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飞奔(长篇军事小说 铁血、热血、王者归来)

  一百三十四、坚守天镇

  就在李生润洋洋自得的这天夜里,日军调集3个联队,动用飞机、坦克、大炮、装甲车和步骑兵3000多人,乘夜色包剿偷袭盘山阵地,出动飞机对盘山防御工事轮番轰炸,在炮兵排炮的激烈炮火掩护下,对晋军阵地猛烈强攻,残忍的日军竟然使用了毒气弹。

  400团仓促应战,极为狼狈。该团曾多次向军部告急,可是,李服膺已无多余兵力可调,只能令该团与阵地共存亡。日军开始包剿盘山阵地时,该阵地工事已全被摧毁,电话线全部炸断,指挥失灵,弹尽粮绝,

  400团大多是20多岁的热血青年,面对日军的进攻,誓死坚守阵地。这场阵地战打得异常激烈,从早晨打到中午,全团伤亡500多人,一营长席宝山身负重伤,二营长高保庸被一颗子弹横穿胸部,当即阵亡。

  李生润两眼呆呆地瞅瞅血肉横飞的部下,又望望活着的几个官兵,发狠地一跺脚,垂手溃退下来。

  盘山一丢,形势急转直下。此时,第二个3天的限令已过,也就是说,阎锡山交代的任务也算完成了。61军前沿阵地设置的地雷、鹿砦等障碍已被日军全部轰毁,官兵们只能利用弹坑、禾束为掩体,用手榴弹拼杀。但阎锡山既无指示,又不增援,战况危急万分。

  军长李服膺在阳高城内坐卧不安,因为即使全军覆灭,天镇外围阵地终究难保,而阎锡山毕竟没有撤退的命令,天镇城还得死守。他经请示傅作义后作的决定全线后撤,天镇城只留399团防守。

  第101师的3个团如同惊弓之鸟慌忙后撤,此时这3个团的长官已经掌握不住部队,残兵本应退往天镇城继续阻敌,他们却绕开天镇,从南北两侧继续向西溃退。

  尾追的日军误以为天镇是座空城,便高举太阳旗,列队进城。待近百个鬼子高进城根时,张敬俊大喊一声“开火”,399团城外坚守埋伏的士兵突然排枪齐发,鬼子不及躲避,便如同风吹过的麦个子,纷纷倒地,还有很多鬼子掉头想跑,没想到眼前却有许多手榴弹从天而降,在轰轰的爆炸声中,小鬼子被闪电般全歼。

  很快城门口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如果不是城墙下无数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断肢,根本看不出先前发生了一场战斗。团长张敬俊估计日军遭此意外打击,必将前来报复,他命令将被击毙日军的脑袋砍下来,高挂城头,激励士气,以壮军威。

  日军第21旅团旅团长 三浦敏事 少将,在望远镜里看到日军头颅被晋绥军挂在城墙上,气的哇哇大叫,要知道,21旅团可是第5师团的精锐部队,被称为“陆军之花”, 三浦敏事 感到受了奇耻大辱,立即传令,攻下天镇,为帝国雪耻。

  果然,不久日军重整旗鼓,飞机如同苍蝇一般不停地嗡嗡着,不时投下一颗颗炸弹,同时几十辆装甲车同时向城墙开火,一次次被城墙的火力压制住了,日军见又未得逞。又开来坦克,近距离用炮轰击城墙东北角,并组织步兵接连发起冲锋,官兵们一边战斗,一边补修城墙。刚刚补好的城墙又被炸开,就再修,反复多次。赵云发可是猎户出身,枪法精准,他在一处垛口据枪点射,弹无虚发,一口气毙敌十几人。日军每次都像潮水冲击沙滩,但很快又被打退了,尸体就像是退潮过后沙滩上留下的贝壳。

  日军攻城的第三天,赵云发从望远镜里发现距城8华里的火车站上开进一列日军专车。他兴奋地说:“肥肉送到嘴边,不吃可对不起自己。”忙在日军士兵下车整队之际,命令炮兵用两门平射炮连续高速猛击,轰轰的巨响震动着官兵耳鼓,日军再一次被炸得血肉横飞。

  恼羞成怒的日军于翌日又一次发动了猛攻,用轰炸机向城内猛投炸弹、燃烧弹、瓦斯弹。顿时, 天镇 城内砖瓦飞溅、毒气弥漫,四处烟雾弥漫,火光笼罩,百姓陷入一片混乱。

  东门城头上,三营长传达团指挥部的撤退命令,准备让预备队替换,可几个连长都不肯撤退,他们带着激动的语气说:“团长交给三营的守城任务是死命令,我们坚决不撤!”

  三营长无奈,只好向团部报告,不一会儿,张敬俊来了,他对战士说:“现在我命令,凡是重伤员都下去,留下轻伤员继续战斗。”

  可重伤员也不肯下去,他们指着身边战友的尸体,语气坚定地说:“团长,弟兄们先走一步,我们也不能偷生啊!否则,到了阎王殿,我们都没脸见他们。再说,我们要让小鬼子看看,咱们是打不垮的晋绥军!”

