伤病号,我刚都看过了。怎么还有?”
  “你到我连来这么多次,今天没发现少一个人吗?”
  “谁,你不会是说赵奔吧?”朵晓玫一急,不由把赵奔名字叫了出来,“他,他在哪,他的伤不是好了吗?”
  “你这么着急啊!我可没说赵奔又受伤啊?”宋燕臣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不过他这里受没受伤我就不清楚了。”
  朵晓玫知道宋燕臣拿她开玩笑,不觉满脸绯红:“连长,你真是的!”
  宋燕臣笑道:“好了,我不逗你了,再逗你可要发脾气喽。晓勇。”
  晓勇跑出来应声答“到”。
  “带你姐去找指导员。”
  “是。”晓勇说,“姐,跟我来。”便拉着朵晓玫的手向村后的小河边去了。
  在一个小河塘边上,她看到了一幅冲击她心灵的画卷:碧空如洗的蓝天上飘着几团巨大棉花堆般的白云,赵奔赤脚站在齐膝的小河里,把灰色军裤卷到膝盖,拿一把刷子给赤电清洗梳理着马毛。马儿甩着马尾,很舒坦的样子。赵奔的后背——结实的古铜色的肌肉上有两处被弹片灼伤的疤痕,这是战争留给他的永久“纪念戳”;再看那马,枣红色的皮毛在阳光照耀下发出眩目的光泽,马儿身上也有五六处伤疤弹痕,好像是光滑的缎子上被火星烫出的洞,和赵奔身上的伤疤相得映彰,这景色宛如一副的充满安逸平静而又带有战争血色的油画。晓勇正要上前叫赵奔,晓玫拉住了他,打手势让他先回去,朵晓玫则倚在河边一棵枯树下,静静地欣赏着,她不想破坏这种天人合一的美。
  那宽阔的脊背,挣脱了枷锁,背负着劳苦大众无尽的千般苦痛;那有力的双肩,在枪林弹雨中扛起了革命的重担;那用满腔挚诚凝结而成饱经磨难的累累疤痕,是从瑞金出发沿着蜿蜒崎岖的岁月行走的路线图,像一朵朵革命的火花,喷洒出一片红彤彤的艳阳天。这是无数个红军战士的缩影,他们用鲜活的生命,温暖着每一块冰冻的土地。看着赵奔的背影,朵晓玫想到了自己冤死的父亲,她的眼眶不觉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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