  团长看着几个重伤员满是血迹的身体,红着眼眶,豪气干云地说:“好样的,你们不愧为399团的人。好兄弟,下辈子咱们还是一个团的弟兄。预备队也上城头,一起战斗。”

  这时,几名县里的官员趁着停火间隙登上了城楼,是天镇县长和县公安局局长来慰问官兵,夸赞了官兵们的英勇和威武,并送上了银洋和食物。私下却向张敬俊恳求说:“为让全城百姓免遭苦难,你们不要再守啦!”怕张敬俊误会,县长又补充道:“我们不是不相信贵军。”张敬俊只好点头答应了。

  他召集诸营长说:“我是军人,要尽军人天职。为使百姓免遭苦难,卞玉禾团副可把部队带走。我定要与城共存亡!”

  官兵们闻言,齐喊:“团长,要死,咱们就死在一起!不管鬼子怎样疯狂,我们要坚决执行军令,守够李军长下达的7天任务。守够7天,咱们一起撤。”

  很快,日军又来强攻,竟然用火炮、坦克、装甲车对城门进行轰击,掩护部队架云梯,赵云发忙指挥部队向城下齐投手榴弹,手榴弹如同老鸹捕鱼般扑向城墙根,日军再次被守军击退。

  这座小小的城池居然奇迹般的屹然挺立。连北平天津都没放在眼里的鬼子实在想不通这个道理,无奈之下弃天镇而绕道转攻阳高。
  一百三十五、凌晨锣声
  自从盘山失守后,李服膺的指挥所就撤离了阳高。阳高的城墙年久失修,不少地方顺着墙根堆积的砖石即可徒步登城。第414团在军指挥部撤离后,仍坚守了1天多,团长白汝庸率领官兵与日军展开巷战,团副曹静山、第3营营长都来宝和六七个连排长共200多人战死。白团长见大势已去,遂率部撤出。
  9月11日,阳高失守。撤退的过程是异常混乱的,差不多等于逃跑。这时候李服膺已经无法掌握部队了。按照第二战区长官部的部署,第61军丢失第一线阵地后,应集结残部在阳高周围的第二线阵地再抵抗一阵,结果除原防守阳高的第414团外,其余的6个团皆溃退了。他们更没有按照阎锡山原定的方案向镇边堡转移,与集结在丰镇、大同、得胜口一带的傅作义部会合,而是沿大白登方向一直向南逃,直到过了桑干河好远才站住脚跟。
  日军复折回攻天镇。眼看后路被截,李服膺下令退出天镇。攻守战的第7天深夜,399团借着夜幕,成功地撤出天镇城池,沿途把平绥路各桥梁悉数炸毁。9月12日,天镇陷落,晋北屏障顿失。
  八月初八,秋高气爽。“秋老虎”还在抖威风似的散发出炎热,夜晚却是风轻云淡,舒适宜人。凌晨,天镇百姓被一阵急促的锣声惊醒了,人们睡眼惺忪地跑出屋来一看,是东北街的街长王国安让人敲的锣,让人们到镇上的广场上开会。
  人们不知王街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不敢违拗,因为镇上在半夜敲锣那一定是有非常紧急的事。人们在台下嘁嘁喳喳议论纷纷,大约猜到这次的会一定和这几天在镇外进攻的日军有关。
  王国安和镇上的几个头面人物,也就是城内的一些绅士、商人和富户站在一个土垒起来的高台上,王街长让大家安静,然后便开始讲话,他说:“晋绥军已经全部撤退了,看势头小鬼子很快就会进城了。现在城陷民危,我这次深夜召集大家来就是为大家想办法。”
  下面立刻炸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地问:“晋绥军还会来吗?”
  “他们之前不是说可以对付得了小鬼子的吗?”
  “现在跑得比兔子还快,这可怎么办啊?”
  王街长伸出手掌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建议大家安静,等大家安静下来,他说:“大家不要着急,日本人应该不会对我们百姓怎么样的。”
  大家又一叠声地问:“你怎知道?”
  “他们信佛,大家没看咱这庙墙上都写着‘孝养父母,慈心不杀,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吗?佛陀说,杀生是重罪。若今世他杀你,来世你又杀他,冤冤相报,世世相杀,没有尽头。再说两国交战不杀平民,小鬼子要是敢动我们,不但违背佛性,而且出师无名了。”
  大家又问:“你的话当真,小鬼子会放过我们吗?”
  “为了让小鬼子进城后不乱来,我们只有设法自救。”
  “怎么个自救法?”
  王国安说:“以礼相待,开门迎接。”
  “什么,让咱去迎接日本人,我不干。”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不是为了保全我们自己嘛?日军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给他个热脸蛋,他还能给你个冷屁股?你敬他一丈,他能不让你个一尺?”
  郭举子穿着一身蓝色长袍,点头赞同道:“现在也只有这样了。孟子曰:‘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
  见大家莫名其妙,他又解释道:“春秋时期,齐国人攻打燕国,大获全胜。齐宣王问孟子:‘有人劝我不要占领燕国,有人又劝我占领它。我觉得,以一个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去攻打一个同样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只用了五十天就打下来了,光凭人力是做不到呀。如果我们不占领它,一定会遭到天灾吧。占领它,怎么样?’
  孟子回答说:‘占领它而使燕国的老百姓高兴,那就占领它。古人有这样做的,周武王便是。占领它而使燕国的百姓不高兴,那就不要占领它。古人有这样做的,周文王便是。以齐国这样一个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去攻打燕国这样一个同样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燕国的老百姓却用饭筐装着饭,用酒壶盛着酒浆来欢迎大王您的军队,难道有别的什么原因吗?不过是想摆脱他们那水深火热的日子罢了。如果您让他们的水更深,火更热,那他们也就会转而去求其他的出路了。’我们去欢迎他并不是真的欢迎他,而是为了保全全镇人的身家性命啊。”
  众人似懂非懂,有的说:“哦,原来如此。”
  王街长说:“这个事就这么定了。下面我把迎接的任务给各家分配一下……”接着,王街长便给各家分配了人物, 有的烧茶、有的备饭、有的制小旗,他让各家出人去北城门搬运堵门的装土麻袋,迎接日军进城,点到刘五的时候,却没人应声,让人去找,来人却说刘五一早就出去了,不在家里。王街长嘀咕道:“这个家伙,上哪里去了?”
  大约五更天,一切准备就绪,200多名各类人士举着小纸旗,上面写着“皇军万岁”字样,敲锣打鼓到北城门外迎接日军进城。
  一百三十六、迎接日军
  刘五几天来一直惦记着自家的门板,他心里像是平原上的乱草,被风刮的歪七倒八的,他感到自家门板命运不济,暗自想到:晋绥军吃了败仗,还会陪钱么?不管怎么说,得把借条收好,等以后再找他们要钱。为了寻个放借条的好地方,他寻了好几个处,最终把那张皱皱巴巴的借条缝到了自己的裤裆里。
  下半夜,他忽然寻思到:我得到城墙上看看,反正晋绥军走了,城墙上没人管,如果那块门板没被炸坏,我就把它搬回来,到时再找晋绥军要钱,那还多赚了一块门板呢。小算盘这么打着,他的嘴角也不由翘了起来。于是天没亮他就起床往城门走去。
  他在断壁残垣中爬上了城头,寻了好半天,摸到的都是碎片,几乎寻不到一块完整的门板,更别说认出自家门板是哪块。还算好的是,他在一小段没被炸毁的城墙下寻了一块完整的门板,也不管是不是自家的,搬上就往城墙下走去,他寻思着:等回头我再来看看,还有没有好门板,也都给搬回去,反正都没人管了么。
  这么想着,他的嘴角又翘了起来。正准备下城墙,忽然轰轰几声巨响,脚下也跟着颤抖起来,仿佛是地震了,只见东北角的城墙已经被炮火轰出了一个大口子。暗黑色的晨雾中,刘五闻到一股浓重的硝烟味,他看到城墙被炮火轰塌了,如同被打倒在地的巨人,张着打豁牙齿的大嘴,呼呼喘着粗气,他自己的气息也不由加重起来,怀里好像也揣着一直跳跳蛙。
  接着,他便听到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蝗虫在地里吃粮食,他停下脚步,迷惘地朝城外看去,只见城外一大群像嗅到蜜糖的白蚁,从城墙豁口浩浩荡荡涌了进来。
  是日军,小鬼子进城了!
  有一队日军登上了城墙,正朝他走来,他看清那个为首的像个长官模样的人,正冷冷地盯着他,不觉有点着慌,忙放下门板,露出讨好的笑容,朝那人哈着腰道:“长官,额不是晋绥军,额是来搬自家门板的……”
  那个日军露出一丝狞笑,忽然拔出腰间军刀,一道冷光从朦胧的晨曦中划过,手起刀落,刘五的脑颅便咕噜噜地滚落城下,尸身和门板一起倒下,门板立时被鲜血染红了。
  日军兵分三股:一股沿东城墙向南,一股顺北城墙往西,另一股直入城内街巷。让他们吃惊的是,一群敲着锣鼓、手举小旗的中国老百姓出现在他们眼前,和之前那个被砍头的中国人带着同样讨好的笑容。
  日军愣住了,弄不清这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警惕地忙把枪口对准人群,并叽哩哇啦地用日语命令他们站住,那伙人同不懂日本话,但也大约猜出其义,锣鼓声停了下来,同时停下脚步。
  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让大家不要慌,然后对着前面的日军喊道:“太君不要开枪,我们是良民,我们是欢迎太君进城的。我们现在就把晋绥军堵城门的麻袋搬走,好让大军进城!”
  日军中有人把王国安的话转译给日军小队长,小队长脸上绷的如同僵尸一般的肌肉松了松,露出了几分惊讶,他正要找人把门口的障碍搬开,好方便坦克、汽车入城,没想到这群支那人倒是很识趣,自己送上门来,他手指着那群人用不标准的中国话说:“良民?干活?快!”
  翻译忙对王国安喊道:“皇军让你们快搬,利索点。”
  王国安连声点头说好。接着便让大家到城门口一线散开搬运麻袋和拦路的桩卡。
  城门口的障碍物很快被200余人清理干净,日军的坦克、汽车仿佛是地狱冥府放出来的厉鬼,卷夹着滚滚黑烟开进城里。车上的太阳旗在硝烟中被染成黑色,在晨风中招展仿佛阎罗招魂。
  忙活了一早上,却没有收到他们预期的效果。等他们干完结束后,日军并不让他们回去,而是将他们用枪驱赶着进城,囚入北门瓮圈的奶奶庙中。
  “小日本,你们良心叫狗吃了,老子犯了什么法?欺负老百姓算什么能耐?”人群中传来一阵骂声,有人听出这是侯裕的声音,他性子急,干了半天活,却遭到日军这样的“礼遇”,心里一火,忍不住骂了出来。
  他身边一个日军已经刷地拔出军刀,不等侯裕说出第二句话来,便一刀砍下,晨光中寒光一闪,鲜血飞溅,一颗冒着热气的人头咕噜噜地在地上乱跳。
  懵懵懂懂的人们霎时炸开了窝,哭喊声、哀嚎声响成一片,人们像发了疯似的拼命地向庙内碾道或门口冲去,想冲出魔鬼的罗网。但城墙上早已站满了端着刺刀、凶神恶煞的日军,城门口架着一排机关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簇拥在一起的人们,大家刚跑到门口便被敌人机枪喷出的火舌扫倒在地,几颗手榴弹又如鱼鹰捕鱼一般扎入人群密集处,在爆炸声和射击声中,200余名徒手民众一个个、一群群地倒了下去,就连守庙的一个和尚也未能幸免。
  王国安身中数弹,用最后一口力气地对天哀呼:“老天,你就可怜可怜天镇百姓吧!”他此时万分痛恨自己的愚昧无知,但为时已晚。
  他绝没想到,就在他们干活的时候,日军惨绝人寰的屠杀行动已经开始了。闯入东北街居民院内的日军,如同一群饿狼扑进羊群中,逢人就杀,许多百姓都刚起床,不及躲藏便命丧日本军刀之下。朝阳未现,大地先被染红。
  一百三十七、恶魔降临
  上午9时许,日军在城内四处鸣枪,搜杀逃散在街巷中的难民。西北街喧闹起来,日军砸门声此起披伏地响起来。居民们吓得在屋角发抖,不知所措,有的到处乱窜,想找藏身之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开了门,刚想跑出去,被日军发现,端着枪对着他,比划着把他叫了出去,带着他走了邻近几个院户,又叫出了十几个人,由7名日本兵把他们逼到一户人家院内,让这些百姓站成一排。接着7条枪同时开火,一时间血雨横飞,百姓纷纷中弹倒地。
  这边枪声刚刚停止,从马家大院又传来一阵长时间的机枪声,惨叫声夹杂其间,几分钟后,马家十几口人全部惨遭枪杀。一位老妇人眼见日军闯进院子逼了过来,无处躲藏,慌忙中从炕上摸起一把剪刀刺向了自己的胸脯。王面匠一家3口人,在日军的屠刀下,为保全尸,投井自尽。同街还有一位年轻的母亲,正坐在炕沿边给孩子喂奶,被日军一枪打死,倒在地上,可怜的婴儿竟爬在血泊中的母亲身上含着奶头吮吸,因吮不出奶汁大声哭叫,母亲的鲜血染红了不懂事的孩子……
  一伙气势汹汹的日军闯入王振文面铺,吃喝一气,临走时,一个鬼子用刺刀尖儿顶着他的胸口,另一个鬼子伸出手,把大拇指和食拇指弯成圆圈在他眼前晃动。他理解鬼子要钱,忙从钱箱里拿出两个小布袋,鬼子一看是铜钱,气得叽哩哇啦地叫骂着一脚把钱袋踢到墙旮旯,接着又冲他比划着那个手势。他这下明白了,他们是要银元。家里的银元早让他爹和二伯埋在了地下。他只得磨磨蹭蹭地取出纸烟、鸡蛋、西瓜给鬼子吃。鬼子们把烟卷揣进怀里,大口地啃西瓜,每啃完一块,就把瓜皮朝他脸上砸去。
  他爹从衣兜里摸出少半张麻纸,抖着手在上面写了“手艺人面匠,家中无大洋”几个字递给一个鬼子。那鬼子瞪眼在纸上看了一会,忽然从地上抓起一把斧头,朝着他老爹脑门就劈,他老爹吓得腿肚子一软,跌跪在地上,斧子擦着老爹头顶飞过,打着挂在墙上的镜子,哗啦一声响,反倒把鬼子吓了一跳。鬼子恶狠狠地一摆手,将王家两代8口全押出家门。
  日军每到一家,对男人都要搜身,一是搜查武器,二是收缴白洋。一些人被日军用刺刀挑开衣扣,因搜不出白洋,被打得死去活来。鬼子们闯进居民王直和家,用刺刀把他的衣兜挑破,裤带挑断,仍没搜出一块银元,气得掉过枪托对着他的脑袋不住地猛戳,可怜他当场毙命。东南街冯老汉那件羊皮袄不幸被鬼子看中了,老汉不给,使劲拽着不松手,小鬼子见争夺不过来,索性挥刀把他脑袋劈成两瓣,把皮袄往肩膀上一搭,狞笑着扬长而去。
  县城沦陷后的两小时,南街宏伟壮丽的唐代建筑——慈广楼,被日军洒上汽油,一把火烧光。北街天镇最大的银行——实业银行被日军砸开门窗,一窝蜂似地抢劫一空,尔后付诸一炬。几个鬼子两手紧捂着鼓囊囊的衣裳在前头跑,后面几个啥也没抢到的鬼子连追带嚷,追到十字街,忽地停住脚步,猛又拐到西街,噼哩叭啦直砸铺面门。“积厚成”、“庆福元”、“德庆隆”、“义和成”、“天德公”等挨着的几家大商号,厚墩墩的门板都被砸断了,值钱的货物被抢掠一空,不值钱的商品被扔得满街都是。劫后,他们又把这20余间店铺浇上汽油点燃,一眨眼的工夫,大火盈天,浓烟罩城,一阵南风刮起,大片黑雾在空中飘舞,仿佛魔瓶中放出的妖怪……
  上午10时许,天色大亮,但却不见日头,天空格外阴沉,像是频死病人的脸,大雨将至,空气沉闷的让人窒息。天镇似乎从刚才的喧闹中暂时安静下来。原来是日军分别在四道街道沿门逐户地将百姓驱出,分别押往南街马王庙、西城门云金店前和北城门外霜神庙。
  马王庙前,日军正端枪对着在南街撵来的500余名百姓,男、女分别被押在庙前马路东、西两侧跪着,小孩多跟随母亲。马王庙原是牺盟会会址,墙上还贴着“军民一致把鬼子赶出去”的抗日标语。此时,四面有日军把守,南、北、西三面架着机枪对着人群。
  半晌,有个会讲中国话的日本兵向人们喊话,让女人们带着小孩先统统地回去。
  “哥哥,哥哥,我们回家!”一个孩子的声音从女人那边传来。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死死地抱住妈妈的胳膊,向男人那一边叫喊,他的妈妈忙捂住他的嘴。男人那边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很懂事地说:“弟弟,你先回去,我和爹马上回家。”人们认识这对小兄弟是西南街高瓒的孙子,哥哥高辅正和爸爸、二叔、爷爷站在男人这一边。他妈忙捂住他的嘴,带着他往家走去。
  马王庙分里外两院,里院有一个长2丈5尺、宽深各一丈5尺左右的大坑,这是晋绥军留下的防空掩体。日军比划着先让男人们这边的阎毅、张凤祥等5名地方绅士进庙。接着又有几批被撵进庙院。只见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人们正在疑虑间,日军小队长指着人群中的郭举子,对着庙墙上的标语比划着,郭举子明白小鬼子是让他去把标语撕掉。见郭举子迟疑不决,小鬼子又指了指他说:“你的良民,优待大大的。”
  一百三十八、刽子手
  郭举子走过去,一张一张地把标语撕下来,等最后一张撕完,正要转过身来,忽然一阵枪响,倒在了血泊中。人群中一声呼喊,只见郭举子的儿子跑过去,趴在父亲的尸体上嚎哭起来,边哭边骂日军,人们都为他捏了一把汗。果然一个日军上前去一把抓住他后脑勺上的头发,把他掀过来,用刀把他的脑袋生生砍了下来。
  人们惊慌失措,有人间或又听到庙里几声惨叫声,便猜到是日本兵在下毒手。有几个青年想偷偷溜走,当即被看管的日军拦回。
  里院大坑后,一群日军士兵端着刺刀站成一排,在指挥官的指挥下,一齐动手,刺刀穿透背部,再一使劲,便把尸体挑入坑内。刽子手们杀人杀累了,就吃喝一气。后来嫌人们穿着衣服不好刺,就强令人们进庙前脱掉衣服,有的人被连捅十几刀,最多的被捅了三十几刀,大坑堆满了尸体,就用棉被盖住,再压上大石块。又逼活着的人将余下的尸体堆到房里,然后再杀,死尸一直堆满了3间屋子。
  一些急于逃命的人想跳进庙里的一个山药窖躲藏,日军发觉后,赶过来用刺刀向窖中的人猛刺,随后把窖边一堵土墙推倒,将窖口封住。日军从上午10时一直杀到下午5时许, 300多名男子几乎被杀尽(其中有跟随大人的十几名儿童),只有极少数人被刺伤后昏迷过去,算是捡回一条命。
  大屠杀同时在城西门南侧进行。
  日军把从西南街、西北街逐户赶出的300余名成年男子集中城西门路南云金店前的一片空地上,店前高台阶上一挺机枪对准人群,然后分10人一批,用机枪狂扫,顿时积尸成垒,尸堆下淌出来的鲜血,殷红了半条街。年过半百的盲人侯二,日军也不放过,把他拉出来残杀。
  张进恩在逃跑时被日军追上去用东洋刀砍断了腿,他瘫坐在地上怒视着鬼子喊道:“给爷爷一个痛快吧”,话音刚落,便有几颗子弹穿入他的胸膛,应声倒地。
  一个老头挑着一担水在大街上走着,身后两个小伙子四处张望替他把风。
  就在他们拐弯走上东面大街的时候,忽然迎面撞上了一伙日军。三个人忙回头想跑,这时一名日本兵端起机枪扫了一梭子,3人倒在血泊中。
  这位老人名叫张凤有,住在西门附近,是车铺老板吴唐的岳父。他全家12口人,老爹、他和媳妇、3个女儿、6个儿子。云金店大屠杀前,老爹和4个儿子没来得及躲藏,让小鬼子押走了。张凤有是个老实人,他以为搜查过就没事儿了,见缸里没有一口水,就傻乎乎地挑起水桶出去担水,途中惨案发生。加上云金店前的大屠杀,张家共有9口人丧生。
  吴唐到丈人家时,正赶上4个女儿抱头痛哭,得知情况,气得一跺脚,从门背后提起一把旧锛子冲出门外,准备到云金店寻小鬼子拼命。他路过车铺时,正好有六七个小鬼子撬开车铺门闯了进去,他跟在后面跑进车铺,二话不说,抡起锛子就砍,一连砍死4个鬼子,一个鬼子惊慌失措地从背后朝他开了两枪,他摇晃两下,倒下去了……
  上午11时左右,一股日军将从东南街周牌楼巷一带搜查出的40余名男人赶进西城门瓮圈城墙洞里,医生周炳也在其中,起先他一点也不害怕,面色轻松,甚至还带着微笑,一路上他给身边一个日军边说边比划,告诉日军他是医生。他见小鬼子带着一股邪笑说了声“腰细”,接着便用枪托戳他的脊椎。周炳气得把拳头攥得格格响,心里忿忿地骂:“小鬼子,等你点头哈腰请我治伤时,看咋给你刮骨疗毒!”
  走了一段路,人们被押上石桥,老远就看见云金店前空地上多了高高的灰色土垛,再细一瞅,嗨呀,哪里是什么土垛,那分明是成堆的死尸,血流遍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随风吹来。许多人如同笼中待宰的兔子,大睁着惊恐的眼睛,浑身如筛糠般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周炳的心一下子紧缩了,心想:看来小鬼子逮住人就往死里整,根本就不需要医生哇!这下可完蛋啦,小鬼子不审不问,就在这儿送我们上西天了……他觉得自己的腿也开始颤抖起来,甚至迈不开步子,但日军不允许他们停下,而是把他们押进西城门瓮城的一个城墙窑洞前。
  日军用枪托戳着人们的屁股,让往洞里钻。周炳弯下腰钻进去后,扭头一看,哥哥周炬和吴正德在最后面,喊着、骂着就是不肯往洞里钻,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小鬼子不容两人分说,便开枪把两人打死。这一下,人们害怕了,抱着脑袋拼命往里挤。周炳被挤在洞口一根厚实的门框里动弹不得。这时,鬼子的机关枪“哒哒哒”地对准洞口猛射,人们在哀嚎声中像被割断的麦子,成捆地倒下……周炳幸好有门框遮挡,只是暴露在外面的右胳膊中了两颗子弹。鬼子扫射过后,又扔进两颗手榴弹,炸死了不少人。
  深夜以后,周炳和另外五六个侥幸活着的人爬出洞口,趁黑夜缒城而出,奔跑了一夜,第二天到达薛辛夭时,脱下棉背心,抖出一颗只划破前胸的废弹头,总算死里逃生。
  一百三十九、屠杀继续
  东街、北街的成年人也被日军从家里赶出来,分别集中在东街大奎阁前、县政府大照壁后及公安局院内。在大照壁处,日军当众将一对老夫妇的头砍下,血淋淋地掷在桌子上,一名日本军官“叽哩哇啦”地喊叫着威胁民众。
  在公安局院内的200余人被日军用3尺多长的木板追打着囚进东、西各3间房子里。
  这时,人群中一个小后生抗拒进房,他身上的一抹红刺激着恶魔的视线,鬼子把他从人群中揪出来,推进屋里,很多人都认出这人正是新姑爷李喜和。不一会儿,鬼子用红裤带蒙住他的双眼推到院中间,一个鬼子用手摸着他脖子后面的锁骨,寻找下刀的地方,摸了一会儿忽然举起刀,朝他的脖颈窝砍去,他没来得及叫出声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由于气管还连着,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鬼子接着又劈了一刀……
  人们吓得一阵骚动,不约而同地拥向大门口,但马上又被鬼子们用刺刀逼回来。鬼子怕有人逃跑,强迫百姓解下裤带把双手捆在背后,没裤带或裤带不结实的,就用铁丝绑起来。
  约下午三四点钟,三处难民共500余人,全部被反捆双手,被驱到城北南洋河北岸霜神庙后崩楼坡下一段开口约五六尺,深3尺余的水壕边。这里已聚集了被反捆双手的300多人,有几个鬼子军官在庙前后转悠,大概是找埋死人的地点。王振文和他的二伯、四叔、堂弟也在人群中,他手上捆的是一条新牛皮裤带,硬撅撅地捆不紧,他便悄悄地抽出双手,然后把紧挨他的东街王君的双手也解开了,接着又给四五个人解开了结扣。
  张四如老汉意识到日军即将开始一场大屠杀,便向大家高喊:“哥哥兄弟们,日本人要杀人呀,能跑就赶快……”话音未落,即被日军开枪打死。日军仍沿用马王庙大屠杀的方法,如同杀狗宰猪一般,将难民分批用刺刀扎入壕内。有几名未被刺死,发出呻吟或惨叫声,日军听见后就用刺刀尖像捣蒜般乱捅一气。30余丈的一段壕沟内,几乎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临走时,日军还往壕内尸体上埋土。
  这时憋了很久的老天下起雨来,很快便从零星小雨变成了倾盆大雨,电闪雷鸣,像是在控诉着什么。日军只仓促地埋了一层薄土便离开了,土层被雨水冲开,未被刺死的少数人因此得以逃生。
  黄昏时分,昏迷的王振文终于醒了过来,他感到脸上像针扎一样的疼,他微微张开嘴,觉得有黏糊糊的东西住嘴里掉,原来额头上的血流到了嘴角。等他睁开眼,才知道天正下着雨。他用手一摸,身上有泥土,几株蒲草扎着他满是血迹的脸,他这才弄清刚才疼痛的原因。他挣扎着挪动身子,再一瞅,整条壕沟内堆满了死尸。他用双手撑着下边的尸体试着想爬出来,由于肩胛骨处和右肋下被扎了两刀,怎么也爬不起来。就在这时候,他身下的尸体竟蠕动起来,还发出哼叫声,那人让他往开让一让,可他身子动不了,只好用手搬那人的头,让那人的头先钻出来。那人伤的不重,很快便钻了出来,又往外拉王振文,王振文说:“我站不起来,还是你先逃命吧!”那人便向北逃走了,他又昏了过去,后来在模糊中觉得有人在剥他的褂子,他的眼睛强睁起一条缝,细细一瞅,原来是王君。他也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因赤着上身,想从死人身上剥件衣服。后来王君硬是将王振文抱出来,搀扶着他摸黑向东面鲍家屯方向逃去。
  与此同时,马王庙的死人堆里也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在蠕动,被刺杀的高瓒的孙子高辅苏醒过来,他感到口渴难忍,挣扎着爬进北屋,在被日军砸烂的半截水缸前喝了几口残留的脏水,因流血过多死亡。他的奶奶和几个女人此时在赵家巷舅爷家哭泣着,揪心地等待男人们的消息。
  白天女人们被放回来时,一进门便全被屋里的情景吓呆了:炕上有两个没穿裤子、躺在血泊中的女人,头发乱蓬蓬地遮着脸,认不出是谁。其实,当时谁也不敢去细认。屋里被弄得倾缸塌炕的,高奶奶一看没法儿住,赶紧引着几个女人到舅爷家来。她们一天没吃一口饭,也没喝一口水,一直呜呜地哭,心里惦记着家里的四个男人:爷爷、两个儿子和一个孙子。
  到了夜里,听到敲门声,女人们都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悬着心跑去开门。只见自家六奶奶颠着小脚,急慌慌地跑进屋,一把抓住高奶奶的胳膊,压着嗓门哭道:“她……她四婶儿呀,可……可不得了啦,男人们全……全被杀在马王庙里啦……常佐身带8处刀伤,跑回来说,他还在庙院里看见辅子,满身是血,疼得直打滚……”听到这儿,一家的女人们瘫在地上抱头哭成了一团……

  一百四十、禽兽暴行

  夜静后,高奶奶圪拧着小脚和媳妇一起去马王庙寻孙子,刚一踏进庙门,就看见高辅死在半截子的缸沿上,上身扎在缸里,一只手在缸外,还握着半瓢掺血的污水。几个女人捂着嘴,呜呜哭着,几乎要断气。她们跌跌撞撞,强争着又到庙院内寻找自家男人,但一个也没寻见,只见靠墙根儿的地窖里堆满了尸体,窖口被一只挨一只朝着天的脚板子插得密密麻麻。女人们连夜把高辅用门扇偷偷地抬回来,装进一个破柜子里埋了……

  段发仁一家可算是这一天最后被抓的,他们本可逃过一劫。老丈人临走前还是和他各往后退了一步,把他老婆和两个女儿带走了。白天, 段发仁听得飞机“嗡嗡”地擦着房顶上的烟筒飞,坦克“隆隆”地开进城里来,他寻思着势头不对,就搀着他爹、领着两个儿子急慌慌地躲到南房的山药窖里,大气不敢出一口,一直藏到天擦黑。一整天粒米未粘牙,滴水没进肚,两个孩子嘴唇干裂得出了血……

  一发狠,他就想出去弄点吃的喝的,谁知刚上来走出南房,扑面就碰上六七个鬼子兵闯进院来,白晃晃的刺刀一家伙抵住他的胸脯,他一时没了主意,颤抖着喊了句:“有强、强盗……”他的本意是想让窖里的人听见不要出来,不曾想事与愿违,他这一喊,他的两个儿子怕爹出事,一前一后争着跳上来。老爹担心孙子出事,也颤巍巍地爬上来,结果四人全被押走了,被关到北城门瓮城里。

  那里早已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天已经黑透了,看不清周围的情景,也看不清身边有没有熟人,只闻到尸体发出的血腥味,薰得人直恶心,许多人呕吐不止。人群渐渐地骚动起来,接着就向城门那边凑拢……日军手电筒的光柱像蜘蛛网一样从四面八方照来。他们怕人们闹事或逃跑,把每个人的裤带解下,用裤带先把每个人两手反绑,再把两个人的手臂捆在一起,然后又排成一行一行的,互相不准挨靠。一阵拥挤,段发仁和家人被挤散了。

  13日一早,日军先从难民中挑出段发仁、袁美等40人,每人佩带有“苦力”字样的白布袖章,清理街道上的尸体,也有一部分人被分配到城外拉水,以供日军食用。因城内40余口水井均有死尸,井内尸体女多男少,许多人因不堪受辱投井自尽。

  在押送时,为防人逃跑,日军将难民们的裤带解下,一个个被反捆手臂,排成一行,因失去裤带,难民们的裤子均掉在膝下(当地成年人习惯扎裤脚),下身裸露,走得很慢。一些人被绊倒站不起来,鬼子们就拳脚相加,枪托乱戳,有的被打得不省人事,昏厥过去。鬼子还用烟头烫一些人裸露在外面的阳具,惨叫声四起,鬼子却哈哈大笑……

  操场中有原先晋绥军挖好的用于防空的3条大壕,壕深约3米,东西长11米,南北宽2米,3条壕互相勾通。被囚的500多难民,分10人一批,被日军接踵押到壕沿,用机枪狂扫,跌入一批再扫一批,顷刻间,枪声哭声喊声响成一片,还有个鬼子跑前跑后地照像……

  收尸人的心早被大操场那边揪去了,那儿有自己的亲骨肉呀!一些人泪眼汪汪地呆望着,监工的鬼子用枪托在头上砸,血流不止,他们竟全然不觉……

  段发仁更是心如刀绞,悔恨交加。忽然他像发了疯一样,不顾一切呼天抢地奔到大操场上,猛然看见他的一个儿子满身鲜血,“林儿——”他连滚带爬扑到儿子身边,一下抱住儿子,拼命地摇着、号哭着,之后便昏过去……当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壕沟里,两具尸体压在他身上,他喘不过气来。他爬上壕沟,趁着天黑逃出城外,这才边放声号哭,边往崔家山踉跄着跑去……

  14日,残杀仍在继续。日军杀人杀红了眼,唯恐还有躲藏起来的男人没被杀绝,又对四周城墙的洞、坑进行了一番清理,不时用机枪对着洞、坑扫上一梭子,东南街一个大水坑内几乎漂满了被日军扔下去的死尸。

  日军除了杀人,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奸妇女。三天来,大街小巷到处能听到女人惨叫声。东南街有一伙年轻姑娘和媳妇,躲在一间房里,被一伙日军发觉后尽行奸污。同街一位姓阎的姑娘,快要出嫁了,却被几名日军轮奸后,扔进大水坑。一位年仅十五六岁的张姓少女,被7名日军在街上轮奸后,揪住双腿活活撕裂。西街刘银兰、刘玉兰两名女学生,被日军拖到慈云寺前强奸,后上吊自尽。西北街姑娘贺月娥,面对禽兽奋力反抗,抓打敌人,被敌人枪击腹部,流肠而死。

  不少妇女为逃避灾难,剃发扮男,毁容换装,在脸上抹锅底黑藏在山药窖,多日不敢露面。他们还为取乐而肆意侮辱妇女。几名日军把从四道街的住宅里搜寻出来的六七十名妇女赶到东北街,在头天枪杀过人的大操场上,强迫这些妇女把裤子褪到膝下,用枪托抽打着绕圈子,妇女们饮泣吞声挪蹭着小步,绕七横八竖的尸体转圈子,日军一边用燃烧的烟头去烫妇女的阴部,一边大声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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